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地查问了各种数据，详细地了解了试航记录，并观看了动车试验。最后，他内心不得不承认：明星轮的确是条优质的远航货轮。但是，他并不急于谈判，他似乎要窥探些什么。
晚上，他以一个老同学的身份，上门拜访了宋志斌和李淑英。
从送的见面礼来看，他是颇具匠心的。送给宋志斌的是一只精致小巧的货船模型。给李淑英的是串并不贵重但很漂亮的珍珠项链。而给宋圣隆的则是本封面烫金的画册，上面刊登的是各国名城照片。
席间，孟海明谈笑风生，慷慨大度。从风土人情一直谈到新闻要事；从文学谈到哲学、政治、经济。旁征博引，巧舌如簧，并多次暗示主人：自己在国外混得很好，如需要帮助请尽管开口。
宋志斌不卑不亢地敷衍，并暗暗地盘算着该如何与他谈判。他仔细观察着孟海明，最后得出结论：在谈判桌上，能与孟海明匹敌的只有杜剑鸣。
宋圣隆对孟海明的高谈阔论佩服得五体投地，视孟海明如天神下凡一般。特别是他看到父亲那副漠然、木讷的样子。真恨自己投错了娘眙。
李淑英兴奋极了，内心万分感谢上帝：在此关键时刻，老同学从天而降。她一定要把握住这天赐良机。
她对孟海明大献殷勤，不断地为他斟酒、挟菜，并极力献媚、吹捧。
孟海明瞧着这位徐娘半老风姿犹存的同学对自己趋之若鹜的模样，他明白：她有事相求。
孟海明是个商人，他懂得：一个高明的商家应该用最低的代价换取最高的收获，不存在友谊和感情。
他笑吟吟地向宋志斌和李淑英说道：“贵公子相貌堂堂，气度不凡，又正当大好年华，怎不设法让他到外面去闯闯呢？”
宋志斌警觉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李淑英可正盼着这句话呢。她不假思索地说：“海明，我们正为这件事愁死了。你大侄因不能出去留学，吵着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呢，志斌他无动于衷。”
“住嘴！”宋志斌勃然大怒，他一语双关地说：“我警告你，别在这里瞎搅和！”
孟海明眼珠一转：“哟，老同学呀，嫂夫人说的也是人之常情啊！你们别为这事担忧，一切全包在我身上。”说着，他不住地打量着主人一家三口的表情。
宋志斌断然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这事你就别插手了，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
宋圣隆听了，当即“哼”了一声，忿忿地离开座位，气虎虎地走了。
李淑英恨得牙根发痒，别转脸，不理睬宋志斌。
孟海明见状，忙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也就不提这件事了。
宋志斌有心逐客，就站起来，借口头晕，进了卧室。
孟海明起身告辞。他给了李淑英一张名片、上有用钢笔写着的他下榻的宾馆及房间号码。
深秋夜晚的黄浦江，金波漪澜，风光迷人。豪华的“浦扛游览船”上人满为患，为了一睹数十里夜浦江的胜景，中外游客在各层船舷甲板上挤得满满的，顶层露天平台上更是簇簇人群。然而，在船厅内咖啡室里，除了工作人员，只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剑鸣，我的意见你考虑成熟了没有？”林慧玉单刀直入地问。
按照宋志斌的计划，杜剑鸣应该把自己掌握的“配套计划”告诉林慧玉。不用明说，这个泄露的计划在关键之处是假的。用宋志斌的话来说，这叫“将计就计”，促使林慧五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
这场戏的关键是杜剑鸣的临场表现。假戏真做，要做得合情合理，掌握好分寸，不能操之过急。
如果换个对手，杜剑鸣会驾轻就熟。但是，对方是他十年来梦魂萦绕的恋人，而且曾被他无意伤害过，他自觉有愧于她，而她却以德报怨，给他铺设了一条锦绣的前程。
这场“戏”一旦揭晓，林慧玉非但进不了董事会，且将声名狼籍，无以收拾。
杜剑鸣好为难啊，他内心深处正怨恨着宋志斌呢。如果老宋不想出这个计划，他满可以一口拒绝林慧玉。不管她谅解与否，至少他内心是问心无愧的。
然而，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这是他为人做事的一贯准则。
今天，正是这条准则，才促使他不得不和林慧玉展开一场痛苦的角逐。
杜剑鸣慢条斯理地呷了口咖啡，沉思了好半晌才说：“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故事。这样，你就可以理解我了。”
“想为你的拒绝寻找理由？”
“不！我没说过拒绝。”
“好吧，我洗耳恭听。”
此时的杜剑鸣眼眶里闪着泪花，他动情地说，“三年前，我生命垂危，是肾结石，引起的尿中毒。要挽救我的生命，必须换肾。且不说健康的肾来之不易，光是钱，就得六至七万人民币。全厂上下都为我行动起来了。工友们募捐两万多元，厂里出面找了个最好的医院。医生们全力以赴，终于把我从死亡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可以这么说，是整个社会救了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
“那么，你准备以身报答喽？”林慧玉警觉地问。
“不！我说这个故事，只是想解释你感到不可思议的疑问。”杜剑鸣一语双关地回答。
林慧玉不耐烦了，她微皱眉头：“请直截了当说吧，我不愿在明天才听到你的答案。”
林慧玉心内如焚，因为丹麦船东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杜剑鸣觉得时机已到，反正该说的都说了，结果，就让上帝去安排吧。
“好吧，就谈谈价钱吧。”
“你觉得五万元外汇人民币还不够？”
“我的意见是十万。”杜剑鸣把自己变成了狡猾的市侩模样。
“那……八万！不再加一分了！。”林慧玉恼怒地盯着他。
杜剑鸣仰脸望着天花板，拖了好长时间才回答：“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时候交换？”林慧玉迫不及待地问。
“明天晚上。”杜剑鸣边思索边回答。
“不！明天上午九点，在我的宾馆里。”
此时的杜剑鸣，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意识到：从今天起，他和林慧玉之间的一切都完了！永远地完了！
杜剑鸣痛苦地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说：“玉，原谅我！下辈子再和你恩怨两清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