那个阶段,省委要求市、县委书记认真学习邓小平理论,写出重量级的理论性文章,上报给省委办公厅,择优在省报上发表。为此,衣凡没白天夜晚的,一边读邓选,一边写文章,熬了二十多天,一篇《以邓小平改革开放的理论指导县域经济的发展》文章发表在省报的头版,属名是县委侯书记。从这以后,他博得了侯书记的信赖和赏识。在县委办这五年,是他最苦最累的五年,也是他收获颇丰的五年,他不仅提了职,而且还发表了许多作品。他写的歌词《喜气洋洋包饺子》,被编成了歌曲,在东北三省春节晚会上演唱,还在歌曲类评比中获得了一等奖。随即他写作的才能被传得更广了。他上报的材料,深受市委办的赏识。市委办主任曾向侯书记表示,要调他去市委办,侯书记没应允。这虽是两个人的对话,然而,却在县委和政府两院传开了。直到年初县委调整干部,衣凡被破格提拔为诺敏河镇党委书记,人们才明白了侯书记的用意!诺敏河镇可是全县富得流油的乡镇啊,有多少局级干部梦寐以求啊!
衣凡走马上任那天,是在镇里上档次的饭店为他接的风。那顿饭,给他印象最深刻的当属饭店老板娘。酒过三巡后,场面话说尽了,气氛就不够活跃了。这当口彭镇长出去了一趟,一会老板娘便端着酒杯过来了,彭镇长给老板娘介绍了衣凡。其实衣凡没到任,老板娘就知道了他的任职消息。老板娘就是她妹妹的同学海琴,见他没认出自己,也就未动声色。
那我这杯酒就从衣书记这儿开始。衣凡忙说不妥,该从刘部长开始。刘部长是组织部一把手,专程送衣凡的。老板娘说:今天你是主角,该从你这儿来,我和刘哥是老相识了,他不会挑理的,是不是刘哥?刘部长说:那是自然了,你倒酒说了算。老板娘说:好,我先和衣书记碰一杯。碰完杯就要喝,在座的都吵吵让她说句话。她说,话就免了吧,好话都让你们说尽了,我没词了。再说衣书记是贵人,贵人嘛,既能给咱们镇带来福分,也不会和我们小老百姓计较。另外呢,贵人还多忘事,就是我说得天花乱坠,喝完这杯酒衣书记也会转身就忘的。还是无声胜有声吧,是吧衣书记?等我有话想说的时候,咱俩偷着说!刘部长连说好好,你就别说了,把你肚子里的悄悄话,留着你们俩单独的时候偷着说吧!这句玩笑话把衣凡造了个大红脸。老板娘扫了一眼衣凡,也红着脸笑着说:刘哥,看我饶不了你的,我今天豁出来了,咱俩单挑!我说错了你罚我,不错你就跟着喝。说着倒了两杯:我这第一杯是相思酒,声明一点,是我单相思,我特别想你,总盼着你来,我的小店都快黄摊了,你要是不来,就没人光顾。你说是不是我单相思?在座的都说有道理。衣凡叹服老板娘的言外之义。刘部长说:好,这杯酒我喝,以后你再单相思就给我挂电话。大伙笑了起来。老板娘说:那好,这第二杯酒更得喝了,你既然不希望我单相思,那咱俩就喝个好事成双的酒!刘部长又说:好事成双的酒我得喝。两人又干了。老板娘又倒上了酒:这第三杯酒是属羊的酒,你属公羊,我属母羊,咱俩喝个洋洋得意的酒。大伙起哄说这羊羊得意的酒更得喝了。老板娘这一闹腾,气氛就活跃起来了。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衣凡不胜酒力,刘部长走后,他睡了整整一下午。
诺敏河镇是个近二万多人口的交通重镇,是通往省市的必经之路。从阁山流下的诺敏河绕镇而行,农业以水田为主,全县的朝鲜族多半居住这里,其中有四个朝鲜族村人均收入过万元,衣凡任的确实是个肥缺。
衣凡到职后就按照县委、县政府的布置,党委对包村干部重新分了工,副科级以上干部每人带一名一般干部常年包村,并且依据各村历年的产量、收入为主要基数,兼顾村办企业、畜牧业养殖、计划生育、义务工完成等方面签订了奖惩合同,实施重奖重罚。同时,与全乡十三个村的支部书记、村长也签订了相应的奖惩合同。这样一来,每个乡、村干部都有了危机感,乡干部多半蹲在下边,给村里出谋划策,利用各种关系,跑贷款,跑种子化肥,扩大养殖业。
