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男朋友和猫,总闹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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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拔过牙,但是在网上找了好多视频,看别人拔过。

    有的那种牙根十分粗壮的,甚至还用上了锥子。

    我的这颗牙齿俨然就是这种类型的困难户。

    阿姨大夫已经等在门口很久了,一面询问我是否吃了早饭,一面将病例交给了一个负责接待的小护士手中。

    牙科诊室的设备正在消毒,浓重的消毒水味渲染下的气氛总带给我一种诡异的恐慌。

    两名辅助大夫已经准备就绪了,统一穿着白大褂戴着蓝口罩,看身形差不多都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躺在椅子上看着她们将各种细小的仪器再次消毒,其中不乏剪子,钻头,手术刀。

    那个架势,如果不是生在社会主义,我真的怀疑有什么严刑逼供的事儿要发生。

    晚秋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诊室内开了空调,温度也调的十分适宜。我等了一会儿一直不见主刀大夫进来,眼皮子就有些打架,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微带凉意的风跟着来人一同走进来,仍然没能唤醒我的精神。

    恍惚之间,我感觉那人站到我身侧说了一句:“我刚有个急诊,让你久等了,吃过早饭了吗?”

    那是一道低沉,且温润的声音。我想,我应该是许久没有将一个男音形容成温润了。

    但是他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就是异常的舒服妥帖。

    我微微欠了身,有些呆滞的说:“吃了,一碗加了荷包蛋的粉和一个肉包。”

    说完以后,我彻底醒了。

    我实际那天只吃了一碗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加了一个肉包。

    因为同样是一身大褂并一只蓝色消毒口罩,我只能看到修剪的清爽干净的头发和一对笑弯的眉眼。

    他对我说:“手术过后八小时不能进食,多吃点是好事。术后三天都不能吃热烫的东西,冰的冷的反而最佳,这也是为什么特意选在你生理期之后拔牙的原因。你在紧张吗?”

    我说:“没,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嘴里那颗牙。”

    他笑着戴好手套说:“放心,我会帮你好好送走它的。”

    我眼睛提溜乱转着,不知道怎么回他。其实除去拔牙,更让我紧张的是面前的这个年轻帅气的大夫!

    我哪里想到医院会安排这么一个年轻的男大夫给我主刀,我哪知道这里会有突如其来的单身狗福利?

    有福利不能早跟我说吗?我特么今天早上连个爽肤水都没拍!

    再一想到等会灯光下我即将暴露无疑的大脸,以及妥妥的斜上七十五度纯自黑角度,难过的险些落下泪来。

    心里更是无数次的诅咒阿姨大夫,你这是在坑我吗?我好不容易见个男人,虽说没看见脸,但闭着眼睛脑补也应该是个极品啊。

    尤其还儒雅,还温润,还有至少一米八的个头!

    要说这世间懒惰的人总没有勤奋的人有运气呢?我要是稍微勤快点,给自己化个妆,何至于丑到自己都觉得没法看的地步?

    所以出门遇艳遇这种事儿,真的都是留给有准备的勤快人的。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整个手术过程,我都在抱着一颗只求速死的心。

    作为一个姑娘,在一个帅哥面前掰开嘴,露出牙龈就已然是很丢人的事情了。何况我的脸还肿着,还肿那么大。我的嘴里还有一颗智齿并一颗虫牙。

    “口腔护理该做了,牙龈周围有红肿现象。”

    “你经常吃糖吗?虫牙的面积有点大。”

    “吸烟?”

    他上下看了一下,笑问。

    我支支吾吾的说:“偶尔。”

    他继续用仪器做着清洁:“是老烟枪了,瘾不大还是戒掉的好,牙齿已经开始泛黄了。”

    天知道那一瞬间我多想逃离那个诊疗室,就算带着我拔到一半的牙也无所谓。

    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在那个地方呆了。

    手术结束以后,我的智齿被泡进了双氧水里。虽然整个过程我都在哀叹形象碎成渣渣,却不得不说,这位大夫的手法十分老道,整个过程中都没有让我感受到任何疼痛。

    长时间扒开的嘴边嘴角一直有辅助大夫帮忙涂抹润唇膏,整片整片的涂,因此坐起来以后,我就像一个睡久了还淌了一脸哈喇子的二逼青年。

    我被带到了主治大夫的办公室。

    毫无意外的,那间办公室内充斥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我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后知后觉的想到阿姨大夫跟我说过,主刀大夫姓姜,又一时半会想不起他的名字,只好喊了声。

    “姜大夫。”

    姜大夫彼时正在摆弄他屋里的一株小兰花,挺专注的样子,侧面看上去还有点考究,无端让他平添了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旧气。

    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个年头懂兰花的人已经不多了。都知道这东西难侍弄,尤其名品更难。我虽然对这个东西不太懂,但是知道他手里的那盆是川贵鼎荷,最近春剑一类的极品,市价至少五位数吧,我在一个老学者的家里见过。

    我的脑洞时常不定时的发作,一面看着他摆弄那花,一面琢磨着他左上角的地方应该再挂上一只鸟笼,右边桌子上应该再放只石青的蝈蝈罐子,屋里的陈设应该是宅门大院的样子。多宝阁一定得是桃木色,椅子要黄花梨的,有事儿找他的人得打着千儿的叫声公子爷。那才符合他通身的气派。

    小剧场就这么一路顺着莫名的情绪勾勒着。

    姜大夫浇完水走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双眼放空矗在椅子前的我。

    他愣了一下,而后摘下口罩跟我说:“现在还不能走,麻药过后半个小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你再回去。”

