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女朋友,恋爱对像。我想,这点你是应该知道的。”杜剑鸣一听到这声音,心里就来气。
“那么谈了些什么?”
“谈了些优生,如何将来生个胖儿子。”
“胡扯蛋!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殷照良勃然大怒。
“她是什么人?她是女人。我呢?是个男人。男人和女人本来足一个整体,后来被上帝扯开了。于是,他们总是要互相寻找自己的另一半。”杜剑鸣的话,既玩世不恭,又一语双关。
殷照良有点心虚,放缓口气说:“你是一个共产党员,又是个国家干部,行为应该考虑后果。组织上是信任你的,可你……”
杜剑鸣随口答道;“共产党员也要找老婆。要不,谁来接班呢?上阵全靠父子兵嘛!”
殷照良把不学无术的儿子安排在造船公司的船研所里当副所长,这是任人皆知的。杜剑鸣这么一点,把殷照良呛得说不出话来。
宋志斌见他们俩在顶牛,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了解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很担心会影响大局。殷照良居高临下,咄咄逼人。而杜剑鸣则意气用事,得理不让。
他首先批评了杜剑鸣,然态度却诚恳而亲切。接着又好言劝殷照良早点回家,见殷照良不语,就吩咐金雅芬叫来厂里的小车,把殷照良送回去了。
这时,杜剑鸣才详细地向宋志斌汇报了林慧玉要他出卖配套情报的事。
宋志斌沉重地说:“丹麦船东这两天就要决定到底是在南朝鲜造船呢还是在我厂造船。明天要和我们举行第一轮谈判,谈判的重点是总价与周期。他从大连到广州,谈判失败的焦点就是我国的总价高于南朝鲜。上海,是他在我国的最后一站了,如果再谈不拢,那他就要把订单给南朝鲜。为了换取可贵的外汇,市外贸局、造船公司指示我们:即便是不赚钱,也要把订单接下来。由于船体钢板要从日本进口,许多配套项目要从欧洲购买,而南朝鲜船厂却有大量库存,所以我们即使保本,总价也很有可能高于南朝鲜。当然,我们也不想亏得太多。明星轮的出路尚未见分晓,再弄个大亏本,东方厂承受不了啊!剑鸣,担子不轻哪!”
杜剑鸣恍然大悟:“怪不得南朝鲜方面的总价没有说死,原来在等待我们报价。”
“是的,南朝鲜船商仗着设备先进,造船周期短,等我们的总价一出来,他们的总价也出来了,一定比我们低。”
“那他也总得有个基数啊。”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最低极限。大连和广州的报价分别是150万美元和146万美元。估计南朝鲜的价格就在140万到145万之间,还有下跌的可能。”
“我计算过:综合我们的条件,造这样一条1700吨多用途集装箱货船,140方美元就不亏本了。如果是造十条,那么135万也可以了。”
“是的,公司也是这个数字,而且进行过咨询,结论相差不多。”
“如果南朝鲜的开价低于135万呢?那我们就惨了。不接,大宗外汇失之交臂。接了呢,损失太大。”杜剑鸣忧心仲仲地说。
“是啊,假如南朝鲜开价145万的话,那我们就赢了。丹麦船东对他们迟迟不开价也很恼火。林慧玉也很着急哪,她的坐卧不安并不亚于我们。问题是怎样让他们把价格开到145万?”宋志斌若有所思地自问。
“笑话!他们听我们安排?”
“但他们听林慧玉的。”
“可林慧玉代表的是他们的利益,不会为我们说话。”
宋志斌眉宇一层:“我倒有个设想,不知可行否?”他附在杜剑鸣的耳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
杜剑鸣听了惊得跳了起来:“不行!老宋,我难以办到!”
