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开了家房地产公司,身价不菲。他除了做生意赚钱之外,就只有一个嗜好——下围棋,是个有本子的“业余四段”棋手。
在雇请私家车司机时,老板有一个特殊的要求,必须是围棋爱好者,而且还要“业余二段”棋艺以上水平的才能应聘。就这样,近年来有几个司机因技艺不能“与时俱进”先后下了岗。
谁都知道这并不是司机们的专业技术不行,错总出在他们的第二技能上。每天一两盘必修课的结果总是让老板不甚满意:“你怎么老没提高,满脑子的浆糊。”在他看来,开车的司机输棋比车没开好更令人心烦,“会开车的司机哪都有,能把围棋走好的可就不多了。”
老板经常自诩是那种喜欢与高智商之人相处的人。有时司机偶尔赢他一盘,老板口头禅又出来了:“看你玩这‘雕虫小技’的棋风,平常生活中的小动作肯定多。”一般的人听了这些话也真受不了。
我的朋友阿汉,单位竟争下了岗,在家闲着,好脾气。下岗的原因就是大家说他太贪玩。玩啥?下棋,什么棋都下,围棋、中国象棋、国际象棋、五子棋、军棋……实在没棋伴,抓着个看大门的老头、退休遛弯的老太太还玩玩飞行棋、玻璃跳棋什么的。
单位的领导和广大职工最后一致说:“我们汽车运输公司和棋协确实扯不上一丁点关系,你还是回家呆着去吧。”
这一呆可把阿汉呆怕了,他是一个独生子,三十多岁了没结婚,还得养活年迈多病的老妈妈。
经朋友推荐,阿汉来这家房地产公司应聘给老板开车。待遇还真没得说,优厚的诱人。录用考核跟开车没丁点关系,是秘书安排他与老板下一盘围棋。
结果阿汉没按朋友再三叮嘱的办,上来三两下就干净利落的把个老板给收拾了。
投子认负的同时,老板突然问他:“除了下围棋你还会做什么?”
“噢,下象棋、打桥牌……”
“不是说下棋,我问你是干什么的?”老板乜斜着眼问道。
“我?我是来应聘开车的。”阿汉纳闷,老板怎么不知道他是来干嘛的?
老板太忙,要去开会,走之前话和棋一齐扔下:“明天再跟你杀。”
秘书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郑重的通知阿汉:“你被录用了,明天来上班吧。”
可第二天走棋阿汉输了,接下来第三天又输了……
老板有点无奈的摇头:“再高的水平跟我走上几天,我准能超过他。你们怎么就这么难得提高一点,”他又象是安抚阿汉一样,拍着他的肩膀头说:“我看你的棋还是很有可塑性的,能下好。去、去买书看看,要多学习。”
阿汉最大优点就是慢性格,脾气好,好得一塌糊涂,谁说什么他就只笑一笑,能接受。
买书学习。还真管用,看了几天书就赢了老板一盘,虽然只赢了半目棋,但也是一个赢。
过了几天又老输,不行了,再去买书,反正老板给钱,多买一些,什么《黑布局》、《白布局》呀,《中盘绞杀》、《收官技巧》呀,厚的薄的统统搬回来。又赢了一盘,只赢一目。
如此学习一段时间,偶尔也能赢上一盘。但总的来说输还是主题,每次总是在最后时刻守不住城池,输的不多,往往也就是一目、两目的。
“唉”有时也难怪老板发自内心的惋惜:“这样好的棋你都敢输,说明你这脑袋真是叫门板夹过的!指望能超过我,恐怕也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是、是,真是。”阿汉心悦诚服,朝死里猛劲点头。
随和、服从、迎合都解决不了问题,对于老板来说这些见多了。他早说过,他从不喜欢跟低智商的人打交道。就在阿汉随时都有被炒尤鱼的微妙时刻,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天,老板到国贸大厦去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与外商洽谈合资业务的会议。
老板带着秘书乘电梯上了楼,阿汉照例回到车里去看他的围棋棋谱。不一会秘书神情慌张的跑了出来,开车门的手都有些哆嗦,发颤而急促的说:“快、快开车,回去,回公司。”
阿汉大惑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啦?老板呢?”
“少废话,快呀!开车。开会纪要都没带,我以为是他带着了,他以为是我带着。”秘书已经是语无伦次。他知道这个文件在这次会议上的重要性,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明天只能在家呆着的后果了。
“是这个吗”?阿汉变戏法般的从座位旁拉出一个文件袋子,慢不叽叽的问。
秘书瞪大了眼睛,激动的一把将文件袋抓到手里:“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
“早上在老板办公室里,我看见他出门前把包夹上,却放下了手上的这个文件袋,我就顺手带上了。”阿汉依然慢条斯里的说。
“谢谢,谢谢,你可救了我。”车里不能鞠躬,也不能下跪,否则秘书什么事都可能会做出来。
老板开完会,上车后只是笑眯眯的对阿汉说了句:“看不出来,憨憨的还藏着点心眼啊!”
有次,老板在办公室毕恭毕敬的接了个电话后,抬头震怒的问在场的秘书和阿汉:“你们谁昨天下午接的城市规划局范局长的电话?”
秘书看见老板这般模样,知道有人闯祸了,因为老板跟范局长是哥们,没事就常在一起花天酒地的海吃海喝海玩。他用眼瞟了瞟站在一旁正摆弄钥匙扣的阿汉后轻声答道:“没有啊,我没接过范局长的电话。”
“那就是你咯?”老板一脸威严的转过头来盯着阿汉。
“是我,我是接了个电话,可我不知道那是范局长打来的。”阿汉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轻松的回答。
“你连是谁打来的都不知道,为啥要说我出国了?”老板口气里有气愤也有莫名其妙。
“他只在电话里叫喊让您马上去裕华大酒楼,我知道昨天您的女儿过生日,所以您早早就关机回家去了,那时正是吃饭时间,谁找您还不都是出去应酬啊,我怕他继续找您,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哦”,老板怔怔的看着阿汉,气似乎消了些,停顿片刻,老板自言自语的说:“这样也好,那‘范桶’一定又是叫我赶去帮他买那饭局的单,呸!”
阿汉在公司里就这样跌跌撞撞走了过来。
一次我们众朋友聚会,大家蓦然回首惊奇发现:阿汉已在这家房地产公司给老板开了两年“大奔”了。
全省围棋大赛即将开枰,老板报名参加,抽点时间玩呗!顺带着给阿汉也报了个名。
经过近一个月的业余时间捉对厮杀,结果出来了,老板没入围,第二轮即被淘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阿汉却惊天地的拿了个青年业余组亚军,棋协在此之前甚至根本不知道省里的围棋界还有这么一个叫阿汉的人。
接踵而来的是:体协聘请阿汉担任省少年围棋业校的教练,省围棋集训队队员,省围棋协会会员。
老板得知此事后惊得目瞪口呆:“他,他得了亚军?我怎么说也是个业余四段,他可是每次都输我的呀!”
我们众朋友心里都明白:每次都不能输多、也不能输少,只输一目两目,甚至是半目,阿汉这棋艺必须要达到一种怎样的精妙境界呀!
而阿汉却说:“其实我只想为我妈端稳一只饭碗,这次拿亚军是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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