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独骑:一个铁血骑士的十年传奇-从四川到新疆 穿越风沙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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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 骑游丝绸之路

    对于遥远的巴黎,罗维孝并不陌生;

    64岁的他重新出发,骑游丝绸之路;

    他将大熊猫文化的旗帜送到了阿尔芒·戴维的故乡。

    他创下了连续骑行超过100天,

    总里程超过15000公里的新纪录。

    引子

    “大熊猫文化骑士”罗维孝:万里走单骑

    为纪念法国传教士戴维科学发现大熊猫145周年,四川雅安花甲老人罗维孝在亚欧大陆上独自骑行115天,穿越8个国家,行程15000余公里,远赴法兰西戴维故乡。“我希望通过骑游法国的方式,表达对戴维的敬意。”罗维孝23日骑行归来表示。

    “追梦法兰西”终于圆梦了。

    1869年,法国传教士阿尔芒·戴维从四川雅安宝兴县邓池沟出发,将世界第一只大熊猫模式标本带回了法国,第一次将大熊猫这一物种介绍给西方世界。从此,雅安作为“熊猫故乡”,聚焦了全世界的目光。

    今年是大熊猫发现145周年,也是中法建交50周年。3月18日,刚过完64岁生日的罗维孝重走“熊猫路”,从宝兴县邓池沟天主教堂出发。

    出发那天,罗维孝换了一辆全新的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幅可爱的熊猫图片。

    在罗维孝眼里,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大熊猫把两地联系在了一起,追寻先贤足迹,回访戴维故里。当年阿尔芒·戴维从法国来到中国,把大熊猫介绍给了世界,今天我从中国到法国,把大熊猫文化传播给世界。”

    23日,罗维孝骑行归来,四川省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与雅安宝兴县人民政府在出发地为罗维孝举行了庆祝仪式。罗维孝风趣地说,现在用半机械化的东西,带着“大熊猫”横跨亚欧,比起阿尔芒·戴维时代,简直是方便多了。

    为配合此次法国之行,罗维孝特意设计制作了由大熊猫图案和宣传标题组成的醒目外套,自行车上所带行包和物件也都喷绘上了大熊猫图案与宣传标题。“我就是一道流动着的风景线和宣传车。”罗维孝说。

    罗维孝还告诉记者,他随身带着4面自制的旗子,沿途加盖邮戳,他用这种独特的方式,记录下他骑行的线路和时间。整个行程中,罗维孝为自行车更换了5条外胎、3条内胎。与体力相比,更大的困难来自语言障碍,“如果没有沿途海外华人和中国使馆帮助,没有喜爱大熊猫的各国民众支持,简直难以想象。”

    7月10日,罗维孝经过约1.5公里的艰难跋涉,终于胜利抵达“大熊猫科学发现第一人”戴维神父的故乡法国埃斯佩莱特市。在埃斯佩莱特前市长的陪同下,罗维孝推着挂有大熊猫照片的自行车来到戴维神父的故居并登楼参观,还接受法媒采访,成为戴维故里荣誉市民。

    随后,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为罗维孝举行活动,罗维孝将加盖了此行沿途上百枚邮戳的一面旗子赠给了博物馆。罗维孝表示,西方国家曾一度掀起“熊猫热”,而这股热潮至今未消退。希望借大熊猫文化加深中法人民之间的友谊。

    雅安宝兴县大熊猫生态文化研究会副会长王勇表示,“熊猫热”已持续了上百年,并且形成了独特的熊猫文化。作为“大熊猫文化骑士”的罗维孝,更是以实际行动不远万里把大熊猫文化传播给世界。

    “我不敢妄言说我成功了,但我敢说我努力了,因为我圆了一个我最想圆的梦,向世界传播熊猫文化。”罗维孝透露,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写一本到访法兰西的书”,详细记录这一趟“熊猫之旅”。

    (记者 殷樱 高尧)

    ——中新社雅安2014年7月23日电

    出征壮行

    2014年3月18日清晨,位于夹金山麓的宝兴县邓池沟天主教堂格外静谧。

    罗维孝一觉醒来,正好是清晨6时30分。醒来时间一如往常,多年养成的习惯,并没有因休息环境的改变而打乱了自己的“生物钟”。

    罗维孝下楼来到院内的天井中,开始锻炼身体。

    只要在家不出门,罗维孝必定每天上午到周公河游泳,晚饭后在市区青衣江边走一圈。

    上午游泳,晚上走操,风雨无阻,罗维孝已坚持20多年了。

    此刻,罗维孝在离家100多公里的山上,下河游泳的事,自然做不成了。他今天要做的事,比游泳更重要。

    在正对大门的墙壁上,已挂起了会标——罗维孝骑行法兰西出征壮行仪式。

    罗维孝自然是出征壮行仪式的主角。

    他今天就要从这里骑着自行车上路了,目标是万里之外的法国埃斯佩莱特市。

    为了这一天,罗维孝已期待了很久很久。

    其实,罗维孝骑游法国在头一天就开始了。

    为了参加出征壮行仪式,2014年3月17日,罗维孝就从雅安市区骑自行车到了邓池沟。

    从雅安市区到邓池沟,虽然路程只有120多公里,但全是上坡路。在骑游圈子里,罗维孝有着“爬坡王”的美誉。“爬坡王”自然名不虚传,只要汽车能上的路,他就能骑着自行车冲上去。

    仅大半天时间,罗维孝就从雅安市区赶到了邓池沟天主教堂。

    晚上,罗维孝就宿于邓池沟天主教堂。

    陪罗维孝住进教堂的,还有孙前、司徒华、刘南康和《雅安日报》记者高尧。

    孙前,是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干部,曾任雅安市副市长、四川省旅游局巡视员,是国际知名的大熊猫文化学者,他撰写的《大熊猫文化笔记》(五洲传媒出版社2009年11月出版)一书,被誉为“中国第一部探索大熊猫文化丰富内涵的专著”。司徒华,是四川省旅游协会副会长、中国十大民间工艺美术大师。这两位自称是“60后”、“70后”的老人,是从成都专程赶过来为罗维孝送行的。刘南康是跟罗维孝一起当兵的战友,原雅安通工厂的退休干部,爱好摄影,现任雅安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高尧是《雅安日报》的记者,这十年来一直关注罗维孝的骑行活动,写了不少新闻稿件和纪实作品。

    邓池沟天主教堂是一个纯木质结构的房子,为了防火安全,早已不允许住宿了。因为罗维孝骑行法国的壮行仪式要在这里举行,破例让罗维孝等人住在教堂内,但管理人员一再告诫,不准抽烟。好在这五人没有一个抽烟的。

    而其他为罗维孝送行的,被安排住在离邓池沟天主教堂不远处的一农家乐中。

    当天晚上,夜色苍茫,习习晚风吹在身上,还有些凉意。孙前建议在教堂的天井中,点一炉木炭火。

    邓池沟天主教堂有些历史了。天主教在四川有对“姊妹”教堂——宝兴县邓池沟天主教堂和彭州市白鹿书院,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彭州白鹿镇白鹿书院全部坍塌,邓池沟天主教堂除了天花板有少许坍塌外,基本完好。“4·20”芦山强烈地震,距震中芦山一步之遥的邓池沟天主教堂,除了山墙处的屋檐垮塌外,其他的基本完好,再次经受住了地震的考验。

    邓池沟天主教堂,又名“灵宝神学院”,是法国远东教会1839年派人到四川秘密建造的最早教堂。教堂建筑面积1717平方米,中式四合院布局,法式教堂装饰。坐东朝西的教堂,被幽静的山村所环抱,远远看去,它是一个极富中国韵味的木质大屋。

    大门处,是8根独立圆柱支撑起的古罗马式礼拜堂。而步入教堂的主堂,它则展现出哥特式建筑的意境,有巨大的花窗和交叉穹窿的拱顶。木楼为三层,明暗相通,栅栏环绕,四方天井,圆拱天穹,雕梁画栋,古朴幽深。

    这座天主教堂,可谓法兰西圣殿与巴蜀四合院的巧妙而有趣的结合。

    1869年2月22日,阿尔芒·戴维从成都出发,沿着四川盆地的边缘到了邛崃县(今邛崃市),经城西的马湖、油榨等场镇后,来到了芦山县的三汇场(今大川镇)。

    在当地人的帮助下,阿尔芒·戴维翻越了海拔3000多米的大瓮顶,来到了今宝兴县蜂桶寨乡和平村,随后到了邓池沟天主教堂。

    从成都到邓池沟,阿尔芒·戴维走了8天的时间。

    在邓池沟天主教堂里面,有一个发现大熊猫陈列馆,里面有阿尔芒·戴维的生平介绍和他发现大熊猫的过程。

    走到阿尔芒·戴维照片前,灯光有些黯淡,照片更显得冷峻。

    站在照片前,罗维孝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145年前,你从法国的埃斯佩莱特市来到这里,从此,你把大熊猫介绍给了世界。今天,我从你发现大熊猫的地方到你的家乡去,从而把大熊猫文化传递给世界。”看着阿尔芒·戴维的照片,罗维孝在心里默默地说。

    1826年,阿尔芒·戴维出生在法国比利牛斯山区的埃斯佩莱特市,那是一个幽静的地方,阿尔芒·戴维从小就与大自然亲近,喜欢上了各式各样的动植物。

    在阿尔芒·戴维35岁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他生命中的贵人——法国科学院的汉学家儒莲先生。

    儒莲先生不仅向他介绍古老神秘、富于刺激的东方国度——中国,还为他引见了一些学术界的名流,包括动物学家米勒·爱德华兹、植物学家布朗夏尔等。1862年2月,也就是清同治元年,36岁的戴维得到批准去中国传教,自此便与遥远的东方结下了不解之缘。

    行前,时任法国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研究部主任米勒·爱德华兹交给他一项任务:帮助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到中国采集动植物标本。

    中国地域广阔而复杂,物种丰富多样,驯化历史悠久辉煌,被西方博物学家称为标本收集的“福地”、绿色财富的宝库、生物考察的天堂。从16世纪起,西方的生物采集者只要来中国,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无数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使西方探险家、搜集者、引种者每每满载而归,为博物学、生物学、分类学的完善和丰富,增添了无可忽略的业绩,弥补了不可或缺的记录。

