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秋萍看在吕晴重病之下仍然陪自己打牌,并且差点牺牲在牌桌上的份上,很痛快地答应了吕晴为夏冰谋求项目经理的请求。只消几天,夏冰告别了大病初愈的妻子,忧心忡忡地踏上了赴任江西的旅途。
夏冰人本来就厚道,再加上手下弟兄们在工作上非常尽心尽责,尤其是李良和姚国栋,又有一层老乡的个人感情,工作尤为出色,所以项目自从一上场各项工作就开展得很顺利,项目部的气氛也很融洽,只不过是项目的成本太高,赢利空间很小,使得项目的活动资金十分紧张。当然,资金紧张不只是上交单位的资金少了,更重要的是,领导们来工地检查指导时拿到的红包就明显地比别的地方薄了不少。这使得某些领导非常有意见,说的人多了,不好的话当然就会很快传播开来。吕晴在机关当然不会充耳不闻,既然听到了,她当然不能装聋作哑袖手旁观,什么叫夫妻呀,关键时候那就要顶上去。于是,吕晴风尘仆仆,不顾自己刚好不久的身体,亲自坐镇指挥来了。
江西属于南方,夏天当然比北方热得多,为了使工人能够更好地工作和休息,项目部不只是在办公室装了空调,宿舍里也安装了空调。吕晴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关闸限电,停止人们继续使用空调。夏冰当然不同意这么做,他耐心地对吕晴说:“这厉行节约没错,但这地方实在太热,三伏天没有空调别说办公,就是出气都不顺畅。当然,开空调是要花些钱,但它与对工作的影响相比是很值得的。”吕晴不管那许多,蛮横得无以复加:“没听说过,没有空调就不能办公,那以前人们就活不过来了?你也不算算,这二十几台空调一天下来得多少电哪?夏冰,听我的没错,这钱节省下来可以拿到更需要的地方来用。”夏冰实在不想和吕晴吵架,一来自己是经理,吵吵闹闹的影响不好,二来吕晴身体不好,来几天再弄出病来不值得,三来吕晴这么做也是为自己好,再说她也不会总住着,走了还可以再回到老路上去。所以,夏冰不再和她争执。吕晴以为夏冰服从了自己,就转了话题。
吕晴当然知道,电费再省也就是几万元钱的事,对大局不会产生根本的影响,这“改革”必须得深入开展,于是她开始办第二件事,这也是一件最不得人心的事,那就是降低工人的基本工资,增大奖金所占的比例。乍一听这倒也没什么,肉烂在锅里,怎么都是一样,背着抱着一般沉。吕晴一说出来夏冰也是这么想,可是细一想,问题就出来了。原来,单位在奖金分配上是有一套制度的,比如说按照核定一个项目的年终奖金是五万元,而平时发放的奖金是四万元,那么在年终实际发放的时候要减掉平时发放的四万元,剩下的就只有一万元了。而基本工资是不计入在内的,也就是说吕晴的办法实际上是降低了工人的总收入。夏冰便提出异议:“猛一听你的办法却是有道理,也符合多劳多得的原则,可别人都不是傻子,总有一天人们会醒过味来,你这是变相克扣,工人不怨声载道才怪呢!”但是吕晴也自有吕晴的道理,她说:“夏冰,你也不想想,你想升官,下边人能帮些什么?还不是全得指望着上边的领导,他们说你好你就好。你把钱都花在了下边人的身上,等到上边来人了你拿不出钱了伺候,你还怎么进步?现在你的项目资金这么紧巴,你就得从这些地方入手,省下钱来好疏通关节。”如果从这个角度讲夏冰不能说吕晴的话没有道理,但是这个道理都是一些拔苗助长、涸泽而渔的近视道理,夏冰知道和她争辩无异于教白痴做立体几何,干脆由她去,反正她也待不了几天,走了以后再改回来就是了。可是吕晴为了丈夫的前程也真说得上是呕心沥血,她竟让综合办公室打印了红头文件!这件事夏冰觉得吕晴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但他还是强压住自己的不满,好说歹说让吕晴回了机关。
吕晴走后,夏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吕晴造成的影响给挽回来。从此夏冰十分害怕吕晴再来工地,但是吕晴实在是关心丈夫的前程,几次三番地还要来现场指导,夏冰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阻止了这位垂帘夫人的大驾。但是,长此以往就难免会发生误会。
这一天,吕晴的手机突然收到这样一条信息:一连三天,我们经理不知所踪,今天才知道经理已被派出所拘留,原因有人说是嫖妓。吕晴一看眼前就刷地一下黑了下来,脑袋也嗡的一声没了知觉。她坐在椅子上,缓了好大一会儿才醒过神来。然后就像弹起的弹簧一样,噌地窜出了办公室,假也没请,打了辆出租,直奔飞机场。
下了飞机,走出飞机场,吕晴的胸口还在一个劲地发闷,虽然天气已经凉爽起来了,但她还是觉得空气很稀薄。为了尽快赶到项目部,机场的大巴她看都没看一眼,径直拦住了出租车。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一般都是一百二三的车速,但吕晴还是嫌车子开得太慢,她屡次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弄得司机都不耐烦起来:“我说,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看车速已经到一百五了,你还嫌慢?你以为阎王爷那儿缺小鬼啊!”吕晴不敢吭声了,她怕司机一怒之下把她甩在公路上,晾她个干。其实很快,从机场到项目部还不到半个小时,可她竟觉得像是过了一整天。她下了车,急急地付了车费,小跑似地闯进项目部的办公大楼。
十三
吕晴刚跑到二楼,迎面正好撞上下楼的姚国栋。姚国栋当然很惊讶,这吕晴怎么会从天而降?他愕然地问:“吕晴,你怎么会来了?怎么不打个电话去接你?”吕晴狠狠地瞪了一眼姚国栋,愤愤地说:“你们男人除了知道骗人还知道什么?要你们这些个老乡,难道就为一个鼻孔出气做坏事?”姚国栋更惊愕了,给吕晴骂了一个云里雾里,他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摇摇头表示不可理解。吕晴不再理他,呼哧呼哧地上了四楼,震天似的敲开了夏冰的办公室。