    我那站的发麻的腿,和发傻的脑袋终于回过了神,又坐了回去。

    姜大夫长得当然不会丑,口罩之下的那半张脸配得起那双星目,称得起那份气质。这个年头,好看的男孩总是不少见,有气质的男人却稀缺的很。那是一种阅历和岁月沉淀出来的沉稳,虽然后来得知这货居然只比我大两岁。

    我这人平时是个话唠,实际上在不熟的人面前总是不知道如何交谈。好在他也没有让我不自在,一面坐回桌前整理病例一面说。

    “wifi密码是7916923。”

    打开大众麻将的时候我还在想,这真的是一个让人从头到尾都觉得舒服的人。

    拔牙后的第二个周末,我来医院预约了拆线。阿姨大夫还是那副老眼昏花的样子,瞅了我半天才看出来是谁,张口就是一句。

    “你瘦下来比胖的时候好看。”

    我心想能不瘦吗?

    除了熬到稀烂的粥,我整整一个星期没有食用过任何东西。

    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临走前姜大夫说的那句:三天以后不忌口,都可以吃,只要你能吃。是什么意思了。

    我能掀起的只有我的左半边嘴角,然后用勺子往里面灌米汤。

    后来觉得勺子实在费劲,又直接去奶茶店买了一塑料袋喝珍珠奶茶的大吸管吸着喝。前两天的时候,同事还买了卤鸡爪子过来,我用小刀切下一个小爪子,在嘴里咕噜了将近半个小时,除了吧嗒出点卤水味,爪子怎么塞进去又怎么吐出来了。

    麻药过劲儿以后,我整张嘴都不敢咬合,也担心刚拔完的那只牙窟窿里会进东西,每天只敢用漱口水轻轻漱一漱。

    期间姜大夫还发过几次微信给我,询问伤口的情况,嘱咐了很多不适情况的处理方法,十分细心。

    但是到了拆线这一步,我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要他帮我拆了。

    我跟阿姨大夫说,能不能随便安排一个辅助医生为我拆线,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必主治大夫亲自动手。

    阿姨将眼镜往上推了推,说:“姜医生的病人都是自己全程负责的,为什么要辅助大夫拆?”

    我支支吾吾的站起来说:“您随便给我预约一个辅助医生拆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我总不好意思对大姨说,姜医生长得太帅,而我并不想总在一个帅哥面前露出我的牙龈吧?

    谁还每个少女心呢?

    第二个星期的午后,我再次来到了牙科医院。

    依旧素颜,一身宽松的极像运动服的外套。因为是周末,头发还有点油,准备拆完线回家再洗。

    这是我极日常的装扮,我想,除非有重要的约会,一般节假日的女生都不会为了拆个牙龈线精心装扮的。

    然而,也就是这么一身让我浑身都舒适的着装,在见到处置室里那个熟悉的白大褂蓝口罩的姜未迟的时候,彻底的不舒适了。

    处置室内的暖风毫无意外的预先打到了合适的温度,扑面而来的小暖风赤的我一张脸憋的通红。

    没有女人会不想在帅哥面前装扮的精致妥帖些,即便我那个时候并没有想睡他。

    因为只是一个既简单的拆线,因此处置室里并没有留辅助大夫,姜医生就坐在处置台边上笑看着我,慢悠悠的说。

    “你似乎对主治大夫不是特别满意。”

    我连忙斩钉截铁的摇头说没有,而后机械的走到处置台前躺下,分外真诚的说:“我满意极了。”

    他戴着手套触了触我左边的腮肉,仔细端详了一下说:“已经消肿了,现在上下咬合没有问题吧?”

    我点点头,一脸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气质。实际上一想到等下又要掰开嘴巴露出丑陋的牙龈,俨然存有一种只求速死的冲动。

    姜医生说:“你约的拆线的张医生下午刚好有个急诊。拆线不是什么大事,消过毒剪掉之前的线就可以了。……嘴巴张开,里面愈合的不错,拆完线以后就可以正常漱口了。”

    姜未迟说话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手上的动作不停,不时还会用眼睛扫过我,以确认我是否在认真听他的话。

    斜上方的大灯将我脸上本来就不甚好的皮肤状态,和狰狞的表情暴露无余,我却偷眼看着姜未迟的处置动作暗暗分析。这个看似温润的人,其实性格挺霸道的。就像他对要求自己的病人必须遵医嘱一样。

    术后不可以抽烟,忌热食。伤口愈合情况恢复的如何,这是我跟他加了微信以后,每隔两天都会被查看和叮嘱的事情。

    拆线之后,我的智齿问题彻底画上了句号。

    对于那个看似温柔,实则颇有几分霸道的姜医生,我也是全然抱着一种,拔牙也能捞着个这么帅的处置大夫的纯欣赏心态,间或还参杂了一些小得意。偶尔跟同事聊起来,也会巴拉巴拉的带着小得意的语气说,姜大夫的声音多温柔云云。

    温柔,也好看,但是也仅此而已。

    那个时候,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会再有任何交集。

    至少对于一个看过我牙龈,见过我素颜的男人来说,我并不认为那是一次令人赏心悦目的体验。

    十一长假的时候,我带着芝麻汤圆去做了绝育。

    滚球已经提前做过了,之所以这么快又带着芝麻汤圆来做,实在是迫于滚球的淫威。

    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公猫对于失去蛋蛋这件事情会有所感知。开始的几天,滚球还只单单沉浸在老子的伤口很疼,老子恨铲屎的,老子无缘无故被她带出去挨了一刀的状态。

