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凡俗的人,把灵魂放出肉体
灵魂讥笑人的恶俗
上帝仁爱,让神职抚摸着十字架上耶稣的血痂
接受羔羊献灵
2
权制的安静像卵床
孕育下咒语在口腔里爬涉
使五脏六腑混乱如麻
而脸,可以说是布满皱纹的鲜花
3
复述一场梦境
得浸淫在缓慢的回忆当中
把丢失的锁钥,开凿的天井,拒绝接听电话的熟人
一一拼接
其实这是穿插了些许的生硬过渡句
是某种颓废的,恐惧的状态退出夜晚的主场
4.滴斗
一位联想丰富的人,在病床的侧旁
观察滴斗里点滴融入液面的微澜
他在分析,微澜中的那个波
把南方的色彩转换成黑白
又转换成单一的古铜色
又是那个波,在陌生的剧场外边
把自己冲入滚烫的石灰渣
又是那个波,挤压得使推车手的赛道变形
无助的赛手啊,只能隔着空旷观看呼啸着奔跑的野兽
而护士长说,滴斗的学名是茂菲氏
过滤肉眼看不见的杂质
5.2015年8月29日,或者9月2日
我是一个可以特赦的退伍战士
但没有犯罪记录
我的血染过界碑
但因为时间不太久远,灵魂只能流浪
我请求,时间啊快点流失
使中年的手能等到苍老后颤抖地敬礼
6.邪恶的人
一个内心不良的人,在臆想的现实里
重置了多条通向荣誉的路径
比如神话里仙道的外力
比如艳遇
比如某位权贵的私生子
可是,他唯独忘记了脚下是埋人的土地
7
查找一个适中的态度
剥开石头的皮,探寻金属的成分,或者钻石的纯质
而往往,会查到奔跑的姿势在异乡
在村寨的房舍间,在城市的斑马线上
看见陌生的人,像传教士,像不怀好意的熟人
唯独不像石头
8
始发站台,送走一列火车,一列火车
使急于赶路的人
一日穿过几个省份,几条河流,甚至跨过海峡
可是,列车广播的报站声
提醒窗口看风景的旅客
眼睛掠夺到的是根的遗弃物
此时,急于赶路的旅客
恍惚看见睡梦——这尊夜的大神在一隅微笑
躲在更衣室里期盼着异性的闯入
这样,就可以把对世界的愤懑强加给一个人
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把人性的恶兽放出
误闯者说,文明的无助啊,只因心在肚囊里,那里
没有光。
10
昨夜失眠,没有能找到梦中的花朵
便把晨雾塞进高速列车里
贴向锈红的土
据说,这些锈屑随着引力在地心为天使取暖
据说,晨雾是雨水的另一个身子,浇灌生长海蓝的
钢轨
而此时,轨道旁庙宇的殿门紧闭
11
我是一个多疑的人,喜欢站立在人的侧面
观看大面积的瞳仁,试图寻找出些许的原则
或者躲避光源的斑点,从眼白底下分拣出无温度的
血丝
我知道,这是讨厌的癖好
如同手中杯子里凉不了的毒液
只能端着
既是在飞行器上跨越海洋也端着
12
如果我们能把在山野里看见的物
移植到旅行时歇脚的房舍里
那我们在睡眠的时候
就会听见鹿鸣,兽吠
那这样,科幻的血
不是红的
13
高铁时代,坐在绿皮火车上
行驶有点慢
但是能够清楚地看见大地上的事情
看见轨道边的集市上人流拥挤
吆喝的买卖人,挑拣货物的顾客
而更多的是左右不言他的闲人
由此就想起
昨夜,或者某天的集会
主宾、嘉宾,和我这个添加数字的人
曲是名曲,礼是大礼
曲乐伴奏下有序而丰富
可是,坐在缓慢的绿皮车厢里就是记不起细节
14
去一座陌生的城市
访问卡片上的人
我预设受访者
将会在教堂斑驳的砖墙旁
与阳光对视,或者放飞鸽子
我预设受访者
指着古生野牛的头骨说:这架骨头比狮子大
还说:也比科幻神大
我的预设
其实是在陌生城市看见的物体
受访者也许根本从不存在
15
多雾的冬日
我躺在床上看见自己的光在行走
当然,我还不知道它的去向
也不知道它的归期
可是,在光出行的时段
我会丢失文字,以及坐过的石条
可是,远处是谁在烧骨占卜
预知什么,是南方的雨,还是火
16
我在做一项小研究
用计算机寻找特异的脚本
编程可控制相关的,不相关的聊天工具
这样,就能使口水成河
浮载舟,或者颠覆船
这样,也可以看见一些劳碌命
奔波的跛脚
而我,也能躲在角落里用心发笑——这似乎有点阴暗
17
睡梦里惊恐的诗人
举着状子
他看不见大殿的穹顶
也听不见控告词
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争辩声
把他撕裂
其实我知道,诗人正在向失聪过渡
18
这样的一天,与往日相同
大地阶梯上的植物在冬天里枯萎
我坐着火车
从异乡去另外的异乡
车厢里的旅客,在高声地谈论政治
或者低声地叙说苟且的淫生
而我,蜷缩在座椅上,回忆借居城镇的迁坟令
——“十五日内不迁坟者,按照无主坟处理”
我,我们这些常住异乡的客人
只不过是一群无主坟而已。此念一出
焉黄的日头抽打我的脸颊
这天,农历十一月廿八日,是父亲的生日
19
姐姐,我睡在你的闺床上
我在梦里边
祥云洞开的隙口里传出旁白
粗粝地叙述——
我,和你,和三哥坐在卡车厢的煤油桶上
看踽步的、奔跑的、结群的、孤独的
看嬉笑的、肃穆的、狰狞的、慈目的旅人
去向房舍,或者一座庙堂,也许是荒野
可他们看不见你摘给我的苹果花,盛开着
花瓣上粘着家门口的尘土盛开着
20
天阴沉沉的,有些微风
巫师站在广场的台阶上
古曰,先贤曰地叙述哲学
训诂学者惊恐地翻腾脑子
巫师门徒嘀咕:这是在复述我昨夜的梦境啊
21
秦岭之阴
在五月,落雨,也飘雪
这样的坏天气里,适合悼亡者
也适合清理导致失眠的残物
这样的坏天气里,不适合给天空点灯
也不适合阅读经文,当然是《雅歌》卷
22
我跟着人群,朝向北行走
脚步声有点杂乱。灰尘在脚步起落之间,飞扬
或者落定
我已经开始老花的眼睛
看见前列行走的人背负着我的影子
也许是背负着暮色的全部光斑
隐没进灰尘里。但我看不见传说中的无色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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