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谨记下狼山真面,细安排深夜嘱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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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古人说得不错。不论谁离开了地球,生活的列车照例滚滚前行。

    但此时八卦村的马二楞却出问题了。家里的那条铁包金于不知不觉中死去。马二楞抱着铁包金的尸体不肯放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喊着:“我是刘一手,我要找魏长林报仇!魏长林把我埋在土炕了,让我喘不上气来!”

    八卦村的人没有几个知道刘一手的,所以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他老婆当然知道刘一手是谁,但也并不知道刘一手早已死了,便非常气愤,骂马二楞吃饱了撑的,撑糊涂了,于是装神弄鬼。他老婆如果知道刘一手早已做了鬼了,肯定会吓个半死。她跑去问齐老先生怎么回事。齐老先生脑筋毕竟太旧了,说马二楞是中了“撞客”,需要找一根棍子把他打醒,但不要打要害地方。

    百度百科上对“撞客”是这么解释的:指撞见死人之灵魂或祸祟邪气、秽毒邪气等而突发昏迷、神志不清、言语错乱、悲喜无常、狂言惊恐、乍寒乍热或以死人的语气说话等神志异常之情志病。

    齐老先生也并不知道马二楞把房子租给刘一手住,而刘一手已死。齐老先生只是凭借几十年前的旧说法来解释马二楞的病态。但齐老先生的解释与百度百科的解释恰巧对上簧。

    马二楞的老婆便回家拿了门后的烧火棍子,照着马二楞屁股一顿猛打。打得马二楞连蹦带跳跑出院子,手舞足蹈地在街上叫喊:“母狼来了,母狼来了,要把我家铁包金带走了!”

    村里人无不唏嘘。齐老先生见用棍子打也不管用,又嘱咐马二楞老婆烧纸。山上的狼窝被旅游局的人端了,就在纸上画一些狼窝。马二楞老婆说不会画。齐老先生又找了村里有文化的小学老师做这件事。于是,小学老师一连给马二楞老婆画了十来张狼窝。结果马二楞老婆说画得不像,只怕不起作用。齐老先生打圆盘说:“像不像三分样,意思到了就行了。”便在村中土地庙跟前立了三炷香,把马二楞拽来守在一旁,这边齐老先生监督,马二楞老婆便烧起纸画的狼窝。奇怪的是,每每把纸张扔向火里,纸张都要飘走,必须捡回来重新扔。要烧一张纸就要反复扔好几次。而当时并没有往一旁刮的风。齐老先生便说:“狼群有意见,不想搬家。”而烧完的纸灰,又自动分开,并不能摞在一起。齐老先生又说:“很灵验,本来狼窝的间隔就很远,不可能靠在一起。”

    香也烧了,狼窝也送了,马二楞的病却并没有好转,仍旧天天神魂颠倒,在街上乱转,嘴里胡说八道。而且,问题似乎更严重了。因为现在马二楞走路是歪着脑袋、横着身子。正常人走路哪有这样的?他老婆急得没抓没挠,哭了一报又一报。

    雷金桥发动蕲阳大学的师生们浩浩荡荡进山驱赶狼群,捡拾古物的故事,应该是一篇为人称道的好文章。但在旅游局,没人提这件事。周幼军是当事人,但他现在天天在工地上忙碌,吃住在工地,根本不回局机关。丁晓丽不回家,他就把儿子交给老爸老妈带着,全身心投入狼山开发工作,顾不上到局机关去宣扬雷金桥的事迹。而且,在周幼军的意识中,雷金桥做的是他一贯那么做的事,没有什么稀奇,不值得大惊小怪。

    倒是对雷金桥一直嫉妒的刘二林暗自思忖:这雷金桥本事太大了,驱赶狼群和捡拾山上古物的事那么难办,在雷金桥手里竟轻松自如迎刃而解。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而让他抢了戏呢?但刘二林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向局领导详细汇报的。他不屑于干为人作嫁的事。而且,如果到局领导跟前表扬雷金桥,就意味着自我贬低:你是实职,你为什么不干而让雷金桥干?雷金桥担任的不过是“闲职”,干的却是实职的活儿;你担任的是实职,干的却是闲职的活儿。为什么把事情弄颠倒了?

