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的伯乐-洋布庄生意冷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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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尔滨大街一游解疑惑

    六月十六日,刘九龄的布庄开张,布庄的牌匾也全挂上了,上面写着刘九龄洋布店。

    管家也被请来了。这个管家很年轻,比刘九龄大不了几岁,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是李茂的亲戚,也算是本家的堂侄,叫李儒林。他小时候就离开了屯子,在哈尔滨的一家酒馆坐堂收款,据说那个酒馆的掌柜对他很苛刻,他就不干了。刘九龄很勤快,开张的时候在布庄里跑上跑下,把开张前的活计都干妥帖了。水莲也来了,这孩子在刘家大院是最被老爷和夫人宠着的丫环。这孩子只有爹没有娘,十二岁的时候就到了刘家大院,她叫夫人为干妈,却不敢叫刘洪甲为干爹。因为刘洪甲在大院里从没有笑脸,丫环和家丁也都不敢和他说话,也只有李茂李管家才能和他说上话。其实刘洪甲把水莲打发到哈尔滨来,是有意地撮合她和九龄的婚姻,刘九龄的母亲早就有意让水莲先做童养媳。眼见这个孩子已经十八岁了,等布庄的生意稳定下来,家里肯定会让他和水莲拜堂成亲。刘九龄没有相中水莲,因为这孩子长得有点胖,眼睛也小,嘴上很能说,知道在刘家大院和谁处好关系。这样的媳妇恐怕将来刘九龄压不住她,但他对父母不能抗命,想拖拖水莲,等遇到他看着顺眼的,再和他爹商量。

    开张这天,刘洪甲特意请了许多外国人来捧场,以证明他的布庄是正儿八经的洋布庄。其实这些外国人,刘洪甲并不认识,是他的小舅子找的这些外国人但也不是白找,每个人要付给人家十块大洋,还得到马迭尔西餐厅去吃午餐。刘洪甲的小舅子也很精明,他还安排了一个叫亚历山大的俄国人在开张的时候用俄语朗诵贺词。

    十点整的时候,刘九龄的洋布庄正式开张。刘洪甲请来的洋乐队开始吹起了长管、小号,还有萨克斯。

    刘九龄的洋布庄就在喧闹中开张了。来凑热闹的人都渐渐地散了,刘洪甲的小舅子领着大家去马迭尔西餐厅,但到了西餐厅也只剩下了七八个人。刘洪甲的小舅子显得很尴尬,刘洪甲却很高兴,说道,这是好事,这西餐厅的价格太贵。我数了数至少走了将近二十人,给咱们省下了将近一千块大洋。

    七八个外国人吃饭的速度很快,不到半点钟他们就吃完了,离开了西餐厅。

    刘九龄也是第一次吃西餐,觉得列巴太硬,烧的牛排也是七分熟,嚼都嚼不动。他就对账房先生李儒林说,一会把这桌子上的牛排都带走,回去炖土豆吃。丫环水莲说,少爷,把列巴和洋酒也都带走吧,列巴蒸一蒸,肯定比窝头好吃。洋酒等少爷闲着的时候拿出来喝。咱这布庄才开业,得懂得节俭。

    刘九龄说,水莲说得好,桌子上的东西应该什么都不剩,如果咱布庄要是养一条狗,我把骨头都带走。

    刘九龄和管家、丫环说话让刘洪甲听见了,说道,老儿子,现在我看出来了,你有点出息了。

    刘洪甲的小舅子过来阻拦,剩下的东西别带走,让外国人瞧不起咱们。

    刘洪甲就瞪了他一眼,别扯鸡巴蛋,谁瞧不起谁呀,大街上我看见也有老毛子要饭的,往后要是哪个外国佬到咱们布庄门口要饭,咱们可以给他几片列巴。

    吃完西餐,刘九龄就让大家回布庄去。

    刘洪甲说,从现在开始,这个布庄就你打理了。今天下午,我要和李茂李管家一同回家,下午三点多松花江码头还有一班客轮。

    刘九龄说,李管家,路上多关照我爹。

    李管家说,少爷,遇到什么难事,就打发儒林回刘家大院,我尽快过来帮你们。

    刘洪甲说道,对,李管家说得对,你们千万别在生意上出乱子,要懂得和气生财。

    水莲说,老爷放心吧,少爷在哈尔滨肯定能把布庄打理好,我也能把他伺候好。

    刘洪甲说,水莲,咱们刘家大院有六个丫环,我为啥把你派到哈尔滨来?是因为你对我们刘家很忠诚,人也机灵,手脚勤快。需要买什么就跟少爷说,每年的工钱,一块大洋也不少你的。

    水莲说,就是不给报酬,我也能把少爷伺候好。

    九龄的洋布庄开张以后,并不兴旺,开始几天显得很冷清。刘九龄就跟李儒林商量,照这样继续下去,咱们的布庄会黄的,该如何是好?

