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村的村主任叫郝正喜,今年四十挂零,他为人正直,处处为老百姓办事,是个四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村主任。
可是村里的养鳖专业户董四光,却把郝正喜恨得牙根子发痒。这个董四光论起来和郝正喜还有点亲戚关系,两家虽然不常走动,可平日里倒也和和睦睦,为啥反目成仇?这事儿还得从董四光的儿子说起。
董四光的儿子董平平在乡里的中学念书,这个宝贝疙瘩是董四光的掌上明珠,他最大的希望是儿子今年能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七月份中考成绩公布下来,董平平离重点中学的分数线只差了五分。正当董四光顿足捶胸的时候,县上有消息传来,说是家里有特殊困难的考生予以加分照顾。董四光眼睛亮了,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备上了一份厚礼,敲开了郝正喜的家门。
和郝正喜聊了一会家常,董四光叹了一口气,面露难色。郝正喜关切地问:“老哥,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和我唠唠吧。”
董四光拉过郝正喜,压低声音,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最后说:“我想请村里开个证明,说我们家是特困户,给他加上几分上个重点中学。你侄子有出息,你也风光……”
“这不是弄虚作假嘛,绝对不行!”郝正喜霍地一下站起来,对着董四光大声嚷道,“你董四光一年挣六位数,算特困户?还拿着东西到我们家里,这不是瞧不起人嘛,走,你给我走!”就这样,董四光抱着带去的东西,被郝正喜推推搡搡地轰了出来。
回到家,董四光半天没回过神来,他恨声连连地想:郝正喜啊郝正喜,孩子好歹还管你叫声“叔”,这点忙你都不帮?不帮就算了,当官还不打送礼的,你郝正喜竟会用冷屁股对我的热脸,你让我董四光今后怎么做人?
董四光越想越气,他咬牙切齿地暗自念道:“郝正喜,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晚上,董四光从村里小卖部买了好几双白袜子,让老婆在每双袜子的底上绣了八个红字:“东平村小人郝正喜”。绣好后,董四光让家里每个人都穿上一双,还备着一双替换。他一边往脚上套袜子一边念叨:“我踩死你个小人头,我踩死你个小人脚!”
原来,这个董四光特别迷信,他往袜子上绣人名是卦书上说的一个毒咒,据说下了这个咒,不出一百天,被绣了名字的这个人就有血光之灾。看来,董四光真是把郝正喜恨到骨头里了!
第二天,董四光一家都穿着崭新的白袜子在村里走来走去,村里好管闲事的看到了,就跟董四光打趣:“老董你穿这么白的袜子出门不是相亲去吧?”
董四光也不答,只是“嘿嘿”地笑两声。走到没人的地方,董四光狠狠地跺了两下脚,心里念道:郝正喜,一百天以内,让你血溅五步!
转眼过了两个月,董平平要到县里上普通高中了,董四光又往儿子行李里塞上了两双绣着红字的白袜子,他叮嘱道:“这是你命里的小人,要不是他,你就能上重点高中了,所以你得时时把他踩在脚底下,听见没有?”
董平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儿子走了,董四光心里空落落的,可他一天也没有忘了穿那双绣着红字的白袜子,不过,郝正喜也没有像卦书上说的那样有什么血光之灾。他每天照常在村里东家跑西家串,见了董四光还打个招呼,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董四光想: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一天早晨,董四光正在水缸边刷牙,忽听见窗外乱哄哄的,他披了衣服出门一看,见好多人往郝正喜家跑,还有人在喊:“村主任家出事了,快去看看。”
“报应来了?”董四光来不及细想,他趿着鞋,一路小跑跟在人群后面。
一群人跑到郝家的门口,就听见郝正喜的老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正哭得伤心。
董四光听了一会儿,明白了:原来,郝正喜的老婆昨天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只剩下郝正喜一个人看家。今天一大早,老婆回家,却见门大开着,单单不见了丈夫。她正在疑惑,不想村里的吉普车司机李老大的老婆急匆匆地推门来,说是昨天夜里快两点时,家里突然来了个电话,李老大接了电话后扔下一句“要送村主任去县医院”,就急巴巴地走了,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出了啥事。一听这话,郝正喜的老婆吓得腿都软了,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只有哭的劲了。
董四光站在一边暗想:郝正喜深夜去县医院,难道真的是自己脚上的袜子显了灵?算一算,今天刚好一百天,他有点后悔,其实下这个毒咒也是在气头上,没想到真害了郝正喜。
董四光回到家,脱下鞋,看看上面的字,一个一个红得耀眼。他刚想脱下来,就听见电话铃响了,他拿起电话,说话的竟是郝正喜:“老哥,你马上赶到县第一医院来,我在外科一病室。”
董四光心头一紧:“你咋了?”
郝正喜的声音有点沙哑:“不是我,是董平平,你们先别着急,他没什么大事。”
董四光顿时感到脑袋一阵阵眩晕,他老婆在一旁忙问啥事,董四光一说,她狠狠捶了一下丈夫,带着哭腔说道:“你个死老头子还愣着干吗,快跟我去医院看平平!”
董四光这才如梦初醒,他发了疯似的冲出屋去,发动起院里停着的小四轮。这时,董平平的爷爷、奶奶也哭着喊着,和媳妇一起爬上了小四轮。
到了县医院外科一病室,四个人透过门玻璃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董平平,董平平闭着眼,头上缠满了纱布。
董四光的心都快碎了,他刚要推门进去,门口的护士指了指他们脏兮兮的鞋子说:“这是无尘病房,你们都得换拖鞋。”
董四光胡乱脱了鞋,慌乱地拉着老婆和爹娘轻轻走到儿子床前,儿子醒了,对着董四光勉强笑了笑。
董四光伏在儿子耳边,小声问:“儿子,你这是怎么啦?”
董平平有气无力地说:“昨天晚上我被一辆卡车撞伤了,司机把我送到医院就跑了。”
这时,护士长走了进来,她对董四光说:“你们是董平平的亲属吧?昨天这孩子送进来的时候很危险,经过抢救,现在孩子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一听这话,董四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一把拽住护士长的袖子,急切地说:“我的孩子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了,你呀,应该好好谢谢你们村的那个郝正喜。”
董四光满脸疑惑:“谢他?”
“当然了,他可是你们孩子的救命恩人。”护士长说,“昨天这孩子送进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证件,找不到他的亲人签字我们不敢实施手术。后来我们给他脱鞋的时候,发现他袜子上写着‘东平村小人郝正喜’这几个字,恰巧我们有个医生认识郝正喜,就给他打电话。他马上赶过来签了字交了钱,还给孩子输了四百毫升血。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并不是孩子的父亲,你说你们该不该感谢人家?”
董四光低下头,小声问:“郝正喜现在在哪呢?”
