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护国讨袁-护国军入川及四川招讨军司令部的设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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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懋辛

    一

    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袁世凯帝制自为的阴谋逐步暴露,如用美国人古德诺、日本人有贺长雄在报上发表论文,认为民主共和制度不适宜于中国,又日本向袁氏提出“二十一条”,举国反对,而袁竟悍然承认,即可看出迹象。我内心预计,要反对帝制,起义发难的根据地最好在云南,因于夏间派周官和、郭昌明到昆明去探察军政界及一般舆论。随后得他们报告说,赞成帝制的太少,尤其是军界的中下层十之八九都反对。八月间云南军队中已派有一团长董干臣到上海来打听革命党人对帝制的反应,听说还到日本去见了孙中山先生。

    九月,熊克武自南洋回到上海,谈及南洋的同志们极注意帝制问题,所以到上海来了解情况,以便准备届时发难,声罪致讨。我把情况告知他。他说,我们与同志们商量一下办法,玩几天再折回南洋。嗣后,我们已经买好了船票,三天后就要起身到新加坡。有一天我去访问朋友,路经老靶子路“遂初精舍”门前,遇着郑孝胥送客出门,他回头见着我,就把我拉进他屋内,说有要紧的话向我谈。因中国公学成立时,他当校长,所以认识我。他问我,方才送出去的那位客人你认得否?我答不认识。他说那是孙洪伊,才从南京回来,特向我说袁世凯急于要做皇帝,已令各省于今年十二月前召开代表会议,以投票方式强迫赞成君主立宪,一俟大多数省份投票之后,就先期成立大典筹备处,并决定于明年改元登基。郑孝胥告诉我,孙洪伊说冯国璋不赞成,王士珍、段祺瑞等内心也是反对的,你们革命党是根本反对帝制的,南京不久要开会投票,你何不联络同志,届时去扔炸弹破坏会场,使冯国璋有所借口,劝袁终止称帝?我回答说,袁做皇帝,我们一定要把他打倒,不仅事先扔炸弹破坏而已。辞别郑后,我立即去同熊克武商谈,以郑孝胥所说的情况来判断,时间迫切,应及时行动,不应再转回新加坡去了。随后我们就去找李根源商量,提出必须从云南发难的理由,经详细研究之后,李非常赞同,并说李烈钧与唐继尧友好,一定要约其同去,还要派钮永建到广西联络陆荣廷,促陆于云南讨袁时起而响应。

    十一月初旬,熊克武得李烈钧电约经香港一同去昆明,熊即偕李蔚如、张冲、余际唐、刘国佐,陕西井勿幕和其友徐惟一、郝达庭、阎静斋等(井等是拟从四川到陕南策动革命的)同去。我在上海尚要组织一部分同志由长江潜回四川,准备策动军队和组织义军响应起义。那时如刘伯承、吕超等一行,都是由长江回川的。

    十二月初,我安排好了,正要动身去云南,刘国佐从河内转回上海来了,他说熊等均阻于河内,因唐继尧派人来说,不许他们到昆明。我知刘是个胆小鬼,就仍按期出发。临行前我去找李根源晤谈,据他所得的消息是:梁启超等有布置,要蔡锷逃出北京到云南联唐倒袁,所以要等蔡出险后,才让熊等到昆明。李希望我到河内后一人单独到昆明,或不会被阻,先去见唐,不待蔡到,先通电反对帝制,蔡到后再通电出兵,这样方足以表示云南和革命党早有联络,何必让进步党专美,而掠夺革命的果实呢?他还说:“我知道唐有点怕我。你告诉他,叫他尽管干,我李根源不会叫云南同他争权的。”我同邹有章、王维纲、彭远耀、傅常等到河内时,熊等已到河口。我到河口,则闻昆明已派唐萍赓、邓泰中来欢迎。

