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从参与主体的角度看微博反腐使用过程中所出现的主要问题
微博反腐的参与主体包括广大博主、当事官员、微博运营商及查处机关等个人和单位。微博反腐的整个流程离不开这些主体的参与，而在参与的过程中由于人为原因导致出现了一些本来可以避免的问题，主要体现在：
一、微博反腐暴力
所谓微博反腐暴力就是指微博用户利用微博在发布或评论有关反腐内容时使用具有攻击性、煽动性、侮辱性的语句对当事官员及其相关人员和组织进行言语讨伐，给被攻击方带来重大名誉损害的行为。从隶属关系上看，微博反腐暴力属于微博暴力的一种，而微博暴力又只是网络暴力的一种。目前微博暴力是网络暴力的重灾区，微博反腐暴力又是微博暴力中增长迅速、危害性最强的一部分。
微博反腐暴力的表现
首先，微博反腐语言的暴力倾向明显。一些博主在爆料腐败线索时为表达个人愤怒而使用一些夸大性的词语或对被爆料对象展开人身攻击，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把被爆料官员冠以“史上最XX贪官”的称号，以及采用“人民叛徒”、“贪财好色”等带有极大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被爆料者。在别有用心的人的鼓动下，缺乏理性判断能力的博主也会采用同样充满暴力色彩的语言进行评论和转发，最终使谩骂声、喊杀声充斥着微博空间。在这样群情激奋的空间内，广大博主和网友容易表现出极不稳定的心理状态，易在少数博主的语言激发下失去原有的理性立场，从而跟随着别人对当事官员展开围攻，甚至发出所谓的网上“追杀令”或“通缉令”，更有甚者会把语言攻击的矛头扩大至当事官员的家人、亲朋或单位等与其相关的人员或组织。这些行为已经严重超越了舆论监督的底线，为法律和道德所不容。其次，微博反腐暴力从网络世界延伸至现实世界。暴力性的语言在微博空间里发布和传播时，其影响范围还只是在虚拟的空间范围内，并没有对现实生活中当事官员的人身安全造成伤害，但在网络上被激怒的博主们极有可能通过人肉搜索的方式找到当事官员的家庭住址、社会关系等基本信息并予以公布，这让那些极端的博主把暴力从网络搬到了现实世界。微博讨论中频繁出现暴力威胁，展现出暴力渴望，但更为危险的是，在虚拟现实中的威胁和恫吓，开始转变为现实暴力行为。[90]网民把惩罚的方式从网络搬到现实，他们通过电话、短信骚扰以及围攻当事官员家庭住址或工作单位等方式对当事官员及其家人的日常生活进行骚扰，从而达到给予其更大惩罚的目的。
微博反腐暴力产生的理论依据
最能解释微博反腐暴力产生的理论依据是1961年由传媒学者詹姆斯·斯托纳提出的“群体极化”理论。该理论是在詹姆斯·斯托纳通过观察群体讨论时发生的现象后发现的，是指在一个群体中个人决策往往会受到群体倾向的影响，从而容易做出比平时更为激进或更为保守的决定，最终使整个群体成员的观点朝着更为极端的方向转移，保守的更加保守，激进的更加激进，逐渐偏离了最佳决策。也就是说，当群体一开始既有某种态度偏向的时候，在群体商议后，成员会朝着这种偏向的方向继续前进，使群体最初的观点得到进一步强化，最终形成更为极端的观点。之所以会发生“群体极化”现象，一是因为群体成员想要通过与群体主流倾向保持一致来获得整个群体的认同，特别是在自己拿不定主意时顺从主流观点成为最为安全的选择；二是群体决策分散了其成员的责任，每个成员都不会为最终决策失败单独负责，因此导致成员观点更为大胆和冒险。“群体极化”现象导致的最严重后果是它进一步压缩了不同意见的生存空间，助长了极端化观点的产生。在群体中质疑群体主流观点的声音会被群体成员视为异类加以讨伐，在群体中很容易触犯众怒。比如，在“表哥”事件中，微博用户“花总丢了金箍棒”称网友曝光的杨达才手表“一线不多，基本二线，且多为基本款”，这一符合实际的言论却与网民讨伐杨达才的倾向不一致，进而遭到一些网友的围攻，认为他在“为狗官说话”。当群体内部的不同声音遭到讨伐后，更为极端的声音便会助长起来，致使群体的最终决策结果更加偏离最佳决策结果。据研究证明，网络空间内的由于成员之间互不见面，发表言论更为直接大胆，导致网络空间中群体极化现象更为突出，大约是现实生活中面对面交流时的两倍多。于是在网民群体中，当理性的言论不足以表达网友的愤怒时，更为极端的具有攻击性的暴力性语言在微博领域中出现和蔓延也就不足为奇了。
微博反腐暴力的特点
首先，恶意制裁当事官员，谋求网络问题的现实解决。个别极端的博主以人民代表的名义自居，代替国家机关对当事官员实施惩罚，甚至是在爆料信息真假难辨、相关部门没有发布调查结果之前就对当事官员实施恶意制裁。他们在网络中利用暴力语言进行人身攻击，在现实中通过各种手段扰乱当事官员及其家人的日常生活等方式施加惩罚，谋求微博反腐问题的现实解决。这种惩罚被这些博主们认为是区别于法律对腐败制裁之外的所谓“人民”制裁，它不仅具有巨大的杀伤力，也存在着恶意制裁的本质和冤枉好人的风险，因此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其次，微博反腐暴力产生、传播、消失的速度都相当迅速。微博反腐暴力的产生往往只需要博主发一条含有攻击性语言的微博开始，这一过程甚至不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微博反腐暴力传播的迅速建立在数以亿计的微博用户群体的基础上，一个有看点的微博反腐信息从被爆料到广为传播往往只需要很短的时间，特别是在媒体的跟进报道之后传播速度更是惊人，借助这种速度，各种微博反腐暴力也跟着迅速的传播开来。当今是一个促生快餐式新闻的网络时代，今天被闹得沸沸扬扬的微博反腐事件，明天就可能会被新的事件所代替；今天被很多博主关注和攻击的当事官员，明天就可能被他们当做旧闻而不再关注。随着博主们不再关注该事件，自然使有关该事件微博反腐暴力得以迅速消失，甚至整个事件都不再被提及。
微博反腐暴力的危害
不能否认网络给生活、工作带来的诸多便捷，但“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网络的无序、无规则发展，也会产生网络暴力，使网络戾气弥漫，甚至波及无辜者，影响社会的和谐稳定。[91]微博反腐暴力正是网络暴力的突出表现，其具体危害主要体现在：首先，恶意诽谤他人，污染网络环境。微博反腐暴力对于被“施暴”的官员及其家人来说是严重的人格尊严的侮辱和名誉权利的侵害，会给其造成极大的人生阴影，甚至受到的伤害永远难以平息。个别博主为了一己私利利用微博进行恶意诋毁、诬告陷害他人等行为，加上一些不明真相博主的随声附和，足以对当事人的名誉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左右了当事人的人生轨迹。如杨达才、刘铁男等被微博反腐拉下马的高官，无一不是从身居要职到锒铛入狱，这种巨大的人生落差，相信只有他们自己体会得最深刻。微博是一个有效沟通自己与他人的网络工具，维护该网络空间的和谐有序应是每个博主应尽的义务。微博反腐暴力的出现污染了网络环境，造成网络环境的脏、乱、差，严重破坏了网络空间的健康有序发展。微博反腐暴力本身就是对网络虚拟社会空间秩序的破坏，特别是“网络打手”、“网络水军”等势力的出现更是操纵了网络民意，对虚拟空间的破坏性极大。其次，误导社会认知，扰乱社会秩序。微博反腐暴力严重偏离了群众舆论监督应有的客观公正立场，干扰了群众的理性判断。微博反腐暴力把微博反腐变为诽谤谩骂和人身攻击，甚至被个别人用于煽动社会仇官仇富情绪的目的，这些言论极易使人民群众对社会的认知产生误导。一个被微博反腐暴力充斥的空间会引起人民群众对反腐事件的误判，在暴力言论的引导下丧失了判断真假是非的能力，当有人发表理性言论时很可能会遭到暴力言论博主的恶意攻击，致使有人随大流继续攻击与谩骂，没人站出来发出理性客观的声音。微博反腐暴力言论的危害并不仅仅存在于虚拟社会当中，它使当事官员遭受巨大攻击的同时，还极有可能波及无辜者，乃至使每个微博用户都在遭受戾气弥漫的微博空间的毒害，这严重影响了社会的和谐与稳定，破坏了现实中的社会秩序。再次，引发现实冲突，影响政府部门正常工作。微博反腐暴力激起了博主们的怒火，当他们认为网络中的惩罚还不解恨后就会在个别人的带领下，将惩罚行为从网络搬到现实中来，在现实生活中攻击当事官员及其家人，甚至造成双方人员的严重冲突。博主们过激的行为也极有可能引起社会上其他民众的不满，这又会导致新的矛盾和冲突爆发，进一步破坏了社会稳定。此外博主们还可能到当事官员工作单位表达抗议和不满，造成对单位的围堵，给正常的部门工作造成干扰，也妨碍了其他群众办理相关业务。微博反腐暴力还增加了网络上微博反腐的信息量，给监察机关开展反腐信息的收集整理工作增加了负担，使监察机关的正常查处行为也受到博主们的干涉，从而影响到监察工作人员依法独立开展查处活动。
