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麦船东提出了许多疑问，杜剑鸣都一一作了令他满意的回答。丹麦船东觉得：这里面没有磨磨蹭蹭、模棱两可和互相推诿的作风，完全放心了。
午餐过后，双方签署了东方造船厂承接建造十艘丹麦船的合约。
签字仪式刚一结束，杜剑鸣长长地吁了口气。突然，一阵剧烈的腰痛向他袭来。他双腿一软，眼前一片漆黑，双手向空中抓了一下，“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金雅芬早就注意到杜剑鸣的脸色不对，她一声惊叫，扑过去扶助杜剑鸣，杜剑鸣已昏迷过去了。
当天晚上，丹麦船东约林慧玉共进晚餐，郑重地告诉她：“我十分遗憾地通知你，我们已和中国的船厂签署了合约。”
林慧玉大吃一惊：“怎么？他们的造价难道比我们的还低？”
“是的。一百四十万。”
“可他们的配套有问题，我研究过他们的配套。”
“不，小姐，你完全错了。你们的配套设计根本不能和他们的比。他们的配套计划周密，设计严谨，安排合理，且采用的都是世界名牌产品。他们对世界市场以及产品了如指掌。相比之下，小姐你的计划表就显得浮光掠影，不尽人意了。”
听到这里，林慧玉完全明白了：杨如峰给她的东西完全是假货。自己急于求成，贪功心切，却栽了个大跟头，吃了个天大的哑巴亏。想不到从大连、广州一路跟踪到上海，竭尽全力竞争，最后还是落个惨败而归。她沮丧极了，同时，对杨如峰也恨之入骨。
但她脸上却堆着佯笑，装着不介意的样子对丹麦船东说：“祝贺先生与中国方面合作成功！我们之间的合作嘛，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恭贺你此番一帆风顺。”
回到下榻的宾馆后，林慧玉再也潇洒不起来了，她恼恨地抽着烟，不停地咒骂着杨如峰。
既然已经失败，也就只好偃旗息鼓地回去，但有桩心事还没有了却。此次来到上海，最大的失落感倒不是因为竞争失利。商界争斗，胜败乃是常事。最大的失落是没能将杜剑鸣说服一起去美国。像杜剑鸣这样人才，如果能辅佐自己，那么不论搞什么事业，都会欣欣向荣。更何况，他们双方都有一种割不断，理还乱的情感。
林慧玉在房间里不停地徘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金雅芬又一次充当了陪客的角色，在医院里通宵陪伴杜剑鸣。
杜剑鸣已经醒来，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他因疲劳过度，又兼横遭诬陷，气愤填胸才病倒的。
金雅芬嗔怪道：“怎么能瞎编自己出卖资料呢？这不是小事啊，这是犯罪行为！将来怎么来洗刷自己呢？”
杜剑鸣喘着气，无奈地说：“如果我坚持维护自己，殷照良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错过这次机会，很难再争得这一笔大生意。我想，个人的事总会搞清楚的。”
金雅芬疑问道：“会不会是林慧玉见收买不成，恼羞成怒而陷害你？”
杜剑鸣肯定地说：“不会！林慧玉绝不是那种人。”
“其实，我凭感觉可以断定，那天晚上肯定是杨如峰去的宾馆，我听到了他的电话。”
“凭感觉怎么可以呢？还是要有证据。不过无论怎样，我们还是胜利了。我就是受点委屈，那也算不了什么。”
“你呀，别自作聪明了。你以为姓殷的只是问着玩玩？他会抓住不放的，你小心点吧。”
“事实胜于雄辩。我最终为国家做出了贡献，难道还会有什么事！”
“天真幼稚！真不知这姓殷的是什么动机？为何要如此不讲原则，不讲道理！”
“变态心理，嫉贤妒能。从心理学的角度说，这种人常常会做出些违背常理，倒行逆施的蠢事来，最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算了，咱们谈谈别的吧，我看此事也到此为止了。”
杜剑鸣完全错了。殷照良在接到东方厂成功地击败南朝鲜对手的报告后，还是不肯罢休，硬将杜剑鸣的陈述笔录移交给了检查机关。
次日早上，林慧玉刚起床，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懒洋洋地抓起话筒：“喂……”
“是林小姐吗？对不起，打扰了。我是宾馆保安部，能否进来向小姐问几个问题？”
林慧玉不情愿地“嗯”了声，就挂了电话。