    十二月中旬抵昆明后,熊一人住邓泰中家。唐继尧曾到邓家与熊晤谈,并约我一同见面。唐问及各方面反对帝制的情况,熊特别与唐打气说,舆论上几乎是普遍反对的;照军事上看,只要云南出兵,把袁军能战部队牵制在四川,两广一动,各地摇旗呐喊,袁氏就垮了。唐说蔡松公已由神户向香港出发,不日可到昆明。我趁此就把李根源劝由唐先通电宣布反对袁氏称帝,俟蔡公到后再联名通电出兵的意见向唐讲了。他说不行,因与松公早有计划,必待他来,才能知道一切情况,才能便于发动。随即,唐又说打算先出兵而后宣布,已命和卿(邓泰中号)预备好,请你们四川的朋友即随邓出发,进占叙府,不要让北方的增援部队与四川的陈宧军队会合;我们大部队伍,随后向泸州、重庆进击。他还说出发时如有所需要,可尽管告知和卿。

    十九日,蔡同戴戡、王伯群等到了。当日晚,唐即在五华山都督府宴请到昆明的重要来客和他的重要将领,先行开会商议讨袁问题。在座的除蔡、戴、王三人及熊克武、李烈钧、周官和与我外,其他还有任可澄及滇军将领罗佩金、黄毓成、张子贞、刘祖武、杨蓁、邓泰中等共二三十人。

    会议时,由唐介绍参加会议的人员,并说明袁氏背叛民国、帝制自为的情形,云南有声罪致讨之责,是以早与蔡公定有计划,今蔡公已到,请蔡公将外边的情况谈谈。蔡即谈袁氏阴谋称帝的经过。他说他在统率办事处时,各省一些督理军务长官上表称臣、请袁做皇帝的文件,王士珍看了都递给他看。大家都是抱心非的态度,怀疑袁氏这个皇帝是否做得成。至于一般的人,则没有不反对的。所以只要云南起义,闻风响应者必多,袁氏一定被打倒。我们必先出其不意,从速发动。现在即应商洽如何出兵的问题。

    随后由戴戡将梁启超所拟的讨袁通电稿拿出来念了一遍,大家都说好,但认为目前情况与拟电时稍有不同,须略加修改。戴戡说任公的文章,旁人何敢改动一字,须电请他自己改。有人说这不是改文义,而是人事变动,只改点名词,时间迫促,无须周折。戴仍坚持。李烈钧说,可以不必,在座的任可澄先生就是大手笔,请他改几个字,恐怕任公也不会不满吧?大家同意而罢。

    次即提出出兵方略问题:定名为护国军,设两个军,第一军出兵四川,第二军出兵广西,以蔡锷任第一军总司令,李烈钧任第二军总司令。时唐要求出川作战,留蔡坐镇,总理一切。滇军内部将领反对。蔡说:“当然应由我出外作战。此次战争最重要是四川,只要北洋军不能取胜,成相持之局,风声所至,四方响应,袁政权就倒了。第一军方面组织较大,拟分三路进攻,正面由我亲率两个梯团从永宁进攻泸州,由循若(戴戡)回贵阳联络刘如舟,驱逐巡按使龙建章后,以第一军右翼总司令名义率黔军由纂江向重庆进攻;左翼总司令暂不设,由第一梯团先行出发迅速占领叙府后再定。”大家同意蔡锷的提议。唐遂说,出川军队,事先已有准备,以刘云峰为第一梯团长,下设两个支队,以邓泰中为第一支队长,杨蓁为第二支队长,邓支队已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会议就此结束,举行宴会而散。

