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eared you in mine front,
Some like appears briefly fantasy,
Has like the chaste America's angel.
In that hopeless sad suffering,
Makes noise in that in ostentatious life puzzle,
Nearby my ear for a long time is making a sound your gentlesound,
I also see your lovable beautiful figure in the sleep.
Many years have passed by, storm smile,
Has scattered the former days dream,
Thereupon I have put behind your gentle sound,
Also has your that angel resembles the beautiful figure.
——Alexander Sergeyevich Pushkin《To Kern》
翻着发黄的旧相册,嘴里轻轻呢喃着:谢谢。总是在我心中,鼓励我的人儿啊,不论晴天还是雨天,都会浮现出你的笑容。即使回忆已褪色,我依然寻觅着你的踪迹,每次醒来总是让我泪水涟涟。
寂寞中的恋爱中的你,每次想起总是让我泪水涟涟。想见到你,想见到你,对你的思念总让我,泪光闪闪。
——《泪光闪闪》
[壹]
风的声音,水的声音,雨珠摔落在伞面上的声音,以及草丛里的虫鸣的声音。
贝树希看着镜头,眼前只有一片白寥寥的光。她摆着姿势,动作却是生硬与不自然的。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凌乱琐碎的画面,像是过去的回忆,母亲经常带着她去公园,会给她买一支水蓝色的冰棒;夏末的夜里去河边玩,元一哥哥和夏舅舅将抓来的萤火虫放到她的手中。黑暗的空间里,萤火是一簇温暖而明亮的光。
念旧是一种病。
她始终也走不出自己的心。
直到关之恒喊“停止”的声音传进耳里,她才猛然间回过神来。贝树希怔然的看着不远处的摄影师,对方一脸的阴沉,他走过来对她说:“你怎么搞的?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简直就是在浪费我的胶卷!”
贝树希抿了抿嘴角,虽然嘴上说出抱歉,可是语气中却没有半点忏悔的意思:“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好。”
关之恒显然更加不满,挑起眉毛来大声斥责:“贝树希,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认错的表现吗?别以为我宠着你点,你就可以在我面前嚣张,我能捧红你,也能毁了你!”
贝树希只觉得莫名其妙,加上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如此一来,更是感到窝火。干脆扭头就走,幸好被其他工作人员拦住,劝说一通,对她说“关摄影师的脾气就是那样的啊,生气起来六亲不认,等他消气就好啦”,“和他认个错就是了,说句‘是我不对’又不会少块肉嘛’。贝树希也觉得太过较真没有意义,于是平静下来,走回去向关之恒低头:“是我不好,下次不会这样了。”
关之恒瞥她一眼,没做回应,只是喊了下一个模特,“过来,今天换人拍摄。”
贝树希皱着眉,转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拧开苏打水喝下几口,心里还是乱糟糟的。这时,尚雅来到摄影棚送最新的照片样本,看到贝树希一个人坐在冷板凳上,便凑到她身边坐下,笑着问:“怎么了?是不是又被关摄影师数落了?”
“尚助理。”她站起身问了好,又坐回来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今天状态不佳。”
“别放在心上啦,关之恒那副又臭又硬的倔脾气,你跟着他都这么久了,早该习惯。”
贝树希没太在意地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对了,关之恒今天有没有告诉你?”尚雅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告诉我什么?”贝树希诧异。
“就是啊,有一家导演看到你最新刊登出的一组照片,所以执意邀请你来参演他们公司的男偶像的最新单曲MV。我以为关之恒会和你讲,不过具体的事情也还有谈,听事务所那边的意思,是想要你今天晚上去见见导演和那边的男偶像。”
“我?出演MV?”贝树希不敢置信的半张着嘴巴,“不会吧,我怎么可能去演MV。”
尚雅正色起来:“怎么就不可能。你形象好,也上镜,身材一流,连关之恒都迷上你了,不过就是出演一个区区的MV,我还觉得大材小用了呢。”
贝树希不好意思的笑出来,“尚助理太抬举我了,我一点都不专业,从前做兼职模特还好,现在转为正式,我反而进入状态慢起来。”
“总之别说那么多客套话了,今天晚上你是必须去赴约的,这不仅仅是你个人的事情,也有关事务所的名望。对方可是顶级的娱乐公司,合作总没坏处的。”尚雅拍了拍女生的肩膀,眨眨眼睛,“放心,我是苏萤主编安排给你的临时经纪人,所以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贝树希并没有过于兴奋与期待,只是礼节性的笑了笑,“谢谢。”
然而心里,她在意着的还是苏萤与倪夏致之间的关系。前女友……与前男友。而她现在,却是在倪夏致前女友的地盘上工作。真不知这算是什么“缘分”。
[贰]
说来也巧,到了晚上的赴宴时间才知道,那位导演正是隶属乐正集团的娱乐公司旗下。曾经拍摄过《黑之音界》,并且获得了当年的最佳电影奖与最佳编剧奖。而这位祈导演的本职却是拍摄短剧,加上是MV导演出身,恰巧这一次又找到了中意的男女主演,所以才决定为乐正娱乐的男偶像夜树来导演最新单曲——《The lover》的MV。
当晚,贝树希只是简单的穿了一件青色针织衫,还是在上一次拍摄片场时,工作人员送给她的礼物。配合上衣,下身则是灰色铅笔裤,一双黑色的亮皮单鞋,完美的展示出了她修长的腿与黄金比的上等身材。
一开始,祈导演并没有谈及公事,而是点了一桌子的菜,又喝酒聊天,气氛差不多活跃起来之后,他才向贝树希问及了一些问题,譬如有没有合作的意向,能不能配合乐正娱乐的时间安排之类的。贝希只是含糊的点头,具体的事项还是由尚雅来回答。最后演变成祈导演同尚雅之间的商谈,其他的工作人员喝到了兴头,剩下贝希和夜树坐在角落里,难免会显得有点不合群。
因为对酒精过敏,所以夜树只能喝凉茶。他晃了晃杯子中的暗黄色液体,转脸看向身侧的女生,同她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听说你还是大学生?”
