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建国后,张忠孝因戴着“地主子弟”的帽子,日子一直过得非常贫寒。在“文革”时期,地主遭重茬批斗,他也难逃厄运。张狗剩学着大人的样子,撺弄胡大山、李长锁等人斗争张忠孝。孩子斗起孩子来,比大人还敢下死手。他们开始给张忠孝戴高帽,游大街,这样玩了一阵子,张狗剩觉得不开心,又让张忠孝登高台,弯大腰。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一个大头冲下,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摔得头破血流。要不是程奶奶及时赶到,张忠孝那条小命都得丢了。
这奇耻大恨,就像刀刻斧凿一般深深铭记在张忠孝那幼小的心灵里,并且成为他日后崛起的动力。他特肯钻研,尤其是对科学技术和致富信息更情有独钟,使他积累了丰厚的知识资源。国家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后,张忠孝的知识派上了大用场,再加上他头脑灵活,眼界开阔,一扑棱翅膀,就展翅高飞了,成为红石岭村的首富。
刚开始时,张忠孝跟别人搭伙贩运水鲜,积攒下几个钱。后来自己买汽车大干,从黑龙江拉山货、黄豆、大米往辽宁运;再从辽宁往回运大虾、螃蟹和苹果。那时他挣了两个钱,也不过是小钱。真正得以蹿高飞跃,是借助村主任高仁义的保驾。张忠孝暗地里捅胳肢窝,低价承包了村里的两个山头,四个水塘。由于抢得先机,掌控优良资源,迅速脱颖而出。山民说他过去的十个地主爹,也赶不上张忠孝一个人“肥”。
说来这人也怪,兜里没有仨大钱时,倒还慷慨大方;腰包见鼓了,反倒变得小抠吝啬。去年春头子上,家家户户筹钱买化肥、买种子,偏偏这时程奶奶的宝贝孙子贵生病了,疼得满炕打滚,赤脚医生梁惠芹一看那症状,知道患了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送县医院做手术。程奶奶听说得要一千元的医疗费,当时就晕了。梁惠芹说,救命要紧呀,穿孔了麻烦就大了,去求求张大户吧。程奶奶说:“他这两年富了,头昂得老高,和穷户已成了两股道上跑的车,不会给这个面子。”梁惠芹说:“张忠孝越富越抠也是实情,但‘文革’时要不是你护着,他早被斗死了,这个情他不会忘,你就放宽心去吧。”
程奶奶这才壮着胆子到张家。张忠孝倒是笑脸相迎,但一提到借钱,脸立时由晴转阴起了霜,小眼睛一眨巴,拉着长声说:“不瞒你老,钱是有点,可都不在手头,一时拿不出来啊。”程奶奶听了,“忽”地这气就上来了,顿觉满身的血液往脑门上冲,憋得像壶翻滚的开水,本想痛骂几句,但嘴唇碰了碰,没有磕出一个字,临走了“呸”地吐一口唾沫,气愤难忍地说:“你空叫了‘忠孝’这个名字,你是不忠也不孝,不仁也不义!”
程奶奶从张家回来,看到孙子头上的汗珠子拼淋拼淋往下掉,心都疼碎了。待乡亲们东凑五元,西筹十块,手忙脚乱地把孩子送往医院时,走到半路上孩子就咽气了。那一刻程奶奶把张忠孝恨得牙根疼,巴不得撕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忠孝觉得自己的日子,像晴天里的太阳正火红,富了还想富,钱多了还想多,把一棵树苗都看成摇钱树。在张忠孝果树园子下面住着极贫户张狗剩。狗剩老婆何翠花见张家嫁接的红富士沙果挺好,果结得又大又脆又甜,每逢上市,都被抢个精光。她也想在院子里栽几棵,就腆着挺大的一张脸,去要苹果树苗。万没想到张忠孝没给面子不说,还拐弯抹角地说了些极难听的话:“你回去给狗剩说,我这‘地主崽子’的树苗,可不敢给‘贫农后代’种,我怕结出资本主义的果,伤了你们社会主义的胃!”看他狂的傲的,三十多年前的旧账还铭记在心。何翠花回来向狗剩一学,没把狗剩气死:“就让他扬歪吧,我看他能尿性到啥时候,要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就不知道马王爷长着三只眼!”
张忠孝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麻木不仁,对李长锁就是个例外。长锁从小就胆小怕事,谨言慎行,人们送他绰号“老蔫”。张忠孝至今记着“文革”斗他时,李长锁从没动过他一手指头,所以对李长锁有“念想”。去年秋天李长锁家的马得了结症,急得李长锁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张忠孝见了派出自己的汽车,把马拉到三十里外的镇上治疗,使马转危为安,把李长锁感动得要跪在地上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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