    邓泰中奉令先行出发。他说,唐总司令希望熊师长一行的同志们与第一支队同时出发,以便进入川境时召集旧属帮助作战。我们一路先行的,有李蔚如、余际唐、邹有章、傅常、周官和、张冲、王维纲、彭竹轩、邓奠堃等,还有井勿幕等人及四川一些同志随后跟进。另外杨森、向传义、张煦、刘光烈预定跟同蔡总司令到永宁。我们二十六日过东川时,得知昆明已于二十五日宣布讨袁了。我们到了昭通,已知第二支队和梯团部已出发跟进,并催促第一支队飞速前进,如遇敌抵抗,可相机进攻,无俟梯团部的命令,但必须随时报告。我们到达盐津(老鸦滩)后,再过滩头新场即交四川界。据报四川界上两处高山险要的燕子坡上面和我军右侧马耳朵梁子均有敌人。我们四川的一行人,就分头去和当地居民联系,担任侦察敌情、地形及道路的工作,一面宣传袁世凯要做皇帝,背叛民国,我们要起义讨伐袁贼的道理。群众欢欣鼓舞,有些人自告奋勇,愿意当向导,引队伍走捷路打敌人。

    我们了解敌情之后,向敌进攻,尽管是高山,有了本地人带路,出其不意,不半日就把敌人的第一险关突破了。从此跟追,在捧印村、横江等地都没有打仗,敌军已退过金沙江的安边场,隔河而阵。我们到了横江,有些沿途的地方士绅跟着跑来了,如李乐伦、曾峻生、曾益周等,他们都指手画脚,要如何如何打敌人。李乐伦并动员一个巡防军的连长曾一清带领所部投效熊师长共同讨贼。于是我们这时有一连自己所直接掌握的九子毛瑟枪的队伍了。

    在横江时,杨蓁率第二支队到了,就商量进攻安边的计划。那时渡船已被敌收往彼岸去了,杨支队长自以为来迟,愿率部在金沙江上游的娄东一带选择地方渡河,从敌背面袭击敌人,要一支队隔江佯攻牵制敌人。按此计划,我们同第一支队向敌人打了一天炮战后,入夜,我感觉敌人的应声枪太少,有些怀疑,找新来的曾连长商量,问他的士兵中有没有本地人。他说奉命来防御滇军时,就在横江一带募集了十多名以补原来的缺额。我说,你去问问有无驾过船的桡夫子。他问后转来说有四五个,并说下游十多里有一个渡口,有一只小船,但不知被敌人搞去没有。我说,你去选三四个人到渡口查看,对岸如有敌人则船必不在,如船在,对岸必无敌人,就可乘夜渡江。我并关照他们,一定要避开敌人的哨兵警戒线,从小路绕过安边场后侦察敌人跑了没有;务要拂晓前到达,要派一有军事知识的排长同去。

    过后,刚睡到天亮,河边上人声鼎沸,那几个兵把对岸船都撑过来了。他们大声喊叫,敌人已经跑了,赶快过河!我们渡江后,大部队伍自然需要经过一些时间才能渡完,而且还要等二支队和梯团部到达才能决定进攻叙府的计划。我们四川的一群地头神,就趁此作敌情研究,并派谍察侦探敌军的实情。我说,从军事上看,敌人如想坚守叙府的话,安边这样的重要据点,就不该轻易丢掉,因此可料敌不会坚守叙府。现在我们可分两路,一路化装土人搭船,沿江而下,相机进止;一路从陆路侦察前进,如有敌情,专人回报。这时地方上的绅士们愿意一同前往,李乐伦、张冲、王维纲、杨君良等就同他们一道去了。第二天只收到柏树溪的回报,那里已无敌人,他们赓即向叙府侦察前进。但水路方面毫无消息。第三天一早第二支队陆续到达,一支队第一营长李文汉和我们就向柏树溪出发,方到场口,王维纲等人跑来说,敌人早就跑了,见我们的队伍尚无影踪,才赶到前头来欢迎。我们就同李营进占叙府,其时系一九一六年一月十八日(农历乙卯年腊月十四日)。

    我们在叙府了解的情况是:当面之敌初为伍祥祯混成旅,后又另配一部分汉军(系巡防军改编的,统领系张占鸿,后为张鹏舞)。当我军开始进击之际,伍部未大抵抗即节节退却,竟放弃叙府而不守。后来听说,当云南出兵之际,四川陈宧命伍旅前来迎战,伍祥祯因系云南人,不愿对故乡子弟兵作战,所以他一直退到自流井去了。