“是。”她客气的应声,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九月份之后就是大学二年级了。”
“很辛苦吧?同时兼任两个身份。”夜树说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平淡,起伏一致,像是没有丝毫波澜的水面。
“还好,只是周末不能和同学出去玩而已。”
“你在亚辰……偶像歌手薰也好像是你们那里的。”
“哦是的。”贝希有些困惑,“你好像认识他?”
“中学的时候,和他是邻班,算是校友。说起来,总看到他当时和学校里的名花走在一起,还曾经嫉妒过他很久。”夜树轻微失笑。
贝希可以猜到,所谓的“名花”,指的大概就是纪爱绪。可以想象,身为乐正森律曾经多年的女友,又被艺名为薰也的樊竞暗恋多年,必定是才貌兼备的美女,用“名花”来做比喻,一点都不为过。
到了最后,双方都达成了共识,祈导演对贝希恬静礼貌的印象又加了分,夜树也不讨厌这个反应灵敏的新人,而尚雅这边代表的亚辰事务所早先便愿意同乐正娱乐合作,所以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到了贝希这边,她也觉得这次的MV拍摄会很有趣。导演人很好,男主角的个性也很温和,看来会是一次新的起步。
结束了饭局,贝希拒绝了祈导演送她回家的建议,而是独自坐上公车。尚雅还笑她“马上就要从模特进军到艺人了,竟然还坐巴士,实在太穷酸了吧”。她并不介意,何况她本身就没有成为艺人的自觉,还是穷酸一点比较适合她。
到了市中心的小超市,她走下车,决定去里面购买一些零食。加上倪夏致最近总是晚归,她挑了进口牛奶,打算给他补充营养。
而她的手在碰到草莓味的冰淇淋时,发现另一只手也和她选中了同样的物品。她转头,看到了一张清秀稚气的脸庞,对方正眨巴着眼睛,诧异的盯着她看。
看上去是十五岁样子的初中生,男孩子,穿着军绿色的毛绒帽衫,黑色的短碎发看上去柔柔软软,漂亮的就像是一个瓷器娃娃。总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大姐姐你也喜欢这个口味的冰淇淋吗?”瓷器娃娃开口问。
“……还好。”声音也很耳熟,可惜贝树希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那就不是很喜欢喽?”
贝树希犹豫了一下,又认真的改口说:“不,还是喜欢。”
“可是可是,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了啊。遥辉今天非常想吃这个,所以大姐姐你能不能把它让给遥辉?”
他称呼自己“遥辉”。贝树希猛然间惊醒,他是乐正遥辉,在几个月前,贝树希曾经在乐正家的别墅里和他过一面之缘。难怪觉得他的心理年龄远远不像外貌的年纪,而且多日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也变得更英俊,所以贝树希才没有立刻认出他来。
可是,他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
贝树希望着她,露出较为温柔的眼神,立刻松开了握着那杯草莓冰淇淋的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既然遥辉你这么喜欢,那就让给你好了。”
“真的?谢谢大姐姐!”
看来他也没有记住自己的脸,一直叫着她“大姐姐大姐姐”的,根本就是忘记了几个月前的一面之缘。不过,贝树希也没在意,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到了一个不得不让她停住脚步的声音。
没错,乐正森律推着购物车到场时,乐正遥辉的手里拿着草莓冰淇淋,满脸笑意。
他好像明白了,又有些惊讶,看向贝树希,说出口的只是一句:“……真巧。”
贝树希一愣,“是你……”
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面。在学校里也只有在选修课上看到彼此,只可惜一到下课时间,贝树希便迅速的离开教室赶往事务所,根本没机会和任何一个同学说上话,其中也包括乐正森律。
男生朝她笑笑,那笑容有着久违的温和感:“你接下来有时间吗?”