二、微博反腐谣言
谣言被认为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传闻或者凭空捏造出来的信息。微博反腐谣言则是具体指那些在微博反腐过程中出现的与现实情况存在严重出入的虚假信息，是在微博反腐空间中存在的具有严重危害性的负面舆论。在未经证实之前，一般网民很难判断出信息的真假，因此很多博主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参与谣言的转发和传播活动。微博反腐谣言作为微博反腐的负面产物，已成为微博反腐的重要问题之一，必须引起足够的重视。
微博反腐谣言的产生原因
首先，微博自身的特点为谣言产生提供可能。微博登陆的匿名性为那些心存侥幸心理的博主发布谣言提供了心理上的安全感，促使他们认为制造反腐谣言是不会受到法律追究的行为。这种匿名性降低了制造谣言、传播谣言的风险，助长了谣言的产生和扩散。微博140个字数的限制决定其提供的反腐信息只能是碎片化的，这种高度概括性的语言可能在传播过程中会被其他博主错误理解，进而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信息的失真越来越大。微博反腐谣言本身具有极强的欺骗性，特别是反腐谣言借助“有图有真相”的支持下，其被信以为真的可能性大大提高，被他人转发传播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增强。微博发布信息不需要他人审查，是否发布完全凭博主自身的判断，从编写到发布都显得轻而易举，这使得微博反腐谣言的上传因为缺乏最后的审查把关环节而变得极为容易。微博反腐谣言上传至网络以后的快速传播让人来不及查证它的真伪，这为微博反腐谣言的传播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据统计仅腾讯微博每天就有几千万条的微博更新，庞大的信息量难免会有很多不实信息夹杂其中，查找和证实其中的反腐信息是一个极为艰巨的工作量，因此很难彻底清除微博空间中存在的各类谣言。其次，经济利益的驱使增加了反腐谣言的存在。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一些微博用户便大量发布具有刺激性的信息和图片，不惜以歪曲事实的方式来博取粉丝的注意力。[92]为获取更多的粉丝关注进而利用微博营销赚取经济利益，制造和传播谣言成为一个重要的手段。有的博主杜撰所谓的腐败信息或者在他人发布的反腐信息的基础上添油加醋、捏造出更多所谓的细节和猛料，以此来博取别人的眼球。有的博主则为了获取他人报酬，甘当网络水军把未经证实的反腐信息通过自己的微博发布出去或者按照雇主的意愿发表相关不实的评论，在网络上制造虚假民意。再次，微博用户的个人原因也会促使反腐谣言的产生和传播。在微博举报中，存在着个别人为了达到个人目的而采用故意虚构事件来抹黑他人的行为。他们采用自己发布或雇佣他人发布的方式把具有欺骗性的虚假腐败信息上传至微博空间，利用网络传播诋毁他人声誉，进而实现个人目的。相当多的微博用户并没有接受过传统媒体的训练，缺乏自我判断分析与核实信息的意识，容易产生盲从心理，看到别人信了自己也就信了，别人转了自己也就跟着转发起来，这也助长了谣言的长时间传播。此外，当人们渴望知道的反腐信息从正面渠道无法获得时，就有可能与存在同样渴望的人建立起非正式渠道互通情报、交流信息，这使得新的反腐谣言不断地出现，其传播速度也进一步加快。
微博反腐谣言的种类
微博反腐谣言大致可分为三类：第一，故意制造的谣言。即博主为了个人目的故意将明知虚假的腐败信息发布到微博上，这既包括博主的首次爆料也包括博主在浏览到他人爆料信息后捏造虚假信息进行的跟踪爆料。这种谣言的危害性最大，也增加了后两种反腐谣言出现的可能性。第二，无意制造的谣言。博主对其他微博中存在的反腐信息产生误解或者误信网络谣言，进而发表了不实的评论或信息。这其中不仅包括对别人微博内容进行断章取义，进而在理解错误的情况下，把自己的错误理解进行微博传播，比如自己传播的反腐内容图文不符或者把几个人的腐败罪状全安在一个人身上等。还包含被谣言的制造者欺骗，在把谣言信以为真的基础上，进行了不实的评论和相关不实信息的爆料。第三，由于缺乏真相导致的各种虚假猜测。从微博反腐事件发生到相关部门公布查处结果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期间内随着网民的关注度持续增加，对事件进展信息的渴求也在增强，导致各种可能的调查结果和处罚措施都在网络上广为传播。热心的网民乃至专业的法律人士都可能会在已有信息的基础上对事件处理结果进行推测，但由于信息不全面以及其真实性尚未确定，很有可能导致这些猜测最终被证明是错误的。
微博反腐谣言的特点
首先，伪装性好，欺骗性高。特别是那些故意发布的反腐谣言，为了增强可信性，博主总会把细节描绘的很具体、生动，甚至配上具有欺骗性的图片和视频加以证明，这使得相关部门也需要进行详细核实再能证明真伪，一般网民在无法核实的情况下很容易信以为真。有些反腐谣言的制造和传播者是一些法律人士或者实名认证的名人，他们往往会把事件分析的非常专业，这些人依靠自己的知识背景和号召力，很难引起别人对其反腐信息真实性的怀疑。广大网民出于对贪官的仇恨和腐败行为的不满，更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而且在别人相信的情况下，自己也往往会认同起来，从而降低了他们质疑信息真伪的意愿。其次，在网络谣言中所占比重大。网络上每天都会产生海量的信息，这些信息往往真假难辨，特别是没有经过严格审查的微博爆料信息，其可靠性更加存疑。法制网调查显示，在2012年出现的网络谣言中，有51.7%是源自微博，或者主要在微博上传播。[93]可见微博已经成为网络谣言的重灾区。而在微博谣言中，微博反腐谣言又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据不完全统计，网络上通过微博曝光的腐败信息中虚假信息已占到信息总量的30%。[94]再次，来的快，消失的也快。就像微博反腐暴力一样，依托微博发布和传播的便捷性以及庞大的微博用户人群，利用微博制造一条反腐谣言并使其在网络上产生一定影响力，这一过程往往只需要非常短的时间就能完成。但随着多方辟谣力量的努力，在网上引起关注的谣言很快就能被证伪。事件调查机关、微博运营商、广大网民以及事件当事人都是相关谣言的终结者。特别是负责公布调查进展的政务微博公布的消息可信性最强，足以使那些与其发布信息向左的反腐谣言瞬间失去市场。随着反腐谣言的日益泛滥，也引起了各方力量的重视，加大了信息核实和辟谣的力度，这使得反腐谣言的生命周期在逐步缩短。最后，社会危害性十分巨大。微博反腐谣言污染网络环境，增加了反腐机关和微博运营商的工作量，使他们不停地对反腐谣言进行核实和辟谣工作。同时也容易引起广大网民的误判，造成网民不必要的恐慌，从而扰乱了社会秩序，威胁到社会稳定。微博反腐谣言所包含的内容五花八门，会涉及当事官员及其亲朋的名誉和隐私等方面的内容，这对他们的合法权益造成重大威胁。在一定程度上，微博反腐谣言比微博反腐暴力更加可怕，反腐谣言会大大刺激反腐暴力的出现，成为反腐暴力产生的主要原因之一。正是由于各种版本的微博反腐谣言的出现，增加了微博反腐事件的可看性，各种夸张或描述细节性的谣言会激起广大网民的仇腐情绪，致使网上辱骂声、打杀声不断，助长了微博反腐暴力的持续增加。
总之，通过对微博反腐暴力和谣言分析发现，由于人为地操作不当使反腐微博成为一个包罗万象的“万花筒”。在反腐微博中不仅有真实的信息，也包含大量虚假的信息，甚至包括一些暴力的、色情的等危害性极大的负面信息。这些负面信息的出现不仅大大削弱反腐正能量的发挥，甚至还会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
三、干涉司法公正
微博反腐事件发生后，以微博反腐舆论为代表的网络舆论随之大量涌现，微博舆论关注有利于加强民众监督进而防止司法腐败，但这些舆论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司法的独立性，干涉了司法公正。我国宪法第126条和刑事诉讼法第5条均明确规定：人民法院依照法律规定独立行使审判权，不受行政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的干涉。司法公正和独立是司法活动的重要原则，但在微博舆论的影响下这一原则正遭受着巨大的挑战。现实生活中微博舆论干涉司法公正的事例屡见不鲜，甚至因迫于微博舆论压力而产生了2次判罚结果存在天壤之别的现象出现。
