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萨拉,不甘寂寞的“工作狂”。她时时刻刻想着工作,新闻对她的诱惑胜过一切。衰老使她行动不便,但她并没有停止采集新闻和写稿。她靠朋友帮忙经常出席白宫的一些活动。她订阅了许多报刊,每天起床后就是阅读,将有用的文章剪下来,然后打电话给白宫各部门,寻找新闻线索。从开始记者生涯那一天起,她就喜欢夜间写稿,成了“夜猫子”,通常每天晚上工作到凌晨两三点。她直到现在还一直保持这种工作习惯,所以她白天容易犯困。她向我解释,这是她在记者招待会上容易打盹的主要原因。
采访时我曾问她有无业余爱好。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我的业余爱好就是工作、工作、工作、再工作。”萨拉一口气说了几个“工作”。她几十年如一日,从没有想过换个职业,她甚至放弃了一次次重组家庭的机会。新闻不是赚钱的职业,萨拉到现在仍然不算富裕。常年的伏案工作使她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生活起居都要依靠别人的帮忙,更不用说工作。她雇不起零工,更雇不起长工。因此,去年她从华盛顿市中心一个公寓楼里搬到了目前的这个带有慈善性质的公寓楼。
然而,新闻这项特殊的事业使她的晚年生活与别的老人相比,显得无比充实,使孤寂的人生残年显得绚丽灿烂,萨拉为此感到无比自豪与骄傲。
又一个星期天,我打电话给萨拉,告诉她我收集了不少关于她的材料,她在电话里马上兴奋起来,表示随时欢迎我的光临。当天,吃过午饭我就来到了巴塞洛缪公寓。
这次去萨拉家里我已经是她的一位老朋友了,萨拉的门大敞着,她正坐在床上,等待我的到来。我把从因特网上调阅到的一些材料送给她,她将材料摊在床上,贪婪地阅读着,不时还啧啧称赞:“这文章写得真棒。”一会儿又高兴地对我说:“这些材料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太感谢你了。”这时公寓的服务员送来了一大堆邮件,我接过来,放在椅子上。萨拉连头都没有抬,仍然在阅读我给她提供的资料。
“我是电脑盲,我为此感到羞愧,看来有机会我得学学因特网。”她感慨地说。她自己也想不到因特网上竟然还有介绍她的文章。她一边颤颤巍巍地看那些文章,一边发誓要学习电脑和因特网,活到老,学到老啊。
看完这些材料,接下来就是拆阅邮件。她不仅挪动不方便,而且手也抖动,很不灵活,使用剪刀都有困难。她侧着身子坐在床上,让我帮她拆开一个又一个信封,然后仔细浏览信件和报纸的内容,读到有用的东西时,她就让我用剪刀剪下来。有时读到提供信息源的信件时,她还给发信人打电话,约定电话采访的时间。处理完邮件,她又让我帮她找信封和文件夹。我在桌子上、书架上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空余的信封和文件夹。她以乞求的眼光看着我说:“你可否帮我出去买些信封和文件夹?”我立即满口答应了。
当我买回崭新的信封和文件夹时,她高兴得不知所措,嘴里连连说着:“太棒了,我真得感谢你。我今晚一定请你吃晚饭。”说着,她打电话给公寓管理处,说今晚她有一位客人在这里吃饭。
下午5点半,开饭时间到了。萨拉临出门前特地又抹了抹口红,然后启动残疾人三轮车,我则跟在她身后。楼道里人多起来,老人们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着残疾人三轮车,也有的相互搀扶着向餐厅挪动。我和萨拉还有另外一位叫玛丽的老人坐在同一个餐桌上。这里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见到我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分外欣喜。大家都以特殊的眼光朝我们这边看,萨拉尽量昂着脖子和我说话。玛丽和萨拉互不认识,我对玛丽说萨拉是驻白宫记者,总统都敬她三分。玛丽听了很吃惊。
旁边桌上的人都在偷听我们聊天。玛丽连饭也不吃了,和我拉起家常,没完没了地问我各种各样的话题。玛丽今年85岁了,原来是一个小学老师,有一儿一女,他们都很忙,无暇照顾她,把她送到了这里。我问玛丽,这里的老人平时都怎么度过的,吃完饭干什么。玛丽说没什么可干,有时玩玩简单的扑克,来这里的人都在等待死神的来临。玛丽的心境看起来十分凄凉。她以恳求的语气望着我:“我能握握你的手吗?”我说当然可以。她的手冰凉、无力。风烛残年的老人,握一握年轻人的手就是莫大的幸福。
晚饭很简单,只有一小碗罗宋汤和一份三明治,然后是一杯冰淇淋,味道实在是一般。特别是那个可怜的三明治,两片青菜,一片西红柿,再加上一点色拉酱,实在难以下咽。但是萨拉却吃得很认真,而且津津有味。她用刀叉将面包片和三明治里的蔬菜切得碎碎的,一点点咀嚼。我和玛丽聊天时,她好像装作没听见,但当我向玛丽介绍她时,我看得出她那自豪的神态。
饭后,玛丽依然对我恋恋不舍,央求我搀扶她,还欢迎我到她房间聊天。萨拉却匆匆地驾着她的三轮车返回自己的房间,继续她的工作。
新闻,每天带给萨拉新的事情,新的感觉,为她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她使萨拉永远觉得充实,远离衰老,青春常在。这大概是新闻事业回报给萨拉一生最宝贵的财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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