    阿尔芒·戴维的学识渊博,具有狂热的科学献身精神,与其说他是一个虔诚的神职人员,还不如说是一名执着的博物学家。

    一个本应全心侍奉上帝的神职人员,为什么会对自然的科学考察如此感兴趣呢?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因为在西方“自然神学”昌盛的19世纪,博物学家和传教士都认为,自然是上帝“包罗万象的公开手稿”,故而通过研究自然去领承天启,便深受像戴维这样的年轻牧师的喜爱。寓神学于科学之中,阿尔芒·戴维始终乐此不疲。

    阿尔芒·戴维认为,科学考察也是对上帝的贡献和自己莫大的荣誉。于是,他抱着“探索真理就是认知上帝”的神圣信条,不远万里来到了中国。

    阿尔芒·戴维的中国之行,给了他“超值”的回报。他的穆坪旅程,更是把他的事业推向了顶峰。

    在阿尔芒·戴维到邓池沟天主教堂的当天晚上,即1869年2月28日,他在日记中写道:

    这里的高山和河谷都被原始森林所覆盖,使得当地的野生动物得以生存和延续下来。

    阿尔芒·戴维对穆坪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

    夹金山地处四川盆地西北边缘向青藏高原的过渡地带,造就了丰富多彩的生物世界,如同一个孑遗物种的避难所。森林深处,往往树上的川金丝猴、短尾猴与树下竹林中的大熊猫、羚牛,溪沟里的大维两栖甲有着同域分布。而珙桐、野生桂花等野生珍稀植物也在高山峡谷中默默绽放,尽管是在“孤芳自赏”,但依然绚丽多彩。

    直到今天,“宝藏兴焉”的宝兴县藏有多少“宝”,夹金山又夹了多少“金”,谁也不得而知。

    我们知道的是,自阿尔芒·戴维在这里发现大熊猫后,从而在世界上引起了不断升温的“熊猫热”,西方学者、探险家纷纷到夹金山“寻宝”。

    第十二天,即1869年3月11日的这天,阿尔芒·戴维就有了惊人的发现。

    在当天的日记中,他记下了平生第一次见到大熊猫皮的情景。

    在我返回教堂的途中,这条山谷中的主要土地占有者、一个姓李的人邀请我们到他家去用茶点。在他家里,我见到一张展开的,那种著名的黑白熊皮。

    这张皮非常奇特,我的猎人告诉我,我很快就会见到这种动物。我听说猎人们明天就出发到野外去猎杀这种食肉动物,它可能成为科学上一个有趣的新种。

    找到这种动物,一定是科学上的一个重大发现。

    从这寥寥的几行字中,可以看出阿尔芒·戴维非凡的洞察力。

    1869年3月23日,一位猎人给阿尔芒·戴维送来一只幼年的“白熊”。被捕获时它还是活的,但到了他手中时,它已经停止了呼吸。

    1869年4月1日,猎人捕捉到一只“白熊”活体,终于呈现在阿尔芒·戴维的面前。

    这是一只成年的野生大熊猫。与我们后来在动物园里见到的胖胖墩墩、雍容华贵的大熊猫相比,更显得生机蓬勃,矫健俊逸!黑毛如漆,白毛似银,实在令人着迷。

    当天晚上,阿尔芒·戴维就在灯下匆匆写下了寄给巴黎自然历史博物馆馆长米勒·爱德华兹的报告:

    啊!黑白熊。

    据我的猎人说,其体甚大,耳短,尾甚短,体毛较短,四足掌底多毛。色泽:白色,耳、眼周、尾端并四肢褐黑;前肢的黑色交于背上成一纵向条带。我前些天刚刚得到这种熊的一只幼体并也曾见过多只成年个体的残损皮张,其色泽均相同且颜色分布无二。在欧洲标本收藏中我还从未见过这一物种,它无疑是我所知道的最漂亮可人的动物品种,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动物,很可能它是科学上的新种!

    当地猎人称之为“白熊”的这种动物,栖息在和黑熊相同的森林里,不过数量稀少得多,分布的海拔也要高一些。它似乎以植物为食,但有机会吃到肉食的时候,也绝不会拒绝。我甚至认为在冬季里肉食是它的主食。

    可惜的是,大熊猫离开了自由自在的野外生活,而饲养人员对它的生活习性不了解,在准备启程运往国外时,它得病不治而亡。

    阿尔芒·戴维只得将这只大熊猫的尸骨制成标本。经过种种努力,当黑白熊标本运达巴黎公开展示后,立即引起了轰动。每个物种发现的第一例标本,称为“模式标本”,最为珍贵。戴维带来的就是大熊猫模式标本。

    从模式标本上,人们看到:一张圆圆的脸上,眼睛周围是两圈圆圆的黑斑,就像戴着时髦墨镜,而且居然还有精妙的黑耳朵、黑鼻子、黑嘴唇……简直就是戏剧舞台上化装的效果。没有人见过如此神奇的动物,甚至有人怀疑这是造假的、拼凑的、染色的……

    1870年《自然科学年报》第5卷发表了米勒·爱德华兹的研究成果。

    他根据熊猫的毛皮和骨架以及戴维的报告做出了结论:这是世界罕有的动物新种,初定名为“黑白熊”(后称为大猫熊、大熊猫),但它并不是熊类,而应单独成立一个新的分类。

    米勒·爱德华兹特别注明,“黑白熊”这一名称,是戴维提出的拉丁文新种名。

    发现大熊猫纪念日被定在了1869年4月1日。

    因为在这一天,阿尔芒·戴维见到了第一只活体大熊猫,他对大熊猫进行了第一次科学的描述,这自然也是世界上第一次对大熊猫这个物种的科学认识。

    阿尔芒·戴维因此成为载入史册的生物学家,“法兰西科学院院士”“法国地理学会大师”“大熊猫教父”等称号接踵而至。

    1900年,阿尔芒·戴维在巴黎去世,享年74岁。在他身后,留下了让同时代博物学家们艳羡的成就。

    阿尔芒·戴维在中国的12年间,共发现了189个动植物新种。他带回欧洲上千件动植物标本,新发现的哺乳动物就有63种,其中包括名扬天下的大熊猫、金丝猴、扭角羚等。他在中国发现并将活体偷运到欧洲的麋鹿,算是“歪打正着”,为世界保存了一个珍贵物种。

    随着大熊猫的出现,大熊猫的发现地穆坪(今宝兴县),在西方世界成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上帝的后花园。阿尔芒·戴维给后人留下了两本书:《戴维神甫日记》和《戴维植物志》。据《戴维神甫日记》介绍,阿尔芒·戴维从1869年2月来到这里,同年11月离开,他在邓池沟天主教堂工作了8个多月。这两本书就成了探险家、科学家到中国去的“探秘宝典”。

    随后出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历史时期:“神秘的70年淘宝史”。

    从1869年至1938年的70年间,英、法、美、俄等国无数的科学家、探险家踏访中国西部,采集珍稀动植物标本和植物种子,并从这里逐渐扩大到了横断山脉。

    我国西部崇山峻岭中丰富多彩的植物吸引了众多来客,从王子、总领事,到生物学家、传教士,以及欧洲大型花木公司派出的工作人员,他们纷至沓来。这股“淘宝”热潮,极大地丰富了欧洲大陆的植物资源。自此,珙桐、杜鹃、报春花、野生桂花等珍稀花卉植物“飞”入欧洲的皇家庭园和私家花园。

    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是,渴望在这里捕捉到大熊猫,以至于后人称这里是“熊猫圣殿”。

    今天的邓池沟天主教堂,正是当年阿尔芒·戴维曾经生活、工作过的地方。

    邓池沟天主教堂,依然保持着100多年前的原貌。穿过罗马柱撑起的宽敞廊道,走进大门,便是一个天井,一个四合院结构的院落出现在人们眼前。

    天井很大,约有300多平方米。

    站在屋檐下,罗维孝从天井往外望过去,夜空中依稀有些星光。凉风也从天井中轻拂过来,扑打在脸上,感到冰凉冰凉的。

    看守教堂的老徐已在天井中生起了火,招呼大家过去。

    红红的火炉,大家“围炉夜话”,清冷的天井,也有了一丝暖意。

    罗维孝、孙前、司徒、刘南康、高尧围着火炉坐在一起,一包花生、几小瓶(二两)红星二锅头,是高尧在路上买的,他的本意是他单独为罗维孝饯行的。

    人多了,炉火也熊熊燃烧起来,天井也热闹起来。大家举杯相约:“壮士胜利归来,我们回到邓池沟再聚首!”

    平日滴酒不沾的罗维孝也欣然喝下一小杯酒。

    当晚,罗维孝、孙前、高尧住在一个寝室,司徒华、刘南康住在另一个寝室。

    本来,宝兴县已在山腰处的农家乐为孙前安排了一个单间,按照中国的“官本位”习惯,虽然孙前已经退休,毕竟退休前官至正厅级,退休后还享受着副省级医疗待遇,让孙前住在教堂里的“大通铺”,似乎有些不妥。

    但孙前执意要跟罗维孝住在一起,算是他给予罗维孝最诚挚的送行。

    寝室在二楼,走在木质楼板上,“吱嘎”“吱嘎”的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

    罗维孝有些恍惚,似乎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远而又近的过去。

    寝室里面只有床,其他什么也没有。洗脸洗脚要下楼,半夜解手不仅要下楼,还要绕过天井,到后院的卫生间才行。

    罗维孝有些感慨,历史就这样一次次被虚构掩埋,而又一次次在尘土飞扬中浮出水面,重现江湖。一部大熊猫自然史,自然有它可以追溯的渊源,透过幽深的教堂天井,我们依然能够感受到历史深邃的伟大力量。

    一时间,罗维孝仿佛在时空隧道中穿梭,一会儿是过去,一会儿又是现在,甚至还有将来……

    “老罗,出门在外,别逞能,一定要灵活。实在不行了,退后一步自然宽,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毕竟这是你的个人爱好和个人行为,不要背什么包袱,既没有人强迫你,更又不是什么非完成不可的政治任务。”

    孙前的话,又把罗维孝的思绪拉了回来。

    孙前、罗维孝的床是并排的,他们斜躺在床上,先是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后来聊到了正题,孙前一再叮嘱罗维孝。

    对于孙前的关心,罗维孝十分感动。

    “孙市长,你放心。我是不会拿生命当儿戏的。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就算我倒下,头也要朝着前方的路。”罗维孝有些激动地说。

    由于工作原因,孙前在退休前,曾三次造访过法国阿尔芒·戴维的故乡埃斯佩莱特市,他也接待过埃斯佩莱特市前市长戴海杜到雅安的访问。2000年11月,在阿尔芒·戴维逝世百年纪念日,戴海杜率家乡亲友团到雅安寻访先贤足迹,时任雅安地区行署副专员(同年底雅安撤地设市)的孙前,从他的校友、宝兴县副县长王先忠那里得知这一消息后,主动到宝兴县接待了他们,并陪同戴海杜先生参观过这座教堂。后来,孙前率雅安市政府代表团、四川旅游代表团回访过埃斯佩莱特市。

    结缘大熊猫,东西一线牵,把雅安市、宝兴县和埃斯佩莱特市联系在了一起。一来二去,孙前和戴海杜便成了好朋友,宝兴县和埃斯佩莱特市也结成了跨越国界的友好县市。

    在临睡前,孙前还向罗维孝透露了一个秘密,他已将罗维孝的骑行壮举告诉了戴海杜。戴海杜表示,虽然自己已经卸任市长了,但他一定协助现任市长做好相应的迎接工作,并为罗维孝举行隆重的欢迎仪式。

    孙前和戴海杜早已约定,此事先不告诉罗维孝,等到罗维孝出现在法国时,他们给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

    说得高兴,孙前提前透露了这个秘密。

    罗维孝听了很高兴,对他的安排,连声道谢。

    俩人还走下床,击掌相约:凯旋如来,再一次上邓池沟聚会庆贺!