微博反腐干涉司法公正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在网络中制造片面舆论，形成错误的民意导向。广大网友依靠自己的判断对腐败事件作出具有明显倾向性的评论，并在此基础上给出自己的判罚意见，由于他们掌握的信息并不全面导致这一评判有失客观公正，特别是在微博反腐谣言的欺骗下和微博反腐暴力的怂恿下更容易发出错误或偏激的言论。网络上这些以民意自居的评判言论容易迫使法官趋于舆论压力，甚至引起个别领导对案件进行人为地干预，进而破坏了应有的司法独立和公正。当现实中的司法活动没有迎合这些微博舆论时，又会有网友站出来发布和传播抨击司法机关的相关言论，这种言论的扩散给法院的执法行为带来巨大压力，迫使法院的判罚向微博舆论的要求做出倾斜。第二，现实中通过各种举动干涉司法公正。当法院对腐败事件做出依法审判之前，个别别有用心的人乃至群情激奋的博主们可能会选择在法院门口聚集，通过拉横幅、喊口号、借助媒体发表个人意见等方式扩大他们的影响力，使法院在审判过程中不得不受到该群体意见的影响。一旦判罚结果与该群体的设想存在很大差距，该群体则会把斗争的矛头指向法院，在社会中宣传判罚结果过轻或过重，甚至怀疑存在司法腐败问题，以这种方式鼓动社会力量要求法院进行二次审判，以实现他们的判罚诉求。
微博反腐舆论之所以能够干涉司法公正，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把那些有失客观的微博舆论当成了真正民意的结果。网友们产生此错觉时，容易以这些舆论为标准来衡量法院的判罚是否公正，当微博舆论的判罚与法院判罚不一致时，会激起网友的不满，甚至会认为法院审判存在暗箱操作，进而引发更大的舆论声讨给法院施加压力。当法院产生此错觉时，就不得不顾及到微博舆论的倾向，在可操作的范围内尽量满足微博舆论的要求。但这种舆论的审判往往带来了“多数人的暴政”，博主们仇腐的情绪淹没了理性的思考，以道德的评判取代了法律的分析，以惩罚的冲动忽视了司法的公正。干涉司法公正不仅会严重侵害了当事官员的合法权益，更重要的是损害了法院的尊严和法律的权威，给我国法治社会的建设带来巨大阻碍。
四、打压举报人
微博是匿名登录的，但并不意味着微博举报是绝对安全的，现实中也经常发生被举报者没有受到处分，反而举报者被找个理由加以打压的情景，这即源自于微博实名制带来的风险，也与个别党政领导干部和举报人自身因素有关。第一，微博实名制加大了暴露举报人身份的风险。从2012年3月开始，腾讯、新浪、搜狐、网易等主要微博运营商都开始推行微博实名制，要求新用户在注册微博时提供真实的身份认证信息，采用后台实名、前台自愿的方式对微博进行注册。这对于防止微博暴力和微博谣言来说十分必要，毕竟微博不是法外之地，用户不能为所欲为而不受法律追究，但另一方面由于微博的实名注册加大了用户信息泄露的风险，黑客或微博运营商可以通过技术手段快速锁定反腐微博的用户信息，为现实生活中打压举报人提供了可能。韩国就是因为大量网民个人信息的泄露问题而废除网络实名制的，因此在我国推行微博实名制的同时，必须加强用户个人信息的管理和保护，否则则会催生黑客和微博管理人员锁定和出卖用户信息的黑色利益链。此外，由于实名举报可获得优先查处权，因此很多微博举报者为了使自己反映的问题得到及时处理，不惜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进行爆料，这也容易导致遭受被举报人的打压。第二，个别干部害怕、压制微博举报。被举报人得知自己被举报后往往会展开危机公关，并向纪检部门自证清白，另一方面也可能会着手查找举报人，开展打击报复行动，给举报人加以惩罚。主要打压方式有利用电话、短信等工具对举报人发出威胁，甚至对举报人及其家人进行人身伤害等暴力犯罪。一些牵涉到事件当中或者缺乏言论自由意识的党政干部也会非常排斥微博举报。对微博上出现的举报信息和相关评论，不是积极有效的进行回复，而是存在害怕和压制的心态。甚至采取“跨省拘捕”的方式对举报人进行打压。第三，举报人自身问题被当做打压的借口。微博举报人自身也可能存在一些违法违规行为或者举报行为本身存在一定争议，而这些问题可能被当成实施打压的一种借口。比如，举报深圳“房叔”的周某被以涉嫌虚报注册资本以及泄露房产信息的理由加以拘捕。甚至出现被举报人受到查处，举报人不但没有得到相应奖励，反而因一些次要原因被当事官员“反扑”，最终导致举报人与被举报人双双遭受处罚的现象。即使微博举报人本身确实存在严重违法违纪问题，也应在其举报的腐败事件查处结束以后另行处理，并向社会作出详细说明，而一旦在其举报的腐败事件没有得到处理之前先行对举报人进行处理，必然会引起社会上关于是否是恶意报复的怀疑，产生很坏的示范效应。这种现象极大地削弱了广大民众的反腐热情，客观上助长了腐败行为的持续存在。近来，网上呈现一股实名举报热，许多网上举报对象被查处，彰显了网络反腐的巨大潜力。对这一股反腐清新之风，理当予以肯定和保护。倘若任由某些地方和部门随便找个理由打压举报人，势必形成寒蝉效应，让知情者不得不成为反腐的旁观者。[95]
五、网络公关有偿删帖
网站、论坛、微博中经常会出现有关企业或官员的负面信息，为了消除这些负面信息，能够删除负面信息的网络删帖生意日益火爆起来，使得删除网络负面信息已成为快速崛起的“产业”。网络公关有偿删帖对反腐微博信息内容可以直接删除，也可以设置成该信息只对博主本人可见，无法进行网上传播，进而达到消除影响的目的。网络删帖大致可分为三种类型：第一，黑客删帖。指网络高手采用黑客技术，利用微博系统的安全漏洞向其植入木马程序，获取微博数据库的管理员账号和密码，然后按照客户要求实施有针对性的删帖，从而获取非法收入。这种删帖方式是一个技术性行为，是对微博系统发动人为的入侵。第二，专门的网络删帖公司。网络删帖公司也被美称为网络危机公关公司，公司对删除各类不同的帖子或微博信息都有明码标价，利用金钱收买、拉拢微博系统内部工作人员来进行删帖，以此来赚取差价。其删帖主要是一种公关行为，并不会使用黑客技术攻击网站、论坛或微博系统。目前网络删帖公司十分活跃，在搜索引擎和网络论坛中都可以找到大量的删帖广告。第三，微博系统内部人员的有偿删帖。微博系统内部管理人员依靠操作之便，收受客户金钱帮助删除相关的负面信息，从而获取非法收入。微博系统内部的信息管理员通过暗中操作可以轻易地删除任意一条反腐微博。甚至网上传出有论坛规定其管理员每年可以无需任何理由删除两个帖子，作为员工“福利”的说法。现实中不乏大量官员出钱删帖的事例。例如因“香艳日记”被曝光而落马的广西来宾烟草局原局长韩峰就被检察机关指控曾向钦州市某公司项目经理索取15万元作为网络删帖费用。记者获得的一份资料显示，山西省某县的政府部门曾出钱请人删除关于部门主要领导的负面信息。[96]网络公关的有偿删帖行为阻塞了信息的公开透明，侵犯了博主的言论自由和公众的知情权，干扰了互联网公司的正常运营，妨碍了正常的舆论监督，增加了反腐取证的难度，进而使微博反腐面临失效的危险。
六、微博反腐的娱乐化倾向明显
所谓微博反腐的娱乐化是指微博用户以娱乐和看热闹的心态关注微博反腐事件，参与到微博反腐的活动中来，他们重点关注案件中暴露出的不正当关系等具有看点的信息，忽略案情本身及法庭审理等重要内容，通过对当事人进行调侃、恶搞来寻求快乐，目的是在围观和参与微博反腐的活动中娱乐自我、放松自我。产生微博反腐娱乐化倾向的原因有三点：一是由微博原本的社交性决定的。微博被创造的出发点就是一个社交性软件，微博用户通过发布实时动态表达自己对生活和社会的看法，通过关注他人微博获取别人感兴趣的信息，通过评论和私信与别人展开交流。微博领域涉及最多的话题就是有关生活和娱乐方面的内容，微博反腐的内容自然也会受到微博大环境的影响向娱乐化方面转移。二是浮躁和充满压力的民众需要娱乐来减轻压力。现代社会处在一个高速发展，充满竞争和压力的时代，广大民众需要娱乐活动来减轻自身的压力，通过微博可以关注自己喜欢的娱乐明星和事件，达到自我娱乐和放松的目的。一个突出的现象证明了这一点：截至2014年8月，新浪微博粉丝排行榜中前10名有7位是娱乐明星，其中排名第一的陈坤粉丝数高达7300多万；与此相似的是腾讯微博粉丝排行榜前十名中娱乐明星同样占据了大多数。三是众多网友对案件当事人并无直接利益关系，不愿过度关注案件本身。一方面腐败问题本身过于严肃，另一方面当事人与自己没有直接利益联系，不会造成自身利益的直接受损，由此导致很多网民对案件本身缺乏关注热情。他们只想在关注整个案件中找到自己的兴趣点，比如香艳日记、情妇信息等吸引眼球的内容，通过关注此类吸引眼球的内容来达到娱乐自我的目的。与此相反，过于关注案件本身，则很可能会激起网友对当事官员作风问题及贪腐事迹的愤慨，越关注越生气，反而增加了自己的压力和痛苦，这也是很多与案件无直接联系的网民们不愿过度关注案件本身的原因。反腐娱乐化的突出表现是过度关注当事人私生活特别是不正当关系等方面的内容，通过创造恶搞式漫画、歌曲、诗词、创造网络新名词等方式调侃当事人。微博反腐娱乐化倾向的主要危害有两个方面：一是侵犯了当事人的肖像权、名誉权等合法权益，进一步会造成对当事人家人合法权益的侵害，更有甚者还会导致与本案无关人员的无辜“躺枪”。当事人在没有被法院依法审理和判决之前都应视为是无罪的，即使被依法判决其没有被法律剥夺的合法权益仍然受到法律保护，这其中就包括肖像权和名誉权。因此，过度娱乐化的调侃涉嫌侵犯他人合法权益。现实中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一位市长被查，网络上流传其与某位香港女星有染，网民便纷纷猜测该女星身份，导致多位女星惨遭点名受到无妄之灾。二是容易转移舆论视线。娱乐化倾向容易将舆论关注的重点由严肃的反腐事件转移到过度关注当事人私生活的娱乐性话题上，从而偏离了微博反腐的政治性目的。舆论关注重点的转移不利于网民用权利监督权力的实现，对推动我国反腐事业作用甚微，甚至会影响案件查处工作的顺利开展，给反腐部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降低了反腐效率。