“嗯?”
“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他顿了顿,继而说出了下一句顺理成章的话:“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叁]
露天咖啡厅外,乐正遥辉在一旁的小花园边吃着手里的草莓味冰淇淋。他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花朵,不时拍手叫着“好香的花哦”。
贝树希望着不远处的乐正遥羽,有些走辉。他是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孩子,真令人感到羡慕。
“我差点就没有认出他来。”贝树希在这时打开了话题,“不过,他也没有认出我,彼此彼此吧。”
“遥辉的记忆力不是很好,他只会记得自己感兴趣的人和感兴趣的东西。”乐正森律解释,“如果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那么,遥辉的记忆也绝对不会超过七分钟吧。如若不是他特别在乎的,他都会选择遗忘。”
“那还真是种特别的超能力。”贝树希赞叹着点头。
乐正森律却皱起眉,“等等,我们坐到这里,不是为了谈论遥辉的事情吧?”
“嗯?哦……说的也是。”她抬起头,“那么,你要对我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句话让乐正森律的心里有点失望。就好像,她见不见到他都不会感到寂寞,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妥。可是他就不同了,他想要见到她,每次都会在学校里搜寻她的身影。就这样渐渐的,已经快要把爱绪的事情忘在脑后了。
然而,今天好不容易碰到面,却更加证明了他的一头热。
于是乐正森律自嘲的笑了一下,语气带有讽刺,“我好像笨蛋一样。像你这种任性的女人,我干嘛非要抓着不放。”
贝树希顿时一怔,因他的话而不知所措的别开视线,故意不看他的脸。
气氛在顷刻间显得怪异起来。就连服务生都不敢接近他们这张桌子,担心会被不安全的气场分子波及到。
既然答应了他的邀约,坐到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吵架?
可是,贝树希的确心有余悸。对于那次在乐正家的宴会上见到了母亲的事情,她一直觉得蹊跷。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么,她的母亲,现在很有可能就是……
“你在想什么?”乐正森律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咦?不……我只是……”
“跟我在一起就那么无趣?甚至到了无法专心听我讲话的地步?”
“我没有……”
“那就好好看着我的眼睛。”
贝树希还是做不到抬起头来,好看的眉毛也不禁扭成了一个“川”字,“……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吗?”
“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我根本没办法说出口。”他有些生气了,脸上也写满了不悦。
贝树希只能叹气,不管怎样,她还是利用这个机会来道谢:“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对你说谢谢。我听夏舅舅说了,是你跳进喷水池把我救了上来,谢谢你。”
乐正森律沉着一张脸,手指敲打着桌面,语气僵硬的说道:“不用客气,那是我应该做的。”
“不……”
“救自己喜欢的人,不需要理由。”
贝树希突然抬头,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他喜欢她?他真的说了出来?
见她这副表情,乐正森律挑眉,“干嘛这样看我,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不是吗?我喜欢你这件事情,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可是,我们之间……”骗人的吧?她从没想过,他会如此直接的说出口。
“你是想说,我们之间没有可能?还是说,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你表现出来的种种迹象,或许只是在耍我?因为生活太无聊了,所以想让我来充当你的调味剂?”他说的很平静,却一字不漏,字字冰冷如刀。
“不是这样!我没有那么想!”贝树希立刻否认,她感到痛苦的咬紧嘴唇,用力的闭上眼睛,终于说道:“……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乐正森律的心脏仿佛漏掉了一拍。他就那样望着她,连同世界都在此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过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握住她的手,略显急切的追问:“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我们本可以不用这么兜圈子的。贝树希,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说不出口。
只觉得心痛,哽咽着喉咙,终究还是喃声问他:“……乐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男生锁眉,他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感到头疼,可还是决定回答她的问题。但刚要开口,却又被她打断,她一脸认真,语气也毋庸置疑:“不是你的生母,而是你现在的继母。她的名字,是什么?”