董平平说话了:“郝叔叔昨天陪了我一夜,现在他太累了,正在阳台上抽烟呢。”
董四光一步跨到阳台边上,透过窗户一看:郝正喜疲倦地坐在阳台的石阶上,身体靠着墙,已经睡着了。他头发蓬乱,脸色焦黄,嘴上还斜叼着一支烟卷。
这时,护士长突然惊叫道:“你们这几个人怎么不换拖鞋,光着脚就进病房了?”
董四光这才感到脚底有点凉,他一看,自己、老婆、爹、娘四个人八只脚都穿着雪白的袜子站在地上,刹那间,他的脸一下子红了,因为他们的袜子底上全都绣着一行红字:东平村小人郝正喜……
(夏燕)
讲明白也好
晓军是一家私营公司的小车驾驶员,专门给老板王总开车。
这天,接王总上班去公司的路上,在一个十字路口碰上了堵车,足足等了一刻钟,好不容易车子重新起动了,王总忽然说要下车看看。
原来刚才堵车等候的时候,王总忽然发现路边有个穿大裤头的老头,一路捡着垃圾一路走来。王总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半天,下车后三步两步走到他面前,问:“你……你在南疆建设兵团干过吧?”
老头奇怪地看着王总,点点头说:“是啊,我在那里上山下乡八年了。怎么,你认识我?”
王总一把拉住他,激动地说:“你这八年是在疆北干的?”
“是啊,疆北一连!”
“太好了,我也在疆北,我也整整干了八年,我是二连的。走,老战友,上车,到我公司去。”
王总当年是知青,这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但他的知青情结竟会深到这种地步,却实在令晓军感慨不已。把王总和老头送到公司以后不久,王总半路相认老战友的事儿就在公司上下传开了。吃中饭的时候,晓军在饭厅里听人说,王总带来的这个捡垃圾的老头,年龄其实还没有王总大,回城以后一直时运不济,老婆一年四季卧病在床,自己一年前又下了岗,儿子考上大学后连学费都交不起。王总非常同情他,当即给了十万元,让他给儿子交学费,给妻子治病,还说以后要在公司里给他安排工作。
晓军顿时心潮起伏难平:王总出手居然这么大方?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家。晓军的父亲年纪比王总大不了多少,家里的经济虽说不像捡垃圾的老头那么窘迫,可也富裕不到哪里去,因为他也有个常年离不开药罐子的母亲。父亲前几年采购药材屡次路过南疆,对疆北那一带挺熟,如果让父亲也来冒充一下当年的知青,想办法和王总见一面,说不定王总也会资助一笔钱,别说十万了,就是给个两万三万的,家里的状况也会好很多啊!
晓军回去和父亲一说,父亲果然感兴趣。父亲说:“反正你们王总有钱,不用在我们身上也会用在别人身上。再说了,你往后给他开车尽量卖力些,也算是尽尽我们心意吧!”
不过,父亲话是这么说了,心里总还是有些担心会被王总识破。晓军给他鼓劲说:“不会有问题的,你尽量多说说家里的难处,他准会掏腰包。这样吧,我明天先去探探他的口风。”
第二天见到王总时,晓军就故意问王总当年去南疆上山下乡的事儿,趁王总说得高兴时,晓军不失时机地开口道:“王总,我表叔当年也在你们那里呆过呢!”
“真的?他现在在哪里?”
“就在这个城里啊!”
王总立刻责怪晓军怎么不早告诉他,晓军说:“要不是昨天碰上你那个老战友,我还不知道你上山下乡是在那个地方啊!”
王总叫晓军把表叔请来,晓军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王总,你……你还是不要见他的好,他们家的日子过得比你那老战友还苦,我……我怕你听了又要浪费钱。”
王总一听,立刻正色道:“晓军啊,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帮助贫困的老战友,这怎么能叫浪费呢,我心里太愿意了啊!去,你明天就去把你表叔接来,我们见见面。”
嘿嘿,晓军要的可就是这句话!他心里暗自窃喜。
第二天,晓军准备把父亲带到公司去,临出门的时候,他见父亲走路忽然一瘸一拐的,急着问:“爸,你的腿怎么了?”
父亲敲敲自己的腿说:“记住,等一会见到你们王总,你就说我这腿是十年前为救一个孩子被车压的。”
晓军一听,“噗嗤”笑出声来:“爸,你也太离谱了。万一王总以后在大街上看到你走得好好的……”
父亲却打断晓军的话头说:“城里人多着呢,他进进出出坐的都是车,哪能这么巧就被他看到?再说了,他这种人朋友多,以后就是看到了,也不见得就能认出我来。”
父亲坚持要瘸着腿去见王总,晓军想想父亲的话也有点道理,于是就这么把他带到了公司。一开始,晓军心里还有些忐忑,可王总却好像完全沉浸在当年的情感之中,和晓军的父亲一见如故,说话的时候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愿松开。更加让晓军佩服不已的是,说起当年疆北的生活,尤其是当地的风土人情,父亲居然滔滔不绝,好像知道得比王总还多。
王总握着晓军父亲的手,关心地问:“我听晓军说,你回城后日子过得不咋的?”
“唉,不瞒你说,日子是过得不顺啊!”晓军父亲一边说一边脑子里拼命搜罗着,把家里以往桩桩件件的难事儿都讲了出来,最后敲着自己的“瘸腿”说:“亏就亏在这条腿,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孩子,被车压了,要不然,我真还可以好好干呢!”
晓军和父亲都等着王总给钱,王总却意犹未尽地对晓军父亲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你莫不是要给我治腿病?”晓军父亲不由有点紧张,“不必了,不必了,我这腿治不好的,就是样子难看点,总还能走路啊!”
王总说:“你跟我去就是了,我只是想让你的腿舒服舒服。”
王总兴致极高,亲自开着小车,带着晓军和他父亲驶出公司大门。晓军吃不准王总要把他们带到哪里去,表面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紧张得要命。直到车子开进一个娱乐中心,他才恍然大悟:这儿有个当地有名的洗脚城,自己以前曾经送王总来过,肯定是王总见父亲腿脚不好,特地让这儿的小姐来替他按摩按摩。
果然是这样,王总还特地要洗脚城的经理挑最好的服务明星来为晓军父亲按摩。
洗完脚,趁王总去结账的时候,父亲小声问晓军:“王总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呀?”
晓军说:“放心,那个捡垃圾的老头连洗脚城的影子也没看见,都拿了十万元,今天王总亲自带你来,我看十万元只多不少。”
但让晓军沮丧的是,他的这个估计彻底错了,王总把车开回公司以后,就让晓军去财务室结账。
公司员工都知道,这“结账”其实就是“辞退”的意思。晓军吃惊地问:“王总,你……你不要我了?”
王总点点头:“你另谋高就吧。”
“王总,我……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晓军在心里问自己:今天这事好像没露什么破绽啊?