第二节 从国家治理的角度看微博反腐所面临的三个两难困境
所谓两难问题就是一种事务的两种选择各有利弊，使决策者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不知如何选择是好。我们最为熟悉的两难问题莫过于所谓的忠孝两难问题，对国家的忠以及对父母的孝都是应该坚持的原则，但两者有时又会出现激烈的矛盾和冲突，使行为人陷入决策的两难境地。如何恰当的处理两难问题，使得最终的决策既体现出上述两种选择中的利又能尽量减少其弊是值得深思的过程。微博反腐中主要展现出三个所谓的两难困境：
一、关于政府要不要利用微博进行大规模反腐的两难
微博是一个效果显著的反腐利器，现实生活中人们时常议论的一些腐败案件有很多都是从微博空间中爆料揭发的。微博反腐在揭露腐败、提供反腐线索以及扩展言论自由、推进网络民主等方面都发挥着很大的作用。网络时代，人人都可以成为腐败的监督者、举报者和评论者，自主掌握处置腐败信息、曝光腐败行为和不正作风的权利。正是由于微博的丰富功能和独特优点使反腐的主体急剧增加，从而拓宽了反腐的渠道，其反腐的影响力甚至超过了传统媒体，反腐力量也空前加大。面对微博反腐的巨大力量和成果，美国《福布斯》网站认为，中国人已经发现一种针对地方腐败的新工具：微博。
然而反腐微博又是一个威力无比的“放大镜”，并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人们的价值观、人生观。这是反腐微博的最深层次危害，也是其最可怕之处。在反腐微博的“放大”效应的作用下，被爆料官员的行为瞬间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事件本身的影响严重扩大化。网络传播是一把双刃剑，它既可以成全你，也可以毁掉你。大街上你捡到钱包还给了失主，经网络一宣传你就成了最美路人；半夜里你闯次红灯，经网络一转发你就可能成为全国人口诛笔伐的对象。反腐微博在把腐败事件“放大”的过程中也会冲击着人们原本的人生观、价值观。有人可能会认为只要不戴名表、不说出格的语言、不写日记，自己的贪腐就不会被发现；甚至会出现有人因羡慕腐败官员那种人前风光、人后风流的生活，而拼命挤进官员系统。这种错误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是微博反腐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一旦这种错误的价值观主导了官员本人，腐败将变得不可收拾。我们看到微博反腐产生的一系列非常严重的后果，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微博反腐造成贪官越来越多的假象，会对政府形象造成严重冲击。这一点我们从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可以看出：现实中有多少腐败官员就像大海中有多少条鱼一样是我们无法统计出来的，以前的反腐好比是在大海中钓鱼，一天钓一条，人们会认为大海中的鱼不多，因为他们钓到的并不多，而具备了先进技术的微博反腐则像是在用渔网来逮鱼，一天可以逮一网，大海中鱼的数量没变，但人们会认为大海中的鱼很多，因为他们看到的鱼的确比以前多了很多。甚至有人会怀疑到底会有多少个贪官，以至于一张微笑的照片就能抓出一个巨贪出来。随着微博反腐的继续深入必将查处越来越多的腐败问题，使人们会产生逢官必腐、腐败永远抓不完等错误的认识，从而降低了对政府的信心。社会上、网络上，经常有人这样调侃：现在的领导干部，全抓起来有冤枉的，排成队隔一个抓一个有漏网的。那就是说：领导干部大多数都是贪官。[97]这种认识是十分可怕和危险的，它直接冲击了政府的权威性和合法性。微博反腐事件也逐渐成为人们聊天的话题，很多人感叹网络走红的官员很难发现有是因为政绩突出而走红的，相反大都因为贪污腐败或生活作风问题而走红，这就导致党和政府以及整个公务员系统的形象遭到了极大的损害，并使反腐工作最终陷入了越反腐人们越失望的怪圈。但另一方面如果不利用这项先进的工具进行大规模反腐就会降低反腐的效率、降低了腐败的成本，从而会刺激腐败的增长，最终导致有亡党亡国的危险。
二、关于要不要实行微博实名制的两难
关于微博是否实名制是一个具有很大争议的问题，引起了越来越多专家和网友的讨论。一方面实行实名制会增加博主的顾虑和反腐的风险使其不敢再轻易地爆料、评论、转发腐败信息，从而会削弱微博反腐的作用，甚至使微博反腐流于形式，同时实名制加大了用户信息泄露的风险，如果用户信息管理不当或者管理员出卖信息，都将会给庞大的用户群体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和伤害；另一方面微博匿名制则会助长偏激的博主们发表许多非理性言论，甚至被个别违法犯罪分子利用进而从事大肆传播网络谣言、垃圾信息，恶意攻击和诽谤他人、恶意操纵舆论干涉司法公正等不法活动，严重污染网络环境，扰乱社会秩序。微博匿名制使网友注册更为便利，发表言论更加随意和个性，有利于微博用户的快速增长，为微博反腐提供了更多的反腐主体，更有利于腐败线索在博友之间的传播，快速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促使政府有关部门调查和处理腐败分子，大大提高了反腐的能力和速度。现实中包括QQ等一些社交平台的注册是不需要实名认证的，甚至连手机通讯的实名制也已名存实亡，购买手机卡很多情况下并不需要提供用户的身份信息，因此有专家认为微博实名制与移动互联网价值观相悖。2012年1月11日在深圳市人大五届三次会议讨论中，腾讯公司董事局主席马化腾分析了实名制的局限，指出关于实名制的话题，安全、隐私和效率是互相矛盾的，具体该如何做，只能就具体案例来具体分析。[98]网络虽然是个虚拟的世界，但在网络中活动的则是现实世界中的人，因此网络不能是法外之地。网络上通过微博曝光的腐败信息中也包含着大量的虚假信息，一些博主只是道听途说或一面之词甚至是故意编造腐败信息就在微博空间中大肆渲染、恶意攻击他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对当事人、政府形象以及广大网友都带来了很大的伤害，而博主本身却很难受到法律的追究。为此许多网民则呼吁微博实名制的实施，以遏制微博反腐中出现的虚假信息，这也得到了搜狐、新浪等微博运营商的积极响应。
三、关于网友微博反腐权利界限规定的两难
对网友微博反腐的行为规定明确的界限，要做到既尊重网友的权利又保护广大官员的合法权益，这是值得深入研究的问题。一方面，微博反腐是广大网民参与国家廉政建设的重要途径，是网民政治参与的有效载体，提升了网民的权利意识，彰显了网民的责任感，促进了社会的公平正义，因此应适当放宽微博反腐的权利界限。当民众监督权和官员隐私权发生冲突时，大多数人认为官员与政治生活中重要的公共利益发生联系的那部分隐私权益不属于纯粹私人领域的事务，应当让渡给民众监督权。恩格斯认为：“个人隐私应受法律保护，但当个人私事甚至隐私与最重要的公共利益——政治生活发生联系的时候，个人私事就不是一般意义的私事，而属于政治的一部分，它不受隐私权的保护。”[99]现实中很多国家也在履行这样的做法，为了扩大公民监督权，美国联邦最高法院认为，为了保证宪法赋予的权利，凡有批评政府官员的案件，被批评的官员除非能充分证明批评者使用不真实材料完全出于恶意，否则就不能按诽谤法对批评者进行起诉。