    后来芝麻汤圆过来找它玩,它习惯性的叼着它的脖子放到自己身边舔毛,舔着舔着就觉得不对劲了。

    芝麻汤圆翻了肚皮,跟往常一样背脊贴着地面懒洋洋的撒娇。滚球却在发现它的某一处之后,将视线移向了自己的。

    紧接着芝麻汤圆就被它从猫窝里扔出来了,汤圆再往前面凑,立即被它用凶狠的叫声吓退。滚球身上的毛发也全部炸起,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怕打在地板上,是个非常的气儿不顺的架势。

    我一看情况不对就没敢吭声,一面示意芝麻汤圆过来,一面闷声不响的往滚球碗里放了半盒猫罐头。

    然而滚球显然已经不在乎猫罐头了,终日只在屋里凶狠的乱转着。

    滚球平时虽然霸道,但是骨子里一直都是一个有良心的孩子,自从进了我的门,从来不会像其他手贱的猫一样,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上,就连后来的芝麻汤圆也跟着它有样学样,从不会破坏家里的任何东西。

    但是那天,滚球不满的在从地上跳到桌上,一爪子挥掉了我新买给它的老鼠玩具。

    很长一段时间,滚球都处在一种自我否定,自我忧郁的状态中。我不知道如果我告诉它,我这样做是为了延长它的寿命,保护它的健康它是不是能听的懂我的话。

    没了蛋蛋的滚球无疑是忧伤的,发现自己成为了太监猫以后,对芝麻汤圆的态度也变了。

    滚球不允许它靠近,不允许它碰它的任何东西,有几次芝麻汤圆想要舔它的毛,差点被抓掉了耳朵。

    野猫打架一直是十分凶狠的,我生怕滚球哪天趁着我上班谋杀了汤圆,只能麻利的带着小家伙去了宠物医院。

    左右早晚都是要挨刀的,两猫都同病相怜了,自然也就不打了。

    喂它宠物医院的院长是我的老相识了。

    这是个很有爱心的男人,四十岁上下,一家三口都住在我们公寓楼里,我时长去他的宠物医院给滚球和芝麻汤圆买一些猫草种子和驱虫洗浴等用品,逐渐就熟了起来。

    我称他为张叔叔,张叔叔和他的老婆,常年都会救助一些流浪在外或者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汤圆这次绝育,自然毫不意外的还是来他家。

    套上伊丽莎白圈准备注射麻药的芝麻汤圆,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因此并没有做太多挣扎,反倒是在张叔配药的过程中四处观察着周围或打着吊瓶,或被救助回来的各种小动物。

    也正是在准备注射的时候,店里突然大步走进来一个人,门口的风铃随着开门的动作被撞的叮当作响。

    就见那人手心笨拙的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毛团进来,焦急的道。

    “请问哪位是医生,麻烦先给这个小家伙看看吧。”

    我和张叔叔见状都是一愣,我也在迟钝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对着来人惊讶道。

    “姜医生?”

    小猫是姜未迟在回家的路上捡到了。

    小东西明显是被虐待过,套在一只红色塑料袋里,随手丢在了马路边。

    姜未迟说,他从车库走出来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注意到那个袋子,反倒是袋子里面的那个小家伙求生的意识很强烈,一面气若游丝的喵喵叫唤着,一面将沾着血的小爪子伸出来。

    小东西的眼睛被割伤了,打开塑料袋的时候只看到一双红肿突起的双目,脓血就顺着那一双眼睛流下来。小东西整个身体都疼的抽搐,扭曲。

    在收养了滚球和芝麻汤圆之后,我在微博上也关注了很多有关喵星人的消息,也亲眼见过很多虐猫者PO在上面的各种残忍血腥的图片。曾一度,这种行为引发了大量猫民和正能量人士的谴责。

    然而虐猫人却恍若找到了新的乐趣,越被骂越虐得开心,并且得意于自己用这种方法得到了广泛的关注度。

    由此,大家也只能默不作声的不再评论,以求他不要再用这些无辜的生命造孽。我们很遗憾,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前还没有一条明确的法规可以对其进行制裁,只能不断的呼吁大家,可以不爱,请勿伤害。

    如今,当虐猫事件血粼粼的摆在眼前的时候,我真的很难形容心里那一刻窒息般的疼痛。

    并不是每一个小动物都有幸可以被人领养,那些每日徘徊在垃圾桶臭水沟边的小东西,无非是想在这个嘈杂的世界中短暂的活下去而已。

    一只猫的寿命只有十五年,而流浪猫的寿命顶多一两年而已,一两年的猫生却要经历如此大的痛苦。我实在不知道用刀划破它们双目的施虐者何其忍心,又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残暴的对待它们。

    这些小家伙也是生命,生命在任何人面前,都应该是平等的。

    宠物医院的急诊灯很快亮了起来,因为不能让未消毒人员进入,我很姜未迟都紧张的等在了手术室门口。

    芝麻汤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里似乎送进来了一只伤的很严重的病友,一面在走廊里踱着步子,一面在门缝间闻来闻去。

    姜未迟一直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受的出来,这个平时看起来对任何人都温润得体的人此时的愤怒。

    “它看起来还很小。”

    良久之后,姜医生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想安慰他说,它会没事的。又担心接下来的结果无法如我们所愿。

    就在走进手术室之前,张医生就曾叹息着说过:伤的太重了,只能尽力而为了。

    那场手术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我跟姜未迟一直坐在手术室门外,紧张的等候着。直到张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的那一刻,我们心里都明白,一定是不好的消息。

    张叔叔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他神色凝重的告诉我们,小家伙的命只是暂时保住了,但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眼部的伤口已经化脓了,胸腔也有淤血,身体状态十分虚弱。这种状态肯定是不能进食的,因此只能先输液。

    说完这些以后,张医生看向姜未迟。

    “我并不能保证小家伙能活下去,只能用进口药输液续命,如果它够坚强能撑过这三天,应该就会有希望。你愿意做这个只有百分之十概率的尝试吗?”