衣凡坐镇指挥,没事的时候就写点东西。他现在写的内容多半是农村题材,通讯报导也是本乡农户的畜牧养殖、蔬菜大棚,以及农机具大户发家致富一类的。到了年末,他一丝不苟地按合同兑现了奖惩。镇机关干部的奖金,少的一二千元,多的近万元。他在乡里得的奖金和县里兑现的奖金达四万多元。那个时候,他一个月工资还不到二百元呀!母亲仍在农村守着那一垧多地,他和妻子在城里租房住。县里大会一结束,他没吃招待餐,就匆匆地回家了,他要尽快地把这好消息告诉妻子。他进屋亲完了儿子,就把存折递给妻子。妻子早就听他说过会得不少奖金,可一看数字还是禁不住惊喜。于是,衣凡的嘴、鼻子、耳朵、眼睛便成了她的口中餐。两个人疯了一会,秋雁就哼着小曲动手炒菜,酒足饭饱之后,哄睡了孩子,没顾得看新闻联播,两个人就开始了每周一歌(搁)。县城派到农村的干部,一周回来一次,因此把房事戏称为每周一歌(搁),两周回来一次戏称为半月谈。完事后,妻子满足地睡了,可是衣凡却睡不着,他想起了来诺敏河这一年的经历。
这一年来,衣凡长了不少见识。特别是年末这一个来月,各相关部门的年终考核让他苦不堪言。临考核前,镇机关的各环节都起早贪黑地迎检,许多没干的工作,也得糊弄着补齐各种簿册。组织部、宣传部、政法委、人事局目标办、农业局、财政大检查办、计生委等十几个部门都下来考核,而且多半是百分考核。镇食堂几乎天天不拉桌,都必须好酒好菜地答对,因为每项考核都关系到年终奖金的兑现。衣凡对这些考核烦透了,他想像不出这些考核对发展农村经济到底有什么益处。但是,你又不能不应对。譬如养鹅一事,诺敏河镇水田面积大,县里下达的养鹅指标高得不着边际,各村都完不成,这样一来兑现责任制就得罚款。彭镇长就出个主意,让各村屯派个机灵人在食品公司大门口守候,凡是有卖大鹅的农户,只要发票填写的是他们村的大鹅,每只大鹅就另给一元钱。到后来诺敏河镇反而超额完成了任务,这一项不仅没罚着款,反倒多得一万多元奖金。衣凡一想起这事就摇头苦笑。
衣凡越想睡越睡不着,他想起了白羽。白羽结婚二年多了,并且有了女儿,她和丈夫仍然两地分居。丈夫是她提到的那个总参的参谋。白羽从绥棱走后,两个人一直保持电话联系。如今三年过去了,可是衣凡每次想起白羽那些话,内心深处都会涌出一种伤痛。衣凡写东西累的时候,喜欢练毛笔字,他写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可以看出,他和白羽这段有缘无分的爱,足以让他痛入骨髓。
接着,他想起了饭店老板娘。衣凡到任后,他慢慢地发现,总有一些漂亮女人围着他转,而且还都是有点身份的。对此他总是不屑一顾,却不料后来竟让饭店老板娘拉下了马。
那天,衣凡在县里开完防涝会议,天就阴了。按县里要求,必须第二天传达到每个村屯,衣凡不敢怠慢,散会就回到了镇里。他怕下雨,就打发司机回家了。镇食堂已关门了,衣凡去商店买了一盒方便面正往回走,雨就下了起来,他就近躲进了海琴的饭店。海琴见天阴成了黑锅底,不会有顾客了,就早打发了员工。她正要关店门,见衣凡拿着方便面跑了进来,就快言快语地说:哎呀呀,这么大的书记哪能吃方便面呢,来来,还是老天爷有面子,我平时请你都请不动,这回老天爷帮我请来了!你先喝杯茶,我炒两个菜,正好我也没吃呢。