另一方面，反腐微博是一个窥探隐私的“探照灯”，让人们的隐私时刻有被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的危险。网络时代每个人的隐私都受到很大冲击，官员的隐私与广大民众之间的距离往往只是隔着一条网线。随着手机等各种录音和摄像工具的普及，使整个社会变得透明化，官员的隐私或者其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个人私事或许正被他人记录并将要发布到微博，伴随而来的结果是官员个人的隐私或行为要面临数亿网民的围观和评判。这种透明化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官员更加规范自己的行为，降低犯错的可能；但也会使他们感到莫大的压力，产生一种时时被人监视的恐惧感。网上曾流传一则关于一男子为上百官员拆窃听器的帖子，曾一周拆除达40多个。网友对微博反腐权利的滥用往往会侵犯到官员的名誉权、隐私权、肖像权等基本权利，损害了公务人员的合法权益，甚至使公务人员产生因害怕隐私被曝光而抵触网络的思想，干扰了公务人员的正常工作和生活。
对微博反腐权利界限的规定直接关系到民众政治权利实现和微博反腐成效以及公务人员合法权益维护等方面的内容，体现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地位。宽松与严格的微博反腐权利规定之间的矛盾，实际上反映的是广大网友的知情权和监督权与官员个人的名誉权和隐私权之间的冲突。对微博反腐权利界限的规定，要求妥善处理好冲突双方之间的关系。但事实上官员的个人权利到底要让渡到何种程度才能恰到好处，是一个很难把握的问题。比如，山西省公布260名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的手机号码行为就引起了很大的争议，它方便了群众监督但也涉嫌侵犯官员个人隐私，很多官员抱怨非工作时间总会被恶意电话骚扰。在微博反腐领域同样存在类似问题。比如，在微博中恶意编造腐败谣言对某个官员进行栽赃陷害当然是不被允许的，而其他网友看到这个“有图有真相”的谣言信以为真，出于对腐败的愤怒进而发表了对该官员“不恭敬”的言论并进行了转发，这种行为是否要承担责任就需要法律的界定。如果规定这种评论和转发需要承担责任，就会使广大网友面对微博中出现的爆料腐败的信息不敢加以评论和转发，这就很难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从而大大降低了微博反腐的威力；而如果规定没有责任又可能会促使个别网友借题发挥发表非理性言论，进而造成对该官员合法权益的进一步侵害。因此在积极鼓励广大网友参与到微博反腐中来的同时，又需要对网民微博反腐的行为加以合理规范，保护与公权力无关的官员个人隐私等合法权益免受侵害。
第三节 从微博自身的角度看反腐微博的弊端与不足
微博只是一个网络社交工具，它和其他工具一样也拥有者自身的局限性，正是这些与生俱来且难以克服的弊端直接影响了微博反腐的效果。
一、反腐微博包含着真实的负面信息对社会危害极大
真实的负面信息是指本身真实但又具有负面作用，不适合使用微博进行发布的腐败信息。这些负面信息一方面可能是腐败的证据，但另一方面也是污染网络的毒瘤，把它们当做腐败线索进行微博爆料则会产生很坏的社会影响。比如，某官员暴力执法的照片、视频或者香艳日记、不雅照片等内容一旦被微博进行网络公开，这些不良信息经网络传播所造成的社会危害很可能比腐败行为本身更加严重。现实中广西来宾烟草局原局长韩峰的香艳日记以及重庆北碚区原区委书记雷政富的不雅视频都曾在网络上疯传，造成了十分不良的社会影响。可见正确处理这些腐败证据的方式应该是直接向反腐机构进行举报，而不是利用微博进行网络公开。
二、反腐微博舆论与真实民意之间存在很大差距
所谓民意是指人民群众共同的、普遍的思想或意愿。现实中反腐微博舆论展现出来的有很大一部分是过于偏激的，甚至是“很黄很暴力”，把这些舆论当做民意看待是有违事实的，也是很危险的。造成反腐微博舆论与真正民意之间存在很大差距的原因主要体现在：
反腐微博主体的代表性不足
反腐微博主体是指那些参与到微博反腐行为的博主们，他们进行反腐微博的发布或者转发、评论等积极传播行为，扩大了反腐微博舆论的影响，推动了微博反腐行为的产生和发展。然而这一群体只是微博用户中的一小部分，而微博用户也只是网民中的一部分，网民也只是全体民众的一部分，这就决定了反腐微博主体存在着代表性不足的问题。
首先，我国网民的分布不均衡。2014年7月，由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34次中国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4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6.32亿，半年共计新增网民1442万人。但这六亿多的用户中，结构有很大的不均衡：
年龄结构不均衡。青少年是我国网民的绝对主力，网民年龄结构分布和总体人口年龄分布出现较大差异，这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网络民意的代表性。截至2014年6月，10-30岁网民占全体网民的55.2%，与10-30岁人口占全国总人口35%的比例有不小差距。虽然40岁以上网民的比例由2013年12月的19.1%提升到19.3%，互联网年龄结构出现均衡化的趋势，但这一趋势发展缓慢，特别是50岁以上的网民比例7.3%，该群体在网上的发声相对薄弱。网民的年龄结构出现明显的失衡问题。
职业结构不均衡。从网民的职业构成来看，近几年学生群体的比例不断下降，但仍是中国网民中最大的群体，占比达25.1%，其次为个体户、自由职业者占比21.4%。值得注意的是，无业下岗失业群体网民比例由2013年12月的10.2%下降为7.6%，在网络上代表这一群体的声音进一步减弱。网民的职业结构与社会上的实际职业比例存在不小的差距。
学历结构不均衡。从网民的学历构成看，初中学历网民比重最大，达到36.1%，其次为高中中专技校学历，占比为31.1%，而大专及以上学历只占20.7%，甚至比2013年12月下降0.3个百分点。网民的学历结构一方面呈现出向低学历人群扩散的趋势，另一方面初中高中学历网民的比例将继续保持绝对主力地位。
收入结构不均衡。从网民个人月收入结构上看，月收入在3001-5000元群体比重最大，占18.9%，这一数据比2013年12月提升了3.1%，与我国的居民收入增长趋势相一致。其次为2001-3000元群体和500元以下群体，分别占18.4%和15.9%。其中3000元以下低收入群体共占全体网民的67.8%。[100]
此外，在网民的地区分布上，城镇网民远大于农村网民，中东部网民远大于西部地区网民，沿海省份网民远大于内陆省份网民。由此可以看出，并不是全体人民群众都能通过网络表达自己的意愿，因此网络舆论很可能会忽视非网民群众的利益。
其次，我国微博用户的分布不均衡。微博用户必须在网民中产生，网民的分布特点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微博用户的分布特点，即微博用户分布也不均衡。仅以新浪微博用户为例，《2013年新浪微博用户发展报告》显示，年龄分布上，青少年是微博用户的主体，其中80后微博用户占37%，90后更是高达占53%，两者占据了微博用户90%的份额；行业分布上，居民服务占比最高，达17.4%，其次为学校（学生）和房地产，教育培训和商业服务相对较低仅占5.59%和4.46%。知识水平上，据统计80%以上的微博用户受过高等教育，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比例高达70.8%，初中级以下学历仅占16.9%。微博用户分布的不均衡使微博反腐主体分布同样不均衡，从而降低了微博反腐舆论的代表性。参与微博反腐活动的博主往往会站在自己利益的角度发表相关言论，这导致最终形成的反腐舆论更加倾向于体现某一群体的诉求，忽视了其他民众的意愿，进而使反腐微博舆论偏离了真实的民意。