    二

    第一梯团全部到达叙府休整之后,即在吊黄楼架起浮桥,预备向自流井进攻。据报,一月中旬戴戡已联合刘如舟把巡按使龙建章驱逐了,但到下旬,刘如舟才宣布贵州独立,出兵讨袁。除王文华率一部向湖南进攻外,戴戡以护国军第一军右翼总司令的名义,率领黔军熊其勋混成旅向重庆进攻。蔡总司令已到永宁。二月一日,四川第二师师长刘存厚起义,随蔡进攻泸州。

    此时,各地有些地方团队与原第五师熊克武师长有关系者都来请熊收编,其中有:江安的蔡时敏、熊绶勋,况场的倪焕文,安岳的蓝大猷及吕超收编的陈华封等。因此,关于军队的名义及如何组织成军,初拟为护国军四川义勇军司令,经与刘梯团长商洽,刘认为可以。但杨蓁支队长持异议,认为如称护国军就应当用云南的名义。我们认为四川的部队用外省的名义不大妥当,况且经费是我们自理,并未起饷,只支伙食费。于是暂且留用原来的名义,分成两部分由周官和和吕超带领。

    不久,据报自流井之敌军大部已由白花场、打铁坳一带集中向宗场前进,意在攻占叙府。刘云峰梯团长当命部队迎击,第一战不过打了一天就把敌人打退了,我军未深追,就在宗场后方扎下。隔了几天敌人又来,又把他们打退了。那时我随同邓泰中支队长一路,等于他的参谋。当第二次打了胜仗后,我向邓建议率领部队追击占领白花场,进窥自流井。我们到打铁坳之后,梯团部来命令,不许孤军深入,仍令折回宗场就原地作战。但是从此长了敌军的威风。

    大约从二月中旬以后,敌军总取主动,完全采取攻势,我军采取守势,完全成了阵地战,但每战必胜。每次少则战一日夜,多则战二日夜,总在宗场打拉锯战。敌人随后分三路来,敌军越打越多。我军只有一梯团,初只四营,过后加了一营,共五营。幸而敌军三路并没有同一天来,总是相差两三天,所以我军左右逢源,能把敌军各个击破。

    此时刘梯团长认为我军虽然每战必胜,但战斗兵越战越少,知道由云南招募补充是困难的,因见川军是绝不可少的,才请命于唐,委熊克武为护国军四川招讨司令。于是我们才正式成立司令部,以但懋辛为参谋长,李蔚如为参谋兼军法长,郑奠堃为秘书长,余际唐为军需处长,张冲为副官长,另设一筹饷处,处长为吴适君。其余人员都分各处安置,大体都机动使用,见啥做啥,不一定拘守本位。当时处于非常时期,并无所谓薪饷,官兵一样开大锅饭,只医药由公家支付。下编两个支队,第一支队周官和,第二支队吕超,司令部直属两个独立连,其中一个是清一色的洋台枪,大约六七十支,这就等于是炮队了。

    大约是二月底,敌军三路进攻叙府,先后接仗时间仅差一天。上游牛屎是朱敦五统领巡防军若干营,下游白塔山是北军的冯玉祥混成旅,正面是北军和川军钟志鸿旅。先接触的是上游,那里是我们招讨军在防御,滇军派一营人加上作战,把朱部击溃了。第二天正面之敌大肆进攻,从朝至夜,极为猛烈。是夜二更后,梯团长命令说,昨天下午白塔山方面之敌向我进攻,我军只田钟穀一营,万难支持,要退守南岸。其时邓支队长正酣睡,呼之不应。我想那时敌军正在夜袭中,如我突然撤退,被敌跟追,则损失必大。当即代邓拟一回报,请梯团长令杨支队长率警卫排立即驰来前线,于拂晓前到达,届时声称援兵到达,并予反攻,将敌击溃,然后撤退。后邓睡醒起来,我将命令给他看,他说快下命令照办。我说快天亮了,不能撤,并将回梯团长的报告向他说明。不久杨蓁率部到来,立即传令全线反攻,出敌不意,不到二十分钟,敌军全部溃退,即派了一营跟追。杨率两营向右侧驰援白塔山,然后把正面部队撤回南岸。傍晚白塔山之敌,亦已被我击溃。我军徐徐撤回南岸,敌军数日无进攻消息。