乐正森律凝视着她的眼睛,几次开启嘴唇,最后叹息一声,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她叫倪秋美。”
你知不知道,只是这样一个名字,就可以让她泪流满面。
你知不知道,仅仅是这样的名字,已经让她寻找了三年。
望着她的泪水,乐正森律困惑而不解,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她抽回手,面无表情的,无声的哭泣起来。她说,“……那是我妈妈,你的继母,她是我的母亲。”
或许该惊讶,可乐正森律却无比平静。他好像终于懂了她反反复复的欲言又止。
如果这就是命运。
如果命运改变了爱情。
如果这一刻,我愿意选择相信,那么上帝还愿不愿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让我可以慢慢的,好好的,了解你,珍惜你,爱护你。
“树希……”乐正森律离开椅子,走过去,忧心忡忡地将她揽进了怀里。
“现在,你又知道我的一个秘密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令乐正森律不由的加大了抱着她的力度。紧一些,再紧一些,仿佛要将她揉碎进自己的身体里。
露天咖啡厅里,从一开始就在播放着一首英文歌曲。是Drifters的《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轻快的曲调,在此刻,却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不合时宜的悲伤:
You can dance(你可以跳舞)
Every dance with the guy Who gives you the eye(和那个凝视你的男人跳舞)
Let him hold you tight(让他紧紧拥抱你)
You can smile(你可以微笑)
Every smile for the man Who held your hand Beneath the pale moonlight(对那个在暗淡的月光下紧握你手的男人微笑)
But don't forget who's taking you home(但是别忘记是谁带你回家)
And in whose arms you're gonna be(你又该属于谁的怀抱)
So darling, 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哦,亲爱的,把最后一支舞留给我)
Oh, I know That the musics fine Like sparkling wine(哦,我知道这音乐就像是闪亮的香槟)
Go and have your fun(去玩得愉快些吧)
Laugh and sing(欢笑,歌唱)
But while we're apart(但当我们分开时)
Don't give your heart to anyone(不要把你的心儿交给别人)
And don't forget who's taking you home(别忘记是谁带你回家)
And in whose arms you're gonna be(你又该属于谁的怀抱)
So darling, save the last dance for me(哦,亲爱的,把最后一支舞留给我)
Baby don't you know I love you so(宝贝,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
Can't you feel it when we touch(我们相拥时难道你没感受到)
I will never never let you go(我将永远不会让你离去)
I love you oh so much……(我是这样的爱你)
——我是这样的。
——爱你。
[肆]
周末时,全家人难得的聚在一起吃了晚饭。乐正尉也从外地回来,做兄长的乐正诚不停的催促着他快点结婚,都一把年纪三十出头的人了,还不想着成家,光赚那么多钱是要留给谁?
乐正尉就笑着打马虎眼:“太忙了,没时间去物色。等到闲下来再说吧,明年我就可以轻快些了。”
“你去年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呢?还不是光棍一个。”乐正诚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似乎只有乐正森律清楚一般,他的尉叔叔并不是因为忙或是其他的什么事情,而是他……还没有忘记雅筱婶婶。只是尉叔叔从来不提及有关雅筱婶婶的任何事情,大概是不想给乐正森律造成心理负担。男生低头吃饭,隐隐的感到这顿晚餐吃起来有些沉重。
“如果小说是没时间亲自物色,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来帮你挑选挑选。”倪秋美温和的建议。
“对,让你嫂子帮你。她认识的大家闺秀多,肯定能给你留出一个好的来。”乐正诚表示赞同。
“先谢谢嫂子了,等我有这个心思的时候,一定来麻烦你。”乐正尉婉拒。
剩下这边两个不搭腔的孩子,乐正遥辉在埋头苦吃,因为今晚有她最喜欢的法国红焖牛排。而乐正森律则是静默的打量着倪汐秋的一举一动,她的音容与笑貌,使他再一次回想起贝树希在那晚说过的话。
她说,倪秋美是她的母亲。他是第一次见到她哭泣,并且也深信她的话。而且倪秋美本来就有些来路不明,可以说她是突然出现的,过去是一片空白,没有人知道她从前生活在哪里。
是她抛弃了贝树希?
来到乐正家,她会不会是在欺骗自己的父亲?她的事情,父亲都知道吗?她一定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但是,她这样做又有着什么目的呢?只是如此说来,她姓倪,而贝树希的舅舅也姓倪,好像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了,事实,似乎确实如此。
接下来,便是倪秋美和乐正诚的对话,讲的无非是一些公司里的事情,她说:“最近公司的股份似乎下降了几个点,娱乐公司那块的消费太高,加上保险行业上的回款慢,这是造成了整个乐正集团的不稳定因素。我想,要是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就要裁员才行了。很多不务正业的人留在集团里也没有有,只会起内讧而已。”
乐正诚听完她说的这些,只是平静的回答一句:“你看着办就行了,不用什么事情都向我汇报。在乐正集团里,你也是女主人,打点这些事情你要比我在行。”
“好,那就这样办。”
只要是倪秋美提出的要求,父亲几乎不会反对。三年来,乐正森律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就连巨额保险的名字都写着“倪秋美”三个字,可见他对这个女人有多么的重视。比起乐正森律的生母,倪秋美的确更擅长商界战术,她可以在生活上帮助父亲,这大概也是父亲离不开她的原因之一。
但是……
乐正森律就是无法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抢走了母亲原来的位置,而是他的直觉告诉他——她不是一个“好人”。
把她留在乐正家,他只感到了危险。
“森律,你怎么了?”男生一直看着自己出神,倪秋美察觉到他的目光,不由的问道:“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乐正森律一愣,面不改色的移开视线,淡漠的低声回复:“没什么。”
“因为你刚刚好像看了我很久,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女人笑笑,接着便夹菜到乐正遥辉的盘子里,“来,遥辉,要多吃一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这个菜对身体很好。”
“哦好的。”乐正遥辉点点头,随后又补充一句:“谢谢阿姨。”
看似温馨的晚餐,全家人坐在一起,微笑,谈天。可乐正森律整个人都很不自在。有好几次,他都险些脱口而出。对倪秋美,他很想问:
你为什么要抛弃贝树希?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忘记过你。这些,你都知不知道?