    谁能想到,一个退休的厅级官员和一个草根退休工人,为了大熊猫文化,相约在邓池沟天主教堂,同住在一个简陋的房间,相谈甚欢。其实很简单,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热爱大熊猫,热心大熊猫事业。

    高尧见证了这一时刻,出于职业的习惯,他还用相机拍下了难得的瞬间。

    当四川省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宝兴县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宝兴县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得知罗维孝要扛着大熊猫文化大旗骑游法国时,决定在邓池沟天主教堂共同为罗维孝举行一个“罗维孝万里骑行法兰西壮行仪式”。

    天主教雅安教区的三位神父岳国清、傅照清、陈勇得知这一消息后,在头天晚上就连夜赶到邓池沟教堂。在举行罗维孝出征壮行仪式前,他们三人联合为罗维孝专门做了一场“用生命感动生命”的弥撒祈福活动。

    三位神父同台做弥撒活动,这是不多见的。

    附近的村民们也纷纷前来参加弥撒活动,他们为罗维孝共同祈福——

    愿上帝保佑罗维孝在西行路上,一路平安。

    四川省蜂桶寨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雅安市摄影家协会、宝兴县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宝兴县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宝兴县文联也派代表参加了壮行仪式。

    罗维孝的妻子李兆先、弟弟王成(随母姓)、儿子罗里和他的朋友赵德平来了,罗维孝的朋友刘南康、谢应辉、申荆争、张迅、杨厚、刘安、蔡蓉、李多萍、徐绍银、柯西春、高艺舰等人也来了。还有李阔、龚立新两位“驴友”陪着他,骑着自行车,从雅安市区一直骑到了邓池沟,他们也是来为罗维孝送行的。

    罗维孝的很多亲友都想到邓池沟来,但由于这里的农家乐床位有限,未能如愿。因为宝兴县方面告诉他们,只能接待15人,他们只得选代表参加。人数还是没有控制住,来了20多人,结果,有的一张床就睡了两个人,但他们并不在乎。

    2014年3月18日上午10时,罗维孝骑行法兰西出征壮行仪式举行,仪式由四川大熊猫生态与文化研究会执行副会长罗光泽主持,会长、原雅安地委书记杨水源发来贺电,预祝罗维孝万里骑行法兰西圆满成功。

    当地的藏族少女还向罗维孝敬献了洁白的哈达。

    司徒华将他自己独创的雅篆书法作品“雄风万里”赠送给了罗维孝。同时,他还向邓池沟天主教堂赠送了一幅“熊猫圣殿”雅篆书法作品。

    孙前再一次向罗维孝赠送了《大熊猫文化笔记》(法文版)一书,同时请罗维孝将此书(法文版)带到法国去,带到阿尔芒·戴维的家乡去,加盖上一路的邮戳,让这本书见证罗维孝万里骑行法兰西的伟大壮举。

    为感谢大家的支持,罗维孝从家里带来了两样东西,一是他的骑游示意图,他郑重地赠送给了宝兴县;二是将他《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书,赠送给了为他送行的朋友们,并一一题词签名。

    罗维孝是一个特别细心的人,他在签名时特别注明“2014年3月18日于宝兴县邓池沟天主教堂”。

    获得签名赠书的送行者欣喜若狂,称这本书特别有意义,一定要珍藏起来。

    在此之前,罗维孝已送过一本书给高尧,但此刻他非常高兴,他又给高尧再次签名赠书。

    此时此地签名赠书,意义自然非同寻常。

    罗维孝在扉页上写道:

    高尧老弟:

    我此次单骑万里独身闯荡法兰西,你是我最好的“搭档”。感谢你全力支持助我成行!

    罗维孝

    2014.3.18于宝兴邓池沟(穆坪)

    情谊无价,兄弟般的友情洋溢在字里行间。

    “再见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罗维孝骑上自行车上路了。

    转眼间,罗维孝的自行车就消失在了下山的路上。参加出征壮行仪式的送行人员望着消失的背影,默默地祝愿——一路平安,等待你胜利到达的好消息!

    青山不语,教堂无言。

    但在邓池沟天主教堂的历史上,永远记住了相隔145年的两个日子、两个人:

    ——1869年2月28日,法国传教士、博物学家阿尔芒·戴维从遥远的法国来到这里,他发现了“最不可思议的动物”大熊猫,并把它介绍给了世界。从此,大熊猫从深山走向世界,成为世界濒危动物的“旗舰”物种。

    ——2014年3月18日,大熊猫文化使者罗维孝从大熊猫发现地宝兴县邓池沟天主教堂出发,他将横跨亚欧大陆,单骑万里行,回访大熊猫发现者阿尔芒·戴维的故乡法国埃斯佩莱特市,把大熊猫文化传递给世界。

    拜访领事

    罗维孝骑行的第一站,是100多公里外的成都,他要去拜访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新任总领事魏雅树先生,感谢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对他骑游法兰西一事的重视和支持。

    话又说过去,罗维孝骑游法兰西的理想是丰满的,但现实是残酷的。

    罗维孝申请签证一事,三年间毫无回音。

    突然间又峰回路转。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中曲折的过程,还得从头说起。

    罗维孝骑行福建,一场扑朔迷离的“意外”事故,不仅让他意外地受了重伤,而且还“意外”地结了案。这一切,反正都已过去,罗维孝也不再深究。

    因为罗维孝的关注点,又回到了签证一事上。

    伤好了,罗维孝又开始恢复体能的训练。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罗维孝感到浑身是劲,自然又可以骑车上路了,但遗憾的是,签证依然没有回音。

    怎么办?

    罗维孝有一个朋友的儿媳妇在成都一家外企工作,一打听,外企老板正是法国人。兴致勃勃的罗维孝向总领事馆副领事高宁写了一封信,并为他签名赠送了自己创作的《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书,托朋友的儿媳妇送了过去。

    他想的是,这本书就是作为一块“敲门砖”,因为高宁不仅是一名外交官,同时他还是一个山地旅游运动专家,而自己也是一个自行车户外运动爱好者,也许这本书会起到很好的沟通交流作用。

    遗憾的是,签证的“大门”,并没有被这块“敲门砖”所敲开。

    一计不成,罗维孝又生一计。

    罗维孝先后跑到雅安市旅游局、体育局、外事办等部门请求帮助,这些部门先后为他出具了证明,但于事无补。

    罗维孝无计可施了。他甚至还产生了给雅安市委书记、市长写信求助的念头。

    一纸签证不成,拦住了罗维孝急欲出国骑游的脚步。

    眼看着罗维孝为签证急得团团转,有人劝他,“老罗,你何以如此死心眼,你只要在欧共体任何一个国家签证,你就可以在欧共体的所有国家畅通无阻,自然你也就到了法国,何必非要碰倒在法国这道墙上?”

    “不,我的目的是法国,我就要持法国的签证到法国。名不正‘行’不顺。”罗维孝签证目标,依然是法国。

    罗维孝已铁下了心:“撞了南山也不回头,非要拿到法国的签订不可!”

    在长期的骑游过程中,罗维孝与《雅安日报》等新闻媒体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雅安日报传媒集团董事长、社长杨建光曾做过专门的统计,仅雅安日报社,先后就有15名记者写过罗维孝这个“新闻人物”。后来,杨建光也忍不住参加到了这支记者队伍中,罗维孝骑游法兰西归来后,他采写了长篇通讯《感恩行者罗维孝:千里走单骑万里感恩路》。

    在这支记者队伍中,高尧是一个持续关注罗维孝时间最长的人。对罗维孝跨越国门骑游一事,给予了极大的关注,他也曾帮罗维孝出过一些主意。

    看着罗维孝急得上火,高尧也替他有些着急了。

    高尧主动找到罗维孝,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先写一个“英雄帖”发到网上吧,征集同行骑游者,一起闯荡法兰西。

    高尧想得很简单,通过媒体的宣传造势,让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对罗维孝骑游法兰西一事,有一个重新的认识和理解,从而有助他的签证。

    除了签证难外,罗维孝还有另外一个难题困扰着他,那就是自己不懂外语。

    不懂外语,自然无法与外国人交流。谁也无法想象,如果双方连说带比的“交流”了半天,都在“对牛弹琴”,结果会怎样?

    有人建议,请翻译随同。

    别说请翻译,纵然请得起翻译,翻译会不会跟他一起“穷折腾”?

