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知今天是你的生日,而今天也恰好是全世界一年一度的节庆日,为了庆祝各国人民皆能享有的盛世和平。”电视主持人笑了笑,又问,“你能否谈一谈,被自己试图杀死的人原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要知道他可是最有权势的人,置你于死地其实易如反掌。”
“嗯,你说得对,玛吉!”其中一位年轻人说道,“老实说,我和我的兄弟当初分不清是非黑白,脑海中一直被灌输着关于从天而降的救世主的说法——据说那个人会从天而降,然后带我们去天堂。你也知道,像这样的谎言已经被那些歪曲事实的骗子传播了数千年。因此,我们将行刺最高领袖当成了职责。我们本以为他也是魔鬼的爪牙,所以我们是出于自愿行刺的。当我们行踪败露成为阶下囚时,万万没想到大元首竟下令放了我们!少有人能明白,救世主其实不在天上,就在这个人间,不是吗?”
“我能理解,嗯。”主持人咯咯地笑着说,“我喜欢你这样的言辞。要是那些仍然在逃的执迷不悟的人能听到你刚才说的话就好了!”
“是的!”他答道,“我是说,我和我的兄弟甚至无法理解,为何大元首对像我们这样曾试图杀害他的人心慈手软。能有这样一位高尚的领袖,这个世界可真是走运。我们是高级智慧生物,我们已经探索且穿梭了超出我们所在空间之外的世界——比如在时间中旅行。或者你随便说个什么,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然而从未有谁见过什么上帝。科学不仅证明了这一点,还揭了那些神秘信仰的老底。那些信仰禁锢了人的思维,使得人类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受到局限。这是个新的时代,一个认知的新纪元。而新的认知将带领人类去往那些未知领域,去往那些曾被认为不存在的,或是仅属于上帝的,或者任何旧思想者所信奉的神域。”
“这是我从你的新书《隧道之光》的第十七页看到的,我直接引用你的原文:‘人类是上帝,因为上帝即人!’你能向大家阐释一下这句话吗?”主持人问道。
“事实上,人类过去一直敬仰生活在天空的,高坐于金椅子之上的高智慧生命。”他咯咯笑道,“但是这些旧时代的人们没能醒悟,他们寻找的其实是他们自己,而他们从未找到所寻之物,正是由于它即是自己。只有怀着新人类的精神才能认清过去的人所寻求之物,他们发现过去的信仰就像是一只狗追着自己的尾巴跑一样,不论跑多少圈,都是追不上的。”
观众们开心地鼓掌。
“不过,我不想谈得过多,”他补充道,“否则会扫了那些好奇宝宝们的兴。欢迎购买我们的新书《隧道之光》,它会让你大开眼界。”
“我明白,我同意。”主持人说,“拉里,你怎么看?”她转向另一个小伙子问道:“对此想说什么?”
“正如哈里所言,过去极少有人意识到我们的救世主不在天上,而在人间。”他清清嗓子,“我呼吁,所有的人都应来支持我们伟大的领袖——我们的大元首,这个人为我们带来了地球上前所未有的和平与繁荣。世上还没有第二个人的奉献能与他比肩,他就是我们的最高领袖——大元首。”
“嗯!简短有力的演说。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对吧?”主持人说。接着她转过身来正对着镜头说道:“刚才的发言来自这对双胞胎兄弟——拉里以及哈里·诺彻尔。他俩曾在数年前试图暗杀我们的伟大领袖,大元首埃塞诺科尔·杰西·萨克。谁能想到,大元首的仁慈竟使他们放下屠刀,成为和平的拥护者。现在他们奔走于世界各地,游说、教育、引导人们接受新的观念。您可在就近的书店或是网上购买他们的小说处女作《隧道之光》。那么,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我是你们的主持人,联合新闻卫报的马吉·坎特尔。愿世界和平!”
电视里开始播送广告。帕姆·卡洛斯关掉了平板电脑,然后将它插在一个位于洞口的小型太阳能充电器上。
“你需要水来洗澡吗,帕姆?”一个女人开口道。
“不,塔玛拉,我就不洗了!”他说。
“已经两天了。”她说,“我们可不能因为暂时睡在洞穴里,就活得像山顶洞人一样啊。”
“可我们确实是呀,塔玛拉!”他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我们现在跟山顶洞人没什么差别。”
帕姆几步走到洞穴边缘,站在那里俯瞰下方的山谷。隔着崇山峻岭,仍能望见那屹立在世界首都的,海岸上的巨大雕塑。当世的大元首身披金色站在一片光晕之中。直升机在它的周围盘旋,礼花漫天,船只和城市里庆祝的人群依稀可辨。
“要是他们知道真相就好了!”他说。
“也许你不该担心那些不愿被救赎的人。”塔玛拉一边说一边走向他。
“我倒情愿这么简单!”他说,“可是祂已将重任置于我的心上,只要祂的子民一日受此奴役,我便一日难得心安!”
“我认识你许多年了,帕姆。”她说:“在高中时代初见的那日,我就告诉过你,你的同情心总有一天会害你掉进深渊自顾不暇,更没有人会来救你。现在,看看吧,我们都成什么样了:连正常的生活都变成了奢求。到处是你的通缉令,你不得不像头猎物一样东躲西藏。你连在亲戚朋友之间,都变得无法抬起头来,还在浪费时间和精力徒劳地……解放世人?世人们可觉得他们自己很幸福啊!”
