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的军阀孙传芳恢复古礼,推举反对新文化的章太炎为礼制会会长。章太炎“当仁不让”,有滋有味地做起来。这些举动受到一些弟子的批评。鲁迅说他原是拉车前进的好身手,腿肚大,臂膊也粗。现在虽然仍在拉,却是拉车屁股向后。
周作人更是不客气,模仿章老师多年前跟俞樾老先生决裂时的样子,写了一篇《谢本师》,表示自己不再是章门弟子了。
章太炎竭力反对白话文。事实上,他早年也提倡过白
话文。
章太炎晚年,一反早期反对孔孟之道的观点,在报刊上公开撰文,说以前批孔是偏激之言,现在十分后悔,“前声已放,驷不及舌”。他号召青年们尊孔读经,称读经“有千利无一弊”。
他的学生中,有的不赞成新文化,如黄侃,有的却是新文化的提倡者,如钱玄同、鲁迅、周作人。
黄侃在北京大学当教授,与胡适同事,经常唇枪舌剑地争论。有一次他见到胡适,调侃说,胡适提倡白话文不是真心,要是真心的话,就不该叫胡适,而应该用白话叫作“往哪里去?”
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使用了新式标点符号,出版后送给章太炎一本,恭恭敬敬地写上“太炎先生指谬 胡适敬赠”。章太炎收到书一看,自己的名字旁边画了一条黑线,大怒道:“胡适是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姓名上胡抹乱画!”但往下看,见胡适名字旁也有一条黑线,才略略释然,说是互相抵消了。
章太炎在军阀割据的中国周游了一段后,心灰意懒,加之身体不好,就闭门不出,读书自娱。政界的一切邀请,他都谢绝。唯是讲学的请求,打动了他的心,这是他的本业。
南京政府派人送来一万元钱,说是给他治病。他本来对蒋介石的政府没有好感,不想要这钱。后来想个办法,“取诸政府,还诸大众”,用这笔钱开办“章氏国学讲习会”,出版《制言》杂志。
讲习会的学生来自全国20多个省、市,约有百来人,年龄最大的73岁,最小的18岁。章太炎任主讲,弟子朱希祖等为讲师。讲学的章太炎常常达到忘我的状态。他讲课十分认真,一次写黑板时,误以手里的纸烟为粉笔,写完以后,坐下来讲,又拿起粉笔当纸烟,放在嘴里狂吸。引得学生们哄堂大笑。
章太炎在日常生活中健忘,甚至连自己的家庭住址都记不住。在上海时,有一次他坐上人力车,对车夫说“回家”,却说不清家在哪里,结果满大街转了几个时辰,由家里派出许多人才找到他。但学问上的细节,他却记得很清楚。而且在大是大非问题上,章太炎不糊涂。晚年讲学时,中国国运衰微,国内战争不断,日本帝国主义已经侵占了东三省,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章太炎对这个侵略狂早有认识,在日本时,日本人请他写字,他总是抄录《孟子》里“逢蒙学射于羿而杀羿”一段,警告他们不要忘了自己老师的恩德。这时,他对国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非常不满,经常提出批评,并指名道姓斥责蒋介石,说他“爱国家不如爱自身,爱自身人格尤不如爱自身之性命”。他还联合其他一些社会知名人士,发表宣言,要求政府对日宣战。因为他在国民中声望很高,又是民国的元老,政府也得让他三分。
当十九路军抗击侵略上海的日军,取得胜利的消息传来,章太炎感到振奋,立即写下《书十九路军御日本事》,高度赞扬将士们的爱国热情和顽强战斗精神。因为十九路军将士多是广东人,所以,这次战斗阵亡的将士后来迁葬到广州黄花岗烈士墓附近。章太炎写了《十九路军死难将士公墓表》,认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是为缔造民国而牺牲,十九路军将士为保卫国家捐躯,二者的不朽功勋正可以互相映照。
当国难临头,章太炎还拖着病躯,到北平见撤出东三省的张学良,要求他守土抗战。当北平学生为抗战请愿遭军警逮捕、殴打时,他致电军事当局,要求保护学生。上海的学生乘火车到南京请愿,路过苏州时,他派自己的学生带着面包水果,到车站慰问。他留给家人的遗嘱只有两句:“设有异族入主中夏,世世子孙毋食其官禄。”
进入1936年,章太炎的身体已很虚弱,有时气喘发作,饭也不能吃,他还要去上课。夫人劝他休息,他说:“饭可不食,书仍要讲。”6月初的一天,他在院内散步时,突然昏倒,从此卧床不起,十天后辞世,享年6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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