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爸走出绣楼门，

    娌葩捧头头发晕，

    一气倒在牙床上，

    哀叹声声沉。

    天上自有弯弯月，

    人间自有太阳神；

    为何将我锁木楼，

    朝朝暮暮不知春。

    东窗含缘西窗情，

    北窗通向百家门，

    为何三个窗口都关紧，

    只有西窗望水空无垠……

    阿爸抛下的绣锦谁拿去？

    上面一对鸳鸯含深情。

    思念有似东流水，

    缠住心灵缠住魂。

    年年三月歌场闹纷纷，

    望断湖水不闻声。

    依窗无限伤春事，

    情泪滴在心。

    歌场隔楼九里九，

    好似相隔山万重；

    歌场相隔九道墙，

    好似隔着古长城。

    不是无计开楼门，

    不是石墙厚墩墩；

    不是窗口跳不出，

    而是家规捆住身。

    天鹅岂畏空中雾，

    金鹿哪怕灌木林；

    阳雀岂畏三月雨，

    雏鹰哪怕顶头风。

    霎时脚下起流云，

    顿觉浑身轻盈盈，

    好似仙女从天降，

    飘飘荡荡下凡尘……

    6

    阿娌葩呀飞天际，

    长似蕉叶轻似云；

    阿娌葩呀低头望，

    歌场欢声似雷鸣。

    一匹匹花布摆满垅，

    一张张兽皮织彩锦，

    一篓篓草药泛新绿，

    一串串项链亮晶晶……

    风吹崇山山坡醒，

    满坝画图绿茵茵，

    绿色长裙风摇动，

    绿的腰带飞彩虹。

    心中有似喝了蜜，

    瞳仁有似擦了银，

    娌葩飞向歌场去，

    匆匆落地细无声。

    一匹匹骡马朝她叫，

    一只只羊羔朝她笑，

    一群群姑娘向她跳，

    一个个喜鹊把尾摇。

    只有那阿婆望呆了，

    疑是嫦娥下九霄；

    只有那小伙子望痴了，

    大眼里滚出泪泡泡。

    娌葩喜得话涨潮，

    世上还是民间好，

    配个农夫也值得，

    男耕女织情意牢。

    娌葩在鹅卵石上跑，

    朵朵山茶向她笑；

    娌葩在人的海中跑，

    男女老少把手招。

    那位没招手的小伙哟，

    却黏在她的影上了。

    那根紧扎的腰带哟，

    让一块绣花帕子裹住了。

    花帕上有一对鸳鸯，

    在湖水中轻轻荡漾；

    花帕上有两朵荷花，

    钟情的花蕾正含苞待放。

    娌葩悄悄拉下面纱，

    向花帕久久地凝望，

    她哪里是望花呀，

    分明在端详心中的对象。

    他哪里是收下了荷花呢，

    分明是把那颗芳心珍藏；

    他哪里是收下了锦绣的鸳鸯，

    分明是把爱情贴入胸膛。

    绣楼里关住我十八个春秋，

    十八个春秋锁住我多少歌唱；

    绣楼上关住我美丽的年华，

    美丽的年华锁住我多少诗章。

    鸿雁在长空翩翩翱翔，

    是因为找不到公雁的家乡；

    娌葩今天遇见了心中儿郎，

    是因为找到了憧憬和理想。

    旱天秧鸡歌哀伤，

    绣闺姑娘情暗藏。

    相见知心难开口，

    朱唇结起蜘蛛网……

    7

    山中青藤缠大树，

    人间情意缠心窗，

    他一根翠竹伸过来，

    轻轻拈在妹手上。

    不见情郎想情郎，

    初见情郎像筛糠。

    娌葩见了青翠竹，

    手接竹竿摇晃晃……

    不是牧童不牵羊，

    不是船夫不远航；

    我在湖上你在楼，

    朝夕同望一扇窗。

    娌葩羞得脸滚烫，

    步子越急心越慌；

    一脚踢开绫罗被，

    哟，梦哥梦得好荒唐。

    娌葩举头床边望，

    一轮明月透西窗，

    绣楼高高空荡荡，

    只见花枕泪行行。

    泪行行，痛断肠，

    酸甜苦涩绕心房，

    但愿人生在梦里，

    夜夜情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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