    李儒林想了想,说,再好的商铺也有淡季和旺季,也许现在就是淡季,再等几天再说。

    水莲收拾完铺子和后院的屋子,也过来说道,咱们都没做过生意,加上咱们岁数都小,这生意就更难做。昨天不是进来一位俄国人吗?他瞅了瞅,就走了。他为啥走了?还不是因为看我们这几个人年轻,有些靠不住才走的!

    李儒林说道,你这话不对,咱们卖的这些洋布匹就应该是年轻人卖的,年岁大的适合开当铺或者古玩店。

    刘九龄说,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账房先生你就得回到我们刘家大院,让你叔过来帮我们想想办法。

    李儒林说,我听少爷的。

    这一天,终于进来了一位顾客,是位中年人,很瘦,很矮小。他在柜台前把所有的布都看了一遍说道,这洋布还真不错。现在你的库里有多少匹?

    刘九龄说,纯洋布有七十二匹。

    这位顾客想了想,又看了看价签,你这布价格太贵了,如果每匹布给我减去四十块大洋,我就把你库里的布全都买了。

    刘九龄眼睛一亮,心想总算来了一个大户,就叫李儒林,说,你算一算,每一匹布减去四十块大洋,我们还有多少赚头?

    李儒林翻开大账,又拨了一阵算盘子,说道,如果减去四十块大洋,我们不但没有赚头,每匹布还要亏十九块大洋。

    顾客说道,那你就给我减去二十块大洋。

    李儒林笑了,一匹布我们只挣一块大洋,那您是到这儿来抄家的。这些布都是在黑河对岸的海兰泡进的货,从黑河运到哈尔滨,上货轮然后再转车,再上货轮,至少一个月才能到货,费这么大的周折,每匹布我们才挣一块大洋,傻子才这么干。

    顾客脸色很不好看,说道,买卖不成情意在,你这小子说话太不中听,啥样的买卖让你这种人也得搅黄了。说完扭头就走了。

    顾客走后,刘九龄就训斥李儒林,你是个账房先生,不是商铺的掌柜,说话怎么能这么大的口气。

    李儒林说道,少爷,这个家伙不是好人。

    这时,水莲说道,这家伙我认得,是这条街西边天堂布庄的,是个南方生意人,不是杭州就是苏州的。干妈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天他就是从天堂布庄走出来,和一个小伙计一块到菜市场去买菜。

    刘九龄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是想用最低的价格买下咱们的布庄,当年安德烈就是这帮家伙给挤兑走的。

    李儒林说,这个家伙不会死心,肯定还得来,少爷你要有准备。

    果然,第二天,那个顾客又来了,进屋以后露着笑脸走近刘九龄。他见李儒林也在铺子里,就问,你们两个谁是掌柜的?

    刘九龄说道,我是。

    顾客说道,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你是掌柜,你旁边这个伙计肯定是个打杂的,那就请你这位打杂的回到后屋去,生意我们两个谈。

    刘九龄说,你说错了,他是账房先生,我的布庄如果不听账房先生的,我就亏本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顾客说道,你这些布真是不错,我一眼就相中了,上回我来了没把生意谈成,回去我想了想,觉得既然相中了你的布,可以再给你加价,你的布每匹给我减去十块大洋,我就全买了。

    刘九龄说道,你这次来,就是不让我减去十块大洋,我也不想卖给你。你叫叶成善,是这条街西头天堂布庄的掌柜。你到我这儿买布,是没安好心。这个洋布庄原先的俄国老板安德烈就是你们几个江浙人给挤对走的。现在这个洋布庄换人了,我叫刘九龄,就在哈尔滨的近郊,我们家族是有名的大户,在哈尔滨这个地方,没有靠山敢在这儿做生意吗?你们做生意要规矩点,如果惹了我刘九龄,我会让你们倾家荡产,往后想在哈尔滨这个地方混,对不起,没地方了!

    叶成善说道,实在对不起刘掌柜,上次我来就应该跟你交实底,我确实是天堂布庄的。我买你的布不是为了挤对你,因为我的布庄确实没有洋布。我也到黑河去过,过了黑龙江在俄国那个生疏的地方根本就不知道哪儿有洋布,所以我就只好在本地购买了。说实话,这儿原来的掌柜,那个俄国的安德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曾经在我那里买过素织绸子,放在他的柜台上,愣说是东洋日本产的绸子,你说这个老毛子是不是个东西?