    姜未迟没有一丝犹豫的说:“愿意,辛苦您了。”

    张医生点了点头,转身从手术台上把小猫抱下来了,如果不是因为腹部轻微到不易察觉的起伏,我甚至会以为它已经死了。

    张医生将它放进保温箱里,柔和的灯光旁,坐着安静看着它的姜未迟。

    我想,遇见姜未迟的小猫无疑是幸运的,这么幸运的它,一定也可以幸运的活下来。

    因为还要给芝麻汤团做绝育,第二日下班以后我再次来到了宠物医院。

    姜未迟似乎也是刚来,身上的消毒水味在开着暖风的小房间里尤为浓烈。保温箱里的小家伙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气若游丝的呼吸。姜未迟在跟它说话,断断续续的说,让他看上去像个有些絮叨的孩子。

    我本来是想用老人这个形容词的,奈何,三十岁的姜医生对小奶猫说的话是:“我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钱了,所以你要记得醒过来。”

    我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芝麻汤团已经自来熟的蹭到了保温箱旁边。

    它似乎对这个生病的猫友十分好奇,但是难得没有像在家里那么霸王,跳上桌面以后就卧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后来芝麻汤圆由于要切蛋蛋被强行带走了,捆的木乃伊似的的被推出来以后,照例安排在了小奶猫隔壁的保温箱里观察。

    小奶猫的情况也逐渐开始变好,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身边人的善意,在它逐渐恢复意识,颤抖着抬起前爪的时候,它将它轻轻搭在了姜未迟的手指头上,奶声奶气的瞄了一声。

    姜医生似乎也没想到小家伙会有这样的动作,楞了很久才有些笨拙的轻轻触了触它的爪子。

    我想,男人应该是不太懂得怎么表达感情的。就像他无意中捡到了这只小奶猫,坚定的救治这条生命,在一连几天的陪护之下,看到它醒来之后,还是傻傻的不知如何。

    我看见他凝视着小奶猫很久,微笑着说了一句。

    “谢谢你活下来。”

    那一刻的画面,真的温暖的让人想要落泪。

    或许是承载了太多人的期盼吧,小奶猫在五天以后可以用四肢短暂的站上一小会儿了。双目失明的小奶猫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救助它的人的长相,但是幸运的是,失去的双眸带给了它更为敏锐的听力和嗅觉,让它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姜未迟。

    小奶猫被接回了姜医生的家。他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死不了。

    对于一个受过高等学历熏陶的海外留学硕士能起出这么独特的名字,我着实报以了深深的敬服。

    贱名好养活,他一定是这么想的。

    然而姜医生告诉我,这名是他认真想了好几天的,是精修之后的产物。

    我一面琢磨着这货以后要是结婚生了孩子,那是万不能让他给孩子取名的。一面分析着,这货的中文肯定是在国外那几年被老外给吃了。

    我要不是因为他治过我的牙,肯定得往死里笑话他。

    跟在病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沉稳不同,生活里的姜未迟还是有些傻呆呆的心性的。

    自从死不了真没有死掉之后,他也跟我一样,开始了每日铲屎的日常。

    只不过他家的这个年纪还小,照顾起来也更加需要用心。

    我们之间的微信内容,也从最开始的牙齿护理,变成了猫友百科。

    熟悉了之后我才发现,姜未迟身上还是有着很多生活上的臭毛病的。

    比如他有洁癖,睡眠也很浅。

    自从死不了被接回家以后,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我曾不止一次在上班的路上看见他,首当其冲的就是那双日益青黑的眼底。

    死不了的那双眼睛是失明了,恢复以后眼珠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它本来瘦弱的身体,和剃光的毛发,让它整个看上去就是一只小一号的咕噜。

    姜未迟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都能看到死不了空洞的白颜色眼珠在自己鼻子上方的位置,闻来闻去。

    他说:“我不知道它在做什么,拿给它水也不喝,猫粮也不吃。它是不用吃早饭的吗?”

    我语重心长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姜医生,你下次再遇见这个情况就摸摸它的头继续睡吧。它其实,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死……”

    我家那两只,每天早上也会这么干。死不了还只是闻,我睡的太死了没有反应的时候,滚球和芝麻汤圆都是直接跳到我身上往脸上踩的。

    姜未迟是医生,跟很多白衣天使一样,拥有着离开消毒水就觉得所有地方都没有消毒的习惯。

    我曾带着滚球和芝麻汤圆去过他家,看见他对于我这两只猫会掉毛的事略有介怀。只是嘴上忍着没说。

    我从小因为被打多了,很早就深韵察言观色之道,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只是我没告诉他,没养猫之前我也是见不得沙发床铺起一点褶子的人,养了猫以后,这些都算个屁。

