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小姐，你都不知道，你这一出事，老板立刻就从投标现场折返回来了。”王君豪说的时候笑咧了嘴，他可从来没有见过萧暮影这么匆匆忙忙、慌慌张张的样子。再大的事情，他的老板哪一次不是一脸平淡、一副悠然的样子就解决了。
“这样啊……那他今天是去补救了吗？”冰冰问。
“当然了。那块地其实老板已经相中好久了，也费了点功夫才得到了竞争对手的底价。不过估计，这么一折腾，只怕老板买下这地的代价要比之前大了。”王君豪继续口无遮拦地说着。
冰冰却倒吸了一口冷气，“代价要大多少？”
“这个具体数字我可就不知道了。冰冰小姐心里应该也大致有个数吧，现在北京的地价比金子还贵。”王君豪还在笑，冰冰却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一估摸，按照王君豪的话，只怕萧暮影这次付出的代价不会少。她这一病，竟然这么贵！而若不是王君豪的有口无心，从昨天萧暮影的表现看来，他仿佛只是翘掉了一个可开可不开的会议一般……
心情微妙地回到了她自己的小公寓，因为这一病的关系，所里给她放了三天假，让她安心休养。所长甚至还特地给她打了个慰问电话，这让冰冰感到很不舒服，她并不需要这种特殊待遇。
闷闷不乐的冰冰把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却没有要看的意思，而是走进卧房，想再翻翻那本书。《爱情使用说明书》到底是有点用处的，虽然实践决定认识，但是认识也能指导实践的道理，冰冰也深有体悟。
冰冰特地把书翻到感受篇，找到了正适合她此时心情的一段话：
“灰姑娘不是好当的，也需要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心理素质。即在身份地位等等都与恋人悬殊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以自己的独特魅力来保持精神上的平等。”
她和萧暮影的身份地位算不上悬殊，她也不能算是一个标准的灰姑娘。但是冰冰觉得当她听到那可能高额的损失之后，自己就根本无法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了。更何况，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与这么大的金额相比。
一直都能够指导她的书这次也不管用了，冰冰腹诽，理论再好也只是书，与实践隔着一个太平洋。
时间就这样被冰冰在愁苦中消磨到了晚上，正当她准备打电话叫外卖的时候，门铃却响了。
“你怎么来了？”打开门，竟然是萧暮影。
“你忘了我说以后都要一起吃晚餐的吗？”只见萧暮影两手都提着购物袋，里面装满了各种食材，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进了门，直奔厨房打开冰箱，“我猜你的冰箱一定是空空如也的，果然没错。”
冰冰不禁发窘，“这冰箱就是个摆设而已。”
“那你的厨房必定也荒废很久了，最好不要布满灰尘。”萧暮影继续深入视察，把手在灶台上一抹，却是纤尘不染，不禁一笑，“还好，看来我不需要打扫就可以立刻动手了。”
“就算不做饭，我还是很爱干净的。”冰冰总算挺直了腰杆。
萧暮影伸手揉了揉冰冰的头发，竟有些宠溺的味道，“你出去等吧，我很快就好。”
冰冰突然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勉强报以微笑，低声应着就出了厨房。
坐在饭桌边，冰冰目光柔和地望着玻璃门中萧暮影模糊的背影，那种温暖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暂时压制住了心底的苦闷。
“开饭喽！”厨房的拉门被拉开，菜香立时溢了出来。
冰冰自动自觉地摆好碗筷，和他上菜的速度配合得刚刚好，于是两人同时落了座。
“我们这样子像极了夫妻。”萧暮影突然感叹道。
“如果以后真的做了夫妻，你是不是不会有什么事情隐瞒我？”冰冰突然问。
萧暮影不假思索，“莫说是以后，就是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这一病让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冰冰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挑明了。
“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萧暮影的目光冷了下来，竟带了凌厉。尽管冰冰知道这并不是针对自己的，却仍然感到一丝威慑力。
冰冰当然不能“出卖”王君豪，只好咬死自己的问题不放，“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你没必要知道，这不重要。”萧暮影并不打算说。
“难道你认为我没必要知道的东西，就都可以不告诉我吗？这和隐瞒有什么区别？”冰冰此话一出，萧暮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她能感受到萧暮影在极力控制情绪，却还是使气氛竟然有了些谈判场上的剑拔弩张的感觉。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天之骄子，这样毫不客气的质问想必至今萧暮影都没听到过几次。
一段短暂的僵持，还是萧暮影先退了一步，“我认为你没必要知道的原因，是因为这不应该算是你的责任。选择是我自己做的。”
“但是让你做选择的原因是我。”冰冰仿佛并不打算就此结束这一话题。
萧暮影不接话，反问她：“你觉得现在我们在这里说这个有意义吗？”
“没意义，损失已经存在了。”冰冰只能老实承认。但是纵使她心里清楚没意义，还是觉得应该说出点什么来，否则她实在没办法承担随时随地萧暮影都为她做牺牲高额款项的选择。他完全可以派王君豪或者其他信得过的人来一趟，未必就会耽误了她的病情，但他却明知损失还要离开投标现场……
“那就吃饭吧，快凉了。”萧暮影稍微缓和了脸色，准备拿起碗筷。
冰冰见他一副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一时激动地站了起来，“有些事情不是现在说没意义就可以不说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动不动就可能‘欠下’几十万元甚至几百万元的情，我一定会越活越累！”
“我没有让你欠我的情。”萧暮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
“那是你。是，我是律师，配一般人绝不算差，但是你不同，你甚至还是我们所的衣食父母。就因为这个，所长都快把我巴结到天上去了！所里的其他人会怎么看我？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冰冰终于有了一吐为快的快感。
从知道萧暮影与自己现在的好工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后，冰冰心里就结了一个结，但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接二连三，才让她一时忘记了。现在这巨额的损失、所长给的特殊待遇和萧暮影的若无其事叠加在一起，一时间竟让她产生了一种自尊受到伤害的感觉。
“冰冰……你先冷静一下……”萧暮影看冰冰的样子，知道这一页是无法轻易翻过了，连忙站起身，“别人的看法你真的这么在乎吗？主要是你自己别想太多。”
冰冰苦笑道：“对，别人的看法是没这么重要。我眼睛一闭，耳朵一捂没什么大不了，我都这个年纪了脸皮不可能还和小姑娘一样薄。但是真正让我受不了的是，我好像工作也是你给的，感情也是你给的，连牺牲也要你来给……尽管我知道你绝没有这意思，但是我的感觉就是我的自尊在你面前显得渺小可笑。”
“我当初让你仔细考虑过，让我既能给你事业，也能给你爱情，也是你思考过后的结果。”萧暮影不禁沉了声。他可以接受冰冰的小情绪、小脾气，甚至是无理取闹，但是他无法接受到今天她还回过头来否定他们的最初。
“对不起，是我当初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我真的做不来一个小女人，即使是在一起，我也依然渴望除了情感方面的独立。”冰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平静了下来一般，走到门口，打开门，“今天很谢谢你，本来应该让你把饭吃完再走，但是我现在实在没有办法……我就不送你了。”
“我没想过要你做一个小女人。”萧暮影听了这话的心一沉再沉，脸色黑得不能看了。他太了解冰冰了，吵闹都不是问题，一句抱歉说出口，就等于判了死刑。难道他萧暮影也得尝尝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滋味？
仰着头，萧暮影走出房门，一声脆响将两人屋里屋外的隔开来。
冰冰无力地靠着门，看来她确实无法具备一个“灰姑娘”该有的心理素质。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就这样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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