[伍]
“砰通——”
巨大的响声,贝树希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脊椎骨硬生生的撞在了墙壁上,疼得不行。
而害得她这样的人正是出演夜树MV的女二号康莉由。导演见状,急忙喊了“停止”,然后和工作人员小跑过来将贝树希扶起,转头一脸怒意的数落起康莉由:“怎么搞的?康小姐,你是想弄出人命来吗?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推人的力度这么大,你以为这是在练柔道啊?”
“我又不知道会是这样,是她自己没有站稳,又不是我的不对。”康莉由根本不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她早就看贝树希不顺眼了,比起她出道的坎坷过程,到头来还只是落得一个MV的女二号。可贝树希就不同了,她根本就是幸运到了极致,几乎没有付出任何努力,就被祈导演领到了拍摄现场,替掉了她这个原本被定为女主角的人选。
“少给我强词夺理,康莉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女主角的位置被换掉了,才把气撒在贝树希身上。”祈导演将剧本握成筒状,指着康莉由下达最后通牒:“这是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你要是愿意演,就好好的演下去,如果不愿意演,我也不会强求你,可以代替你的大有人在,但是贝树希,她是唯一的女主角。”
被这样当众说教,康莉由只觉得脸面无关。可是她又不能一气之下离开,因为这个MV有关她在公司里的地位,能参演祈导演的作品,哪怕是无名的路人甲,也会奠定今后的戏路人脉。
算了,忍一时海阔天空,她咬咬牙齿,终于还是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祈导演见她不在闹事,皱着眉头对全场说:“休息十分钟!化妆师,给夜树补妆,十分钟后拍雨景!”
剩下工作人员将贝树希馋到椅子上坐下来,女生一路捂着自己的腰,强忍着痛楚。
工作人员担心的询问:“贝小姐,要不要喝杯咖啡?我去外面买给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说着,女生便重新站起身来,朝片场外面走去。
“可是,贝小姐……”工作人员不太放心的叫道。
贝树希转过头来朝她笑着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只是先出去随便走走。
将硬币投进自动贩卖机里,贝树希选了罐装的冰咖啡。一来可以提神,二来用它敷腰。然而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却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到了外面的一抹身影。
对面穿着浅灰色的套装,非常职场女性的装着。此刻的她正在街道的对面讲电话,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
贝树希皱眉,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猛地睁开,那抹身影并没有消失。
她没有看错。
真的是那个人。
等了这么久,一直期盼着,一直寻找着……希望可以再次见到的那个人。
“妈妈……”女生情不自禁的呢喃出声,手中的冰咖啡“咚”的一声摔落在地。
她感到周围的所有声音都已经消失,眼前的一切全部是黑白,只有那抹身影还有着鲜艳的颜色。贝树希没有犹豫的推开走廊里的大门,飞快的朝街道对面跑去。
近了。
近了。更加靠近她了。
还剩十秒……九秒……八秒……七秒……
零秒。
贝树希伸出手,终于拍到了那个人的肩膀。
倪秋美停下脚步,困惑的转过头来,看到身后那张久违的脸孔,她的瞳孔几乎是在一瞬间收紧。
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终于,正视了彼此的眼。
[陆]
最近,倪夏致总是会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段在乐正家待过的时间,以及后来留在贝家的时光,那些零散的片段,分离和遇见,不同的人不同的脸,组合成了他现在的这二十二年零七个月十八天。
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贝家的时候,是八岁的夏天,正确来说,是距离满八岁还有四个月的夏天。离开了居住八年的乐正家,跟着秋姐辗转到陌生的家庭里,倪夏致一开始只觉得不安。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是紧紧的握着秋姐的手。
来到这个陌生的家,他成为了两个孩子的舅舅。一个是下他两岁的贝元一,另一个则是四岁的贝树希。他知道,秋姐是他的妈妈,可是他却不能开口叫,因为秋姐无数次的叮嘱过他“在贝家,我是你的姐姐,你要叫我秋姐,夏致,如果你不想我离开你的话,你就必须叫我秋姐”。改口叫自己的妈妈“秋姐”,倪夏致并不清楚原因,他也曾偷偷的哭泣过,像所有失去安全感的幼童那般迷茫害怕。
起初的那段日子里,贝元一因不满同倪夏致共用一个房间而闹个不停。不过是只有六岁的孩子,吵闹的内容也十分幼稚,却也真实。
“为什么我要和那个家伙共用一个房间?那是我的房间,是我一个人的!让他和树希去住啊,反正树希也有自己的房间不是吗!为什么是我啦?我不要!”