“可这是唯一的一步棋子。这样吧,你回去考虑考虑。明天上午厂长会上再讨论一下,我还得请示公司,然后才作决定。”
杜剑鸣蔫了。从三楼办公室一直到一楼值班室,他没跟宋志斌说一句话。
值班室里,金雅芬还在等着他。杜剑鸣这才想起送她回家的事。
杜剑鸣恼恨地瞪了宋志斌一眼,发泄似地对金雅芬说:“雅芬,我们都是被命运作弄的人,谁都不能主宰自己走,陪我喝酒去!”说着,拉起金雅芬就走,也不跟宋志斌打声招呼。
惊愕万状的金雅芬不知所措,她回首求援似地望着宋志斌。宋志斌朝她点点头:“去吧!喝杯酒也许会解除烦恼。”
第二天下午,谈判小组与丹麦船东举行了第一轮谈判。东方厂的代表们巧妙地避开了开价问题,着重谈了周期、质量、无人机舱的设备以及配套设施。对已经谈及的问题,丹麦船东表示满意。
就在这轮谈判即将结束的时候,公司来电通知宋志斌:“美国T公司的购船代表已经到了上海,请组织接待。”
宋志斌立即决定;当晚就去拜访美国代表。
正当宋志斌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淑英从家里打来电话,非要他立即回家一次。
听李淑英的语气,仿佛家中出了件大事。宋志斌不得不放下案头的工作,乘小车赶回去。
到了家才知道:儿子宋圣隆想自费赴日本留学。说是留学,实际上是去打工赚钱。李淑英帮他积极筹备费用,半年来,总算筹齐了两万元,可钱寄出后一直杳无信息。今天收到了日本有关方面的通知,那所学校已经停办。虽说学费可以寄还,给介绍人的手续费却收不回来了。要命的是这两万元中的绝大部分是借来的,债主们听说宋圣隆去不了日本,纷纷上门讨债。宋圣隆被李淑英宠惯了,在家又吵又闹,非要父母给他想法子出国。
宋志斌望着才二十出头的儿子,又气又恨;“难道在国内没有你的事业吗?没有灵魂的人要钱有什么用,隆儿,你应该修正你的价值观念了!”
宋圣隆忿忿地“哼”了声:“少跟我来这一套!这些陈词烂调,现在连裹尿布的小孩都骗不了。反正跟你们讲过了,你们给我办理出国,我就认你们是爹娘。否则……,我就跟你们断绝一切关系!”
李淑英一面讨好儿子,一面对宋志斌施加压力:“老宋啊,你就想想办法吧,要不,孩子急出毛病来我可要向你要人啊。”
宋志斌这时才意识到平时教育的重要。由于工作太忙,他从来不过问儿子的事,更谈不上彼此沟通思想了。
现在能说什么呢?发脾气?无疑是火上浇油。讲道理?根本说服不了儿子。现在社会上盛行的是儿子那套理啊!
一阵倦意袭来,他真想睡会儿。可李淑英一直在耳边叨叨咕咕念“紧箍咒”,儿子又在发牢骚,吵得他头胀欲裂。他猛然想起:待会儿还得会晤美国T公司的人,现在肚子也饿了。
李淑英根本没有烧饭,他无可奈何,想去厨房里找些吃的。厨房里空空如也,他知道自己口袋里不会有钱,外面的饭店,饮食店,虽然鳞次栉比,却与他无缘。平时,他的工资、奖金和各种津贴都被李淑英照单没收了。这还不算,李淑英还要频繁地、不定期地发动突然搜查,偶尔得到些“外快”也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宋志斌想到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又可笑又可悲。他走出厨房,盯着李淑英那张俗气的脸看了一会儿,这张风姿犹存的脸,年轻时漂亮、妩媚,现在竟变得俗不可耐。他知道这女人的手段和心机,实行坚壁清野,企图迫他就范。
宋志斌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和老婆儿子纠缠。这位口袋里没有一分钱的国营大企业的厂长,就这样饿着肚子去和外商谈一笔几百万美元的生意了。
他来到宾馆,服务台告诉他:T公司的代理人正在餐厅用餐。
他将名片递给服务员小姐,让她去通报那位代理人。
不一会儿,服务员出来了,说是代理人很高兴请他现在就去会面。
宋志斌随着服务员走进餐厅,顿时体会到饿着肚子看别人用餐是什么滋味。他一连咽了十几下口水,才算平息了肚子里的骚动。
“志斌!志斌!”隔着五、六米远,一位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中年男子站在餐桌边向他招手。
服务员说:“他就是美国T公司的代表。”
宋志斌定睛一看,不由愣住了。这位代表不是别人,正是他大学里的同学孟海明。
与此同时,在豪华的五星级宾馆——华亭宾馆的酒家里,杨如峰和林慧玉也举起了庆贺重逢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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