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夜里,我像往常一样深夜乘车回家,一路上乘车的人不多。在同行的人中,有一位小个子老太太,手里拿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我一看到她上车,就蓦地想,她一定是那种很健谈的人,也就是说坐在你身边、一路上没完没了与你说个不停的那种人。“千万别坐在我身边!千万别!”我当时就想。她的确没有坐到我身边,她坐在了我的对面。
火车每站都停,但每次都是下车的人比上车的人多。每当这时,小个子老太太就会环顾周围,看着人们上上下下,然后转过头来朝我笑笑。就这样,一直到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个。此时,唯一有所不同的是她的笑声更大了。
要说她的举止使我感到有些紧张,那是言过其实,但确实让我感到不可理解。现在整个车厢里就剩我们两个人,于是,她说话了:“很高兴,终于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她以一种神秘的声音说:“因为我还有一些事必须要做。”
就在这个时候,她身体前倾,将手伸进她那个大大的购物袋,从袋子里拿出一把我从未见过的最大的螺丝刀。当她拿着螺丝刀对着我的时候,我注意到螺丝刀扁平的头部被磨得很平。我以为她要对我做什么,吓得我够呛。
“对不起,年轻人,可我不得不这么做,这些孩子令人可怕!他们总是弄松这些螺丝!”
说完,她就突然转过身子,开始拧与我们挨着的那扇车门上的螺丝钉。把门上所有的螺丝钉都拧紧之后,她把螺丝刀又放回到她的大袋子里,坐到原来的座位上,一脸满意的样子。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到了下一就下车了。此刻,我的脸色看上去一定非常苍白,因为我在曼彻斯特皮卡迪利大街下车时,发现列车长立即注意到我。
“你还好吗,朋友?”列车长问道。
“不好,简直糟糕透了!”我回答道,并且告诉他我在车上所遇到的一切。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噢,她呀!是的,我们知道她的一切!”他笑着说,“她不伤害人。”
然后,他就给我讲了她的故事:三年前,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因公去了国外,留下孙子让她照看。可悲的是,孙子在乘坐这趟车去上学时从车上掉下去摔死了。尽管这个事故与老太太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她感到自责,因为孩子是由她看管的。打那以后,这位老太太就总是在火车上拧车门上的螺丝钉,以此希望能赎回她想当然的过错,而且也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真是太不幸了!”在他讲完故事时,我不以为然地说道,“可她的行为还是让我不可理解!你们就不能阻止她吗?”
“我们试过,”列车长笑着说,“可谁也无法阻止她,她照例不时上到车上挨个检查每节车厢门上的螺丝是否松动,不是紧紧这里,就是紧紧那里,直到确信每个螺丝安全牢靠。时间长了,我们都把她当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听了列车长的介绍,我不禁对这位神秘的乘客产生由衷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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