    我现在都能在它们换毛期的时候,拥着一堆猫毛睡觉。

    长得像咕噜的死不了早晚也会长成毛发浓密的大美猫。

    张医生跟我说过了,死不了是山东长毛狮子猫。

    死不了进化以后,我在姜未迟身上看到的猫毛也越来越多了。

    偶尔约出来吃饭的时候,我总能在他脸上看到对于猫毛的无奈。

    他说陈隽你知道吗?我真没想到自己生平还能在房间里看到那么多飘飞的猫毛,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的时候,还是小学时候路过的那片种满了蒲公英的公园。

    他很虚心的求教我:“猫多长时间换毛一次。”

    我说:“两次而已。”

    再在他嘴角逐渐上扬之际默默加了一句:“一次换半年。”

    死不了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的,也很粘他。过惯了一个人的姜未迟也在这个小东西的到来以后,也着实被开发出了很多无与伦比的猫奴体质。

    我甚至在大半夜,接到过诸如。

    “陈隽,死不了今天可以自己上厕所了,居然第一次没有掉到屎里面,还埋得挺好。”

    “陈隽,死不了又为了接我撞门框上了,你说它的脑袋上会不会长包?”

    “陈隽,死不了好像不太喜欢新换的猫粮,你知道猫饭怎么做吗?”的微信。

    就算没看到他的脸,我都能从字里行间中感受出他的傻。

    他甚至不知道奶猫的猫粮要泡过之后才能吃。我一面开着视频,一面威武的指挥他如何正确喂养死不了,觉得这样生活化的姜未迟,少了几分大夫该有的沉稳,又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的可爱。

    十月二十号的时候,我收到了我最近一段时间的一本新书的征订结果。

    受市场封面以及题材等等因素影响,结果很不乐观。

    这是我第一本结果是待定的书,从业以来第一本,多少让我感到些许失落。

    这本书的作者是自主向我投稿的,在网站内也只是个青涩的小透明。

    我会接到她的文也属于一个意外,我一般是不接受自主投稿的书的。无意中点开之后又意外的让我觉得欣赏。

    她是上海中文大学在读的学生,笔名是油炸小麻花,对文字的掌控虽说还有些生涩,但是胜在脑洞清奇。

    由于电子文学的强势进入,盗版的畅行,让出版市场这一块的项目很难做。

    就像我自己,也很久没有买过纸质出版的图书了。

    这个时期的出版界,只能谨小慎微的做一些出名作者的作品。这就导致了油炸小麻花这类作者的书,无法得到推广和发行。

    经销商不肯拿货,征订报数低,都会导致无法出版。

    我觉得心里挺不是滋味,能做的也只是再次修改封面和征订单,再为她争取一次。

    真正说起来,也参杂着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

    如果是自己的书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是不好受的。

    带着这样的情绪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同事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楼下的路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夹杂在逐渐清灰的夜色里,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这人平时就间歇性矫情文艺女青年上身,此时看到这种场景,恨不得冲进雨里大发诗性一番。奈何才疏学浅,只能盯着那只亚麻袋子似的单肩背包在头上,撒腿往公交站跑。

    跑过拐角花坛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汽车的鸣笛。我以为是对方让我让路,就斜着往右躲了躲。谁承想躲完了司机还在那儿按喇叭,我只得再靠着边上些。

    他还按,我就怒了,心说这是打算让我整个贴在墙上吗?索性不管他,甩开两只脚丫子吧嗒吧嗒一阵跑,竟然油然而生一种洒脱的痛快。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个场景将会在我的未来无数次的被姜未迟提起。也并不知道这个在我看来很琼瑶奶奶的美人细雨奔跑图在他眼中会强悍的如一个短跑健将。

    总之,在姜未迟加快车速追上我以后,我看到他摇下车窗,甚是无奈的说了一句。

    “陈隽,我还没在下雨天开车追过谁呢。”

    我傻啦吧唧的看着车窗户说。

    “姜未迟,我又没挡你的路,你为什么一直按喇叭让我靠边?”

    姜医生似乎被这个问题冲击的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搭在方向盘上的胳膊揉了揉额角说。

    “上车啊,这么大的雨,你还想跑回去不成?”

    微博上前段时间有一个话题怎么说的来着?

    男人最为撩人的几个瞬间,一个是认真工作的时候,一个就是手握方向盘的时候。

    姜医生那只胳膊上的线条就不错。

    我跟姜未迟的关系,从死不了那里开始就超脱了病人与大夫之间了。除了偶尔彼此太忙,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发上几条微信。

    内容多数时间是猫,少数时间是闲聊。

    这种闲聊其实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

    我们时常会对不想聊天的人用‘忙’这个字敷衍拒绝,但是对于姜未迟的微信,我愿意‘忙’里偷闲一下。

    姜未迟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因此,我们之间从不缺乏话题。然而我这个人又属于那种微信上聊开了敢开黄腔,见面了又总少不了一小阵拘谨的人。

    我说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说我跟姜未迟开过黄腔,只是一种字面上的比喻。

    而且,我跟姜未迟从拔牙以后,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我几乎将他当成了我的一个网友。

    姜未迟好像也知道我这个德行,在车上的话也不多,只在路过小区街口的时候问了我一句,吃了晚饭没有?