王总见晓军还不知所以然的样子,便说:“其实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为什么要你去结账。唉——”他叹了口气,“不过讲明白了也好。”说到这里,他弯下腰,把自己的裤腿高高挽起:“你们看看我腿上这些疤痕。”
晓军和他父亲低头一看,只见王总的腿上密密麻麻遍布黄豆大小的疤痕。王总说:“当年在疆北的知青,没有一个腿上不留下这样的印记,这是被疆北特有的毒虫子咬的,那时候两条腿天天流黄水,每天晚上痒得睡也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结了疤,就多少年也退不了。那个老战友我为什么会在大街上认出他来?是他大裤头下满腿的疤痕告诉我的啊……人再苦再穷,也不能没了实诚,我不想和不诚实的人打交道!”
王总说到这里,晓军和父亲早已羞得无地自容……
(张萍)
靠山倒下之后
靠山倒了
孙林是大一的学生。这天晚上,他正躺在宿舍的床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他一惊,忙从床上跳起来,拿起了话筒。只听得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你好,请帮我找一下孙林同学。”
孙林的精神一振,他听出来,这人正是他的资助者——陈洪源。
陈洪源是一家私企老板,当初孙林考上大学后,没钱交学费,眼看离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这时,刚巧陈老板听说了这件事,伸出了援助之手,才圆了孙林的大学梦。听说陈老板同时捐助了好几个学生,每个月初,他都会寄出生活费,可这个月都到了下旬,孙林也没收到钱。现在陈老板打来电话,应该就是为这事吧?
这时,电话那头的陈老板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说出一番令孙林震惊的话来。原来,就在不久前,陈老板的一大笔资金被骗,现在,他的工厂破产了……
听到这个消息,孙林就像挨了一闷棍,脑子直发懵。他结结巴巴地问:“那我……那我……”
陈老板的声音很低沉:“我这次打电话,就是想对你们说声对不起,我实在没有能力继续帮你们了。”孙林急了,捏着话筒,语无伦次地说:“那我……我怎么读书啊?我……我怎么办啊?”电话那头沉寂了一会儿,陈老板接着说:“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们每人寄了一个月的生活费,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了。记住,你们能考上大学不容易,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不要放弃……”
陈老板还在继续说着,可孙林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觉得脑子“嗡嗡”乱响,好像有一万只苍蝇在围着他转。完了,这才是天降横祸,他进入大学还不到一年,学业刚完成不到四分之一,可是靠山却倒了。他该怎么办?
再过几天,这个学期就结束了,等下个学期开始的时候,他就面临学费的问题,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啊。几天来,孙林一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没有靠山的日子
一天傍晚,孙林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望着喧嚣的城市,他感到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禁不住悲从中来,流下眼泪。
街上来往的行人很多,都好奇地看着他,孙林只顾伤心,也不管别人的眼光,越哭越厉害。这时,一个男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走上前大大咧咧地问:“兄弟,什么事这么想不开?跟大哥我说说?”
听见他这么一问,孙林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哭得更伤心了,哽咽着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男人听完,忽然伸出双手,在孙林的身上又摸又掐。没等孙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男人又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拳头。
孙林吃了一惊,正想发问,却见男人满意地笑了,说:“兄弟,这都什么时代了?想赚钱还不容易?跟我走吧,包你能赚到学费。”
这人告诉孙林,他叫王德龙,开了一家“出气吧”。原本就是在店里面摆一些橡胶制的假人,还有一些旧家具,让一些心情不好的人到这里来,打打橡胶假人,砸砸家具,花钱买个痛快。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出气吧”里生意清淡了许多,不少客人都说打假人没劲,要是能打真人才过瘾,还要求王德龙找两个人来挨打。王德龙一想这倒是个新点子,于是开出很高的价钱,找到几个人,但都干不了几天,就因为受不了皮肉之苦走了。王德龙只好天天自己上街招兵买马。他见孙林赚钱心切,身体又够壮实,便想让他去自己的店里做活靶子。
孙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王德龙是试试自己是否够强壮。他犹豫了一下,可随即想到:只要能凑够学费,就算天天挨打又能怎样?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问:“我可以去当拳靶子,但你能给我多少工资?”
王德龙说:“我一天给你一百块,还包吃包住。怎么样?不少吧?”
一天一百块,一个月就是三千块,三分之二的学费赚到手了。孙林咬了咬牙,说:“行!”
从那天起,孙林就成了别人的发泄对象。为了保护他不被打伤,王德龙专门为他配备了防护衣和头盔,可即使这样,每天“工作”过后,孙林的身上也要多上好几块淤青。这时候,他总是想起以前那些有人资助、无忧无虑的日子,现在如果能有人帮他一把,或者给他一两句安慰的话,该有多好啊!
这天晚上九点多钟,来了一个年轻人,神情抑郁,嘴里喷着酒气,看上去喝多了,说要打人发泄一下。孙林急忙穿戴护具,准备上前挨揍,却听那年轻人说:“等一等,不许你戴这玩意儿。”
年轻人冷着脸,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在孙林面前摆了摆,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就是想真的打人,你要同意,就实实在在挨我三拳,这两千块钱就是你的了!”说完,手一松,百元的票子撒落一地。
孙林看着地上的钱,心怦怦地狂跳起来。只需要挨三拳,学费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就算被打得头破血流也值啊。他弯下腰去把钱捡起来,然后把护具甩在一边,说:“你打吧。”
年轻人凶狠地扑上来,拳头狠狠地砸在孙林的脸上,这三拳真重啊,三拳过后,孙林满脸是血,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昏了过去。
孙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学校同学和许多好心人听说他为了筹集学费,竟然去当别人的拳靶子,都纷纷看望他,还为他捐款。
谁才是靠山
这天,一位外校的学生来到了他的病床前,这人面色黝黑,衣着简朴,一看就知道也是乡下来的学生,他自我介绍说:“孙林你好,我叫黄伟,是林业大学的,我听同学说了你的事情。我想问一下,资助你的人是陈洪源叔叔吗?”
孙林挺奇怪,黄伟怎么知道自己的资助者的名字呢?他无精打采地点点头:“是的,怎么了?”
黄伟疑惑地看着他:“你确定是他?确定是他停止了对你的资助?”
孙林回答说:“是,他说他的工厂倒闭了,他破产了,没有能力继续帮助我。”
“是的,我也接到过他这样的电话。”黄伟挠挠头说,“其实,我也是陈叔叔资助的。上个学期快结束时,他也给我打过这样的电话。不过,后来他又开始资助我了。所以当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后,我就奇怪,为什么他能继续资助我,却丢开你不管呢?”
孙林大吃一惊,急忙问:“陈叔叔……他还在给你寄钱吗?”
