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岛上民众都觉得稍稍地出了口恶气,无不拍手称快;驻岛美军则觉得比被阉了、杀了还要羞怒;基地司令部也提出了抗议,要严惩不友好的肇事者;国军总参部权衡再三,最后还是忍痛将李玉钧严加申饬后遣散。
韩昕闻讯后就来接李玉钧,还是晚了一步。据说昨天走时,接任的团长率领全体官兵列队鸣枪欢送。岛上民众来了数百入,打着“为民做主,翠屏一柱”的横幅,赍酒擎茶话别,意浓浓,情依依,相送数里。李玉钧临上船前,干完一碗酒说:“就冲老少爷们儿挥泪相送的分上,我李玉钧这辈子,也他妈的值了!”
打那以后,韩昕不光自己四处去寻找李玉钧,还花钱雇人八方打听,并登报有偿征集线索。一晃儿五年过去了,丝毫也没有李玉钧的音讯,韩昕悲痛地认为他可能因为穷困潦倒去世了,在月牙岛邴杰夫妇的墓旁边,给他立了个义冢。
寻梦居饭馆的生意越来越火,店面扩大了三倍。由韩昕做媒,阿成和阿兰成了亲,当年就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孩。在韩昕一再的撮合下,林娜嫁给了小华佗。籍贯不同,出身、修养、阅历相差甚远的五姓之人竟处得情同骨肉。
靳怀水的肚子里可不全是坏水,还有许多超人的奇思妙想。他见台湾岛的经济在腾飞,人们的思维方式、消费理念和精神追求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遂向韩昕建议不要把月牙岛建成个一般化的游乐区,而是要发掘、打造人文景观,让越来越多的人来这儿朝圣。靳怀水海交,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有朋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煽乎的,突然间,四里八乡都哄传月牙岛的财神爷显圣了,灵验得很,求财财来,祈福福至。一时间,敬神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越传越神,后来连城里人也纷至沓来。结果是饭馆天天不拉桌,旅店夜夜得加铺,香烛纸马卖疯了,其他游乐项目也赚得钵满盆满。
一年后,造型古朴典雅、气势恢宏的财神庙和妈祖庙呼应相对,双双矗立在风光旖旎的月牙岛上。由于岛内知名高僧圆觉和静尘师太分别来做两庙的住持,开光那天,各界名流、社会贤达纷纭而至,连县知事也来顶礼膜拜给揭匾。从此,月牙岛成为西海岸边上香火最鼎盛的祈福朝拜圣地。
林娜转来张心远的信说:经中央批准,总政治部已给六千余名归国战俘全部平反。由于原集中营尚健在的领导成员一致为你作证,你寄来台岛《民言报》和《民生报》的文章也很有力度,特别是靳怀水的那篇文章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信访办说不久就下发关于给你平反的批文。另外,王沂生的儿子在《历史档案》杂志上发表了纪实文章“烈士的忏悔”,文中以乃父的口吻说:“刘喜被杀,是由于自己当时不敢承担责任而酿成的冤案。”希速将王沂生的证言寄来,我好为之帮助申述……
韩昕登上望乡峰,面朝大陆的方向哭了。为归国的战友们云开雾散而哭;为自己的坚持终于要柳暗花明而哭;为喜子哥昭雪的曙光在前而哭;更为海天阻隔无法回去而哭。哭着哭着,突然放声悲号:“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呀?”“快了!”韩昕一回头,见小华佗和林娜并坐在身后的石凳上,忙扑过去拽住小华佗问:“你方才说啥?”林娜说:“汪辜会谈已达成协议,两岸同胞马上可以探亲了。”韩昕乐得捧起小华佗就亲了起来,泪水鼻涕蹭了他一脸。
一天,一个人倒在饭店门口,被众人抬了进来。给抬进来的“路倒”饮了点红枣姜糖水后不一会儿,那人就能哼哼了。阿顺看着看着忽然说:“咋这么像李团长呢?”韩昕又惊又喜地仔细端详了半天,果真是五年音信皆无的李团长,眼噙泪水一边轻轻地摇晃他的手,一边深情地呼唤:“团长,你醒醒。”李玉钧醒来后,不管韩昕和众人怎么苦留,他就是坚决要离开:“流落街头,这是我杀人太多的报应,决不再连累别人折福。”韩昕动情地说:“若不是你在海边上收留救治,我哪能活到今天?当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我曾三次暗害你,哪一次不该死个来回?可你不光没治罪,反将月牙岛的地皮送给了我。若不然,怎么能会遇到邴姐?不遇到邴姐,我怎么会继承遗产?若不,我上哪去弄钱开发月牙岛?”小华佗说:“这些年,您知道韩昕找您找得有多苦吗?”说着从阿顺手里拿过一大摞报纸递给李玉钧。林娜说:“他彻底失望后,在月牙岛上给您建了义冢。”李玉钧动情地翻看报纸上寻找他的广告,不由潸然泪下,颤巍巍地拉住韩昕说:“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个非常的小老乡,那今后我就在这儿混口闲饭了。”“不是吃闲饭,而是月牙岛旅游区的老板。”一旁始终没说话的靳怀水,递过账簿又说:“旅游区的利润一直单存着,数星星,盼月亮,等的就是这一天哪。”李玉钧打了个唉声又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望八儿,能有口吃的就中了,还要钱、要那产业干啥?”“把钱带回大陆那边,给您的儿孙花,实在花不了,就去投资建设家乡啊!”“那不是梦吗?”“团长,您看。”李玉钧从林娜手里接过报纸,看到了“当局拟批准非公职人员赴大陆探亲”的标题后,乐得孩子似的朝大陆的方向高喊:“云芳,你可得使劲地活着,等着我回去呀!”屋子里的人全都开心地笑了。回过神儿的李玉钧指着靳怀水问:“这位是……”靳怀水自我解嘲地说:“我就是他要锉骨扬灰的‘尽坏水儿’啊。”韩昕说:“开发月牙岛旅游区都是靳先生的创意,现在全靠他在那儿打理。”李玉钧指着韩昕和靳怀水感慨地说:“咱们仨可真应了那句古语——不是冤家不聚头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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