    罗维孝早就想好了办法,征集“驴友”,征集一两个至少懂一门外语的“驴友”一起“组队”出门,费用实行“AA制”。

    由于罗维孝整天想的是如何办理签证的事,就忘了征集“驴友”一事了。经高尧提醒,他又想起了此事。

    “英雄帖”首先发在了北纬网上,“驴友”热闹了起来,纷纷帮他转发。然而几经折腾,尴尬的是能出门的没有时间,有时间的出不了门。另外还有一个最大的“拦路虎”,就是费用太大。罗维孝粗略估算了一下,至少要花10万人民币。在签证时,还要提供20万存款的证明。

    最终没有让罗维孝失望,有一个人报了名,那人是四川省绵阳市一即将退休的警察张丹。

    罗维孝和张丹相约,各自办理签证后,约定一个时间就出门。

    “英雄帖”在网上发了,《雅安日报》也发了新闻稿,同行的“驴友”也征集到了,但签证一事依然没有新的进展。

    成都等地的媒体记者在网上看到“英雄帖”后,很感兴趣,认为这是一个好新闻线索,可以做一篇大文章。

    记者专程跑到雅安,找上门来采访,问罗维孝何时成行?他们直奔主题。

    罗维孝正找不到打开签证大门的办法,他灵机一动,开口就请成都媒体记者帮忙促成签证一事。

    记者顿时一脸踌躇,我是来采访新闻的,不是来帮助你签证的。最后记者留下一句“签证一事,我们爱莫能助”的话走了,不过在离开时,还不忘采访“大新闻”一事,一再叮嘱罗维孝:“一旦出征,请提前说一声。”

    长时期地关注,高尧对罗维孝自然较为了解。

    “东西南北中,中国在心中。”罗维孝骑游神州大地,从没有向任何一个单位和部门伸手要过赞助和资助。

    “花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走得坦荡,无拘无束。就连自行车厂家主动给予赞助、原工作单位发奖金,都被罗维孝拒绝了,因为他不想被过多的名和利阻碍了自己骑行的线路和骑行的步伐。

    在罗维孝眼里,一个年过花甲的人了,有了名,当不了官,也发不了财;纵然有了利,也做不成什么事了,毕竟自己已是知天命的年龄。名和利,对他而言,真的是过眼云烟。

    也许正是因为罗维孝在骑行过程中,既不追名也不逐利的纯公益骑行,一直感动着高尧。

    对于罗维孝困于签证一事,他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高尧再一次伸出了援手。

    由于工作的原因,高尧认识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总领事鲁索先生的翻译张露佳女士,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开口求人,仗着有一张熟面孔。

    于是,高尧试探着与张露佳联系,让她帮忙为罗维孝签证提供方便。

    他首先向张露佳介绍了罗维孝的骑游愿望,并请求她出面帮助。

    高尧的话还没有说完,张露佳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反过来她让高尧劝劝罗维孝,请他放下这一念头。原因很简单,一个60多岁的人了,而且还不懂英语,万里骑游,横跨亚欧,路上未知的风险实在太多太大了,如果帮忙帮了个倒忙,就算他的家人不埋怨自己,自己也会后悔莫及的。

    对于张露佳的态度,高尧早有准备。他也没有打算说一次就能办成。如果真的是那么简单,罗维孝自然不会等候三年无回音了。

    从2013年底到2014年初,高尧一有空,不是打电话,就是在QQ、微信上与张露佳“网聊”,主题永远只有一个,讲罗维孝过去的事,说罗维孝今天的打算。

    虽然张露佳一直不松口,但后来没有像先前那样,一说此事就是拒绝。紧闭的大门,似乎露出了一丝缝隙,伴随着2014年新春的到来,一缕若有若无的春风,从缝隙中吹了进来。

    看来,事情终于有了一丝转机。

    “我建议你见一见罗维孝本人再说,虽然他是一个60多岁的人了,但他是一个充满激情的人。无论是谁见了他,都会被他的激情所感染。也许你也会改变对他的看法。”后来,高尧对张露佳说。

    在高尧的反复劝说下,张露佳松了口,她终于答应先见罗维孝一面再说。

    高尧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罗维孝。

    “真的?”罗维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碰壁的次数多了,看到“大门”突然洞开,罗维孝的第一个念头也许会是“这是错觉,这肯定是错觉,也许人家又换了道门,而且门是用玻璃做的,看上去是透明的,但是走不通的”。正如玻璃瓶里的苍蝇,处处是光明,但处处都无路,始终飞不出“光明”的玻璃瓶。

    第二天凌晨,罗维孝骑着自行车还是出了门,他直奔成都。他要去看看,是不是玻璃门,要看了才明白。在他内心深处,也希望这不是一道玻璃门。“门”真的是开了。

    罗维孝赶在了下午上班的第一时间,走进了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

    一次又一次被拒之于门外的罗维孝,这次真的是登堂入室,走了过去。

    那天下午,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成了罗维孝的主场,骑游旗帜展示出来,密密麻麻的邮戳,见证了罗维孝这些年骑游的足迹;他用一指禅、二指禅做起了俯卧撑,让大家见识了他强健的体魄;那本盖满了邮戳的“孤本”,更是让大家感受到了他的精彩人生……

    看着在场人都望着“孤本”,罗维孝会心一笑。他早有准备,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了几本《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向鲁索等人现场签名赠书。他们纷纷向罗维孝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不已。

    鲁索当场答应给罗维孝签证,如果不是签证官有事外出了,当时就可以为他办理签证手续,让他拿到签证。

    因为他们不再怀疑这个中国老头,他们相信他一定会创造出奇迹,而且他们非常希望这个老头早日成行,他们对这个奇迹的出现已迫不及待了。

    几天后,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工作人员电话通知罗维孝,请他去领取签证。

    罗维孝骑着自行车又一次从雅安骑行到了成都。到了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他如愿拿到了签证。

    当罗维孝打开护照的签证页一看,普通的旅游签证,他们竟然给了他一年的时间,从签证的2014年2月18日算起,至2015年2月17日止。换句话说,在一年内他可以自由出入包括法国在内的所有欧共体国家。而一般的旅游签证期限最长只有3个月。

    手捧签证,罗维孝喜极而泣。

    为了这一天,罗维孝足足等待了4年。在这4年间,他出了一场车祸,而他的战友李云星,刚刚退休不到一年,就莫名其妙地咳嗽,一直无法治愈,最终因肺部感染而无药可治,撒手仙逝。病因很简单,因免疫力低下,身体抵抗能力弱,也许一个小小的感冒,也会要了他们的命。

    那些日子,罗维孝认为是自己“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光。

    罗维孝心里明白,自己说不清是哪一天,也许会步战友李云星的后尘。

    在罗维孝看来,人活着就是一口气罢了,如果一口气上不来,就意味着这个人将永远消失于这个世上。

    在自己最后一口气消失前,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不能把自己的遗憾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战友的“意外”去世,对罗维孝来说,是一次沉重的打击。罗维孝对生命、对自己的未来,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慌——

    再不出门,说不定自己最后一口气说没了就没了。

    命都没了,还妄谈什么愿望和梦想?

    好在这一切,都已经过去。签证在手,意味着万里骑行的号角已经吹响。

    罗维孝在心中告诫自己,现在考验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心智和自己的体能。

    他要以燃烧自己的骨油为动能,迎接骑游路上各种未知的挑战。

    他要去丈量遥远的路程,去放飞狂野的心路,去实现多年的梦想。

    也许是天意,抑或是巧合。

    折腾了三四年之后,按照法国签证的时间,罗维孝骑游法兰西、回访阿尔芒·戴维的时间刚好在2014年。

    这一时间,正好应验了他当初的设想——

    纪念大熊猫发现145周年,纪念中法建交50周年。

    罗维孝一介“草民”,要做国际文化交流的大使,他担当得起?

    当罗维孝要骑行法兰西、回访大熊猫发现者阿尔芒·戴维的消息传出后,有人开始说三道四起来。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抢别人的路走,让别人无路可走。

    “这条路我不走,未必就有人走。”面对非议,罗维孝不解释,不说明,只是一笑而过,置之不理。

    “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

    是的,“草根”罗维孝,不仅有着自己的江湖情缘,同样也有着博大的家国情怀。

    参加骑游法兰西出征仪式后,罗维孝在李阔、龚立新的“陪骑”下,当天下午,他们又骑着自行车从邓池沟回到了雅安。

    当天下午,罗维孝正骑行在回到雅安的路上,中新社已向全球播发了通稿。

    当晚,有些疲惫的罗维孝刚回到家,座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从天津打过来的,一个名叫皇甫华的女士打过来的,皇甫华既是“驴友”,也是“泳友”(冬泳爱好者),她曾怀揣着《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书,从天津跑到雅安见了罗维孝一面,然后骑车去了拉萨。

    她在网上看到罗维孝骑游法兰西的消息后,马上就抓起电话,祝贺罗维孝多年的梦想今日终于实现,并期待凯旋。

    话筒刚放下不久,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罗维孝一看,是海军某部军官朱明打过来的。朱明也是罗维孝的“驴友”……

    他再一看座机显示屏,还有很多未接电话。罗维孝猜想,可能是全国各地的“锣丝”从网上看到他“万里走单骑”的消息后,打电话来表示祝贺的。

    2014年3月19日,《雅安日报》《华西都市报》等媒体率先报道了罗维孝骑行法兰西的新闻。

    按自己原定计划,这天罗维孝从雅安骑行到成都。也在这一天,他还要抽空去拜会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的新任总领事。

    为了感谢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对他骑游法兰西的支持,罗维孝精心设计制作了一幅骑游法兰西示意图,他打算装裱好后送过去。

    装裱店说,加急装裱示意图,也要一天的时间。

    示意图不可能事后再送,那就再等一天吧。

    本来罗维孝还打算多装裱一张送给高尧的,但被高尧直接谢绝了。

    很多人求之不得,而高尧居然拒绝。罗维孝有些不解。

    高尧告诉罗维孝:“不是我清高,拒绝你的礼物,而是期待你早日凯旋,我要更有意义的。罗老师,如果你执意要送我一件骑游法兰西纪念品,我就要你加盖了沿途邮戳的示意图。”

    “我一定如你所愿。活着回来,专门给你做一个珍藏版的示意图,上面不仅有我万里骑游法兰西路上8个国家的邮戳,还有我在途中和抵达法兰西的照片。”罗维孝说得斩钉截铁。

    罗维孝决定在家再待一天。他请战友刘南康把自己送到眉山市洪雅县,他向亲家告别,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孙女罗雨彤周岁的生日了。

    儿子、儿媳都在成都工作,孙女出生后,就被亲家母带到了洪雅县家中。从雅安到洪雅并不远,一条雅乐高速公路,仅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两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算是提前给孙女过生日,另外也算是为罗维孝骑游法兰西饯行。

    20日清晨,雨城的天空始终是阴沉沉的,随后还下起了小雨,而且还越下越大。

    “雨太大了,等天晴后再走吧。”想到一别就是几个月,李兆先肯定有些不舍,她对罗维孝说。

    罗维孝走到阳台,抬头看了看天色,再低头看着滚滚急流的青衣江,他摇了摇头:“骑游在路上,什么样的天气都会遇到,比现在不知要恶劣多少倍的天气自然是躲不掉的。我看还是出发吧,不能再等了。”

    说罢,罗维孝把自行车扛着下了楼。

    “我既然站着出门,我也会活着回来的!你在家也多保重!”