    我当时确实也饿的两眼发昏,听到这话就指着门口一处店面说。

    “我要吃麻辣烫。”

    姜未迟就带着我进了麻辣烫的馆子。

    其实当时,我并不是想跟他一块吃的。

    我们家也有一个在国外呆了很多年的,是我的亲姑姑。回国以后饮食习惯一直跟我们家的背道而驰,她比较喜欢吃西餐,蛋糕和牛排做的很好,中餐就是一塌糊涂。家里的爸妈偶尔会抱怨,中国人的饮食习惯就因为几滴洋墨水说变就变了。

    我反倒觉得,这就是个人的一个饮食喜好,不必要上升到这么高深的阶段。再往下说,都要牵扯到爱国情怀了。

    就好比在南方带了一年多的我吧,回家吃饭都会偷偷在菜里面加老干妈,汤里面撒辣椒面,这些行为都被我妈定义为有病。

    有了这么一位前车之鉴,我对姜未迟的饮食习惯自然也定位在了西餐上。也自然不会认为,他会愿意跟着我吃麻辣烫。

    挑菜的时候,我一直拿眼斜睨着他,觉得人家姜医生好歹帮我妥善安乐死了一颗智齿。总不好让他为了顾及我,吃了不喜欢吃的饭。

    我心下琢磨着,等下他要是皱一皱眉头,我就带着他去斜对角那家必胜客算了。

    反正我吃什么都不挑。

    没想到这位还是个行家,拿的东西都是麻辣烫必点。

    我拿着号牌坐回到椅子上,好奇道。

    “你还爱吃这个?”

    他说:“爱吃啊,其实想带你去吃顿好的,既然你选了这个就算了。这家的口味也还不错。”

    我瞪大眼睛故意夸张的指着吧台说:“你快去看看老板娘下锅了没有,没下咱们麻利儿换地方去!!”

    跟姜未迟吃完麻辣烫以后的那个周末,我们两个约好了会猫友。

    地点就在我家。

    本来我们想的是我带着滚球和芝麻汤圆,他带着死不了去附近的公园走走的。

    但是,养过猫的都知道,如果不是之前一直都有带出去溜达过的猫,想让它安静的被抱出去或是遛出去有多难。

    我也尝试过用遛猫绳,滚球几乎是在被拴上的同一时间就能一秒钟变死猫。满脸摆着想带老子出去就拖着我走的臭脸。芝麻汤圆则用爪子巴拉着遛猫绳,玩儿得挺不亦乐乎的样子。但凡拴上绳子,也是迅速一个侧躺,不肯挪动一步。

    当初抱回来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这两货居然都是‘宅男’。

    我给姜未迟打电话说:“里面这两拖不动,你带着你的小家伙过来吧。”

    不到十分钟,我的公寓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姜未迟连猫包都没拎,直接将死不了托在怀里带过来的。

    小家伙的毛已经长全了,漂亮的像一团雪白的棉花糖,蓬松蓬松的。明明比我家芝麻汤圆还小两个月,愣是看上去跟滚球差不多大。除了那双淡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眼睛,它看上去跟所有健康的小猫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死不了看不见,被姜未迟放下以后就傻傻的站在地上,鼻子一动一动的探究着周围的环境。身体一直靠在姜未迟的脚背处,但是没有表现出害怕。这是来自于姜医生带给它的安全感。

    他在,它就什么都不怕。

    滚球对于身边所有猫民的态度,都是统一的瞧不起。

    除了芝麻汤圆,我没有见到它对任何一只猫流露过好感。死不了被放下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防备着滚球,我想,如果这个东西胆敢欺负死不了,我肯定要吼丫的。必要的时候,我也是可以动武的。

    事实证明,我实在是小人之心了。

    滚球压根不鸟死不了,反倒是芝麻汤圆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在医院跟死不了有过一段时间病友情谊,对着它展现了极大的热情。

    它想要带着死不了参观一下房间,围着它的眼睛喵喵的转了一会儿,感觉死不了并不是很想‘看’,又很老实的坐回去了。

    姜未迟的工作很忙,死不了病好以后又常常因为不能长久的陪着它而觉得愧疚。曾经有一次,还偷偷拿着猫包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被院长发现以后教育了一通又拎回来了。

    我因无缘得见这种场景而略感遗憾,只是单纯脑补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阿姨大夫说,姜医生从业这么多年,一直处事沉稳得体,第一次挨骂居然是因为一只猫。

    他当时还在跟院长说呢:“我现在就把它送回去,您小点声,它胆子小。”

    院长到现在都在怀疑他是被死不了下了降头。

    动物之间总是有着自己的沟通方式的,就像人跟人相处也有独自的方法一样。

    没多一会儿,三只小猫都挤到了一起。当然,滚球并不算小猫了,但是它就是臭不要脸的跟着那两只挤成一团。死不了也在逐渐熟悉了环境之后试探着在屋子里走动起来。

    我们两个大人看着三只小朋友玩儿了一会儿,发现没有打架斗殴等行为就转身去了厨房。

    今天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教姜未迟做猫饭。

    我很得意的对他展示了一下我的食材。

    鸡胸肉,白菜,和一口锅。

    我告诉他,这个是猫饭圣品,百分之八十的猫都会爱吃。

    然后烧火煮肉,再剁成肉泥,白菜蒸熟也剁成泥,和在一块拌了,齐活儿~

    姜未迟靠在流理台边上,轻咳了一声说:“陈隽,这就是你之前说,很复杂的制作方法?”