再次，反腐微博主体自身因素的影响。作为微博反腐信息的爆料者来说，往往要具备以下几个条件：第一，爆料的腐败行为与自己的切身利益相关。比如自己本是腐败行为的受害者，爆料就是为了使自己的利益得到补偿；或者被举报官员侵犯了自己利益，为了报复对方而进行微博爆料；再或者为了增加自身微博名气，吸引关注度而爆料反腐信息等。由于微博反腐也存在一定的安全性问题，一旦该腐败问题与自己没有太直接的利益联系，除非有着其他明显的目的诉求，否则很少有人冒险进行微博爆料。第二，必须掌握相关的腐败信息或证据。掌握腐败信息是爆料腐败信息的前提，而腐败一般都是在很隐蔽的情况下发生，除了那些行贿者、受害者和共同参与腐败者之外，一般人很难获取别人的腐败信息或证据，特别是那些与政治接触不多的学生群体和普通职员，可能会有爆料的勇气，但很难获得可进行爆料的信息。第三，关注微博反腐事件，对使用微博进行爆料感兴趣。反映腐败问题的方式有很多种，即使在网上也可以通过论坛曝光等方式，爆料者使用微博工具很可能是综合比较后的选择，而比较和选择的过程又是一个占用时间的过程，没有对政治的热心和反腐的兴趣很难做得到。综上所述，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微博用户数量往往只是全体微博用户中的九牛一毛，这也决定了因微博爆料而遭到查处的腐败案件数量只占我国总查处腐败数量的极少一部分，最近几年每年引起广大关注的微博反腐事件都没有超过100件，这和每年几十万件的腐败查处数量相去甚远。对于参与微博反腐事件的评论、转发等传播行为的博主来说，也要满足对微博反腐事件有兴趣、有时间关注类似信息、乐于评论发表自己观点等一些条件和要求，这也决定了反腐微博舆论的制造者往往只是微博群体中的一少部分人，这部分人的发言能否代表整个微博群体乃至全国人民群众则存在很大的问题。
反腐微博舆论的自身特点导致其与真正民意存在差距
微博自身具有的特征决定了反腐微博舆论也会具有类似的一些特点，这些特点又影响到该舆论的科学合理性和真正民意的代表性。第一，微博匿名登录的特点使很多博主在微博空间的言论更加自由，他们在更敢说心里话的同时，也削弱了发言的理性化，甚至发表言论肆无忌惮，把对当事官员的痛批当做发泄不满的方式，导致大量微博暴力的出现。现实与网络是两个不同的环境，网络中微博采用匿名登录，普通网民并不知道微博背后的主人是谁，因此发表不当言论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当面批评，这一点在现实中很难做到，从而导致反腐微博舆论中存在了大量微博暴力言论和不实信息，这些舆论与民意相差甚远。第二，微博信息发布的及时性使广大博主没有时间做详细的思考和分析，往往以自己的第一印象做出相关评论或发表个人意见，这种缺乏深入思考条件下产生的反腐微博舆论其合理性受到一定质疑，这与站在最广大群众利益的角度上所产生的民意也会存在很大差距。第三，微博信息的碎片性特点使广大博主在发表声音时往往只能依据不足140个字的零碎信息，信息的不足会导致博主言论的片面化，甚至由于不同博主对信息的理解存在歧义而产生了直接对立的舆论倾向，从而降低了民意的代表性。第四，由于人们普遍存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使微博舆论极易被个人主导。往往博主在爆料中就已经对该腐败事件做出了评论和定性，别的博主看到该信息后很难会质疑该定性，特别是一些名人微博作出分析和定性后，更加容易吸引别人与其保持相同的看法，进而发表类似的言论，这会使整个反腐微博舆论可能就是一家之言的无穷放大，其民意的代表性可想而知。第五，博主反腐微博言论的产生具有很大的偶然性。当腐败信息被微博曝光后，其具体进入到其他博主的视野中具有一定偶然性，博主之所以看到该信息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别人的转发和媒体的报道，很多反腐微博舆论的产生是在博主无意中浏览到相关信息的基础上发表的，而这种“幸运”的发声群体的群众代表性也会因其产生方式的偶然性而显得不足。
反腐微博舆论极易被外界因素干扰而影响了其民意代表性
微博注册的低门槛以及本身表现出来的利益性特点，导致微博舆论极易被外界因素干扰和控制，特别是反腐微博舆论成为人为操控的重灾区，甚至出现前后完全相反的舆论倾向。这里所指的外界力量主要是对反腐微博舆论的走向产生重要影响的网络水军操控、网络删帖行为以及爆料者本人态度转变等，他们往往把握了微博舆论的主导权，操纵着微博舆论的具体走向。第一，网络水军的有意灌水。所谓网络水军，就是指那些受雇于网络公关公司，按照雇主的意愿在网络上进行发帖、回帖等活动，以此达到在网络上形成所谓的民意，进而混淆了公众的视听。在网络水军中还存在所谓的网络打手，他们通过在论坛、微博等社交工具上使用具有攻击性的语言进行诋毁别人的活动，通过不断的造势，操纵网络舆论。网络水军和网络打手可以通过收取费用的方式帮助微博爆料者营造声势或者帮助被举报官员攻击诋毁爆料信息的博主。这些虚假的网络舆论只是花钱买到的效果，钱往哪个方向使，舆论也就往着哪个方向去，因此这类购买到的网络舆论和真正的民意之间没有具体的联系，更不可能体现网络民意。第二，删帖行为的控制。网络黑客以及删帖公司等删帖力量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微博舆论的产生和走向。删帖公司不仅可以把微博的信息删除或者设置为只有爆料者本人可见，还可以用正面舆论和信息对网络上的负面信息进行人为覆盖，即制造有关当事官员的正面舆论信息使其排在负面信息的前面，以操纵网络舆论帮助当事官员挽回形象。删帖行为可以阻止反腐微博信息在网络上的传播，使其不能进入广大微博用户的视野，通过对负面信息的舆论覆盖还可以人为营造出当事官员的美好形象，这样不但使微博反腐面临尴尬，而且使网络舆论与现实民意直接对立起来。第三，微博爆料者本人对微博舆论的操纵。微博爆料者在爆料信息中使用的语言很大程度上已经影响了微博舆论的大致走向，其后续的爆料或声明也会对微博舆论产生重要影响，甚至有的爆料者前后观点出现大转弯时更是造成了微博舆论的混乱。现实中有的微博爆料者在爆料反腐信息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改变了自己的先前态度，甚至是承认错误并向被爆料官员发表书面道歉，这种行为则使微博舆论出现混乱，有的会帮助官员说情转变原先的态度，有的会怀疑爆料者是迫于某种压力而出现变化，有的甚至是直接攻击爆料者认为其欺骗了广大民众，这种混乱的微博舆论与真正的民意之间也会存在巨大差距。
第四节 案例分析：从雷政富案看微博反腐的问题与反思
2012年年底曝光的重庆市原北碚区区委书记雷政富不雅视频事件引爆了微博反腐的舆论高潮。从网友举报到雷遭免职前后共经历了63个小时，网友在感叹中国反腐提速的同时，也在享受着这场舆论狂欢，吐槽雷政富的长相、恶搞当事人成为许多网友乐此不疲的事情。从雷政富案可以清晰看出目前微博反腐中出现的一些突出问题，如何引导理性反腐、规避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入反思。
雷政富
一、雷政富案件始末
精心设计的桃色陷阱
重庆商人肖烨一手策划了针对重庆地方重要领导的桃色陷阱，与雷政富开房的赵红霞只是肖烨公司中多名负责色诱地方官员的女员工之一。在公司内部，肖烨会给赵红霞等人提供一份重庆各地官员的通讯录，她们逐个向通讯录上的官员发出短信，自称是当地一家公司的职员，曾在饭局上与这些官员见过面，并希望以后能和领导多多联系。如果有官员回复短信，她们就会步步深入，通过言语和照片将上钩的官员引诱到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对于那些经过几次短信仍没有回复的官员，她们就不再联系。一段时间的交流过后，赵红霞们就会和一些官员在高档酒店见面，一起吃饭、喝茶，在此期间甚至还能获得官员送来的购物卡、现金等礼物。一旦“关系到位”，双方就会相约开房，女方趁此机会利用安装在自身包里的针孔摄像机将开房的整个过程给偷拍下来。如果视频拍的不够清晰，肖烨就会要求她们在下一次开房时重新录一次，直到获得清晰的视频为止。视频获得后，肖烨则会安排公司的几位男员工在后来的开房中捉奸，这些人会在开房一段时间后敲门，然后以“睡了我老婆”为名殴打当事官员，此后还会拿出上次偷拍的视频给官员看。看到视频后，涉事官员就会要求和解。此时开房的女员工就会提醒官员打电话给公司老总肖烨，说只有他才能摆平此事。电话联系之后，肖烨就会来到现场先与官员单独交谈，安抚官员并表示保证管理好手下闹事的员工并“处理好视频”，一番交谈之后就会让官员先行离去。整个任务环环相扣，有多名员工参与，为保障在执行过程中不穿帮，在真正行动之前会举行多次演习，确保各个员工都能进入自己的角色。一旦任务完成后，涉事官员就会被肖烨等人抓住把柄，从而逐渐沦为他们的办事工具。
好色雷政富被偷拍捉奸
2008年1月，赵红霞在肖烨的安排下开始向雷政富发短信，雷政富落入圈套。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之后，2008年2月7日，赵红霞与雷政富在蓝箭宾馆开房并成功偷拍下不雅视频。2008年2月14日晚，赵红霞与雷政富在金源酒店进行第三次开房时，肖烨按计划指使员工冲入房间捉奸并殴打雷政富，实施殴打期间遭到雷政富的猛烈还击。当雷政富看到他上次开房的视频后，试图抢夺视频但没能成功。接着，赵红霞告诉雷政富，这些捉奸的人都是肖烨的手下，而且只听肖烨的，只有打电话给肖烨才能妥善处理此事。接到雷政富电话求救的肖烨赶到现场，对雷政富进行安抚，在递给雷政富自己的名片后让其离开。整个捉奸任务完成后，赵红霞得到了肖烨的4万元现金奖励。
