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华

    简和复是很要好的朋友。

    简和复也是两个差别很大、命运不同的人。

    小时候，简说，复，我们去用弹弓打鸟玩儿吧？

    复看了看身后的母亲，就说，不去了，我还是先写作业吧。

    简说，替我也写一份吧，能写多少先写多少。

    复笑了笑，简就高兴地去玩儿了。

    当然，简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复的成绩每次总考第一，以至于简的妈妈在批评简时，总是说，看看人家复，比你多长几个脑袋咋了？

    初中和高中时，他们在外边上。简和复自然住在一块儿，吃在一块儿，只是学，不在一块儿。每次简总是匆匆忙忙地拿着复的作业抄一通就完事儿。若不是上课，简可能就不用呆在学校了。简干什么去了？简去外边玩儿，爬山涉水溜冰上网玩游戏等等，不亦乐乎。只是每一次简不再去叫复，简知道复要好好学习。简想，两个人有一个好好学习，将来出人头地，自己沾点光就行了。就拿那次什么国际竞赛来说，复拿了一等奖，简就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

    简对老师的批评充耳不闻，复对老师的表扬习以为常。

    复不想玩儿吗？复也想。可老师说，复，你很有前途，我们班名牌大学的那个任务名额，非你不能完成啊。复懂事，复就不去玩了。

    高考成绩出来，复是市里的高考状元，得到校长和市领导的高度赞扬，并资助复所有的大学费用，还勉励复说，可要为咱们市争光啊。

    简，回家种地去了。

    复去上学的那一天，简送复。简说，你是我的骄傲！我一生有你这样的伙伴儿，是我的荣幸！两人就拥抱在一起，泪光闪闪。

    一别就是两年。两年后，复才回家。

    复透过厚厚的眼镜片，远远地看到简来接他。

    两个人又拥抱在一起。

    晚上，兄弟俩抵足长谈。

    简说，这两年，种地、打工、相亲、玩儿。

    复说，读书、考试，读书、考试，读书、考试。

    简说，不上学才知道上学的好啊。

    复说，上学好？上学没什么好，累。我倒想跟你一样，种地、打工、玩儿。

    简说，别胡说了，好好地读你的书吧。

    复说，唉，你看，这学校是不是也像一座围城？

    简说，围城？什么围城？

    复说，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啊。

    依旧是简去送复。简说，好好读书啊。复说，这句话我听得太多太多。

    一别又是几年。几年后，简打电话给复说，我下月结婚，你好久没回来了。复说，你要结婚了？我还没谈恋爱呢！放心吧，我一定抽空回去。

    婚礼那天，复准时出现。

    简说，该读研究生了吧？

    复说，硕博连读，少了两年，读博士了。

    简的眼中透出异样的羡慕。简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就说，好好读书啊，你可是咱家乡的骄傲啊。

    复苦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们去用弹弓打鸟玩儿吧？

    简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答应了。

    在树林间穿梭，在田野里奔跑，在河水边嬉戏，在山顶上眺望，在大自然中呼吸，这一天，复觉得，这个世界充满快乐。

    仍然是简去送复。

    简没说话，复就流下眼泪。

    简说，哭啥？又不是生死离别，哭啥？

    复走了。

    复真的走了。

    复回来的时候，在一个坛子里面，里面是复的骨灰。

    复自杀了。听送骨灰的人说，复自杀前，就有精神病。

    简哭得一塌糊涂，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恍惚中，简看到复在向他微笑，孩子般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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