    罗维孝一手扶着自行车龙头,回过头对着妻子挥挥手,然后潇洒地骑上车,就一头扎进雨幕中。

    罗维孝以一种既不怕死,也不去找死的超然心境和良好的精神状态去跨越漫长征途。

    从雅安到成都,两地相距并不远,骑行国道108公路,路况也不错,也许是老天爷还要作弄一下罗维孝,他才骑行了20多公里,还没有骑行出雅安地界,刚走到名山区新店镇,只听“砰”的一声,车胎就爆了。

    多年的骑行,罗维孝早就学会了简单的自行车修理技术,补胎算是小儿科,他三下五除二补好胎又继续前行。

    然而想不到的是,爆胎成了家常便饭,接二连三地爆胎。起初,罗维孝认为是路况差的原因,也没有太在意。由于是雨天,速度也不快,再加上不时要补胎、换胎,耽搁了不少时间。

    当天,罗维孝还没有骑到成都,天就黑了。晚上只得住在离成都市区还有30多公里的新津县城。

    21日上午,罗维孝到法国驻成都总领事馆,他把裱好并装在玻璃框中的示意图赠送给了新任总领事魏雅树先生。

    在为罗维孝办理好签证手续后,鲁索就调回了法国,由魏雅树接任总领事一职。

    魏雅树愉快地接受了礼物,并对罗维孝骑行法兰西的壮举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罗先生将中国文化、熊猫文化,沿着戴维神父的足迹,再次带回欧洲,是传播大熊猫文化的使者,也是中法友谊的使者。你的骑行壮举,令我们感动,你的精神令我们钦佩……”

    同时,魏雅树对罗维孝在语言沟通方面存在的问题,表示了担忧。

    罗维孝告诉魏雅树,加上中国在内,路上要经过8个国家,没有一个人能说那么多语种的语言,就算有人能说,还有那么多的方言土语,自然不会都懂,我只是借道而已,每天只有三件事需要交流,一是吃饭、二是住宿、三是骑行,单靠身体语言交流就行了。

    若有所思的魏雅树先是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看来他既理解又不解。

    如今,张露佳与罗维孝已成了好朋友。此前,她不仅协助罗维孝办理好了签证,而且还主动帮助罗维孝将骑行旗帜上的“一路骑行横跨亚欧奔向法兰西 回访阿尔芒·戴维故里”的骑行主题词,用法语和英语翻译了出来。于是,在罗维孝的骑行旗帜上,便出现了中文、法文、英文三种文字。

    为了体现中国元素,罗维孝还特意在旗帜上用篆体字写下了“铁骨龙魂 万里独行”8个字。

    但这8个字难住了张露佳,直译没法翻译,音译又怎么翻译?

    “不好翻译,那就不翻译了,让老外看了,他们知道这是中国字就行了。”罗维孝用这8个字的本意很简单,用“铁骨”表达自己的信心和决心,用“龙魂”表达中国人固有的情感。

    合影留念,挥手告别。

    魏雅树和张露佳向罗维孝道一声珍重,祝愿罗维孝一路平安,早日凯旋。

    轻装疾进

    从这天起,罗维孝就踏上了一条离家越来越远的骑游征程。

    万里骑行路,且行且珍重!

    罗维孝骑行法兰西,不仅牵动着雅安亲朋好友的心,还牵动着众多“锣丝”的心!

    罗维孝行至绵阳,这里有他的一大帮“锣丝”在等候着他的到来。

    《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书出版发行后,有一天,绵阳市电视台的夏清坤带着几位“摩友”慕名到雅安拜访罗维孝,他们得到了罗维孝签名赠送的书后,怀揣此书走进了西藏,走进了青藏高原。

    在这支队伍中间,有一个叫张丹的,他的职业是警察,由于有着骑游这一共同语言,后来张丹跟罗维孝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几年,张丹骑着摩托车或是自行车,沿着罗维孝骑行过的路线骑行,他也从不同方向的四条进藏路线,走进了西藏。

    罗维孝在网上发出“英雄帖”后,张丹看到后,二话没说,马上就报了名。

    直到最后,在罗维孝“英雄帖”上报名的就只有张丹一个人。

    在漫长的骑行路上,有人做伴,相互间有个照应,罗维孝的信心更足了。正如他以前曾说过的那句话:“一个人可以走得快,但一群人可以走得远。”

    罗维孝在国内转悠了近10年,他早就想着骑自行车出国门的这一天了。

    就在罗维孝满心欢喜时,然而不知是什么原因,张丹突然打电话告诉罗维孝,说他不去法国了,是什么原因,张丹不说。

    罗维孝很是纳闷,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他曾经设想了很多张丹不去的原因和解决的办法,如果是费用的问题,他可以挪一点给张丹用;如果是办理签证的事,他也可以协助办理……

    最后,罗维孝还是尊重了张丹的选择,他什么也没有说。毕竟人各有志,去与不去,全凭个人志愿,谁也强迫不了谁。

    只是在罗维孝心中留下了一个大大的疑团,有时候,他很想当面问一声:张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临阵脱逃”?

    两人相识很久了,成了知心朋友,罗维孝对张丹还是有些生气,他甚至把“临阵脱逃”这个不太好听的词,用在了张丹身上。

    正是因为张丹一个“不”字,让罗维孝一时间陷到了非常尴尬的地步,险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罗维孝刚从福建交通意外事故中恢复过来,眼看着又要出门了,而且还是两眼一抹黑的国外,家人担心他万一又在路上出事怎么办?

    李兆先说什么也不让他出门了。

    “万一你在国外出事了,别说收尸了,连个报信的人也没有!”李兆先把丑话说了在前头。

    后来,李兆先看着签证受阻,暗地里高兴。再也不提有没有人陪伴了,又改口称:“只要你能办好到法国的签证,那你就走吧。”

    在李兆先看来,签证十有八九是办不下来了,没有法国的签证,罗维孝寸步难行,就会让他出国的骑游梦彻底破灭。大大方方让他去,他也去不了。李兆先偷着乐。

    谁知峰回路转,突然间柳暗花明,签证又办好了,李兆先高兴不起来了,但话已放出去,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但她能做的,就是整天不给罗维孝好脸色看,甚至埋怨高尧“多事”,要不是他求人帮忙办了签证,老罗也出不了门。不过,她也感谢高尧帮助老罗圆了一个天大的梦想。

    骑行法兰西,从计划中的“两三人”,最终成了“一个人的战斗”——万里走单骑。

    那段时间,罗维孝一边紧张地进行着出征前的准备工作,一边还安慰妻子,让她高兴起来,“如果你不反对出门,说明你不在乎我。你越反对就越在乎。不过,你是反对有理,但反对无效。”

    眼看着绵阳就要到了,罗维孝脑海里又一次出现了张丹的身影。

    张丹,请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去了?

    罗维孝猜想,张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说不走就不走了,肯定有他不得不停下来的理由。

    直到后来罗维孝从法国骑行归来,绵阳的朋友才告诉他,2014年初,张丹经常感到头昏脑涨,但他怕影响到罗维孝的骑游计划,一直没有说。就在罗维孝离开绵阳不久,张丹突然感到头部疼痛加剧,他才到医院检查治疗,原来是患了脑血管瘤,经手术摘除,现在还在恢复治疗中。

    当罗维孝知道张丹“临阵脱逃”的真相后,他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当初张丹还算理智,没有硬撑着跟自己走。

    万一张丹在路上突然发病了,我是救人还是继续往前走?生命是第一位,肯定是救人要紧。然而救人又不可避免地要耗费掉时间,自己不能按期过境,骑游法兰西一事,也许就功亏一篑了。

    罗维孝一边为张丹恢复了健康而高兴,一边又为他的大义而感动。

    绵阳的“驴友”许正、夏清坤接待了罗维孝,并将他的自行车送到修理店进行了全面检修。他们发现罗维孝的行李太重了,自行车爆胎的原因,正是负荷太重所致。

    他们一再要求罗维孝要“瘦身”,只有“瘦身”了,才能轻装疾进。

    除了行李外,罗维孝随身带了5本自己写的书,除了每次出门必带的那本“孤本”外,另外还有4本,对于这4本书,他是有安排的,连同他设计制作的4面旗帜,他准备沿途加盖邮戳后,分别赠送给法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和中国国家博物馆,另两面一是作为“传家宝”留给罗氏后人,一是为自己将来建一个骑游博物馆后留存在那里。

    还有一本书,是孙前先生委托他送到法国的《大熊猫文化笔记》(法文版)。

    “减了这6本书吧!”