雷政富因视频遭敲诈
2008年2月15日，即雷政富被捉奸的第二天，肖烨便让雷为自己“办事”。该天下午，赵红霞按照肖烨的指示，多次给雷政富打电话称自己已经怀孕，要和其结婚并把孩子生下来。感到压力的雷政富不得不打电话给肖烨，要求其解决好赵红霞这个“累赘”，而此时电话的那头，赵和肖正在一起。2008年2月16日中午，雷政富接到肖烨电话，肖称事情已被处理好。当晚肖烨与雷政富见面，肖将存有不雅视频的光盘交给雷，被雷当场砸毁。此后肖烨告诉雷政富自己有一个项目要启动，需要500万启动资金，提出自筹200万，希望另外300万由雷提供帮助。雷答应帮忙想办法，吃完饭后各自分手。从此肖烨利用雷政富的支持，大举进军北碚，涉足北碚的多个工程项目。
视频上传网络引发轰动
2012年11月20日16时41分，自称为民间反腐人士的朱瑞峰在其自办的网站“人民监督网”上爆料——“重庆市北碚区委书记雷政富接受性贿赂与少女淫乱”，并将不雅视频及其截图上传至网络空间，但“似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它”。该日20时13分，“资深调查记者”纪许光发出一条求证“厅官雷政富被指包养情妇，并与之淫乱”的微博并添加了“人民监督网”的链接。微博发出后迅速引起网络围观，进而引起了不少网站的转载及重庆纪委的注意。11月21日，雷政富接受了一家媒体的电话采访，称“淫乱视频是移花接木”，但大部分的记者在这天已经无法与他取得联系。21日14时23分，重庆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微博首次发布相关消息，称重庆市纪委已经注意到相关内容，正在了解核实。22日，重庆市将此次事件的举报定性为实名举报。23日11时8分，重庆市政府新闻办的官方微博再次发布信息：“经重庆市纪委调查核实，近日互联网流传有关不雅视频中的男性为北碚区区委书记雷政富。11月23日，重庆市委研究决定，免去雷政富同志北碚区区委书记职务，并对其立案调查。”
雷被判刑并牵出多名官员落马
2013年1月，重庆市纪委对雷政富涉嫌犯罪问题依法移送司法机关。2013年5月10日，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一分院对雷政富涉嫌受贿罪依法向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2013年6月19日，重庆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此案，公诉机关指控雷政富涉嫌三次受贿，共计金额达316万余元。整个庭审时间持续近7个小时，辩方两名证人出庭作证。雷政富及其辩护人对受贿数字提出异议，当庭翻供。控辩双方就300万元是企业间借款还是受贿款、印某给予雷政富的1万美元是否属于受贿款、范某送给雷政富妻子的10万元是否归还、证据是否成立充分等四大焦点问题展开了激烈辩论。2013年6月28日，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雷政富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没收30万元财产，追缴316万余元受贿款上缴国库。一审判决后，雷政富表示不服并提出上诉。2013年9月6日上午，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开庭。9月17日上午，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作出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因雷政富不雅视频案爆料出的赵红霞还曾与10名重庆政府官员和企业高管存在不正当关系，截至2013年1月底，包括雷政富在内的重庆11名涉不雅视频案官员均被免去职务。
偷拍集团受到依法惩处
2012年11月25日，在不雅视频被网络曝光后，赵红霞被刑事拘留，并在2012年12月31日被重庆市检察院以“敲诈勒索罪”批准逮捕。2013年5月20日，肖烨、赵红霞团伙涉嫌敲诈勒索案由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检察院依法向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2013年6月20日，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肖烨、赵红霞等涉嫌敲诈勒索罪出庭受审，因涉本案及个人隐私，法院依法对此案采取不公开审理。庭审过程中，检方指控该团伙涉嫌敲诈勒索雷政富、周云天两人人民币共计500余万元。2013年6月28日，重庆市渝北区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六名被告中有三人被判10年到3年6个月不等的有期徒刑，其中主犯肖烨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另外三人被判缓刑，赵红霞被判有期徒刑2年，缓刑2年。一审判决作出后，赵红霞等3人未提出上诉，肖烨等3人则提出上诉。2013年9月17日上午，重庆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进行二审宣判，认为原审判决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审判程序合法，最终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的终审判决。[101]
二、雷政富事件凸显出微博反腐的两个特点
（1）媒体、学者大赞反腐提速，问题官员被“秒杀”。从微博曝光到雷政富被免职共经历了63小时，不足三天的时间一位正厅级官员被“秒杀”，无疑是本次事件媒体和学者关注的焦点之一。证券时报发表评论：从举报者网络曝光重庆市北碚区原区委书记雷政富“不雅照”，到重庆市委决定对其正式立案调查，只用了短短63个小时，重庆市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之高，让人不得不为其称赞。两天半时间就扳倒了一个涉嫌违纪的厅级干部，对于怀有殷切反腐之心的广大公众来说，也是不小的慰藉。[102]人民公安报也发表评论：与以往地方政府遮遮掩掩、欲说还休的暧昧态度不同，此次重庆方面从“不雅照”被证实到当事人被免职并立案调查的63小时“微反应”，着实让人们见证了当地快速应对网络舆情和果断惩治腐败官员的积极态势与惩腐决心。[103]央视网《新闻1＋1》节目则通过对比近年来著名网络反腐事件从曝光到当事官员被查处的时间来说明雷政富事件查处的提速。周久耕历时有半年时间，“表叔”、“房叔”历时一个月上下，而雷政富只有不足三天时间。许多学者也同样关注到了反腐提速这一点。在“房叔”、“表叔”等被大起底后，这“63个小时”的记录，让“提速”成了“年度网络反腐”的关键词。微博舆论在63个小时内就让一个厅级官员落马其速度之快创下了历史纪录，这无疑确立了微博成为反腐利器的形象，纪委部门在此次事件中的表现也给了人们反腐的信心和希望。[104]
（2）微博相对于民间反腐网站在反腐方面的优势。雷政富不雅视频最初的爆料渠道不是在微博上，而是在第一爆料人朱瑞峰自己创办的“人民监督网”上，但由于网站的知名度偏低，并未引起网民的广泛关注。直到纪许光将其进行微博爆料之后才使得事件获得较大关注。纪许光本身就是资深记者，同时也是微博意见领袖，截至2014年11月，其新浪微博粉丝高达近48万人，腾讯微博粉丝则高达120多万人。纪许光在自己的微博上发布了视频截图以及人民监督网的链接，并把雷政富称为“雷冠希”，由此一场微博舆论风暴席卷网络。此后人民监督网的浏览量剧增，同时在线人数最多时高达20多万人，以至于机房服务器几乎瘫痪。随着各大媒体的关注，舆论热度持续升温，微博爆料后的两天，在百度新闻热搜词榜中，雷政富事件已升至第2位。通过此次事件可以发现，微博爆料相对于民间反腐网站爆料的明显优势，特别是拥有大量粉丝的微博意见领袖的爆料效果更加显著，往往在爆料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能形成网络热点。之所以产生这种效果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微博的流行以及数以亿计的用户基数，通过微博裂变式的转发使得传播效果明显高于民间反腐网站。这就意味着在未来的网络爆料中，微博将会依靠其自身优势发挥更大的作用，成为网络反腐的一支重要力量。