“是啊。”黄伟说,“在开学之前,他把学费和生活费都寄给了我,并且来信说,他的工厂已经起死回生了,所以他会一如既往地帮助我。”
黄伟关切地说:“我怀疑陈叔叔是不是把你忘记了?如果是这样,你提醒一下陈叔叔。他是好人,他还会继续资助你的。”
孙林不由得精神一振,黄伟的猜测不无道理,陈老板资助他们,本来就是出于善心,没有理由厚此薄彼,一定是哪里出现了疏漏。而自己虽然筹够了这学期的学费,可是下学期怎么办?总不能再去挨揍赚钱吧?想起这一个月的痛苦,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他跳下病床,冲出去找了个电话,拨通了陈老板的手机。他委屈地说:“陈叔叔,我是孙林,我见过黄伟了。您的工厂已经度过难关了吧?祝贺您啊,可是,您是不是把我忘记了?”
电话那边,陈老板沉默了片刻,才说:“对不起啊,孙林,我并没有忘记你,只是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再资助你了。”
陈老板的声音不大,但听在孙林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好半天,孙林才支支吾吾地问:“为……为什么啊?陈叔叔……我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小孙,你想过我破产的时候是啥心情吗?说真的,我连死的心都有!”陈老板说,“可是那时候,我资助过的学生都没有再和我联系,只有黄伟这孩子,专门写了封信来安慰我,鼓励我。看了他的信,我落泪了,我的勇气、信心又重新回来了。他是雪中送炭啊。”
孙林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找出什么话来说,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多么希望,你也能给我一封安慰的信,哪怕一个问候的电话,可是,你没有,一直都没有。”
陈老板的声音很平静,可孙林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那时候,他只顾着沉浸在绝望里,只想着自己怎么度过难关,他需要的是别人对他的安慰,至于安慰别人,他想都没想过。
陈老板的话还在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现在,骗我钱的人抓到了,我的工厂又开工了,我也有能力重新资助你们了。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不得不好好考虑考虑啊。”
孙林听到这里,手一抖,电话掉了下去,一旁的黄伟急忙抓起电话放回去,嘴里关切地问着:“怎么回事?陈叔叔同意再帮你了吗?”
孙林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升起无穷的悔恨,自己得到了人家那么多帮助,可在恩人落难时,自己怎么连一句简单的安慰都忘了呢?
(唐雪嫣)
认准这个理
白耀飞离开厂子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在家里发愁。老婆见他挣不钱来,就高一声低一声地骂上了,好像他是这世界上最可恨的人。老婆患癫痫病,时常发作,白耀飞不想和她吵,他想:与其在家里挨骂,还不如到街上转转。他到街上转了一圈,花四百块钱买回了十头小猪,心里嘀咕着:这辈子头一次做买卖,不求赚多少,只求别把老本赔进去。
老婆见丈夫买回了一窝小猪,听说一头可赚到十来块钱,马上就欢喜了,不嚷了,也不骂了,她赶紧找玉米糁儿给小猪熬粥喝。
这些猪从车上卸下来的时候,两条后腿被绳子紧紧绑着,白耀飞知道,如果绑的时间长了,会把后腿勒坏的,想到这里,他就关上了大门,把小猪的后腿全都松开。
白耀飞的老婆熬好猪食以后,发现这些小猪全像小狗似的蹲着,就喊道:“白耀飞,你买的这是狗还是猪,怎么这个样儿的?”
白耀飞从屋里出来看了看,说:“没事,这是被绳子勒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老婆把小猪一只一只地抱到了食盆旁边,这些小猪倒是挺肯吃,半盆粥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一看这些小猪吃得挺欢,女人笑了:“这些小猪胖乎乎的,八成是刚断奶,凭这个吃法,十天八天的也折不了膘。”
“用不了十天八天,”白耀飞说,“如果卖得快,大集上一天就能出手。”可到了傍黑,女人又在院里骂上了:“白耀飞,你这闺女养的,你快来看看,你买的这些猪都得了小儿麻痹症了!”
白耀飞来到院里,把小猪挨个拨拉了一遍,嗨,竟没有一只能站起来的:其实,不捆后腿小猪也不会跑的,原来是猪贩子用了障眼法,把腿有毛病的猪卖给他了!白耀飞的心立时凉了,上当了,受骗了,他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这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也碜牙!”
女人又开口了:“白耀飞,你寻思是人不是人的都能做买卖?你也不尿泡尿照照你这怂样儿能做买卖吗?”
白耀飞的老婆骂着骂着,嗓子干了,往水缸里舀了半瓢子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她用手背一抹嘴,又数落上了:“哎哟俺那娘,俺怎么这么命不济呀,全世界就这么一个好爷们让俺摊上了,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突然,没有动静了,白耀飞想,大概是她又犯病了,到院里一看,只见女人口吐白沫,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白耀飞赶紧用大拇指掐老婆的人中穴,折腾了半晌,才把她救醒。
第二天是大集,白耀飞借了一辆三轮车,把这十头小猪拉到了畜禽市场。他的小猪有奶膘,品相不错,问价的人也不少,可白耀飞不想隐瞒,他把猪腿有伤残的实情说了,这么一来,人人都是连连摇头,贵贱不要。
有个猪贩子对白耀飞说:“你这些小猪要是在我的手里,不光能卖出去,还能卖个好价钱。只要你把后腿一拴,半天就全部出手了。”
白耀飞一板一眼地说:“我不愿意干那缺德的事儿。”
猪贩子笑了:“你这是出家人的心眼儿,不是买卖之道。”
就这样,这些小猪成了白耀飞难以卸掉的一个沉重包袱,看到邻摊的小猪都卖完了,他又着急又上火,急得眼睛发红,嗓子发干,他想花几毛钱买瓶汽水喝,捏捏口袋里仅有的几块零钱,又舍不得了,两只眼不由得老是朝对面的冷饮摊子上望。
就在白耀飞朝对面张望时,他看到了一个骑摩托的中年男子来买冷饮,咦,这不是昨天卖猪给他的那个家伙吗?好小子,看你往哪儿跑!他大步流星地赶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个人的后袄领子:“哥儿们,请你看看小猪!”
那人一回头,白耀飞上下一打量,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那人很和气地一笑:“其实,你也不算认错,你要找的那个人和我很相像,是吗?”
“对,对,那人脸上有一道疤,你认识吗?”
“何止认识,那是我哥哥,我俩是双胞胎……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
白耀飞说了事情的原委,最后说:“我这四百块钱算是白扔了!”
“这样吧,这四百块钱我赔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哪能要你的钱,我得找你哥去!”
中年汉子说:“你要找他,得上县医院。”
“县医院?”
