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上一弯新月，

    地面一湖春水，

    碧波亲吻新月，

    良宵如此难寐。

    楼上寨主的姑娘，

    你为何双眼微闭？

    你可有什么心事，

    荡起胸里的涟漪？

    娌葩忽然翻过身，

    牙床轻动颤巍巍，

    冰清玉洁的肌体，

    好像游鱼戏水。

    娌葩的手伸出绣花被，

    像两朵水仙初放蓓蕾；

    娌葩的脚露出绣花被，

    像两只嫩藕刚刚出水。

    她睁起大眼望新月，

    新月羞得失去银辉；

    她的脸蛋倚着窗棂，

    群星的光悄然减退。

    9

    此时此刻，一叶轻舟，

    正在鸳鸯湖中划行。

    那窗前爱情的灯火，

    燃亮了他青春的眼睛。

    那天，寨主对姑娘的训诲，

    曾给阿贝的心鼓紧擂；

    那日，寨主关起的窗门，

    却不能使他的心房封闭。

    寨主留下唯一的西窗，

    成了他心底的荧屏，

    扫瞄着娌葩的哀怨，

    凝聚着阿贝的恋情。

    她在翠竹筒里喝水，

    她对着穿衣镜描眉，

    她在石雕桌上绣花，

    她在绣楼中徘徊。

    高墙深院算得了什么，

    怎挡得住理想的花蕾？

    荣华富贵算得了什么，

    怎挡得住鸿雁的高飞？

    深闺琼阁是把铁锁，

    扼死了多少善良姐妹；

    银钱官势是根棕绳，

    捆死过多少玉女珍妃！

    阿贝思潮逐浪飞，

    一叶轻舟浪里追，

    向着绣楼似流萤，

    月下西天笑展眉。

    10

    船儿靠岸绳儿围，

    人儿上岸步儿飞，

    阿贝翠竹拿在手，

    伫望绣楼心似醉。

    绣楼门窗高又高，

    浓雾缠在半中腰，

    楼边阿贝来回走，

    激情似火心中烧。

    她是富门深闺女，

    我是船家撑篙人，

    自古米稗不相合，

    后生何必自烦闷？

    悄悄沿着楼侧走，

    心潮好似大江流，

    怀中有她鸳鸯绣，

    但又不是亲手丢。

    若是姑娘不接头，

    若是楼门紧闭口，

    一片痴情成泡影，

    水中捞月人更愁。

    要捉鲤鱼莫怕水，

    要试姑娘莫怕羞，

    丢个石头测深浅，

    抛根芦笛上绣楼。

    11

    娌葩见笛心颤抖，

    娌葩见笛伸出头；

    楼下站着一青年，

    腰间挂着鸳鸯绣。

    一条帕子缠住头，

    一双大眼黑黝黝，

    一双赤脚裤腿卷，

    一根竹篙握在手。

    莫非小妹遇了春，

    莫非才女会情人？

    莫非命运姻缘定，

    莫非美梦正降临？

    “绣楼门窗锁得紧，

    家规捆住梦里人，

    我是船家真汉子，

    愿带阿妹出宫门！”

    明日是赶歌的日子，

    明日是佳节良辰。

    让我们同去看满街花束，

    让我们同去看爱情缤纷……

    “世上只有花儿红，

    人间只有阿哥亲，

    阿哥的心是花瓣儿做的，

    阿哥的人是红宝石雕成……

    “绣楼的围墙再高，

    我也要跨过墙顶；

    请抓住竹篙梭下来，

    船家的竹篙力举千钧。”

    又圆又滚的竹篙哟，

    娌葩望着胆战心惊。

    “快伸出你一双手吧，

    握住竹篙就是幸运！”

    竹篙像一道彩虹，

    胳臂像一道弯弓，

    娌葩扑在他结实的臂上，

    娌葩的热泪湿了他前胸。

    “生不分来死不分，

    从今我是你的人。

    情妹死了变观音，

    身子埋在一座坟。”

    “一叶轻舟一个篷，

    人间都知船家穷。

    阿妹为何愿跟我，

    寒冬风雪过一生？”

    “不爱黄金不爱银，

    只爱阿哥一颗心。

    情哥不是负心汉，

    阿妹不是贪财人。”

    问了姓名问年庚，

    问得双双恩爱深。

    问得月亮羞走了，

    问得土家旭日升。

    前面走着一座峰，

    后面跟着花一蓬，

    两人踏雾歌场去，

    高山流水也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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