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

    儿子越来越淘气，淘气得让他们夫妻俩越来越害怕。儿子总是给他们惹出应接不暇的祸事来。儿子还是个孩子，他们是父母，是儿子的监护人，儿子惹下的祸事自然要由他们来承担和平息，低三下四地说好话，赔不是，甚至掏出钱来赔偿儿子弄出的损失。

    儿子让他们每天都提心吊胆，每天儿子回来他们都检验员一样地在儿子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找寻着儿子惹了祸事后隐隐的不安或暗藏的胆怯。如果儿子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胆怯、慌乱、不安，那他们的心立刻就感觉轻松了。反之他们的心就会悬起来，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儿子惹出祸事的相关电话，或是带着怒气的敲门声响起。等电话打来或是人家找上门来，他或她就要立刻好话说尽地赔不是给人家。给人家赔不是的时候心里恨儿子恨得不得了，想等赔完不是后一定把儿子打得屁股开花。可等撂下电话或是送走找上门来的人，把儿子扯过来，打了两下后就住了手，儿子的眼泪让他和她都不忍心再打下去。

    总低三下四地给人家赔不是让他和她很苦恼，更是心悸得厉害。儿子惹祸事了，他和她都不想接电话或接待找上门来的人，都想躲开。可他们不能都躲开，他们是儿子的父母，职责所在，躲不开的，必须得有一个来承受儿子的祸事。他和她都尽力地把这个不光彩的职责推给对方，而他和她也自然是极不情愿地往回推。推来推去的，自然就有了矛盾，便开始争吵，渐渐地便争吵得厉害，就差没大打出手了。

    有一天他们又为谁来平息儿子惹下的祸事吵了起来，他的嘴没有她的厉害，他吵不过她，他又不想也不甘心自己低三下四地去赔不是，他就对她说：“别吵了，咱们抓阄吧！如果我抓到了就我来，我心里也感觉公平和好受些。”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谁抓着谁就赔不是。以后儿子再惹了祸，咱们就这么办，抓阄决定谁赔不是。”

    自此，儿子再惹了祸事，他们便以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谁平息儿子惹下的祸事。儿子打了同学，在儿子同学的父母还没有找上门来前，他和她便已抓阄来决定谁接待和赔不是，抓住的便留在家里等着给人家说好话，没抓到的便可以出去了，免得留在家里不说点过意不去的好话不表露一下歉意的笑脸让人家讲究。儿子考试没考好，被通知去开家长会，他和她谁也不愿意去接受儿子老师的批评教育，更何况面对那么多考得好的学生家长更是脸面无光，谁都不愿意去，自然要抓阄来决定。

    他们似乎对于儿子的一切都乐于采取抓阄的方式来解决，包括儿子有时被别的孩子打了，需要他们去别人家讨个说法的时候。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但这种情况的抓阄与儿子惹下祸事后抓阄的感觉和心情截然不同，这种情况下他们都是极度兴奋地去抓阄，不像去平息儿子惹下祸事那种抓阄时的心怯、心惊。抓着了，也不会是去平息祸事的沮丧和不情愿，而是有一些欣喜和兴冲冲的。

    抓阄几乎成了他们日常生活中对儿子的一种选择形式，让他们有些乐此不彼。而儿子呢，对他们抓阎来决定去平息自己惹下的祸事开始感觉很新奇，但渐渐地儿子的目光里就没有了新奇，而是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忧郁。儿子在他们抓阄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站着，冷冷地看着他们抓阄。他或她抓到了，重重地叹一口气，儿子便在他或她的叹息声中低着头钻进了自己的卧室。

    他和她的婚姻出现了裂痕，已经无法弥补的裂痕，他和她已经不可选择地要离婚了。

    儿子跟谁成了他和她最大的难题。即使儿子惹了那么多的祸事，让他们那么的没有面子，可在儿子的选择上，他们都不可能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而他和她都极力地出自真心地想拥有儿子。他们才意识到，儿子毕竟是与自己有着最亲近的血肉相连的人啊！有谁会舍得把自己的血肉丢掉呢？

    在儿子跟谁的问题上他们僵持着，他们的婚姻已无可挽救，但儿子必须跟随他们其中一人。他们僵持不下，互不相让，但这不是办法，他们最后决定，那就让儿子决定吧！儿子想跟谁就跟谁。他们把儿子叫到跟前，有些凄苦地对儿子说，你自己选择吧，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儿子不说话，眼里含着泪看着他们。儿子慢慢地伸出双手，他们看见儿子的两只小手里各放了一个小纸团。儿子说：“你们抓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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