“是啊,他昨天卖了小猪以后,怕人发现,把车子开得飞快,慌乱之中撞在桥栏杆上,车毁人伤,住进了医院。”
“既然是这样,我就自认倒霉了。”白耀飞的心里又沉重起来。
中年汉子说:“老哥哥,就凭你买进来卖不出去这一点儿,我就敢说你是一个好人。”
“咳,甭管好人孬人了,这些小猪算是砸在我的手里了。”
“老哥哥,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你今天遇到我,这窝小猪算是有销路了。”中年汉子说着便掏出手机,三言两语就把卖小猪的事谈妥了,他告诉白耀飞:“我有个朋友是开卤猪馆的,你把猪送到十里香卤猪馆,我在那里等你。”
白耀飞把小猪送到那里,卤猪馆的老板按他的进价给了他四百块钱。从这天以后,白耀飞和那中年汉子就有了交往,中年汉子说:“以前,我和商界的朋友们交往,学到的是如何赚钱,今天我在你那儿学到的是如何做人……你跟着我一起做生意吧。”于是,白耀飞就跟着那中年汉子,从小本生意做起,渐渐地就把买卖做大了……
(许士通)
我是安徽人
去年暑假,我们几户果农,由常去上海打工做生意的小六子牵头联系,把自己种的金帅苹果装箱后,直运上海去卖。
一路上,小六子得意洋洋地向我们传授“经验”:“别瞧上海人自以为精明,这趟咱到上海卖苹果,我教你们几个耍秤杆的秘招。还有,到了上海,可千万别说自己是安徽人,说江苏人或山东人都行,就是不能说安徽人……”他们几个听得津津有味,可我心里总觉得不是味儿。
第二天,我们在上海南汇的一处水果市场卸了货,租了摊位,大家吆吆喝喝,卖起苹果来。果然,到摊前买苹果的上海人大都先要问:“你是什么地方的?”由于有小六子事先关照,大伙儿便今天“山东人”、明天“江苏人”地胡乱搪塞,小六子教的那几个耍秤杆的秘招,大伙儿也比着耍得欢。新民用腿在果箱下面轻轻一碰,秤杆儿顿时高翘起来;大黑的秤杆打了蜡,秤砣总是往外滑;小六子更绝,他有一大一小两个秤砣,轮换着用……
我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这昧心钱赚了心里也不踏实呀,趁没生意的时候便劝说他们几句,可他们反而讥笑我说:“瞧你,书呆子气又来了,上海人钱票子大大的有,多掏几张有什么关系?”无奈,我只好洁身自好,自己决不做昧心事。不过,当买主问我是什么地方人时,我也只有改口道:“山东人。”不然,人家理都不理。唉,都怪安徽人自个把名声弄糟了。
我们几个就这么各卖各的苹果。可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一天,新民的把戏露了底,几个上海人围上来斥责他短斤缺两。闻讯而来的市场管理员没收了他的秤,罚了他的款,最后还一再追问他从哪儿来。新民眼看瞒不下去了,只好吞吞吐吐坦白说:“安……安徽来的。”这下好比捅了马蜂窝,买水果的上海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总而言之一句话:“安徽人太坏,以后买苹果可千万别找安徽人!”
事情过后,小六子给大伙儿打气:“别怕,逮住了是他的,逮不住是咱的,外甥打灯笼——照舅(旧)!”小六子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哇!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大伏天太阳热辣辣地晒着,凉棚挡着又有什么用,有的苹果开始腐烂了,我只好一箱子一箱子地检查,发现有坏疤的就往外扔。而小六子他们却把坏苹果塞藏在果箱底里,照旧往外卖。为这,他们半真半假地喊我:“老呆先生。”
这天中午,我摊前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经过一阵照例的盘问,她要了我两箱苹果,说:“麻烦你帮我送到家,行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当然一口答应了。我托小六子替我照看一下摊位,便扛上两箱苹果随老太太走了。老太太家好远,算一算足足有二里路,我扛着苹果累得直喘粗气。哪知到了她家楼前,老太太竟然叫我把苹果箱扛进楼下一家商店里,她要到电子秤上秤。我心里好不窝火:怎么这样不相信人呢?要不是看你年纪大,非吵你几句不可!不过我心里也不由一阵欣喜:幸好没听小六子那一套,不然今天不就捅了娄子?
那老太太别看走路踮踮的,心里可精呢,见苹果分量不缺,又连忙打开果箱,把苹果翻检了一遍,直到确认没有坏苹果后,她才满脸歉意地对我说:“真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安徽人呢,我总担心上那些安徽人的当。”当下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而老太太却变得热情极了,执意把我让进她家里,从冰箱里拿出果汁饮料,非让我喝下消消热不可。由于惦记着摊位,我收了老太太的苹果钱后,就匆匆告辞了。到了摊位上,我把钱仔细一点数,才发现多出了10元,我明白这一定是老太太给我的“运送辛苦费”,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我心头泛溢。
坏掉的苹果越来越多,大伙儿的心悬了起来,都盼着苹果早点脱手。那天中午时分,有一位瘦瘦长长、显得精明能干的中年人来到我的摊位前,挺客气地递给我一支烟,攀谈了几句,便问道:“你还有多少苹果?”我说:“大概还有四千来斤……”他手一挥:“我都要了!”什么?都要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说:“我给你市场最高价,2元5角一公斤,怎么样?”
这可能吗?中年人见我满脸的疑惑,便道出了原委。原来他姓顾,是附近一家阀门厂的总务科长,为了给工人们搞点福利,厂里派他来采购苹果。顾科长在市场上已经转悠几天了,最后看中了我的苹果。
这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这样的好事哪里寻去?我大喜过望,一笔生意就这样成交了。钱货两讫之后,我忍不住问他道:“顾科长,你为什么单单看中我的苹果呢?”顾科长笑了:“因为你挺诚实的,你不是安徽人,买你的苹果让人放心。而他们,”他指着小六子他们说,“都是安徽人,太滑头!”
我心里不禁觉得好笑,进一步探究道:“顾科长,那你又凭什么认定我不是安徽人呢?”顾科长眨了眨眼睛:“我注意两天了,发现只有你把坏苹果捡出来扔掉,所以嘛,你当然不是安徽人了。”真叫人哭笑不得!
这下轮到小六子他们眼红我了。新民和大黑、二娃他们几个连连抱怨小六子不该教给他们什么秘招,小六子摇晃着头,嘴里咕咕哝哝道:“看不懂,这回真看不懂啦……”
返乡前,不知怎么,我想起了多给我10元钱的那个老太太,我想把钱退回给她,告诉她我就是安徽人,希望她以后别小看我们安徽人了。可转念一想,万一老太太不收这钱怎么办?干脆买两个大西瓜去看望她老人家得了,也算是辞行吧。
敲开了门,那老太太见是我,愣了一下。我忙笑着说明了来意,她显得很激动,回头朝里间喊:“志华,来客人了,是安徽客人!”那个叫“志华”的从里间出来了,这下我们都愣了:这志华不是别人,正是阀门厂的顾科长,老太太是他母亲。你说巧也不巧!还是我先开口说道:“顾科长,我是地地道道的安徽人,这下你该明白看错了吧!”