做父亲的无可奈何,抓着贝元一的小胳膊对他灌输思想教育:“因为他是你舅舅!你妈妈嫁给我,你就要尊重她带来的小舅舅!何况你的小舅舅那么可怜,他是遗腹子你懂不懂?树希是女孩,你是男孩,男孩就要和男孩住在一起,你别任性了!”
“她才不是我妈妈!我妈妈早死了!他也不是我舅舅,他是外来的家伙!和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臭小子你乱说什么!她就是你妈,她能照顾你给你做饭吃,她怎么就不是你妈了?小小年纪别乱说话,你知道什么啊!”
“不要!总之我不要!”
“给我够了,贝元一!这不是你同意不同意的问题,我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你最好老实一点的听话!”
那次争吵过后,贝元一的抗议没有得到丝毫奏效。倪夏致还是搬进了他的房间里。两人一开始没有交谈,可小孩子还是单纯的。长久的接触下来,贝元一也不再对他这个小舅舅过于反感,因为他会组合贝元一怎么也弄不明白的变形坦克。加上倪秋美对贝元一很好,像对待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
于是时间一长,贝元一也逐渐忘记了她不是他亲生母亲的事情。一张口,也可以很随意的叫出“妈妈”两个字来,就像从来都没有拒绝过一样。
如果就是这样平和却温暖的生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但是人总是会念旧,在内心深处,倪夏致经常会怀念从前的生活。八岁以前,当他还在乐正家的时候。那时还太小,分不清那里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家。只记得那个家的女主人并不是他的秋姐,而是另一位端庄美丽的女子。她见到倪夏致的时候,便会露出不悦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嫌恶,就好像在说“你的存在真令人恶心”。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乐正家里也是充满了争吵声。他叫着叔叔的乐正诚,还有那位看到他便生气的漂亮妇人,两个人总会在夜晚争执。内容已经记不清了,但他非常清楚,在那个时候,乐正家并不欢迎他和他的秋姐。
岁月渐长,离开乐正家的倪夏致已经在贝家住了七八年之久。他已经十六岁,相貌清秀,礼貌谦让,是学校里出名的高材生,姐夫以他为荣,贝元一也视他为偶像与榜样一体的存在。只要是倪夏致说的话,贝元一全部都相信;只要是倪夏致去的地方,贝元一也会死缠烂打的跟着一起去。
所以他决定带着贝元一一起回乐正家一趟,瞒着秋姐,瞒着姐夫,瞒着树希,那成为了他和贝元一之间的秘密。两个人先是坐巴士,三十分钟后换车,又要坐地铁,路程将近五个小时。等到了乐正家,已经是夜晚。别墅外的栅栏大门紧锁,他望着这个曾经住过的家,心里不免感伤。
是在那天,他见到了乐正遥辉。在那时,他已经隐隐的察觉到,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是他智力低下,算不上是一个正常人。
看到门外的倪夏致,他打开二楼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歪着脑袋问道:“你是谁?是律哥哥的朋友吗?”
倪夏致和贝元一互看一眼,然后才仰起脸,反问他:“要不要出来一起玩?”
“真的?你愿意和我玩?”乐正遥辉兴奋的笑着,“不准反悔哦,我马上过去!”接着便关上窗户,几分钟之后便跑出别墅,按开电子栅栏门,来到了倪夏致和贝元一的面前。
不能带他走太远,因为别墅里亮着灯,一定有人在,要是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着急。所以倪夏致就领着他去附近吃了冰淇淋,因为他执意要求。回来的时候,乐正遥辉走进栅栏门,笑眯眯的朝他挥着手,说着:“再见,大哥,要再来看我哦!”
大哥?
倪夏致诧异,喊住他:“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哥啊。”他眨巴眨巴眼睛,“在吃冰淇淋的时候我就已经想起来啦,我见过你的脸,就在爸爸书房的抽屉里,那次我偷偷打开的,抽屉里有照片哦,上面的小男生长的好像你。”所以他就简单的断定:“你一定是大哥,是我和律哥哥的大哥,因为照片后面都有写你的生日耶,比我和律哥哥的年纪都要大。”
只凭这些就这样认为?倪夏致看着小男孩跑进别墅里的背影,不知该作何表情才好。
回程的路上,空荡荡的巴士车。稀少的乘客,倪夏致和贝元一一前一后的坐着。男生这一趟有些不明所以,终于忍不住回过头去问身后的舅舅:“喂,我说……夏舅舅,那个小子干嘛叫你大哥啊?还说什么照片后面的生日,你爸爸不就是我的姥爷?他早就挂了不是吗?”