夏冰正在给李良等几个部长、主任们开会,猛烈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讲话,他恼怒地大声喝道:“请进!”李良赶紧过去打开锁着的门,门一开吕晴便嗖的一声像是一只离弦的箭一样窜进了屋。在场的人不由得吓了一跳,急忙站了起来。只见吕晴左手叉腰,右手食指伸张,冲着夏冰破口大骂:“好啊,夏冰,你这个黑了心的王八蛋,你瞒得我好苦,竟在工地上养小蜜。你说那个狐狸精在哪?!”开会的人们见状,知道这位经理夫人又发疯了,一个个惹不起躲得起,纷纷出逃。李良就不能再走了,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劝解道:“弟妹,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又闹又骂的,影响不好。”吕晴大眼睛瞪向李良,声嘶力竭地喊道:“影响?什么狗屁影响!你们这些臭男人出去嫖女人怎么就没想到影响?李良,你跟我说,这几天夏冰是不是让派出所拘留过?”李良受了女人的谩骂,本想一走了之,但听她这么一问,知道事出有因,就耐着性子说:“弟妹,不要听信别人的挑拨,夏冰是你的丈夫,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最了解,你怎么能听外人的话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呢?我敢用我的人格保证,经理这几天根本就没出去,不信你还可以去问别人。”吕晴一听这话,鼓足了气的肚子像是被别人扎了一个眼,但还是嘴硬:“无风不起浪,谁会没事干发这样的没影消息?”李良还要解释什么,一旁的夏冰黑着脸说:“李良,你先回去吧。”李良明白这下夏冰是真的生气了,看一眼已经有点发傻的吕晴,走了。
夏冰确实是生气了,吕晴的蛮横、无理取闹、贪婪、虚荣以至于撒泼,他都可以忍耐,因为当初的结合是两个人的共同选择,所以相互忍耐或者说某一方的忍耐都是情理之中的事,都怪不得谁。但是,他不能容忍吕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无端诋毁,更不能容忍吕晴对他捕风捉影式地进行两性作风上的谩骂。他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木然地泯着已经是见了底的空杯,愤怒的泪水在眼圈里积聚,他不敢眨眼,因为一眨眼那泪水就会滚进杯子里,而让吕晴看破他的决心。吕晴自知理亏,也知道丈夫的脾气,所以她不敢再言语,而是悄悄地退了出来,找到了李良,请求李良帮她向夏冰解释。说完便黯然地走出项目部,又形只影单地回到了机关。
吕晴茫然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她走进空空荡荡的屋子,颓然地瘫在了床上,懊恼、悔恨的思绪疯狂地涌进她的脑海里,饥饿、疲惫像瘟神一样无情地折磨着她虚弱的身躯。她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破窗而入的那片惨白的月光,恐惧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突然,电话响了,那声音在这宁静的深夜显得格外刺耳,她不敢去接,因为她怕那是夏冰的通牒。电话响了一阵,终于无奈地停止了它尖锐的响声。但过了一会,它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吕晴再也无法抗拒,便心惊胆战地拿起了话筒。电话并不是夏冰打来的,而是她快要忘怀的李一光打来的。一听到是李一光的声音,吕晴本已经没了异样感觉的乳房顿时又隐隐作痛起来,她真是恨不得一下子就让这个该死的李一光消失,因为她愚昧地认为自己之所以患病肯定与这个王八蛋有着一定的因果关系。但是,表面上她不敢造次,因为她知道人被逼急了以后的可怕,她不知道他们的事一旦东窗事发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她爱夏冰,她要尽一切可能避免发生那种事情。所以,对李一光她还得应付,还要掩盖自己不想延续那种情感的真相。李一光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一个既让她怜悯又让她高兴的一件事:李一光涉嫌伙同包工队一起套取国家财产,目前李一光正在接受审查。说她怜悯李一光那是因为毕竟她曾经与李一光度过了一段肌肤相亲的时光,说她高兴那是因为自今而后她就可以波澜不惊地抛开那段令人难以启齿的过去,借此堂而皇之地彻底摆脱李一光。可是,李一光算是彻底了断了,而夏冰呢?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他会不会像刚结婚时的那一次一样提出跟我离婚呢?她心胆欲裂地想着。她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她不愿意离婚,离婚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谁还能要一个有一半身体已经不是女人的女人?还有儿子,那个一周只回一天家的儿子。她想到了儿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帮手,有了救星。对,要用儿子,用儿子挽回自己的败局,用儿子的骨肉之情温暖夏冰已经变冷的心。于是,她第二天一起床就给儿子的学校挂了电话,拜托老师一定要转告儿子周末回家。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