顾科长喃喃道:“不,不,我怎么会看错人呢?你的苹果真甜,真好,一个坏的也没有,你说我看错人了吗?”
故事到此算是结束了,我把它讲出来,只是想在此呼吁我的那些在上海经商打工的老乡们:诚诚实实、毫不掺假地同上海人相处吧!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在大上海堂堂正正地说一声:我是安徽人!
(王永坤)
遭遇陷阱
我读大三的时候,曾经有过一次非同寻常的应聘经历。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用人公司把面试地点安排在一个大酒店的顶楼会议室。会议室门外挤满了人,看样子都是来应聘的,有的女孩一看就知道精心打扮过。这倒也难怪,广告上提到的待遇的确有点吸引力。我在门口的服务台领了号以后,就找了个角落站着等。
我站的地方正好冲着电梯,正觉闲极无聊的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里面一下子挤出来很多人,最后出来的女孩子引起了我的注意。她坐在轮椅上,人很瘦弱,面色苍白。我当时心里就有些嘀咕,难道她也来面试?招聘广告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要求身体健康,女孩要1米65以上。
她往外摇着轮椅,到电梯门口的时候,突然被自动关闭的门夹住了,这时候假如她不动,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因为电梯门是会自动弹开的,可她下意识地一用力,轮椅一下子往前倾斜了,一转眼,她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我旁边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可这会儿,他们有的低头看表,有的拿出镜子检查是不是要补妆。更让我奇怪的是,那个轮椅女孩没发出一点声音,更没有半点求助的意思。看着那姑娘一声不吭地在那里企图撑起身子,我待不住了,挤出角落,把她扶了起来,帮她坐回轮椅。
我轻轻地问她:“你没事吧?”她看了看我,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始终没开口说话,我也就很识趣地走开了,而她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拿出了一本杂志,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了起来。
终于轮到我面试了,和我一起进去的这一批人大概有二十几个。没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也拨开人群,往里面挤。她恐怕是搞错了,因为即使她是来应聘的,现在也肯定没喊到她的号,我想向她示意,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时我也只好静气敛神,我看过几本关于面试技巧的书,都千篇一律地说了进考场面试就开始了,注意力要集中,不能看上去心不在焉。可我刚刚把注意力集中到几个面试官身上,就见坐在中间主考官位置上的中年男人很惊讶地站起来,朝那个姑娘叫道:“呀,雯雯,你怎么来了?”男人额上有一颗很醒目的大黑痣。
那个姑娘很淡漠地说:“哦,哥,我过来看看。”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震得在场的很多人感觉像衣服被戳了一个洞。
哥?这个姑娘是面试官的妹妹!那我岂不是……我感觉到羡慕、嫉妒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有几双眼睛甚至像凸透镜一样要把目光在我身上燃起来,他们都看到了我刚才帮助这位姑娘的情景。
我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想不到一点同情心夹杂着一点点在学校里学来的商业原则,居然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更想不到在很多书里看到过的因为细节而成功的案例真的发生在了我身上。
那个姑娘不再说话,安静地坐在一旁看我们面试。轮到我的时候,自信心使我出尽风头,再加上英语口语是我的强项,整个面试让其他人相形见绌,我觉得自己赢定了。
就在面试官要当场宣布录取我时,那个姑娘忽然说道:“哥,我看还是不要录取这位小姐吧,刚刚在外面就是她把我推倒的,还说什么瘸子也来应聘,不自量力!”她居然还作势捋起袖子,说:“你看你看,都摔青了。”我一下子懵了。我把她推倒了?有没有搞错啊?我扭过头去愤愤地看着她,可她根本不看我,只是很坚决地看着她的哥哥。我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在想,或许这是他们考验我修养的一道题目。
那个男人说:“可是,雯雯,你看这位小姐多优秀啊!”
雯雯不依不饶地闹着,说:“不可以,道德比能力更重要!”
她还说什么道德?看到他们的争论,我明白这不是一道题目。更令人生气的是,刚才还很羡慕我的人,一转眼就露出扬眉吐气的神情。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姑娘……你……刚才明明是你不小心摔倒了,我扶你起来的啊,你弄弄清楚啊!”
“什么,你还装好人?”她是那么气愤和坚定,“就是你最可恶,我最恨你们这些虚伪的人,明明看不起别人,还要假惺惺地装成好人。”刚才看到真相的人这会儿没有一个站出来替我说话,这一刻,我倒是感受到了刚才雯雯摔倒时的孤独无助和悲凉。
我这会儿也有些明白了,肯定是我的帮助刺激了她的自尊心,加剧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憎恨,特别是看到我刚才出色的表现,她嫉妒了,长期遭遇冷漠让她有些变态了,你比她强又对她好,她就会受不了。当然,这些复杂的分析不是我能想出来的,这是我从心理书上看来的。
那个面试官似乎有所顾忌,古怪地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信了他那个心理扭曲的妹妹的一面之词,在我们这一批面试者中,当场录取了好多人,还给每个人一张很精美的表格,说是填好了表,贴一张二寸免冠照片,再交150元的押金,从下周起就可以上班了。
被录取的人在那里开心地填表,没有人再看我一眼。
我灰溜溜地离开了面试的地方,好几天心里都特别烦,觉得这个世界处处是陷阱,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一个星期以后,我在都市报上看到一篇报道,说最近又抓获了一起诈骗案。报道说,诈骗集团利用全国糖酒会的幌子招聘工作人员,收取押金后就逃之夭夭,已经有上千人上当受骗。我心里一惊,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个被挟在中间的诈骗头目额上有颗硕大的黑痣。这不是雯雯的哥哥吗?我一下子明白了雯雯的用意。
(王松波)
烧出来的祸
先说街北的刘家,是一个屠户。哥哥刘一刀,专管下乡收购生猪,弟弟刘二刀,在街上摆摊儿卖肉。俗话说兄弟同心山成毛,这弟兄二人抱气成团,配合默契,生意自然十二分兴隆,很快成为镇上数一数二的富户。
这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刘氏兄弟的老爹无疾而终。对于高寿老人,这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刘家是富户,偏偏要在丧事上弄出些是非来。
说起这刘老爷子,早年是挺贫穷的,打了半辈子光棍,四十岁上才花了五百元钱,从人贩子手上买了个四川女人,算是半路上成了一个家。谁知这女人生下两个儿子后,前夫从四川找到青龙镇,通过当地政府的干预,又把她领回到四川。刘老爷子没钱再娶,就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把两个儿子拉扯成人。
这段辛酸的家史,刘氏兄弟没齿难忘。因此他们富起来之后,就对老爹百般孝顺,吃穿住用,在小镇都是一流的。现在老爹死了,在后事的安排上,自然是要极尽哀荣的。
兄弟二人心往一处想。传统的唢呐班子不用,请了县里的军乐队一遍一遍地奏哀乐。不要和尚道士念经文作道场,高薪聘了剧团几个唱青衣的演员哭灵。一切准备就绪,刘一刀就与弟弟商量:“明天出殡怎么样?”