    这6本书重量并不是很重,但许正和夏清坤反复提醒罗维孝,如果你舍不得放弃,也许这6本书就是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自己的书减了也就减了,拿得起也放得下,而孙前先生的书也要减,罗维孝为难了起来。

    孙前创作的《大熊猫文化笔记》一书,在五洲传媒出版社出版发行中文版后,该社又相继出了英文版、法文版。法国一出版社购买了法文版权后,在法国又出版发行了法文版。

    孙前希望这本由法国出版的法文版书,能够随着罗维孝一路西行的足迹,而加盖上所经过的国家的沿途邮戳,最后随同罗维孝的骑游旗帜和书,一并赠送给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和大熊猫模式标本一样,永久被博物馆珍藏起来,这肯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分手时,孙前还一再嘱托罗维孝,一定要帮助他实现这个美好的愿望。

    罗维孝最后还是狠下心来,6本书,自己的也罢,孙前的也罢,全部都忍痛割爱了。

    他喃喃自语:“孙市长,你托我办的事,只得就此搁浅了。有负你的厚望了,对不起!”不过,罗维孝相信,他的苦衷,孙前先生是会理解他的。

    同时,罗维孝还减了一些衣服。

    精减出来的东西,罗维孝打了一个包,就暂时寄存在许正家中。

    这时,罗维孝突然想起了余纯顺的停留在二郎山腰处的那辆散了架的手推车。

    这个念头一下闪过,罗维孝的表情突然出现了停顿。

    但他的表情马上又缓和了过来。我是罗维孝,不是余纯顺。他坚信自己是能够回来的,寄存在许正家中的东西,自己一定会来取的。

    第二天,罗维孝骑行在路上,行李的重量减轻了,自行车也轻快多了。

    但罗维孝转念一想,不对,减得太多了。他又后悔了起来。

    是的,《问道天路——骑游青藏高原六十二天》这本书不能全部减完,至少随身要带上一本。

    罗维孝最想带的自然是那本“孤本”,上面除了有着对母亲的特殊纪念意义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路上实在无法交流沟通的时候,自己就让这本书中的照片替自己“说话”。

    想到这里,罗维孝赶紧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掏出手机,就跟许正打电话,请他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把那本“孤本”送过来。

    许正答应了他的请求。

    罗维孝还没有骑行到梓潼,许正和夏清坤就骑着摩托车追上了他,郑重地把“孤本”交到了他的手上。他们知道“孤本”在罗维孝心中的地位。

    后来的事实证明,罗维孝重新拿回那本“孤本”是很明智的。

    的确,“看图说话”不仅实用、管用,解决了他跟别人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一图胜“千言”,这本书往往能起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从绵阳市区继续往北走,就是梓潼县了。

    对于绵阳市和梓潼县,罗维孝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因为九院(中国工程物理研究院)曾在这里。罗维孝所在的部队在这里。虽然自己只有短短的几年军旅生涯,但命运永远和这里联系在了一起,并在自己身体上牢牢地打下了烙印。但罗维孝从未后悔过。

    1992年,九院搬迁到绵阳科学城。此后,这里荒废了10年无人管理,直至2002年8月,四川铁骑力士集团整体收购了旧址,在旧址上修建了“两弹城”红色旅游风景区。2013年10月16日,随着中国两弹城“两弹历程馆”的正式开馆,从此,曾经戒备森严的小山凹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为中国国防尖端科技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在中华民族崛起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九院旧址,“中国两弹城”开启了新的传奇。

    眺望长卿山凹“两弹城”的方向,罗维孝停下了车。

    “仿佛来过这里”的他默默地行起了注目礼。

    良久,罗维孝骑上自行车,缓缓而去。

    从邓池沟出发,罗维孝经过四川省内的成都、绵阳、广元市剑阁县后,斜插龙门山脉,经过青川县沙州离开四川省,进入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洛塘镇。

    全国各地都有罗维孝的“粉丝”——“锣丝”。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罗维孝骑行法兰西的壮举消息后,沿途的“锣丝”都想在途中接待他们心目中的偶像。

    刚进甘肃境内,罗维孝就接到了“锣丝”热情的电话,由于情面放不下,他只好答应和这群“锣丝”见面。

    然而兴奋的“锣丝”见了罗维孝后,不是约请他喝酒、吃烧烤,就是簇拥着他反反复复拍照片,不仅跟他合影,还要和偶像的“坐骑”留念,让累得想休息的罗维孝苦不堪言。

    罗维孝理解“锣丝”,但“锣丝”不理解他。他是为了追梦,而“锣丝”是为了追星。

    罗维孝苦笑了起来,如果再遇上如此热情的“锣丝”,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锣丝”,不见也罢。

    无奈之下,罗维孝干脆关闭了手机,只要是不熟悉的电话,他一个也不接,他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地骑行在路上。

    除了骑行外,罗维孝每天还有一个必修功课,那就是发短信给家人和朋友,让亲友们知道自己的行踪和一路的骑行感言。

    同时,这一条条短信,也是罗维孝将来创作骑行法兰西游记的素材和提纲。

    既然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就必须勇敢地坚持下去。

    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一米一米地往前走,才有可能走出国门走到国外去。

    我知道我此次的跨国骑行不知牵动着多少人的心,他们的心随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前骑行。为感谢人们对我的关心、关注与关爱。我从今天起把我路上的所见所闻用短信日志的方式,发给《雅安日报》和北纬网与大家分享。

    中国骑士罗

    刚上法兰西骑行路,罗维孝发回的短信,在四川境内署名为“康巴游侠”,进入兰州后,他改名了,又成了“中国骑士罗”。到了乌鲁木齐,他再次改名,成了“CHINA骑士罗”,由“中国”替代了“康巴”,“游侠”变成了“骑士”,再由“CHINA骑士罗”代替了“中国骑士罗”,罗维孝完全进入了新的角色中,视野越来越广阔,名字越来越有国际范儿。

    《雅安日报》对罗维孝的行踪进行了追踪报道,也先后摘登刊发了部分短信日志。

    雨雪风沙

    从2014年3月18日出发,罗维孝一路风雨兼程,4月30日终于抵达霍尔果斯口岸,一门之外,就是异域他乡了。

    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罗维孝经受了丝绸之路变幻莫测的气候考验,也正是气候的多变,才造就了大地上的万千景象,让他饱览了从西南到西北的大好河山,感受着丝绸古道风情万种的民族风情和民族文化。

    雅安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雨城,3月的雅安,草长莺飞,处处春意盎然。越往西北骑行,天气越来越冷。进入甘肃境内,犹如进入到了江南的梅雨季节,大多在雨中骑行。而据当地人介绍,甘肃历来是“春雨贵如油”。

    到了武威,还意外地遇上了雨雪天气。气温骤降,寒风刺骨,对罗维孝的体能消耗较多。一路上都飘舞着雪花,雪花随着风吹,不断地往眼睛里钻。罗维孝掏出眼镜戴上,刚感觉舒服了起来,但随之麻烦事发生了,眼镜里的雾气被冰雪和冷风一吹,顷刻间镜片就会被白雾笼罩,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得摘下眼镜,眨巴着眼睛向前赶。这种天气,让罗维孝有种回到当年骑行在青藏线和新藏线那雪域高原的感觉。

    一路骑行,除了辛苦艰难外,最难排解的是孤寂。甘肃接近新疆边缘的这一区域,本来就属戈壁荒漠,地广人稀,很多路段几十上百公里没有人烟。除了偶尔间有车辆从身边路过,能听见汽车的轰鸣声和喇叭声外,这一路走来也就只有我那孤独的身影和单车始终与我相伴相随。耐得住寂寞是一个行者最需要具备的自我修养与素养。铁骨龙魂,万里独行!

    中国骑士罗

    出兰州后,罗维孝一直沿着国道312公路骑行。由于这条公路的原有的路基被连霍高速公路(即G30高速公路,从江苏连云港至新疆霍尔果斯口岸)挤占后,正在重新修建,路基不稳,路况不好,骑行十分艰难,有时根本无法骑行,只好推着车行进。

    到了甘肃与新疆交界的柳园,走着走着,眼前没有了公路,国道312公路消失不见了,我怎么骑过去?罗维孝一阵惶惑。

    他向当地人打听,这才知道国道312公路已被连霍高速公路完全挤占。从柳园到新疆境内的星星峡这段路,只得通过连霍高速公路。不过,当地人很少有骑自行车的,他们除了开车外,就是骑摩托车,都是上连霍高速公路,没有人骑自行车上过高速公路。偶尔有外地骑游者,也是从原国道312公路残留段翻过去进入高速公路的,至于高速公路的收费站让不让自行车通行,交警管不管,他们就不知道了。

    “在高速公路上骑行,似乎有些夸张吧。”罗维孝为了弄清情况,他跑到进入高速公路的地方去实地考察后,得知真的无路可走,他也只得在高速公路上骑行了。由于高速公路上车流量密集,而且基本上都是大型拖挂货车,他一进入高速公路,就怕自行车与汽车发生碰撞、擦剐而伤及自己的性命。

    刚上高速公路时,罗维孝尽量贴靠着应急通道边缘缓慢骑行。骑行了一段路后,慢慢地适应了过来,忐忑不安的心也开始平静了下来。客观地说在高速公路上骑行,比普通公路上骑行还要安全得多,其基本的缘由是高速公路上行驶的汽车,尽管车流量大、车速快,但完全都是“各行其道”,而且都是同一个方向行驶,这样也就减少了车辆间的相互擦剐。只是他担心自己骑行在高速公路上,被交警和路政人员发现后驱赶。

    好在这样的担心并没有发生。在骑行过程中,罗维孝多次与交警相遇,他们并没有驱赶他,反而提醒他路上小心,注意安全。看来国道312公路被连霍高速公路挤占后,在此路段上就只有高速公路这条通道可走。不算是擅自闯入高速公路行驶,罗维孝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到了哈密,罗维孝这才得知,他委托北京一家旅行社帮助申请赴哈萨克斯坦的签证还没有办妥,旅行社建议他在新疆办理签证手续。

    如果拿不到哈萨克斯坦的签证,他骑行法兰西的追梦之旅,就会梦断哈萨克斯坦,在国门前打道回府。

    这显然是罗维孝不能接受的事实。

    罗维孝一听,气不打一处出。

    “哈萨克斯坦已近在眼前,我已兵临城下,你还没有给我办好‘通关文牒’?”

    他把电话打到北京那家代办签证的旅行社。

    “别为我心疼钱,该花钱就花钱,钱花多少,我都认了。办法你来想,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办好签证!让我顺利出境!”