    三月初旬,泸州方面因进攻到蓝田坝失利,已失掉了纳溪。蔡总司令到大洲驿督战,在棉花坡一带打成了阵地战,来令要第一梯团派兵二营下去增援。刘梯团长马上召集邓、杨两支队长和熊与我去密商。大家认为叙府正面之敌,虽已有六七天未来攻,但以后来攻时怎么办应予考虑。两支队长认为要服从总司令的命令,但经过一个多月的战斗,各营伤亡都大,补充亦不够,不用说抽两营走,即令不抽,如遇敌进攻,恐亦难于支持。两支队长无肯定的意见,推由梯团长决定。梯团部参谋长张壁说就遵令派两营下去。刘梯团长转问我,我说,泸州是蔡总司令亲自对敌,那里的战争得失比叙府重要。如要去稳定阵线,打败敌人,不如只留一营在叙,其余四营都下去,使那边速获胜利,则叙府不足虑。我们在此沿江而守,敌来进攻时,能守多久就守多久,以待下面打胜仗;万一不守,退到横江,与敌隔河而阵,亦可多熬时日,以观变化。杨蓁不悦,大骂一气,连说“那我就不管了”。结果刘梯团长找各营面谈,营长们都愿下去。此四营下去之后,蔡总司令反攻,打了一个大胜仗,但是抽兵回叙已不可能。而敌人方面的冯玉祥旅又来攻取叙府,隔河炮战了一日。入夜之后,城内派人来说:两支队长不主战,已经负气而去,梯团部亦随即撤退,叫我们自己处理。此时招讨军士气已馁,哪能单独支持?即下令沿江守兵陆续撤退,但必须以少数兵力支持到夜半十二时始撤。叙府从此陷入敌手。

    我们到了横江之后,第二支队田钟穀营长向我说:杨映波(杨蓁的别号)大怪你们吹牛皮,说什么反对帝制,冯国璋都赞成,陆荣廷一定会响应起义。今云南打了两个多月,而广西不但未响应,反而放龙觐光攻入了剥隘及云南的开化,连临安一带都震动了。他要回昆明向唐建议,取消独立,把你们一批吹牛的乱党杀了来立功赎罪。我说那么何以对蔡总司令呢?这样配做革命军人吗?田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特别留此,不跟他一路走,请你们注意。我问他打算走哪里,他说将同梯团部驻盐津县,听候蔡总司令的命令。

    我们带着队伍向筠连、庆符一带择地驻扎,司令部驻建武城。三月底以后,得知蔡与陈宧协议停战,袁世凯已取消帝制,但仍想做总统。又知三月中旬陆荣廷已起义响应护国军。那时正是我们退入建武的途中,听说杨、邓两支队长在走昭通大关时,被唐打电阻止回昆明,并且挨了一顿臭骂,在进退两难中。

    我们在建武驻下后,井勿幕要到大洲驿见蔡,我们派了两个差遣同他一道去,并将我军退出叙府后的情形,写了一份报告请代呈总司令。四月初旬,井勿幕来信说,他要回陕西策动陈树藩独立,并说陈宧已与蔡协议停战,先是一星期,现又延长一个月,陈将派代表刘一清、雷飙来与蔡面商一切。