刘二刀想想确也没有什么遗漏,正要点头同意,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哗啦啦滚下一串泪珠子,拖着哭腔说:“哥呀,咱们不孝哇!”
刘一刀一怔:“漏了什么事,你快说!”
刘二刀欲言又止,吞吐了半天才开口:“不说罢,说了也办不到。”
刘一刀是个急性子,况且他是长子,老爹的丧礼稍有不周,如果惹得别人耻笑,落话柄的肯定是他,因此就一连声催道:“咱家有的是钱,没有办不来的事!你说吧,漏了什么事,需要多少钱,咱立马去办!”
刘二刀犹豫了半天,还是把心事说了出来。本地的风俗,夫妻们去世后是要合葬的,土话叫作并骨。可现在生母远在四川,音信不通,下落不明,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可能与老爹合葬并骨。可怜老爹前半生是单身,后半辈子是鳏汉,死后又无人作伴,那是何等的凄凉!
听了这一番话,刘一刀也深感内疚。可仔细想来,这问题又实在不好解决。你就是再有钱,谁肯将自己的妻子或老娘的尸骨从土里刨出来,与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合葬!可不给老爹找个伴儿,又算什么富翁、孝子!
到底是刘一刀年龄长、见识广,愁了一阵子,突然一拍脑门说有了!我们既然可以用纸扎轿车、洋房、彩电等等,供老爹身后享用,为什么不可以用纸扎一个“小姐”?
刘二刀也转悲为喜,连说这办法好,并自告奋勇,骑了摩托车飞奔县城,为老爹选购“小姐”。
县城的几家殡葬用品商店,都出售纸扎的“小姐”。刘二刀看了一遍,都觉得不满意,嫌那些“小姐”做工粗糙,面目呆板,特别是那五颜六色的纸衣服,风一吹哗啦啦响,好像是车站拉客的下等妓女,也太糊弄死人了。在最后一家店里,老板见刘二刀像个大买主,就殷勤地询问:“先生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小姐?只要你肯出钱,就是西施那样的大美人,本店也做得出来。”
刘二刀其实也说不出个标准,想了半天,说:“年轻美貌是肯定的,要她像一个活女人!”
老板拍着胸脯说:“请留下定金,明天我用车给你送人。她从本店走,本店就算她的娘家。”
留下一千元定金,刘二刀连眼睛都没有眨。
第二天上午,那老板开车为刘家送去一个纸小姐。虽然是纸扎的身架,但穿了件今年流行的荷花色束腰连衣裙,衬得乳丰臀肥;头上戴了一个披肩发的发套,脑门上还染出一缕黄色。最妙的是下巴上点那一颗美人痣,算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弄得顺盼生辉,风情万种,猛乍看去,犹如活人一般。
刘氏兄弟看了,都很满意,小心翼翼地把纸小姐抬下车,恭恭敬敬地安放在老爹的棺木前。有这样一位佳人相伴,老爹身后也就不会再寂寞了。
刘家的丧事既豪华又新潮,吸引了不少街坊邻居看热闹。这个夸柏木棺材又厚又重,只怕一千年也还不烂;那个说那轿车好像是奥迪,比镇长的桑塔纳还高出一个档次。
最引人注目的,还数那个真人大小的纸小姐,老辈人都说她比那个四川女人可要强出一百倍,想不到刘老爷的身后还真是艳福不浅。
突然,有人压低声音悄悄说,那纸小姐怎么像南街的马玉姗?他这么一说,马上就有人接口道:真的,瞧下巴上那颗美人痣,和马玉姗下巴上那颗一模一样,也是偏右一点点!人们重又打量那纸女人,越看越像,活脱脱就如马玉姗站在那里!
真叫无巧不成书,马玉姗此时正好也在人群里看热闹。除那颗惹眼的美人痣,她也是长发披肩,脑门那儿也有一缕染了金黄色。更巧的是,今年流行的荷花色束腰连衣裙,她也买了一件,今天正巧穿在身上!
马玉姗见人们的目光一会朝纸小姐身上扫描,一会在自己身上聚焦,不由犯起了嘀咕。她是个聪明人,从人们的闲言碎语中马上就听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涨红了粉脸,皱紧了双眉,一声不响地匆匆挤出了人群。
人们忽然有些紧张,心说这下该有好戏看了。
这就该说到南街的马家了。马家也是屠户,干的也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生意。与刘家不同的是,他们不杀猪,而是宰羊。马玉姗的老爸马大头,今年五十多岁,原先是镇副食品站的职工,专司宰羊。后来辞职干起了个体户,还是以宰羊为业。马玉姗的两个哥哥马虎、马豹,一个下乡收羊供老爸宰杀卖肉,一个专做皮毛生意。马玉姗高考落榜后,就在家帮老爸照看摊位。这里又用得着一句俗话,叫父子协力土变金。马家父子同心携手,生意异常红火,也是镇上的富户之一。
且说马玉姗跑回家中,见了她爹马大头,再也憋不住一肚子的屈辱和惊恐,“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马大头对这个千金爱如掌上明珠,哪容她受半点儿委屈,忙丢下生意问:“咋回事?”
马玉姗越哭越厉害:“他们刘家,欺负人!”
这青龙镇姓刘的不少,但还没有哪家敢对财大气粗的马家不另眼相看。马大头问:“哪个刘家?”
马玉姗说:“北街杀猪的刘家!”
马大头就有些不明白了,马家在街南,刘家在街北,一个杀猪一个宰羊,既没有生意上的竞争,又没有邻里间的纠葛,井水不犯河水,他欺负我们干什么?况且我马家的三把刀子也不是吃素的!他催问女儿:“到底他们是咋样欺负你?”
马玉姗哭哭啼啼说了事情的原委,跺着脚道:“比着我的样子扎个纸小姐给那死老头当小老婆,这不是咒人吗?这不是糟蹋人吗?”
居然有这等事?马大头火冒三丈,撂下生意不管,拎了砍肉的钢刀,就奔了刘家。
马大头气势汹汹地闯进刘家的灵堂,一眼瞧见那纸小姐真的与自己的女儿一模一样,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呼”的一声把那把钢刀砍在刘老爷子的棺盖上,厉声叫道:“刘一刀,你给我过来!”
刘一刀身着孝服,头上缠着孝布,正在安排送葬队伍的顺序,听得叫声走进灵堂,一见马大头那个架势,不由攥紧了拳头:“马大叔,有什么事?”
“畜生!”马大头指着那个纸小姐,“你们比着俺闺女弄这个纸小姐,到底想干什么?”
