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雾霭里把颜料盆里的红打翻
使其运动，或凝固
这里叙述的红
是大渡河畔雾层外水珠和阳光交锋的色块
而铁青的河水切过石头
流去
捡拾河柴的老汉
在沙滩上枕着湿淋淋的柴草睡觉
等待太阳的光芒把自己叫醒
那沙子里埋藏的金子
在等待谁
——我在等待老汉睁开睡眼
把我种植在紫打地[56]
和土地，和山头一起
接受熊上林[57]那滴血的滋养
我也在纵容雾霭
碾压下来，把我碾压在颜料盆里
等待有人来打翻
使我和红运动，或凝固
2
我眼睛的光芒
在铁索上把时间扩张
而经常，铁索摇摆
是在渴望它肌肤上的血痂
被人认领
这样发出声音的方式
使灵魂颤抖
但它不向世界吐出
不过，血痂里的弹痕
在把我停泊的岸石喊醒
在把狂暴的大渡河水喊醒
红染的时间
从二十二名[58]战士的血管上
开始
可我确信
十七个没有办法喊出的名字
在完全遮挡天空的布匹里
就是这些布匹
正在抚慰转向我们的葵花
3
我观察，四川盆地的阳光
在程少富[59]的胡须上
如何凝结成巴颜喀拉北山的冰碴
又是如何凝结成盐粒
我的身体
在盐粒的青光里
回到一次隆冬透过房顶的暖阳
的沐浴
而胡须
像绳索把一个世纪的激情
打成包裹
向未知的世纪里传送
这样的时候
我，我的妻子，我的儿子
都是一个优秀的传递者
其实，当我接下包裹
我就知道
这是有根须的灵魂
这是万家血浇铸的灵魂
而我只看到了一片红
在运动
向旷野，向城市
4
一早，我用手拢成喇叭
向沃土的另一端吹奏
其实我面对的是已经斑驳了的浮雕
一个搭着另一个的肩膀
不，是一个搀扶着另一个
走过沃土，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傲岸
其实我的喇叭
是在学着他们背上小号的音律——
531 555[60]
这音律——呼喊天穹
而在沃土上默哀的我
和我周围的动物、植物们
享有冲锋的精神力量
5
在除夕的夜晚
我要说——小号原创的音律的气度
恰是明天太阳喷薄的威力
于是，五年前
我把骨，放置在川西北高原上
和小号手并排站立
石化成路标
使各种身份的人们
在红军战士经过的路口
不让灵魂迷路
而光灿的时间
在把路面上的血液
一把一把地装给经过这里的人
五年后，我说：我到过那里
装回来的血液
在我的额头流动
6
向九旬的战士打听他的荣誉
他含混的语言在颠三倒四
只有泪珠
沐浴我的周身，沐浴空中孤鸣的鹰背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背后
向幸福的阳光悄声说
别跟进来
可门框正在移动
不断地把我和战士的影子叠合，又分开
也把战士胸前的三枚徽章
镶嵌在光的边缘
7
在藏寨，幼儿怀抱里的莽筒唢呐
抨击石头墙发出细微的声音
像在提醒时代它是存在的
已然在时代里，莽筒唢呐翻卷的嘴儿
把洪亮的声响钉在了山体上
那么，硗碛镇的藏寨里
必定有一只，或者两只藏匿了七十年的耳朵
像记号，无论谁到了这里
也只能把自己的耳朵当记号埋下来
而我的亲人，和街道上的脚步
和空中丰富的景象
从胜利的荣誉里取出种子撒向大地
8
我和大山协商，从史典里抽出名词和数字
还原成行进的人群
在夹金山上蜿蜒的蚂蟥沟
向上，旗手的红向上
这时候，雪里抽取出能燃烧的火
和硬质的信念
迎接运动中点点的血滴
这是我们内心里的河
向大海，向墓志铭，向希望的红色河
这是颂辞——
我们把时间和历史，土地和天空的所有
用不朽的语言还给旗手
和旗手引导的人群
而红，自由地在河水上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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