    旅行社告诉他,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大使馆要求本人亲自来签证。

    原来罗维孝拿到法国签证后,就开始向哈萨克斯坦、俄罗斯、白俄罗斯等国申请过境签证。

    俄罗斯的签证很快就办理好了,同意他在俄罗斯的过境时间为5月24日至6月22日,而白俄罗斯提出了较为苛刻的条件,一是要确定过境路线,二是要预先预计床位,并要提前支付高额的房费,不然不能签证。

    经罗维孝反复斟酌,他决定舍弃白俄罗斯,从新疆霍尔果斯口岸出境,途经哈萨克斯坦,再绕道俄罗斯、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德国后,进入法国。后5个国家是欧共体国家,凭法国签证就可入境。

    这样算来,罗维孝从新疆出境后,虽然要经过7个国家,但只需要办理法国、哈萨克斯坦、俄罗斯3个国家的签证就行了。

    直到罗维孝从邓池沟出发后,哈萨克斯坦的签证还没有办妥。但委托办理签证的旅行社向他一再保证,等他骑行到新疆时,一定会拿到签证。

    无奈之下,罗维孝打听到哈萨克斯坦在新疆乌鲁木齐有一个签证处,他想,反正我都要经过乌鲁木齐,到那里去办理就行了。他几经周折,请求新华社新疆分社给予支持。谁知得到的答复是,这一签证处,只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居民签证。

    罗维孝只得把自行车寄存在哈密,然后坐火车到乌鲁木齐机场,搭飞机到北京,跑到哈萨克斯坦驻中国大使馆申请签证。

    虽然费了些周折,好在罗维孝顺利取得了签证,悬在心上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拿到了签证后,罗维孝又飞回乌鲁木齐,再乘火车到哈密,骑上自行车又继续往前赶。

    过了星星峡,罗维孝就对“狂风”有了特别的感受——狂风跟在他的屁股后面追。

    从红山口到鄯善县城,只有135.6公里,罗维孝整整走了11个小时。其中在45公里的路段上,后胎两次遭异物扎爆,补胎耽误了路上不少的时间。

    平时检查内胎漏气的处理很简单,把打满了气的内胎放在水中,哪儿冒气就是哪儿有问题;如果没有水,也不复杂,同样把打满了气的内胎放在耳边听漏气声响。而在戈壁荒漠上,水是没有的,而风是强劲的,这两种常用的检查办法都没用。怎么办?面对瘪了气的内胎,尽管罗维孝尝试着用其他办法检查,那就是将气压加足后对着自己的额头和眼睛部位,一点一点地仔细检查,看着内胎慢慢地瘪了起来,他依然没有找到漏气点,因为强劲的风势将内胎漏气声完全掩盖。一遍又一遍地检查,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沮丧,他始终找不到漏气点。

    后来,罗维孝终于想了个办法。只见他披上了雨衣,犹如在头顶上支起了一个帐篷,他还塞上耳塞,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狂风的干扰,好不容易才找到漏气处。

    补好了内胎,罗维孝又继续上路。

    这里的风是狂乱而无序的,东西南北风,时时都在变幻。

    逆风骑行,寸步难行;顺风骑行,狂飙突进;狂风横扫,人仰马翻。

    行前,罗维孝查证过与新疆风口地带相关的资料。前几年,中央电视台曾报道过狂风将正在运行中的火车吹翻在轨倒上的新闻。像火车这样的庞然大物都能被风吹翻,人在狂风面前,轻如一片羽毛,可以直接吹上天空飘荡。

    而当年狂风将火车吹翻的地方,就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鄯善县,这正是罗维孝眼下要经过的地方。

    见风势太猛,罗维孝无法骑行,他索性将自行车放倒在地,顺势趴在自行车下,感受并领教大自然这一“冷酷屠夫”的百般蹂躏。

    呼啸狂卷的大风挟带着黄沙扑面而来,一时间飞沙走石,吹打在脸上,犹如刀割般的难受。

    这里由于是戈壁荒漠,几乎没有植被,狂风吹卷起的沙尘铺天盖地,黄沙弥漫,不见天日,呼吸困难,一不小心张开嘴,满口黄沙,呛得喉咙十分难受,似乎有一种令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尽管如此,罗维孝还得勇敢地站起来,顶风坚持前行。

    一旦风势减弱或是风向转变,罗维孝就得抓紧时间拼命往前骑行,如同末路狂奔。倘若一直站着不动,就有被黄沙掩埋的可能。罗维孝不愿意当年余纯顺命殒大漠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现。

    最终,罗维孝涉险过关,逃过了“风口浪尖”上的“鬼门关”。

    这一路走来让人最担心的,就是从甘肃瓜州开始到新疆吐鲁番段,这里强劲而又无序的风势,让人难以应付。一路走来,从河西走廊的古浪县起沿途随处可见风力发电厂,说明这一带风力资源是可以开发利用来造福人类!

    这一带的风口地带是我已知的最危险的路段,在这段路上遭遇到狂风无休止的肆虐折腾,无形中会带来很大的风险,如果遇风处置不当就有可能会就此失去生命。

    我一路处处谨慎加小心,算是有惊无险地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风口浪尖”。

    此时的我想起维克多·雨果说过的一句话:“大自然既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

    进入新疆,又将是进入了新的历程!前面未知的一切在等待着我。

    中国骑士罗

    在罗维孝发回的短信中,类似“大自然既是善良的慈母,同时也是冷酷的屠夫”这样的名言警句信手拈来。

    2014年4月21日下午4时,罗维孝骑行到了吐鲁番。

    本以为已走出戈壁荒漠和令人生畏的恐怖风口地带。罗维孝打算到邮局加盖邮戳后,就在吐鲁番美美地睡一觉。这几天一直在狂风中骑行,与“冷酷的屠夫”作对,实在是太疲惫了。

    然而就在罗维孝走进邮局大厅等候加盖邮戳时,听到营业员正在说当天的天气预报,说是晚上又要刮10级以上的大风,并伴随沙尘暴,同时降温到10摄氏度以下。

    看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狂风撵着他走,想在这里停留一晚都不行。

    罗维孝苦笑了起来。他只得放弃在吐鲁番住一晚上的打算,从邮局出来,他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继续往前赶。

    与狂风赛跑,罗维孝总算跑到了狂风的前头。

    新疆的气候变化莫测,这两天如同经历了春夏秋冬四季,天热时热死人,天冷时冻死人。

    当地人告诉罗维孝,近20年来,北疆在这个季节还未有过如此的变化。罗维孝碰上了这样的天气,也算是上天对他的考验。

    直到罗维孝骑行完这段路,他看到沿途的路上竖立着风能发电设备,他在路旁看到了一排格外醒目的大字——“中国风谷”。

    罗维孝才恍然大悟,原来从星星峡开始,自己一直在风谷中穿行。

    与狂风赛跑的罗维孝,并没有忘记那天是4月20日,是自己家乡雅安“4·20”芦山强烈地震一周年纪念日。

    在遥远的“风谷”中,罗维孝向家乡发回了两条短信:

    4月20日,是芦山发生“4·20”强烈地震灾害一周年的日子。作为雅安人,我在心里牢牢记住这个惨痛日子,灾难带给芦山及雅安周边的严重破坏。从“5·12”到“4·20”,在不到5年的时间里,雅安相继遭受两次重大的灾难!

    雅安人在两次如此重大的灾害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强信念和意志,足以抗击重大灾难。我虽骑行在外,但我依然牵挂灾后重建中的故土家园。

    我为雅安祈福!顺致问候。

    此时的我虽万里独行在西行的路上,我作为雅安的子民仍为雅安祈福!

    唯愿天佑赐福于故园,顺祝雅安康泰祥和。

    中国骑士罗

    罗维孝行至鄯善县,宾馆服务员教会他用英文字母来拼写“中国”二字后,罗维孝灵机一动,从此将他短信的署名改成了“CHINA骑士罗”。

    当骑游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时,那就注定了我是在颠沛奔波中度日,披星戴月顶风冒雨,自然是常事。此次跨国西行玩的是心跳,依托的是勇气,支撑的是信念意志力和充沛的体能,良好过硬的心理素质,平和的心态是我秉持的骑行理念。

    此次跨越疆界逐梦法兰西,是我梦想的拓展与延伸,也是一次狂野的个性张扬!

    CHINA骑士罗

    罗维孝每天的短信日志,他都发给了高尧。

    看到短信的署名在一夜间变了。高尧会心一笑,他明白罗维孝又有了新的想法。

    高尧马上给罗维孝回了条短信:

    野性骑行,逆风飞扬!

    我行我路,我写我心!

    在高尧看来,他给罗维孝发去的这16个字短信,其实就是对罗维孝“万里走单骑,追梦法兰西”的真实写照。

    罗维孝闯过了“风谷”,他又一头扎进了“雪城”。

    4月22日,罗维孝的身影出现在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首府乌鲁木齐市的大街上。

    此时的乌鲁木齐依然寒冷。春寒料峭,竟然飞起了鹅毛大雪。大街上十分寂静,三三两两的匆匆走过的行人,也是穿着厚厚的冬装。

    罗维孝把行李包里的所有衣服全部拿了出来,一股脑地穿在了身上,还觉得冷。

    大雪围城,水管爆裂。从高处往下看,整个城市白茫茫一片,乌鲁木齐俨然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雪城”。

    出不了门,权当休整。

    4月23日,罗维孝在旅馆里蒙头大睡了一整天。

    冲出雪城

    “雪城”不是久留之地,下雪天也自然不是留客天。

    4月24日,看着天气稍有好转,罗维孝吃完早饭,他又继续往前赶路。

    一路上残雪还未融化,但沙尘弥漫。

    路上重车多,车流量也不小,罗维孝只好尽量靠着公路边缘缓慢向前骑行,避免与货车擦剐,相对要安全些。

    但靠边骑行,往往又要碾压在湿滑的冰面上,真可谓“如履薄冰”。

    罗维孝这天的目标是石河子市。罗维孝亦步亦趋,小心翼翼,整整花了13个小时,他从乌鲁木齐市区赶到了150公里以外的石河子市。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4月25日,对罗维孝来说,这是一个特别有意义的日子,因为这天是他的孙女罗雨彤周岁的生日。

    一大早,罗维孝就起了床。他没有急着出门,而是掏出手机,给孙女发短信祝福。

    今天是2014年4月25日,今天对于我来说是个特殊的日子,今天是我特喜爱的乖孙罗雨彤一周岁的生日。作为彤彤的爷爷,我本该等乖孙过完生日再出行,但考虑到行程周期太长还有签证上的原因,我不得不将行期提前。我在新疆石河子市为我那可爱的乖孙祈福!

    愿彤彤健康富有灵性、活泼可爱!

    CHINA骑士罗于新疆石河子

    刚满一岁的孙女自然读不懂这一切,但罗维孝依然写好并发回了一封写给孙女的短信。

    这是一种“基因”和“家风”的传承,这是写给孙女长大后才读的。

    罗维孝用文字记录下这一切,等到孙女长大了,再给她看。罗维孝相信,到那时,孙女会读懂的,自然也是会理解的。

    由于受到过境国签证时效的限制,罗维孝每天的平均行程,必须在100公里以上,才能确保自己按签证规定的时间抵达出境口岸,顺利出境。

    俄罗斯签证时效期为5月24日至6月22日,过境签证有效期为30天。罗维孝算了一下,从4月26日算起,把新疆所剩路程和通过哈萨克斯坦境内的里程加起来,共有3100多公里,在剩下20多天的时间里,如果自己不加快骑行速度,就不能按时抵达俄罗斯的入境口岸。

    一旦错过,就会进退两难。最终留给自己的,也许就是等着被人家“驱逐出境”。

    这丢脸丢到国际上的一幕,是罗维孝不希望看到、更不愿发生的。

    一个多月来的连续骑行,已经让罗维孝感觉到身心疲惫,但他又无法停下来让自己休整。他能做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强打精神,硬挺着往前赶,剑指霍尔果斯口岸。

    他要跟时间赛跑,他要向风雪征战。

    纵然是狂风暴雨,纵然是雪刀霜剑,也挡不住他匆匆骑行的步履!