倪夏致若有所思的笑笑:“别在意,他的脑子不太好,所以他说的话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
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不起遥辉,可是却能让贝元一不再怀疑。
那之后,又去了几次乐正家,都是和贝元一同行。直到秋姐发现,愤怒的制止了他的这种行为,倪夏致才不得不停止。而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将那份兄妹感情转移到了贝树希的身上,希望她来代替乐正遥辉给他亲情的感觉?还是他自始自终,就没有对贝树希抱有过亲情。
明明是一起长大的,但是对于贝树希,他总觉得要比对待贝元一更为在意。这么想的话,难免会觉得有些偏心眼。他也曾自我说服过,或许是因为元一是男孩子,不需要格外照顾。然而,自己对贝树希的照顾,是不是有些超过了作为亲人的衡量?这是从他十七岁开始便在烦恼着的问题。
他知道,自己和贝树希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就算有一天会结婚,也不可能时犯罪。但贝树希不同,她不知情,从小到大,她一直将他当成亲舅舅,这种情感是已经根深蒂固的,甚至于说是永远都难以转换成另一种感情。
可他自己呢?当他高二,她还是初一的时候,在邻近的学校,每次接她放学时,都会看到她和男生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模样都会令他心情复杂。如果说是简单普通的占有欲,那也太奇怪了。“简单普通的占有欲”会想要触摸她吗?“简单普通的占有欲”会想要将靠近她身边的人全部都驱赶走吗?因为有男生在校门口嘲笑她的成绩,被他撞到后就是一拳过去,接着抛出一句“再靠近她我就杀了你!”,这样的感情,或许早就已经超越了简单和普通这两个定义词。
她不是乐正遥辉。
她也不是苏萤。
在他的生命里,她一直都占据着一个非常微妙的位置。没有人可以撼动,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很珍惜她,可能不会是爱情,但绝对是爱。所以,他不想破坏她觉得平静的生活,也不能将自己的秘密告诉给她,就算将来有一天他必须要离开她,他也不会走得太远。在可以看得见她的地方,选择不动声色的守护她,就如同从未分离一般。
倪夏致有些恍神的站在书架前,他一不留神又陷进了过去的回忆里。这段时间,他经常这样,心里便因此而有隐隐的不安,好似一种不祥征兆。
挑选了一本最新的体育周刊,他走到收银台前付款。感受到站在身侧的人一直望着他,他有点困惑的回应那人的视线。
很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有点面熟。倪夏致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没想到对方突然开口搭话:“我们好像见过吧?”
原来对方也有这种感觉。倪夏致猛地一愣。
因为他看到了对方手里拿着的钱包中露出的警察手册,既然他是警察的话……
接下来,对方便恍然大悟,叫道:“你是,倪夏致?”
真是太巧了啊。
竟然还有可能遇到。
倪夏致回想起了这张脸,勾动嘴角一笑,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景刑事。”
[柒]
八月二十七日这天,恐怕贝树希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日期。原本,她应该在片场继续拍摄夜树的MV的。可是现在,她却坐在茶厅里,面对着她许久未见的母亲,脸色苍白如纸。
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梦,一场算不得可怕也算不得有趣的梦。但眼前的一切却都是现实,现实得令她无处可逃。她斟酌着用词,在内心反复尝试了好几遍,究竟要以怎样的语气开口才好,是愤怒?还是悲伤?又或者是毫不在意?还是假装开心的模样?证明自己根本没有在意她的离去?
最终,从贝树希口中滑出来的,却是一句带出哭腔的:“妈……为什么会是这样?”
接下来,便是如洪水般不可控制的埋怨:“警方断定你是失踪。不,在我看来,失踪就等于是离开,没有人绑架你,所以根本就是你自愿出走的。是爸爸的事情让你伤心过度?还是说你无法接受事实,只能选择一走了之?但为什么你都不联系我们?只要悲伤过去了,还是要回来的啊。”
“树希……”
女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我一直都在等你,三年多来,我和夏舅舅一直在等你回来啊。可是……可是我却是在乐正家的宴会上见到了你,离开爸爸和我们之后,你又嫁给了别人是不是?你宁愿把我们抛弃忘掉,去做别人的妈妈?是这样吗?”
倪秋美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才好,她感受到女生的失望。许久未见,她已经长大,漂亮美丽,让人怜惜。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相反,她一直都很关注。知道她成为了模特,也有几次在电视上见过她的照片。
当时就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她经历了事故也变迁,故作坚强的笑脸,让人感到心酸。也很清楚她和乐正森律的来往,在那次宴会上,她不可能没见到她,只是刻意避开,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因为不忍心让她失望。
但是该来的还是会来,躲不开,逃不过去。既然倪夏致带着她来到了这个城市,就要有这种总有一天会碰见的觉悟。
所以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还是将真相告诉了她:“树希……我很高兴能够再次见到你,听见你叫我‘妈妈’,我也觉得非常温暖。可是这么久了,我不得不说出来,抱歉,我骗了你,我不是你的妈妈。”
贝树希的双瞳一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她听见了什么?思念已久的母亲竟然对她说“我不是你的妈妈”?