    刘二林对此心里明镜似的。而且,他对自己没能出这个风头也并不反悔。别看现在看上去一切挺好,谁知道后边会出什么娄子?出了娄子谁的责任谁担。他并不盼着出事故,但如果出了事故,他是有退身步的,在前面顶雷的有雷金桥。

    而雷金桥这列火车,还在隆隆前行。真说不定谁会搭上他这班车与之同行。他和周幼军背着背包,里面是一百多件在狼山捡拾的古物,一起来到蕲阳市文物局。文物局的领导一见雷金桥和周幼军就背着背包弄来了这些东西,十分惊讶:“怎么,你们就这么给背来了?”

    雷金桥道:“不这么背来,怎么弄来?难道我们用直升飞机送来?”

    文物局领导说:“你们太老外了。这事儿不怪你们,但记住:下不为例!”

    雷金桥有些懵懵懂懂:“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错了?”

    文物局领导说:“你们把东西送到文物局来是对的,说明了你们真的是大公无私。按道理,这些东西是属于国家的,就是要交给文物局。但如果你们私下留下几件拿到旅游局,然后拍卖换成钱,给大家发奖金,我们也没脾气。”

    雷金桥道:“这些东西很值钱?”

    文物局领导说:“没错,咱就说这其中的一件羊脂玉腰牌吧,按眼下蕲阳市的古玩市场行情,没有一二百万是下不来的。所以,我见你们这么大大咧咧地背来了,我就感觉有点暴殄天物了。这么说可能有点夸大,但事实就是这样,你们这么背来,因为在背包里碰撞和磨擦在所难免,所以,一旦出现破损,想想看那是多大的损失?我举个例子,这块明初建文帝御赐的羊脂玉腰牌如果在拍卖会上本应拍出三百万,但就因为磕掉一个小角,就有可能少拍出一百万。你们说,是不是损失很大?”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雷金桥还是第一次听说一块羊脂玉腰牌值这么多钱。他连连点头,夸赞文物局领导批评得对,说:“长见识了,长见识了,以后我们就知道怎么保管了。”

    他们原打算把东西交给文物局就行了,至于文物局怎么安排,那是文物局的事。但没想到文物局的领导却提出一个这样的问题:“雷处,能不能在狼山脚下的商业街辟出一间屋来做博物馆,专门展出这些东西?这样肯定对你们旅游局的业务很有好处,你说是不是?”

    雷金桥感觉这个主意不错。这对宣传狼山大有裨益。便当即同意下来。文物局领导说:“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分一下工,我们负责找专业人员撰写这些古物的文字说明,你们呢,负责落实房子。东西呢,还是隶属文物局。可以吧?”

    雷金桥点点头,问:“房租怎么算?”

    文物局领导说:“当然你们旅游局出。因为这是促进你们业务的事。”

    雷金桥又点点头。这件事虽然有点自寻烦恼的意思,但毕竟对旅游局业务有利,便完全答应下来。他先叫周幼军将这个意见补充进《规划》,及时向局领导汇报,同时,与刘二林交换一下意见。

    谁承想,为这事儿雷金桥就和刘二林打了一架。雷金桥要把商业街打头的第一间房子拿出来做博物馆,而刘二林不同意。原因是他已经许给刘一手了。刘一手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刘二林却还在等待刘一手的回归。商业街这边这么大一摊子,刘一手不可能一去不回头,各项业务马上就要铺开了,难道刘一手眼看着钱要来了,却嫌钱扎手吗?所以,只要不见刘一手的面,刘二林就不会把打头的一间屋让给雷金桥。

    而且,刘二林还说:“这么多贵重的器物放在这里,丢一件怎么办?咱不是给旅游局没事找事,自寻烦恼吗?”