三、雷政富事件中折射出的有关微博反腐的各类问题
（1）网民和媒体过于关注、吐槽雷政富的长相。自从雷政富的照片被曝光后网络上调侃其长相的声音不断，网民给雷政富贴上了“长相惊动中央，事迹笑翻互联网”的鲜艳标签，网络上讨论雷政富长相的话题甚至一度压过了对其腐败事件本身的关注。就连一向以严肃视人的记者们也在嘲笑雷政富“面目好狰狞，形象好猥琐”。随后，极富“创造力”的网友对雷政富的名字也进行调侃，将“雷政富”特指为长相雷人、在政府部门工作且很富有的那类男人，雷政富作为一个新名词，嫣然成了一个特定群体的代名词。不得不说这些行为都是严重侵害当事人名誉权的行为，对雷政富本人及其家人都带来了巨大的伤害，这些本不该发生的现象其背后的原因，就是由微博反腐存在的严重娱乐化倾向所导致的结果。
（2）女主角赵红霞被误用照片。事件曝光后，网络舆论关注的另一焦点自然是事件的女主角赵红霞，于是人肉搜索赵红霞成为不少网民的兴趣之一。在搜索赵红霞的照片过程中曾发生过乌龙事件，有网友误将平面模特宋雯雯的照片当做赵红霞进行上传。这给与本案毫无关系的宋雯雯带来巨大压力，使其遭受了无端的舆论指责。自身权益遭到侵害的宋雯雯不得不发表声明：“该视频女主角‘赵红霞’与本人毫无关系，本人更是与涉案官员雷政富等官员素昧平生，从无任何往来，并且本人从未去过重庆。该新闻发布者、转载者是在本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利用本人生活照片，将其剪辑造成目前视觉效果，混淆视听，蒙蔽广大网友。不仅破坏了本人的平静生活，严重侵犯了本人的肖像权和名誉权。请相关人员立刻停止对本人照片的扩散，浧清事实，对本人进行公开赔礼道歉，否则，本人会运用法律途径为自己讨回公道，追究法律责任，这次绝不会姑息迁就。”[105]近年来由于个别网民缺乏自律以及媒体调查不清等原因，导致的当事人被误用照片或视频的事件层出不穷。除了雷政富事件以外，最具代表性的则是河南永城李新功事件中，媒体误把陕西华阴市委副书记李新功当做当事人进行报道，致使前后共有多家媒体将照片用错。
（3）不雅视频在网络上疯传。在此次事件中，不雅视频具有双重标签，一是重要的反腐线索，二是低俗的性爱内容。因此网络爆料也会导致双重效果，一是将反腐线索公布于众，依靠网络舆论压力倒逼纪委查处涉腐官员，二是在互联网上传播淫秽色情内容，污染了网络环境。如何处理两者的矛盾，是值得思考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最合适的举报途径，比如通过纪检监察部门提供的举报通道进行反映，这样既能将线索反映到相关部门，又有效地避免了不雅视频在网络中传播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从实际效果来看，微博爆料不雅视频的负面效果十分明显，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污染了网络空间。不雅视频及照片的网络疯传一定程度上使网民的注意焦点引向了低俗的性爱，可以被认定为间接地在网络上传播淫秽色情内容，对网络空间的污染极为严重，破坏了互联网原有的良好秩序，对广大网民来说危害性更加直接，特别是对正处在长身体和形成价值观阶段的广大青少年网民来说，他们的身心健康都会受到不雅视频的伤害。第二，对雷政富、赵红霞本人以及双方家庭的巨大伤害。最明显的受害者自然是雷政富和赵红霞两名当事人，他们的私密视频经网络曝光被展现在数亿网友面前，本来这种不宜公开的内容如今将要面临全民的道德审判，这种压力只有他们自身体会的最清楚。刑事处罚总有结束的一天，但这种心理的阴影却很可能使他们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相对于前者，后者是一种更残酷的惩罚。双方的家人因此也将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以雷政富为例，因接受不了自己儿子从国家高级干部沦为犯罪嫌疑人以及铺天盖地的舆论嘲笑，再加上常年瘫痪在床，雷政富的父亲在雷案开庭前5天被气死，雷政富75岁的老母亲喻翠兰也几乎到了被逼疯的地步，喃喃自语地一遍遍说“做啥子官嘛……”，并表示只要自己能等到儿子回来，就不会再让他离开，“什么工资都不要，什么钱都不要，就待在我身边”。老人的遭遇让人心酸，一个家庭的破碎让人唏嘘。虽然赵红霞本人的真实照片一直未被公开，但其家人也会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特别是在他们生活居住的地方，被人另眼看待和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第三，损害了官员群体及权力机关的形象。对于普通人来说，在已婚的情况下与别人发生不正当关系都是严重违背社会伦理道德的事情，对于作为共产党员以及正厅级高官的雷政富，人们更加难以容忍这种现象的出现。网络上不断爆出官员的香艳日记、包养新闻、淫乱视频等，不断发展下去，势必会产生“一个老鼠坏一锅汤”的效应，导致整个官员群体的权威不断下降。民众对官员的怀疑进而会发展到对权力机关的不信任，严重损害执政党和政府的形象，任其蔓延下去甚至会动摇执政根基。
（4）微博反腐暴力言论充斥网络。在雷政富事件被曝光后，网上针对雷政富和赵红霞的攻击性暴力言论不断，甚至有人借题发挥攻击党和政府，致使整个网络空间成为谩骂的空间。这些暴力言论不仅污染了网络空间，更是侵害了当事人的名誉权以及国家政府的形象。有网友对雷政富发表如此评论：“就此已充分证明像雷政富这个靠屎尿喂大的孽畜，它仅仅只是黑帮恶派中的沧海一粟，此时在理亏词穷万夫所指的被动情况下，台前幕后及其同伙仍然毫无收敛之意。相反更加飞扬跋扈，肆无忌惮。雷政富一伙的倒行逆…”不得不说这是对当事人人格尊严的严重侮辱，已经超出舆论监督的底线，为社会所不能容忍。在网络上对赵红霞的评论可谓两极分化，有人说她是拜金女，为了金钱不惜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也有人说她是反腐英雄、民间女侠，以一人之力挑落十余名贪官。网络上甚至有人模仿感动中国的颁奖词对其事迹进行描述。但无论是骂还是夸，背后都带有浓浓的讽刺意味，当调侃的内容达到攻击的尺度，反腐暴力言论就会在网络空间产生和蔓延。微博空间中对两位当事人的攻击性言论居多，但也有借题发挥的网友趁机攻击起党和政府。比如有网友发表如此评论：“放眼世界，还有哪国政府官场比中国腐、脏、斗、乱。”这种言论是典型的以偏概全，不能因为一个问题官员的出现就否认整个政府的合法性，相反，政府部门没有回避、包庇雷政富，而是迅速展开调查给人民群众一个交代，恰恰展现了政府对腐败的零容忍态度以及对人民群众负责的高度责任感。通过对雷政富案件的处理，我们应该对国家的反腐事业树立更大的信心，而不是对政府彻底失望，更不能大肆发表攻击政府的激烈言论。
四、对案件中表现出的反腐娱乐化倾向的反思
在本案件中绝大多数网友与雷政富并不认识，也没有因雷的腐败受到直接损失，因此他们对雷的贪腐过程以及遭受怎样的法律制裁不感兴趣，相反对雷“雷人的长相和劲爆的视频”充满了兴趣，于是通过创造恶搞式漫画、歌曲、诗词等方式调侃当事人。比如有网友PS雷政富身着二战时期日本军装的照片上传网络，甚至引起很多网友的叫好。还有网友改编军旅歌曲《打靶归来》对赵红霞进行调侃，在网上也是一片点赞声。对于此类娱乐化倾向应该辩证地看，一方面它使整个反腐事件更有看点，能够吸引更多网友的关注，从而增强了舆论监督的力量，促使查处活动的顺利推进；另一方面娱乐恶搞一旦超出法律的限度容易侵犯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成为微博反腐产生的负面问题之一。特别是此次事件中出现的充满讽刺意味的漫画、诗词改编都对当事人的肖像权和名誉权造成一定程度的侵害。如何避免微博反腐的过度娱乐化倾向需要政府、微博运行商以及广大微博用户的共同努力。政府部门在查处腐败事件中应做好舆论引导工作，树立一个严肃的微博反腐氛围。微博运营商做好提醒理性发言及对微博用户发言的审查工作，防止侵权的内容上传网络。广大微博用户严格自律，将注意力集中在腐败事件的本身，即使在进行调侃时也要把握好度，不恶意攻击当事人，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维护网络环境的清洁以及推动反腐事业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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