“你不会明白的,阿塔。”他回应道,“我也不求你明白。”
“相信我,帕姆。”她仍不死心地说,“我很明白。而且我知道,自从这场混乱一开始,祂就不再回应你的任何一次祈祷了。我是你的妻子,我对你的了解可比你想象的要深刻。也许上帝希望你花更多的时间在我们自己身上,而不是试图去将世界从你臆想的毁灭和蒙蔽中拯救出来。”她顿了顿说,“宝贝,我们应该想法子开心起来,享受当下。”她叹口气道,“尽管咱们的两个儿子已与所有的孩子们一道被夺走了,就在那可怕的巨响使世界为之颤抖的时候……”她从背后抱住他,然后说道,“假如祂准备好并且愿意任命你帮祂,祂会降临或暗访你……像过去那样出现在你的梦中,给你指示,也许。”
“祂不会回来的,”帕姆说,“至少不会降临于现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孩子们都安然无恙地待在祂的身边。而这儿的一切景象都不再使祂喜悦。”他叹道,“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帕姆转过身去,紧紧抱住她,继而亲吻她。
“我知道有一个预言,说你会终止这个东西对于世界的奴役,这个被当作救世主的东西。但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周遭吧,宝贝儿,这些人可都幸福着呢!”塔玛拉继续说着,“你在新闻里也见到过了,你甚至可以从这里看到、听到他们的欢呼声!如果我是祂,我会由着他们堕落。我想说,假如有人告诉你他们不需要你,等到他们向你哭喊求救的那天,即使你知道没有你的帮助,他们会过得比他们早先预想得惨,你也最好撂下他们别管!”
“你总忘记还有很多人像我们一样在东躲西藏,还有很多人没有向这个雕像低头。”帕姆说,“让最黑暗的时代被照亮,就是我们的使命。尽管这很难……但这正是我们,作为上帝的孩子,我们所应尽的义务——就是去遵从祂的意志,在人间行善!”
塔玛拉叹了一口气。
清风掠过洞口的声音宛如吟唱,他们默默地立在彼此的怀抱中,向这圣歌致意。
“我怀念陈酿葡萄酒的醇香,那是家的味道。”她陷入回忆,说道,“洗衣粉的香气。啊……我那条漂亮的蓝裙子。宝贝,你还记得它吗?你从欧洲为我带回来的。”
“我当然记得,”他回答说,“那时我把它的照片发给你,你便迫不及待地盼着我回来。我甚至对它有一点妒忌!又怎会忘记?”
“它就是一条裙子而已呀,宝贝!”塔玛拉道,“得啦!”
“可别嫌我小题大做呀,亲爱的!”他申辩说,“我外出了差不多一个月,可你竟然只想着摸摸裙子,而不是我!”说着咯咯笑起来。
“走开啦!”塔玛拉应着,一面轻轻地啃咬他的胸口,“咯咯!”
“我想孩子们了!”他说。
“我也很想念他们!”她表示赞同地说,“他们都继承了你那好看的笑容。”
“他们长得更像你!”他反驳说。
“可他们的眼睛像你哦!”她坚持己见,“他们有像你一样的身材和声音!”
“对。我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
“像一只美洲狮在黑暗中低吼,”她说,“轻唤我的名字!你的声音让高中时代的我更加为你感到着迷。”她笑了。
“我竟然不知道,”帕姆说,“不然我该泡了多少姑娘呀!”
“嗯?”她毫不示弱,直视他的眼睛说,“不然我该用眼神逼退多少竞争者!咯!凶你哦!”
“你的眼神只会困住男人的心。”他一边说一边将她抱起然后说道,“一点也不可怕!”他亲吻她。
“我爱你!”塔玛拉说着吻了回去。
“我也爱你!”帕姆回应她说,“亲爱的,你可胖了不少。”他取笑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做点什么运动减减肥吗?”
“闭嘴!”她回答他。
他将她抱回洞穴时,两人都笑着。
他们做了,然后聊了一会儿。塔玛拉一直在说那两个孩子的事。帕姆不想过多的谈这个,但他不得不回她的话。等她意识到他对话题感到不自在,便撂下他,径直去往洞口。帕姆没理她,打算趁机休息一会儿。他闭上眼睛滑入梦的海洋,直到她的声音将他惊醒。
“帕姆!”她哭喊着。
帕姆翻过身,看到塔玛拉倒在地上,有两个穿军装的男子正用枪指着她。还有两个男人正爬在洞口附近的绳子上。未及他做出反应,一个男人已经一枪打中试图挣扎起来的塔玛拉。
塔玛拉当即死亡。
“不!”帕姆尖叫道。他起身冲向她,抱起了她。
“不,宝贝!”他哭了,“亲爱的,醒醒!”
“谁叫你开枪的?”一个戴面具的男人一边从绳子上下来一边问道。
“她乱动,长官!”开枪者回答说。
“蠢货!我看你死定了,等着被枪毙吧。”那个看起来像长官一样的男人说。
帕姆失控并站起身,他注意到他们制服上的标志:宗教警察。他冲向那个射击者并将他打到,但招来一记响亮的警棍,正中他的后脑勺。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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