    我深深感觉到了他在瞧不起我。

    指着面前的猫饭说,煮这个肉很讲究的,你只是看着简单。

    怎么让鸡肉煮的不柴又滑嫩是很大的技术活。我这是已经放在猫盆里了,不然指定让你尝一口。

    他笑了一下,伸手摘掉我戴着的围裙说。

    “猫饭你做完了,中午饭就交给我吧。”

    我以为姜未迟只会拔牙。

    我以为一个人的强项有一样拿的出手的就够了,不用太多。

    我以为大多数男人都不会做饭,尤其姜未迟这种洁癖者。而且我见识过很多男人做饭,用过之后的厨房都会邋遢的如灾难现场。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所有以为都是错误的。

    洁癖症患者姜未迟根本接受不了任何被污染过的盘子,案板,以及刀背上的水。他做饭的整个流程就是,用过的盘子马上洗干净,溅出的油星一定要擦。几道菜做好以后,厨房干净的跟没人进去过一样。

    我说:“姜未迟,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他一面将过水的筷子又擦了一遍一面说。

    “大学以后吧,知道的细菌多了,总是下意识觉得东西都需要消毒。你想知道人的口腔里每天会因为进食产生多少细菌吗?……”

    我连忙捂住耳朵,被姜未迟大笑着扯下我的胳膊往客厅走。

    “逗你玩儿呢,说完了我也觉得恶心。”

    我呐呐的瞪着他的背影想。

    其实这个人骨子里还是很有些‘恶劣’本质的。

    小猫之间都会打打闹闹,滚球早就不是小猫了,但是前面也说过了,它一直对于自己已经长大这件事情处于否定状态。其具体表现大致为,吃饭的时候抢芝麻汤圆的饭,喝水的时候抢芝麻汤圆的水,仗着芝麻汤圆打不过它放在自己爪子底下没完没了的巴拉。

    那个架势,就像芝麻不是猫,就是它手里的小玩具。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还很紧张的守在一边看着过。

    时间长了发现滚球玩儿芝麻的时候从来不会真的伸爪子,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那么紧张了。

    我忘记的是,初次带着死不了串门的姜未迟还没有这种认知。

    我们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我看见姜医生的目光一直紧张兮兮的盯着被滚球带到猫爬架旁边的死不了。

    这么大的小猫正是顽皮的时候,死不了虽然看不见,对陌生的事物还是充满着好奇的。我不知道它是不是被滚球窜达到猫爬架上面的,我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它在攀爬的过程中欢快的感觉,因此并未阻止。

    姜未迟则不然,我看见他几次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那个架势,真是挺亲妈。

    死不了终于爬上了第一层猫架,灰白色的眼睛眨了两下,突然对着姜未迟的方向喵了一声。像是个邀功的小孩子,在大人面前欢快的炫耀着。

    姜未迟所有紧张的神经也在那一瞬间,彻底松散了下来。

    他摇着头说:“陈隽,我以后肯定不适合带孩子。”

    我说那确实,你这样一看就爱护犊子。

    我爸妈带我那会儿,两人没一个愿意护着我的,我现在不是也成长的挺好。

    姜未迟说,那还是要有一个惯着的。

    我记得上次聊天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男女长期混合双打过后,你曾经自杀过?

    所以说聊微信的时候还是需要控制一下自己的,不要聊嗨了什么都往外面吐露。

    姜未迟的普通话很好,一直听不出来有什么地方口音。因为知道他在南昌有一栋房子,我就下意识的觉得,他应该是南方人。聊天的时候,也从来没刻意问过彼此的老家在哪里。

    我是在跟他吃了那顿麻辣烫之后才知道,我们竟然是老乡这件事情的。

    北方的麻辣烫跟南方的麻辣烫的区别很大。

    除了汤底都是大骨熬制的以外,最明显的差距就是,北方的麻辣烫都是白汤出锅,后放辣油。南方则是红汤,也没有放芝麻酱的习惯。

    麻辣烫的老板娘因为来店里吃饭的北方人也不少,特意分了红白两锅,还在桌上备了芝麻酱。

    我跟姜未迟在一人舀了一大勺之后,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心心相印之感。

    姜未迟告诉我说,他是地地道道的沈阳人,之所以在南昌工作是因为那家医院是他叔叔开的,让他过来帮忙带一带新人。他自己也想多工作两年之后另立门户。

    我诧异之余询问了一下他在沈阳居住的地址,竟然跟我家只隔了两条街道。并且,从初中到高中,我们上的都是同一所学校。只不过两个人之间相差三岁,我升学的时候他正好毕业。

    姜未迟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

    “我要是晚一年毕业,是不是就能看见你入学了?”

    我笑着说:“没准还真是。”

    心里其实默默心虚了一下。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上小学的时候因为跟不上,蹲了两年,就算他晚一年毕业也看不到我,晚两年还差不多。

    想完之后又觉得很神奇,那么近的距离我们不认识彼此,南北相隔。他比我先一年来到南昌,我又拎着皮箱找到他。如果没有智齿呢?如果没有刚好去了那家医院呢?

    当时我真的迫切想给我妈打个电话,问她这算不算是缘分。

    很多事情都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接二连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未迟下班之后都会习惯性的在公司楼下等我一会儿。

    然后一起去吃个饭,再各回各家。

    我们当时本来就在一栋大厦里,七八层是我们传媒公司,三到六层是他们医院,下班的时间也差不多。

    我开始以为他只是想顺道带我回去,反正我们住的公寓都在一条路上。有一次加班晚了,外面的天都黑透了,还是能在昏暗路灯之下看见他停在门口的车。

    那天我真的是忙的晕头转向,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再想起饿的时候胃已经疼到麻木了。

    可能是想起我有轻微的夜盲症,姜医生打亮了车灯,车窗缓缓降下来,我看到他探出头来对我说:“你看起来很累,我们去喝点粥再回家。”

    我脑子里突然有一瞬间的慌神,仿佛这个画面在多年前就见到过。楞了一下才说:“姜未迟,你等我,是因为刚好自己也在加班吗?”