    刘九龄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咱们虽然是同行,但不是冤家。往后,我们可以互相走动,互换布匹,这才能和气生财。啥也别说了,我仓库里有七十多匹洋布,我先给你二十匹,价格好说。

    叶成善说道,刘掌柜真是大量,将来你不发大财才怪呢。你给我的二十匹布,多少钱都行,你到我那儿去买素织绸子,我原价给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说是东洋货。

    刘九龄说道,暂时我就不买你的素织绸子了,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

    叶成善说道,好,咱们成交了,过几天,我得请你喝酒。果戈理大街有一家苏州菜馆,我请你吃南方菜。

    刘九龄说道,好啊,到时我肯定去。

    叶成善走了。李儒林对刘九龄说道,少爷,这个叶成善换了一个招数,你心里得有数,别陷到他的坑里。这二十匹布你不应该给他。

    水莲也说,李先生说得对,表面这个叶成善是有诚意的,但是我总看着他暗藏杀机。

    刘九龄说,我心里有数。古人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几天过去了,布庄的生意仍然冷清。这天,刘九龄就和李儒林商量,生意冷清,肯定是有原因的。李儒林说,我看最好能找咱们的知心朋友或者是亲戚,对这条街上的所有布庄进行一次暗访。我总认为,生意冷清和叶成善他们这些南方人有关系。

    刘九龄想了想,说道,你明天回去一趟,把这里的生意回去跟我爹和你叔说一下,也把咱们开张不利的事儿说一下。

    李儒林说,我快去快回,明天走,争取后天就返回来。

    第二天,李儒林租了一辆俄国洋轿车,回去了。因为李儒林不在布庄,刘九龄觉得自己难以支撑门面,就暂时关门了。

    水莲见是一个好机会,就对刘九龄说道,少爷,我看你有点闷得慌,我陪你出去在哈尔滨溜达溜达吧。

    刘九龄说,好啊,这几天一直也没有走出布庄,也真把我闷死了。

    在刘九龄的眼里,这哈尔滨实在是太大了。水莲和刘九龄走在宽敞的石头街上,也有些看花了眼,但是,她好像不太注意这城市的繁华和热闹,而是不断地去看刘九龄。原来在刘家大院,她就像一只小兔子,虽然前院后院地跑,但心里还是有些胆怯。毕竟,自己是个穷孩子,在刘家大院虽然是老夫人的干姑娘,可毕竟还是一个丫环。她不敢正视老爷,更不敢正视刘家大院里的少爷。七少爷八少爷每半年回来一次,他们都长着一张很冷的脸,对下人们说话,也没有好口气。今天,她能仔细地去看九少爷刘九龄了。这次被送到哈尔滨伺候少爷,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是干妈撮合她和少爷能成姻缘,可她现在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这小少爷能不能稀罕她。

    刘九龄在大街上留意看有没有布庄。只要看见布庄,他就走进去。走了将近一个上午,他只看见了一家布庄,这家布庄是在哈尔滨最热闹的一条街上。布庄里的丝绸和洋布很少,都是印花的棉织布。买这些布的人都是些平民百姓,也看出他们都是在哈尔滨生活的底层人。这家布庄的商号也很朴实,叫尤大嫂布店。这个布庄给刘九龄一个启示,在哈尔滨这个大闹市,洋人还是不如当地的贫民百姓多。他也注意到,在许多条街上,也没有看见做洋衣服的成衣铺,因为在许多商店里都有外国人开的洋服店,如果有现成的洋服,谁还去买洋布自己做呢。

    刘九龄就一声长叹,完了,我的洋布庄将来不黄才怪呢!

    水莲说道,少爷,我知道你为啥长叹了。你看见尤大嫂布店里的顾客很多,人家卖的都是土棉布,普通百姓能买得起,所以生意好。哈尔滨的外国人还是没有当地的穷苦百姓多,洋布肯定很难卖。少爷不必犯愁,依我看,回去跟老爷说,咱们的布店就别叫洋布店了,往后还是卖土棉布吧。我把牌号都想好了,我说出来少爷您别生气,就叫刘老疙瘩棉布店……

    刘九龄忍不住哈哈地笑了,已经有很长时间刘九龄没这样笑过了。水莲见少爷在笑,就小心翼翼地说,少爷,你是在笑话我吗?

    刘九龄不笑了,不是笑话你。过去在咱们刘家大院我也没有看出你多么机灵,只看出你勤快,对我妈很好。自从你来到布庄以后我才发现,你这丫头很机灵,脑子里总想事。做事也仔细,还勤快。

    水莲一下子兴奋起来,少爷的这番话好像让她感觉到,他相中自己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了。他们对哈尔滨的街道不太熟,不知不觉地就走进了一条人很稀少的街道。这条街大多是作坊,有几家俄国人开的列巴坊,有做葡萄酒的作坊,还有熏肉的作坊,一条街到处都是香味。这时,迎面过来三四个骑洋车子的人,他们都穿着皮衣服,戴着眼镜,都梳着五五开的分头。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嘴里竟然还叼着一支洋烟……

    刘九龄看着这个叼洋烟的人一怔,他好像见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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