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耀华

    柳浪是个根雕艺术爱好者，没事的时候，他就喜欢骑着摩托车到乡下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可供造型的材料。前些年伐树现象严重，很多山坡上留下了光秃秃的树根，不少人挖回家晒干做柴火用，那里面常会有令人欣喜的发现。

    那天，柳浪来到牛史村。很多年以前，柳浪在这里插过队，所以，很多乡亲都认得他。最熟的当然是住在村尾的庚叔了，那时，柳浪就住在庚叔的隔壁，还经常去他家围着火炉烤红薯吃。柳浪和庚叔打招呼的时候，就发现庚叔的坝子里晒着新挖的树根。突然，他眼睛一亮，被其中一个吸引住了。他走过去，仔细端详起来。不错，那是一棵古榕树的树根，苍劲虬曲，造型别致。柳浪左看右看，意识到这是一个堪供造化的宝贝，喜滋滋地给了庚叔一支烟，说：“庚叔，这个树根卖给我吧。”

    庚叔知道他有研究树根的怪毛病，吸着烟眼一乜斜说：“卖什么卖，想要就拿去！”

    柳浪说：“那哪儿行呀，您是花了劳动力的。我不能剥削您。”

    庚叔说：“不就是一个树根吗？值个鸟。”

    最后，柳浪硬塞给了庚叔二十块钱。庚叔不好意思，留他吃了碗肉丝面才让走。

    柳浪费力地把树根带回家里，经过仔细研究之后他进行了加工。面对先天造型近乎完美的树根，柳浪灵思如涌，没费多大的工夫，一件命名为“嫦娥奔月”的根雕作品就完成了。

    柳浪觉得非常满意，越看越爱不释手。果不其然，两个月后，“嫦娥奔月”到市里参展，被一韩国客商看中，以十万元的高价买走。

    柳浪名利双收，一时成为市里的新闻人物。电视上还报道了这件事，柳浪站在他的“嫦娥奔月”旁边，笑得很开心。

    过几天，庚叔找上门来。看得出来，庚叔喝了酒，而且还喝了不少。庚叔先支支吾吾扯了半天陈年旧事，然后说他从电视上看到了那个新闻，抱拳向柳浪道喜。

    柳浪谦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

    庚叔脸上笑得不大自然，庚叔说：“那玩意儿本来是我的，所以……嘿嘿。”

    柳浪怔了一下，旋即，他明白了庚叔的意思，赔着笑说：“庚叔，您别这么说。我知道您家困难，我可以给您一点儿。”

    庚叔显然并不买这个账。他掏出叶子烟，边往烟嘴里塞，边眯着眼问：“给我多少？”

    柳浪慷慨地说：“就给你一万吧。以前插队时还麻烦您不少哩。”

    柳浪原以为庚叔会喜出望外，不料，庚叔却摇摇头，冷笑道：“一万？一万能顶个鸟？”说完，吧嗒吧嗒地吸着烟。

    柳浪不安地问：“那……您看多少？”

    庚叔提出平分。庚叔说：“你想想看，要是我不从山上挖回来，要是我不卖给你，你有这十万吗？”

    柳浪没想到庚叔这样蛮不讲理，当时目瞪口呆。他当然不会答应庚叔，两人就吵了起来。最后，庚叔把柳浪倒给他的一杯茶泼在墙上，气呼呼地走了。

    没有几天，庚叔就把柳浪告上了法庭。

    官司打下来，柳浪赢了。不过，柳浪还是决定给庚叔一万元。庚叔让他侄子接过钱，气愤愤地走了。

    柳浪很快将这件事抛在脑后，还是沉迷于他的根雕。他仍然骑车下乡去寻找素材。牛史村他也去，但是，没有人再卖树根给他，他们情愿劈了当柴烧。所有的人都不再理他，偶尔还有人把狗放出来，冲柳浪凶狠狠地叫唤。谁都知道柳浪是个六亲不认的骗子，二十块钱，骗走了庚叔价值十万元的家当。这号人，啊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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