    在出征前,罗维孝请人专门做了一本骑行路线图和“路书”。

    考虑到独身上路不太安全,担心在路上出现意外,罗维孝便请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雅安市雨城支公司的黄凯将他的护照、银行卡等贵重物品寄到伊犁州府伊宁市支公司,他在出境前去领取,同时也在伊宁市兑换出境后使用的外币。

    得知罗维孝冲出了雪城,高尧向他发去了短信祝贺:

    雨城风城冰雪城,

    攻城拔寨所向披靡;

    水路泥路搓衣路,

    踏平坎坷勇往直前!

    并嘱咐他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万里亚欧也不是一天能骑到的,注意休息,保持体力。

    骑行到伊犁取包裹,尽管要多绕120多公里的路程,但罗维孝也觉得值得。

    其实,之所以选择绕道伊犁,罗维孝心中还有两个打算,一是到惠远古城,去祭奠自己心目中的民族英雄林则徐先生。二是去看看他“心仪”已久的赛里木湖。

    赛里木湖与青海境内的青海湖、西藏境内的羊卓雍湖、纳木错和班公湖等高山湖泊齐名,而享誉华夏。作为一名“好摄之徒”。只要一听是纯净的高山湖泊,对他都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青海湖、羊卓雍湖、纳木错和班公湖,他都一一去造访过了,唯独赛里木湖的“芳容”,还只是依稀出现在他的梦里。

    作为曾经的军人,在罗维孝的身上,骨子是傲骨,气息是傲气。他要用行动来告诉世人,100多年前,八国联军等西方列强用刺刀和枪炮打开了中国大门,入侵中国,今天,他作为中国特有的大熊猫文化使者,拿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护照和哈萨克斯坦、俄罗斯、法国的签证,堂堂正正、扬眉吐气地走进中亚国家,走进欧洲国家为自己敞开的大门。

    罗维孝不惜绕道,执意要去祭奠林则徐,他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要再学学林则徐身上的那股尽管在“无饷可筹,无兵可调”的严峻事实面前,依然不畏强权、不惧枪炮的浩然正气。

    林则徐是中国近代著名的爱国主义者和民族英雄。他主张严禁鸦片、抵抗侵略,并以领导了著名的虎门销烟而名震天下。因虎门销烟而遭贬的林则徐,曾经从遥远的南方流放到伊犁。

    100多年前的伊犁,曾是新疆“首府”所在地。远比当时的迪化(今天的乌鲁木齐)繁华多了。惠远古城是清朝时期的建筑,这里是通往中亚的重要通道。“惠远”的名字由乾隆皇帝亲赐,意为“大清皇帝恩惠远方”。如今惠远古城保留下来的有边防站、钟鼓楼和伊犁将军府等古老建筑。

    林则徐抗英有功,却遭投降派诬陷,被道光皇帝革职发配,“从重发往伊犁,效力赎罪”。

    林则徐忍辱负重,道光二十一年(1841)7月14日踏上戍途。同年11月9日到新疆,抵达当时的新疆统治中心惠远城,在这里居住了两年多,后又去了南疆一年多。在新疆三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颓废消沉,仍关心国家安危,“西域遍行三万里”,协助新疆当时的最高长官“伊犁将军”为新疆做了很多有益的贡献。道光二十五年(1845),朝廷重新起用林则徐,先后任陕甘总督、陕西巡抚、云贵总督。1850年11月22日,林则徐卒于潮州普宁县行馆,终年66岁。

    2009年,在“5·12”汶川特大地震一周年之际,罗维孝南下感恩行,从海南返回时,他特意绕道广东省东莞市,专门去拜谒虎门炮台和当年销毁鸦片的地方。

    罗维孝到虎门炮台的时间,恰好是在“5·12”汶川特大地震发生一周年纪念日。

    在他看来,汶川特大地震为“天灾”,“鸦片战争”却是英帝国强加给中国人民的“人祸”。虎门炮台让罗维孝感慨万千!

    2011年罗维孝的东南之行,尽管因“意外事故”而半途而废,但到福建省福州市三坊七巷林则徐纪念馆参观,是他的重头戏。

    走进林则徐纪念馆,罗维孝久久地伫立在林则徐塑像前,遥想170多年前虎门销烟的滚滚浓烟和军民欢呼雀跃的场面,他深为林则徐可歌可泣的一生所感动。

    他默默地向林则徐塑像三鞠躬。

    从华南到华东,从华东到西北,罗维孝绕着林则徐的建功立业的地方、出生的地方和曾经流放的地方,跑了一个大三角。

    在罗维孝心中,林则徐是一位伟大的民族英雄,值得他景仰。

    罗维孝从虎门到福州,从福州到惠远,一路追寻一路追思,他追逐先贤的岁月印痕,缅怀先辈的历史伟业,在发幽古之思的同时,也从先贤的身上获取了教益。

    从奎屯经高泉,到霍尔果斯口岸已经很近了,自然要路过赛里木湖。

    看似“路过”,其实这也是罗维孝精心设计出来的骑游路线。

    骑行在路上,罗维孝从不拒绝“美景”和“美食”的诱惑,饱了眼福更要饱口福。

    自称是“美景和美食达人”的罗维孝,对美景美食的追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骑行在青藏高原新藏线上,罗维孝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高山反应,头昏脑涨,鼻血长流,到医院止血。医生劝他赶快离开阿里地区,不然会有生命危险的。他谢过医生好意,他不但不走,还停下车来,跑去看古格王朝遗址。

    到了班公湖,罗维孝干脆躺在了地上,看云卷云舒,观鸟飞鸟栖,沉醉其中,乐不思蜀……

    骑行在丝绸之路上,罗维孝如同闯进了自然文化的大观园,张掖的丹霞地貌,绕再远的路,他要去走一走;敦煌的洞中画廊,他也要去看一看,玉门关、鸣沙山、火焰山……他一个也没有放过,纵然是绕道,他也要去看一眼。

    走进大西北,罗维孝一路打听着美食。

    走到甘肃省宕昌县城,罗维孝的“锣丝”海军某部军官朱明向他推荐宕昌山羊肉,他不惜花了小半天时间,找到这家羊肉汤店,18元一份的羊肉和羊杂汤各来一大碗,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吃得他直呼痛快。

    对美食,他从不拒绝;对美景,他行“摄”天下。

    罗维孝骑着自行车来了,他远远地看到了赛里木湖。

    他停下车来,站在湖边观看。

    赛里木湖海拔2073米,水域面积400多平方公里,是新疆海拔最高、面积最大的高山冷水湖。湖水除周围一些小河注入外,主要靠地下水补给。国道312公路就在湖边。

    “天山明珠”赛里木湖,因为是大西洋的暖湿气流最后眷顾的地方,所以又被称作“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

    然而,此刻出现在罗维孝眼前的赛里木湖,也许是由于气温太低之故,冰封的湖面还没有解冻,明镜似的银色湖面失去了湖光山色的映衬,显得没有多少生机。与他心目中的晶莹剔透、烟波浩渺、水天一色的景象相差甚远。

    不过,罗维孝相信,春风已经吹拂过来,再过一段时间,赛里木湖一定会重新绽放它那高山湖泊应有的神奇、深邃、灵性、秀美的真面目。

    此时是旅游淡季,几乎不见游客。罗维孝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当地人。那人告诉他,湖水有半年的冰冻期,12月下旬封冻,冰厚1~2米,次年5月解冻。到赛里木湖旅游的最好季节是夏季,到了夏季,湖畔草茂花繁,山青水蓝,辽阔的草原上,幕帐点点,炊烟袅袅,牛羊成群,牧马奔驰,构成了一幅动人的牧场风景画。

    除了湖光山色、草原牧歌外,早晨日出,晚霞如火,夜观流星,都值得一看。

    没有看到赛里木湖的秀美景色,让罗维孝感到有些遗憾。不过他转念一想,冰封季节,也是一景,试问有多少人见过?

    这样一想,自然也就乐了。

    罗维孝望着“大西洋的最后一滴眼泪”,仿佛感受到了大西洋的温暖气息正扑面而来,而他万里骑行的目的地,正是法国西南部的一个小城埃斯佩莱特市,那个小城,与浩瀚无边的大西洋、地中海只在咫尺之间。

    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一幕:在1862年初春的一个清晨,一名神甫匆匆登上客轮,离开了马赛港,他沿着东方传教之路进入到了中国。

    这位名叫阿尔芒·戴维的神甫,或许他自己也没有猜到,7年后,他在邓池沟发现了“黑白熊”。惊鸿一瞥,不仅创造并书写了东西方物种交流史上的神话,更成为中国向全世界奉献并共享的生命礼物——大熊猫。

    大熊猫的发现,引出了一段漂洋过海、纵贯东西方的生命奇遇。大熊猫为媒介的文化传播,促使我踏上了横跨亚欧大陆、驰骋千万里的梦想追逐之旅。

    大熊猫发现和传播的故事,至今还在流传。

    冰封的赛里木湖静静地躺在群峰之间。从大西洋飘过来的微风,正轻揉着罗维孝的脸庞,似乎要为他擦去满脸的沧桑。

    静静地看着赛里木湖的罗维孝,也许压抑得太久,他的心情突然间躁动起来,他心中有一团熊熊烈火,灼热着他的胸膛,焚烧着他的神经,他要把这团火喷发出来。

    罗维孝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情了,他把自行车放倒在地上,紧握着拳头的手高高举起。

    他对着赛里木湖,大声地叫喊了起来:

    “大西洋,我来啦!”

    “大西洋,请让你的最后一滴眼泪来见证我罗维孝——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个白细胞很低的人,为传播大熊猫文化而旷野独骑的生命奇迹吧!”

    刹那间,雪山回荡着罗维孝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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