一秒钟过去,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贝树希从惊怔中苏醒,竟然笑了出来。
“妈,你在说什么啊?你是倪秋美,你就是我妈妈!从小到大,我和元一哥哥一直都叫着你妈妈,你怎么可能……”说到这里,贝树希突然噤声。
她好像回想起了某些被她遗忘的画面。她和母亲,还有夏舅舅,似乎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一起的。是在她四岁的时候,母亲和夏舅舅出现在了家里,从那之后,她因为渴望母爱便一直喊着她“妈妈”。
但是……
“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倪秋美轻声问道:“虽然你一直叫我‘妈妈’,但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的生母在生下你不久之后便去世,而我来到你们家的时候你还很小,可能记不清很多事情,但现在,你一定也多少察觉到了吧?”
良久过后,贝树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紧握十指,咬紧嘴唇,“就算如此……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母亲,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一次都不回来,又为什么成为了别人的继母……”
倪秋美叹气,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女生的手,让自己指尖的温暖去同化她的冰凉,对她说:“树希,让我来告诉你一个故事,或许听完它,你可以重新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贝树希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将手抽回,只是沉默着,等她说下去。
[仈]
“我明白,当初的一走了之,一定让你在这三年里很寂寞,也很困惑,所以对我很失望吧?没关系,你还可以更加失望一些,这样的话,你就会讨厌我,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树希,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对你也好,对元一也好,我都没有尽职。但是,我最对不起的人,还是你们的夏舅舅。从你们认识他的那刻开始,在你和元一的心里就有了根深蒂固的认知——他是你们的夏舅舅,他的名字叫做倪夏致。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我骗了你们,也骗了你们的父亲,对不起,但我必须这样做。”
“我和你们的父亲,是在地铁上认识的。他很善良,当时我和夏致走投无路,是他帮助我们找到了临时住处,又借给我们钱,要是没有遇见他,我们一定活不下去。后来,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我答应了,成为了你们的母亲。只是在那之前的八年里,我生活的地方是乐正家。没错,乐正家,那里有我的丈夫,有我的孩子,有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可是他不能娶我,因为我不是出身高贵的人,我不是与他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所以他必须遵从父命,娶了与之匹配的大小姐。可惜的是,她不能容忍我和夏致继续住在乐正家,在那里的八年,也让我受尽了侮辱。我曾经发过誓,总有一天,我会取代她的位置成为乐正家的女主人,也总有一天,我会让夏致来继承乐正家的一切。”
“我想,说到这里,你应该已经全部明白了吧?是的,你们的夏舅舅并不是夏舅舅,而我也不是他的姐姐,正确来说,他在八岁之前是叫我‘妈妈’的,但是来到了贝家,为了将来考虑,他只能叫我‘秋姐’,而你们的父亲,也一直认定他就是我的弟弟。在他出事之后,我想,这可能就是我要重新回到乐正家的征兆吧,我不得不离开了你们,因为我要实现我的誓约。让你们伤心难过,我真的很抱歉,我不配做你们的母亲,树希,有些时候,我宁愿你把我忘了……”
听上去这并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反而充满了希望,就是凭这份希望,才促使女人离开子女,回到了原本就该属于她的地方。
贝树希很平静的听她说完,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发脾气,仿佛是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只是沉默。半晌之后,她才开口说:“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很高兴你能把所谓的‘实情’讲给我听。”
“树希……”
“总比一直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要好。”贝树希的笑容僵硬,她站起身来,向坐在对面的倪秋美点头示意:“打扰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那么我先走了,希望今后还有机会见面。再见。”
女人没有挽留她,也说了一句:“……再见。”
走出了茶厅,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贝树希才稍微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性。刚刚,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停止呼吸。
倪秋美……并不是她的母亲。
而她的夏舅舅,也和她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总觉得像假的一样,但是,“妈妈”没有骗她的必要不是吗?她深深的吸进一口气,好像在这一刻才多少明白倪夏致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每当她想念母亲的时候,他总是会说“不要紧,一定会再见到的,一定”。每当她问及他会不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时,他的回答也都是模棱两可的“当然,我不会离开”,语气中没有丝毫的肯定。
原来一切是这样。
原来她的生活半径里早就没有了值得依靠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贝树希才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恍惚的接通,听到乐正森律的声音传来,他开口便是极其突兀的话:“你不要紧吧?”
“……什么?”她愣了两秒才回过神。
“突然有点担心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之,就是想问一下你还好不好。”他斟酌着用词,却在接下来听到她呜咽的哭声,于是不安的问:“喂,贝树希,你怎么了?真的没事吧?喂!”
“……没,没事……”她抬起手,不停的擦着眼泪,“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乐正。”
“你究竟在搞什么啊?又哭又笑的。”乐正森律听见她破涕为笑的声音,简直是一头雾水。
“就是谢谢你。”她吸了吸鼻子,“谢谢。”
“好啦。”
“谢谢,乐正。”
谢谢还有你在我的身边。谢谢上帝让我遇见了你。谢谢你没有离开。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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