进来的除了一个宾馆保安部的人员外，还有两个穿制服的检察官。
其中一个检察官语气温和地问林慧玉：“林小姐，非常抱歉，有一桩涉嫌经济违法的事情，我们想向你提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大力协助，可以吗？”
“问吧。”林慧玉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但她没有想到对方调查的不是杨如峰，而是杜剑鸣。
“东方造船厂的杜剑鸣你认识吗？”
“检察官先生，我提醒你，我给你的时间是很有限的，请不要说废话。难道你不知道杜剑鸣是我的老朋友吗？”
“那么我问你，前天晚上他到你这里来过吗？”
“我记不清，无可奉告。”
“你向他索取过什么资料吗？”
“我不承担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义务。”
“你们之间有什么经济往来吗？”
“无可奉告。”
“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请你尊重我的隐私权。我警告你，若再提这类问题，我就要告你侵犯人权！”
“林小姐，我们是检察官，在法律上你有回答我提问的义务。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们不得不采取羁留手续了。”
“你在威胁我，我抗议！”
“小姐，请冷静一点。中国的法律和美国的法律是有区别的。我提醒你，这里是中国。”
林慧玉转脸面对宾馆保安部的人说：“我向你郑重提出要求得到保护的申请，我正在受到威胁。请你马上履行你的职责。”
宾馆保安部的人只得耸耸肩，对两个检察官说：“从法律上讲，每个人都是无罪的，因而不存在必须回答你问题的义务。你要提出她有罪，必须出示可信的证据。对不起，我要履行职责了。我得保证每一个客人不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侵犯，除非有符合法律的手续。”
两个检察官只得站起身来，默不出声地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那个问话的检察官转过身来，诚恳地对林慧玉说：“小姐，我对你说说题外话，请求你认真听一听，你不会拒绝吧？因为我知道，你是杜剑鸣的朋友。”
林慧玉略一思索：“我洗耳恭听。”
“昨天下午，我们进行了广泛的了解。杜剑鸣作为一名厂级干部，对该厂作出了重大的贡献，该厂从上到下都是有口皆碑。同时，他为人忠诚、正直，我们至今没有发现他有任何违法的行为。就在昨天中午，他为工作累得昏倒了，被送进医院抢救，至今仍在输液。他过去的遭遇，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由于你的不合作，我们无法取得证明他无罪的证据，不得不对他实行拘留审查。我想你听完这番话，心里肯定有另外一种感受。很感谢你允许我说完这番话，再见。”
他们都走了，林慧玉怔怔地坐在沙发上，心里百感交集：一个在竞争中战胜自己的对手，同时又是自己倾心的偶像。尽管价值观念不同，追求的目标不同，但不容否认，这是一个值得祟仰的人。现在他被人诬陷，只有自己才能证明他无罪。可若是去为他洗刷罪名，却要暴露自己进行过经济违法的活动，这活动，正是法律所不允许的呀！
“还是一走了之吧。”林慧玉踟蹰再三，慢慢地抓起了电话，定购了回程的机票。
蓦地，她的眼前浮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无耻之尤的杨如峰，一个是忠贞不渝的杜剑鸣。杨如峰在得意忘形地狞笑着，杜剑鸣则在悲愤地呼叫：“我等了十年！整整十年！也许还要一辈子等下去！可等回来的却是如此没有情义的人！”
林慧玉的耳内轰鸣着杜剑鸣深情的呼唤：“归来吧，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我的恋人。”
林慧玉失声唤道：“剑鸣，我好想你好想你！我……不能没有你呀！”
她急切地穿好外衣，匆忙来到服务部，叫了辆轿车，飞也似地往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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