    他说。

    “不是。我就是在等你。”

    不是顺路,不是碰巧,就是看见你没回家,猜到你一定忙到没有吃饭,特意等在这里的。

    那一刻,让我很感动。

    姜未迟是个很注重养生的人,就算除开工作日,依旧是个每天八点钟起床,十点钟睡觉的BOY。

    这当然不是我跟他发生了什么才知道的,而是这货想要我跟着他一起锻炼身体,才知道的作息规律。

    我对于男生喜欢健身,养生这件事是很欣赏的,没人会不欣赏健康生活的人。因为这是我们熬夜死撑刷博死宅党永远无法体会到的乐趣。

    我甚至连周六下楼买一把芹菜都会觉得这个假期是不完整的。

    我的身体也常年都处于亚健康的状态,除了牙不好,颈椎和供血也不太好。

    有一次我去姜未迟家吃饭,由于电梯维修的原因徒步爬了六楼,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被姜医生定义为懒惰族群,并且热情的邀请我周六周日一起运动,被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以后依旧毫不气馁。

    每逢周六他必然都要跑到我家敲门,带着让我们一起长命百岁的温和笑脸,生拉硬拽的带着我去晒初晨的太阳。

    虽然在这期间我跟他强调过很多遍,我乃古墓派唯一嫡系传人,小龙女亲到不能再亲的重重重孙女,自来是见不得光的都没有改变这一点。

    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陈隽,你从小就这么爱胡说八道的吗?”

    在跟姜未迟认识最初,我其实很想要维持一下我貌美的形象的。

    虽然我给他的第一印象连我自己都觉得糟糕透了。

    我在他面前画过最精致的妆容,穿过最得体的衣服。他也不吝啬的给予过赞美。

    但是我发现,想要在姜未迟面前长期维持一副美好的形象实在是太难了。

    首先,我们总是在下班以后约去吃饭。而一天忙碌的工作,让我无法保持在每天见他的时候都去卫生间补一层粉。

    其次,这货没事儿就会以会猫友的理由来我家,猫饭我做,中饭他管。

    我实在勤快不到放假在家也在脸上涂一层粉底遮瑕。

    再次,我发现我对姜未迟有一种习惯性的偷懒,在脸肿成猪头的时候我们相识,那么脸不肿了,反倒更加没有必要一定要修饰的那么好看了。

    他见过我生活中最真实的样子,而我,对他看到这件事并不排斥。

    右边智齿发炎的时候,正是在我最忙碌的阶段。两本小说同时动笔,让我在疯狂掉头发的同时,又引发了很严重的牙周炎。智齿是牙周炎引发的炎症,没日没夜的抽烟才是最致命的导火索。

    牙疼的半张脸都肿成馒头的时候,正好是周末的下午,我刚刚灭掉手里的一根烟,突然疼的嘴巴都张不开了。

    姜未迟在看到我发的微信之后没有回复,直接开车到了我家楼下。

    我穿着睡衣拖鞋下去,一面扶着脸一面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神色恹恹的活像一个刚遭了家暴的家庭妇女。

    姜未迟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我也带了点破罐子破摔,让我张开嘴巴的时候,我就很认真的扒开我的嘴角露出牙龈给他看。

    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奇怪的,就好像分明还不是那么亲密的两个人,我却愿意把最糟糕的一面展现在他的面前,包括我的牙龈。

    “智齿发炎了,需要做一些消炎处理。”

    摘下口罩之后,他直接发动了车子,准备往医院开。

    我慌慌张张的按住他说:“去医院好歹让我换件衣服吧?”

    他好笑的看着我说:“在我面前都是一副邋遢样,外人面前更不用在意了。”

    我托着腮帮子装没听见,一面把头扭到车窗那边一面小声哼哼。

    “说的自己不是外人似的。”

    姜未迟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抿着嘴似笑非笑的样子,特别欠揍。

    撩我么?我听的出来。

    早在第一次拔牙之后,我就不止一次在阿姨大夫口中听到过,姜未迟是整个医院小护士心中的院草这一说。

    三十岁的黄金年纪,帅气的长相和得体的言行。让这样的单身男士注定不会缺少女生的目光和青睐。

    周末看诊的人显然不多,值班的小护士也坐在处置室里打着瞌睡,乍一看到姜未迟走进来的时候,明显是要鲜花怒放的。奈何姜医生的旁边站了个蓬头垢面的我,又着实影响到了她这份情绪。

    “按照这份处置单配药,再给她安排一个单间床位。”

    姜未迟这样交代完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他告诉我自己还有一个手术,时间不会很长,差不多我输完液就能带我回去了。

    我下意识的接受着他的安排,走到单间里坐下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我好像还没挂号,输液的钱也没交。

    配完药走进来的小护士上下打量了我两眼,试探着问:“你是姜医生的亲戚?钱都是他交的。”

    我摇头说:“不是啊。”

    心里默默期盼着这货没给我用太好的药,不然我这个月剩下工资都不见得够。

    月光族的月底都是用来吃土的。

    “朋友?”

    小护士又问了我一句。

    我慢悠悠的又说了个“哦”。

    心里还在盘算着土还能不能吃的上。

    我没再搭理小护士,小护士也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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