    我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熊克武就同司令部的同人商议,估计目前的局势,战争可能不再打,要打亦不必久驻建武城,于是就移住庆符县的沙河驿,整理队伍,筹划饷糈。到了五月初旬,据报陈的代表与蔡会商后停战期又延长一个月。熊司令派我到大洲驿晋谒蔡总司令报告经过,并问省外对袁的态度。蔡问我军编制情况,我说仍只两个支队,我们主张充实,而不愿虚张。蔡点头称善。他因喉结核病失音,即命秘书长李梓畅来与我谈省外的一些情况。过后我还去见了刘存厚。

    我回沙河驿后,见继任我的参谋长卢师谛不在,我问熊克武,他说挽留不住,只好听他去。因为卢是叙府将失陷前几天到的,他到了我非常欢迎,并建议熊委他作参谋长。我向卢表示,我们为了革命,必须团结合作。卢原是老五师的第十八团团长,民国二年讨袁失败之后,他参加了中华革命党,又是谢持领导下的小团体中人;他们不满意熊参加欧事研究会,说熊是小黄兴。卢是中山先生委的四川革命军总司令,所以我们看见他到了叙府,就欢迎他,以为可以合作。哪知是借路过,我料他将来会与熊闹分歧的。

    三

    五月二十二日陈宧宣布独立,不久,得左翼总司令罗佩金通知,说袁世凯委周骏为崇武将军督理四川军务,四川陆军第一师改编为中央陆军第十五师,以王陵基为师长兼重庆镇守使,周、王将上成都攻击陈宧,要我军到自流井集中待命。我们立即移动,当经过南溪时,刘存厚的司令部抄送了一通唐继尧与滇军将领的密电与熊,除说努力打倒周骏外,四川军政权无论属于蔡公或属他人,而滇军必须驻在四川,不能撤回云南。刘所以抄此电与熊,其意是要我们了解唐之用心。

    六月中旬,我们到了自流井,知袁世凯已于本月六日倒毙,同时奉罗佩金的命令,说周骏、王陵基奉袁世凯的伪命率兵上成都攻陈宧,陈不战而逃,现在非驱逐周、王不可,令以顾品珍梯团攻资中,以雷飙梯团攻内江,以招讨军攻隆昌,并即分头出发,三路互相联络,互相支援。熊命我作临时指挥,我探得隆昌之敌,系刘湘旅所属的陈允彝团及一部汉军,陈号称陈蛮子,是刘旅的精锐,武器好又能战,以我军实力比较,当然很差。我向士兵动员说:第一,周、王奉的是袁世凯的死命;第二,敌人是一字长蛇阵,从重庆、永川、隆昌、内江,资州、简阳到成都,容易击破;第三,我们的友军都在分段从敌人的腰间作战,敌军必败无疑。

    当战争开始时,敌军边打边退,我军节节胜利。到了隆昌不远,敌军固守一个阵地,两挺机关枪一门山炮,我军攻至下午五六时,不能得手。我把我的总预备队两个独立连带上前线,将六七十支洋台枪集中向敌人的机关枪阵地一起发射,不久就把敌人打垮了。追至隆昌附近已入夜,相持至晚上十时左右,敌人突然反攻,大炮、机枪乱轰起来。周官和来说,我们的队伍已经垮下来了。我说不行,赶紧堵住,就原地布防,深夜敌人必不敢追;而且敌军乱放大炮,一定是欲退示进之意,我们速派人与左翼吕支队取联系。拂晓,知敌人全部向永川、荣昌退去了,我立命周支队向荣昌跟踪追击。次日得内江消息,内江已下,有一营汉军,经我们的同志谢思九的策动开城投降。雷梯团已去助攻资中,要我军赶紧跟进,我们的任务是从沱江东岸拊敌之背。但我们到达时,资中之敌已败溃,旅长黄鹄举阵亡。我们到简阳时,罗佩金率顾、雷两梯团已到了成都,周、王从北路溃逃。