只一会,海琴就端上来四个菜,又拿出一瓶庐州老窖,倒了两杯。海琴的饭店在这个镇上还算上档次,凡是县里有头有脸的来了,都在这招待。衣凡早就知道老板娘是他妹妹的同学海琴了,因此也没客气,两个人浅酌慢饮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霹雷闪电的,两个人边喝着酒,边说着闲话,话头常常被雷声打断,海琴借着打雷机会索性拉下了铁帘门。室内静了下来,可是空气似乎也凝固了,消除这种气氛的最好办法就是喝酒唠嗑。酒到了一定程度,衣凡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讲了他复员的过程。他对海琴说:你知不知道,部队首长找我谈完话,我恨死你了,要是当时见到你,我不一刀捅了你,也会一拳把你打个满脸花的。海琴红着脸说:你够狠心的,假如真是我写的,那也是为了得到你呀,你就那么忍心伤害一个追求你的姑娘?
衣凡的酒到量了,也品不出海琴的话中话,他说:在气头上,说不定真会那么干呢,不过现在就算真是你写的,我也不会动手的。
海琴的张狂是这个行业逼出来的,其实她不是随便的女人,可是今天她真的想得到衣凡。她情窦初开时,就对衣凡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现在他又是这个镇的一把手,这个饭店要想开好还真得仰仗他呢!丈夫在双岔河镇当民政助理,一个月也回不来几趟,老天又创造了这个机遇,太难得了。她开了这几年饭店,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酒是乱性的祸根。海琴打定主意灌醉他,于是频频劝酒,没想到弄巧成拙,最后竟把衣凡灌得人事不醒,甚至把他扶到炕上脱去衣裤,他也没有一点知觉。海琴的心凉了半截,半夜醒来推了衣凡几下,仍然一动不动。海琴怕衣凡酒醒后无法左右,就想了个招。她拽掉了衣凡的裤衩,又脱掉了自己的睡裤,钻进了衣凡的被窝。
天快亮时,海琴把衣凡扒拉醒后就搂着衣凡装睡。衣凡醒后顿时惊呆了,他挪动海琴的手时,海琴睁开了眼睛说:天还没亮呢,再躺一会!衣凡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昨晚把、把你咋的了?海琴眯着眼说:挺好的呀!不过你可真猛,比我那口子厉害多了。说着又搂过了衣凡。衣凡疑惑地说:我咋就没一点印象呢?衣凡见地上有三四团卫生纸,就不再怀疑了。他试探着说:海琴,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衣书记,我,我还想要。衣凡说:我真混,都没品出啥滋味,也太冤了!哼,一不做二不休,你等着。说着赤身裸体的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急冲冲地进入了海琴的身体。
这以后,衣凡虽然常来海琴这,但却特别谨慎,极少留宿。很自然,海琴也得到了回报。春节前,镇政府三年来拖欠海琴的四十多万元饭费,都分期结清了。海琴也够意思,春节时给衣凡家送了许多好吃的,给衣凡的妻子买了件高级羊绒衫,还扔给衣凡的儿子二千元压岁钱。这个春节,衣凡过得最丰盛了:仓房里的东西装得迈不开步,猪肉、粉条、大米、豆油和山货,应有尽有,甚至妹妹和亲属家的年货都不用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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