刘一刀看看那纸小姐,不由一怔。原先也觉着这纸小姐挺面熟,可因为事忙,想不起像哪一个。现在马大头一提醒,再看那纸小姐,可不就是马玉姗的孪生姐妹!难怪马大头生气,这事儿也的确不合适。可他不能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忙解释说:“纸小姐是商店做的,我们花钱买的,像谁不像谁,与我们有什么相干?”
这时刘二刀也挤了过来:“我们花钱孝敬自己的老爹,谁管得了!”
马大头虽横,但在青龙镇地界也还论理。对呀,纸小姐是商店卖的,又不是人家自己扎的,这就排除了刘家寻衅滋事的可能。你怎么追究?师出无名嘛!马大头憋了一肚子气,却找不到发泄的突破口。
刘一刀不愿在老爹的丧事过程中出现什么闪失,那样不吉利,也让老爹走得不安宁。他忍着气从棺盖上拔出那把钢刀,说:“马大叔,我这里正忙着,也没工夫陪你喝茶说话,你就去忙你的生意吧!”
马大又纵有满腹怨恨,可他讲不出什么道理,只有悻悻离开。俗话说人死为大,丧主家可不允许别人胡搅蛮缠。
刘家大院里响起一阵吆喝:“请老爷子上路!”
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上了路,吹吹打打来到刘家坟地,十几个精壮汉子一齐用力,缓缓地把棺木放进早就挖好的墓坑。伴着阵阵哀乐和鞭炮声,那些纸糊的楼房、轿车、彩电,以及那个纸小姐,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再说马大头回到家里,还没有停下喘口气,老伴就急忙报告,闺女玉姗浑身发烧,满嘴胡话,病得不轻!马大头强压怒火,忙把闺女送进镇医院。几个老中医把脉诊断,结论都是相同:惊吓所致,急火攻心,于是吃药打针输液,忙了好一阵子,病情才得到控制。
闺女病情稍稍稳定,马大头就来到病房外边,打了手机打呼机,十万火急,刻不容缓,通知两个儿子速速回家。
中午,马虎、马豹双双回到家里。马大头通报了马玉姗的病情和病因,道:“刘家在县城买的纸小姐,和咱家玉姗一模一样,他们在坟上一烧,咱家玉姗就犯了病,这事可咋办!”
马豹性烈如火,一听这事就跳了起来:“奶奶的,跟他们拼了!咱家三把刀还怕斗不过他家的两把刀?”
马大头说:“可人家说纸小姐是商店扎的,像谁不像谁,与人家不相干。”
与他们不相干?马家受此大辱,妹妹受此惊吓,这事怎能就此罢休!马豹瞪了一会儿眼,说:“那就以牙还牙,把他家的女人都比着扎成纸人,烧他个干干净净!”
马虎摇摇头说:“给谁烧?送给谁?”
这倒是个问题。估计天南海北都一样,纸小姐都是烧给死人享用的。自己家里又没有死男人,扎了纸小姐烧给谁?弟兄两个都没了主意,都拿眼睛看着老爸。
马大头也挺犯难:“我这身子骨,估计十年八年也死不了,就是死了,百年以后有你们的妈跟我合葬,不必烧个纸女人惹是生非。”
马豹急得直跺脚:“我们就咽下这口气了?”
马大头拍了一阵大脑袋,终于拍出了一个主意。原来马虎、马豹上边还有一个哥哥马龙,只活了十岁就夭折了。屈指算来,死了整整二十年了。现在何不在他身上作点儿文章?
马虎点点头:“大哥一个人在地下挺孤单,就给他烧吧。”
马豹说:“算来大哥也有三十岁了,早到了婚娶的年龄。反正咱有的是钱,送他三妻四妾也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
为此,马家花钱雇了个小偷,当晚就上刘家把他们的全家福照片弄到了手,第二天就把它送进了县城一家殡葬用品店,让他们照着相片上女人的模样扎纸小姐。那老板见利忘义,答应制作,但狮子大张口,要了很高的酬金。
马豹财大气粗,又报仇心切,说:“只要活儿做得让我满意,酬金之外我还要另付小费呢!”
这一边,马大头早放出风声,要给早夭的大儿子过二十周年,备猪羊三牲,买香丧火纸,请唢呐班子,让亡儿享受一番小康生活。
给一个早夭的小儿过二十周年,这在青龙镇还是破天荒。人们一边暗骂马家富烧一边忍不住到马家看新鲜。开祭那天,青龙镇几乎万人空巷,马家门前热闹非凡。眼见十点刚过,一挂万字头的鞭炮炸出一条路来。几个雇来的闲人,帮着马家抬祭品,猪头、牛头、羊头都是真家伙。轿车、洋房、彩电虽是纸扎的,也都精致漂亮。最让人吃惊的是那四个纸女人,两大两小,服饰发型,腰身脸蛋,一眼就可以看出是比着刘家的两个媳妇和两个女儿做的!
人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这马家厉害呀,人家扎了他们一个马玉姗,他们就扎了人家四个女人!马家父子听在耳里,乐在心上,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青龙镇,想和马家斗富争强,没门儿!
也是冤家路窄,马刘两家的坟地,中间只隔着一条土路。这一天,是刘家老爷子死去的第七天,按照风俗,刘家正给老爹过“头七”,给新坟添土烧纸。初见马家祭奠的队伍走过,他们还有点惊异,没听说马家死了人呀!待队伍走近,隔路相望,刘家的人目光都死死盯上了那四个纸女人!
刘家的两个小女儿才八九岁,还不解人事。妹妹对姐姐说:“瞧,那一个多像你,小辫子翘到天上去了!”姐姐指着另一个小纸人说:“那一个更像你,缺一个牙,还傻笑呢!”
刘家的两个媳妇惊恐万状,紧紧护着各自的女儿。刘家兄弟血冲脑门,牙齿咬得格格响,连路那边的人都听到了。
马家的队伍来到马龙的小坟头前,马大头说:“儿啊,你死得早,没过上好日子,爹给你补一补!”
马豹说:“哥,这四个女人,你就轮换着用吧!”
马虎一按打火机,一股火苗蹿出来,四个纸女人顿时陷身火海。
刘家的小女儿失声哭叫:“妈,别让他烧我们呀!”
刘一刀大张着血红的眼睛,拖着铁锹走过小路:“姓马的,真是欺人太甚!”
刘二刀抡着钉耙奔过来:“哥,这时候还有啥理可讲!”
马家父亲早有准备,纷纷拔出了腰里的钢刀:狭路相逢,短兵相接,杀猪的碰上宰羊的,个个都是打斗的好手,两家人很快扭在了一起。待围观的人们把双方分开,两家坟地中间那条小路,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刘家势弱,一死一残,马家人多,却也一亡二伤。
后来呢,事情闹到了县法院,该判的判了,该罚的罚了。青龙镇上从此少了两个富户,多了一个疯子,那是马玉姗,她披散着头发,一边乱跑一边喊:“别烧呀,别烧呀……”
(曲范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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