    四

    七月中旬,我们在简阳得到成都消息,刘存厚有迎蔡拒罗之说。这时蔡锷已由北方政府发表为四川军务督办,罗已急电泸州催蔡从速晋省。我同熊商量驻在简阳等蔡到时,再定进止,并会谈今后如何自处。我说,此次讨袁,我们革命党没有取得一个省为根据地,虽在云南首先参加起义,而这又是进步党事先有准备的,如蔡不到昆明,唐还是犹豫不决的,可见我党已经成了附属品,要想中山先生领导的革命完成,又落空了。我们组成的这点军队,虽也帮助摇旗呐喊,也万不能居功,因为没有滇军起义,我们就不能建立的。我们不知蔡对我们的感想如何,但我们必须先行表示呈请裁遣,自愿告退。熊与各同志均以为然,于是将表册备好,等蔡到时就去请见。

    当见面时,熊略述经过,将呈文面交后,蔡问现有军队多少,熊答仍只两个支队,蔡说那好,现万不能说告退,以四川局势来看,仰仗的事甚多。当将呈文退还,并嘱赓即到省,再行详商办法。我们到省后不久,蔡约熊同我去向罗佩金等面谈,提出川东起义的地方势力甚多,望熊去整理。蔡要熊做川军第一师师长,征求熊的意见。熊在迟疑间。我说该师是原十七镇的底子,两次讨袁都与革命的第五师作战,这样做恐不相宜。蔡说好,那么现在先保荐熊作重庆镇守使,编师事请以后与镕轩(罗佩金别号)洽商办理。蔡还说中央方面原要他晋京入阁办事,后又要他把川事整理就绪再去。因为到省城清查档案,感觉四川关系西南太大,而今后全国的问题正多,不知如何变化,不如将西南整理好了,可以转移全国的局势。因此,他将立即去日本就医,以便早日回川任职,决心不到中央做事了。最后蔡又叮咛熊克武与我:“川事暂由镕轩与循若协商整理。锦帆先生,你是四川人,务望特别帮助,川东事务严重,尤望耐心处理。”

    蔡去后,罗约熊和我去面商。罗说:“关于四川各军编师事,已由蔡公电周道刚回川领第一师,第二师仍然是刘存厚,第三师钟体道。至于第四师问题,因陈宧独立时委了杨维为第一师师长,卢师谛为第四师师长,这次拟合编成为第四师,至第五师师长就由锦帆兄兼任。可是中央规定四川只允许编三个师一个混成旅,如今已有五个师,将来一定要缩编的。如到了川东改编地方部队时,最好将所有杂枪仍归还地方,如编多了,缩编时会发生困难。锦帆兄您要知道,此次松公嘉许你,说你经过半年多的战争,仍然是两个支队,而且在隆昌还能作战,认为你是国家人才。今后望你好好干。”熊一一答应。罗即嘱如无另外之事,望早早预备到重庆。不几天,熊的第五师师长任命便发表了。

    八月中旬后,我们应办的事都已完结,行将启程东下时,发生杨维与卢师谛关于一、四师合并改编的问题。督署来电话,希望熊多留几天,因杨、卢相持不下,要熊从中调解。同时杨、卢二人,亦以过去同盟老友的关系,请熊向罗督善为说词。杨以按革命历史,及此次护国军起,他在灌县起义后,在省垣附近,纷纷发动起义军,所以迫使陈宧独立,并占领了兵工厂,且为保护该厂与王陵基部作过战,论功该他做师长。卢则以他原是中山先生早委的四川革命军总司令,是真正的革命党人,曾在省垣附近纷纷组织义军,才迫使陈宧宣布独立,这个师长非他当不可。此事经熊反复劝解与督署往返多次的商洽,以杨过去曾当过四川省巡警总监,此次起义,警务界人员最多,不如仍还警界安置。杨表示只要不编归第四师,而部下又有安置,本人可以退让。此事费了十多天的工夫,才算告一段落。我们八月底动身下重庆,九月十五日到达,那天是农历八月十二日,记得民国二年讨袁失败,熊也是这一天出走的,恰恰满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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