    雷金桥道:“那不是问题,屋里各角度都安上探头,柜台使用防弹玻璃。门里有值班人员引导讲解,门外有保安人员站岗。”

    “你的这些保安措施,只怕对付不了行窃高手。”刘二林冷不丁说出句话来。因为他心里明白,光是堂弟刘一手,那盗窃技艺便非常之高。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比刘一手技艺更高的人只怕也会不请自到,因为狼山的知名度正日益提高,树大招风,财大招贼啊。

    雷金桥仍然固执地说:“你如果实在担心,就把这件事交给我负责,出了问题我兜着。我可以立军令状。”

    刘二林摇摇头道:“立什么军令状?真丢一件的话,你把家里房子卖了抵债吗?你家里有几处房子可以供你挥霍?”

    两个人的谈话毫无进展。回过头来,雷金桥又问周幼军:“局领导那边批示了吗?”

    周幼军苦笑一声,说:“批了,局领导说没有可操作性。”

    雷金桥又气不打一处来了:“怎么叫没有操作性?我非给他们操作一把,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可操作性!”

    是啊,一个非常好的动议,在刘二林那种人面前遭到拒绝是情有可原的,而局领导也昏头昏脑,说白了不就是怕担责任吗?雷金桥眯起眼睛,有些蔑视地分析起局里几个主要领导的心态:一把局长面临退休,其心态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待平安降落;一把书记做着旱涝保收的太平官,不愿意为经济工作承担风险;主管副局长余有辙在见风使舵,怎么有利于他接一把局长的班,就怎么行事,至于是不是干点什么有益于大局的事,他不感兴趣;其他副局级领导全都随大流,轻易不会拿出自己的意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也许,文物局的动议好是好,确实是可操作性差些;但雷金桥并不这么认为。他感觉,干任何事情都有困难,都有风险。即使在家里坐着也是有困难有风险的,比如,坐久了就腰酸腿疼是不是?干坐着不看电视不读报纸就很无聊难以忍受是不是?而看电视读报纸也要耗费工资是不是?再有,你在家里坐着以为最安全,来一个精神病人在你家门口洒上半桶汽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顷刻间让你家大火熊熊,你连往外跑都来不及是不是?就算你跑出来,可你老婆没来得及跑是不是?就算你老婆也跟着跑出来了,可是你家不满周岁的小孙孙没来得及抱出来是不是?……说实在的,讲风险,讲可操作性,说到底就是一种借口,什么都不干,而工资年年涨,每次至少涨一千两千的最爽是不是?

    雷金桥感觉,旅游局的领导们,让他们去贪污几百万几千万的巨款,去包二奶三奶养私生子,他们未必有那个胆量,也未必道德那么低下;但让他们做太平官,少干活多拿钱,他们绝对是很愿意做的。但作为下属的你绕过他们把工作干了,他们观望一下感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也会追认你的成绩。当然了,如果你先斩后奏出问题了,那就不行了。雷金桥看清了这一点,便果断地对周幼军说:“先干起来再说!”

    他想先斩后奏了。他这种人属于什么性格呢?周幼军感觉,至少是两种因素的集合而成:一是敢于竞争,敢于冒险,敢于进取的遗传基因和底色;二是往前走不回头,孜孜不倦锲而不舍的工作惯性和思维模式。这两种因素集合到一起,成就了一个雷金桥。他的所作所为不一定全都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但让你总是觉得他是有一定道理的。

    两个人闪开了刘二林,径自对刘一手的弟兄谈了第一间门脸房的用途,说:“不管你们同不同意,这间屋都不能租给你们。因为要做展示狼山丰富文化底蕴的博物馆,这对促进狼山旅游景区的具体业务有现实意义和长远意义。”

    刘一手的这个弟兄叫吴满仓,是个极精明的年轻人,刘一手之所以把打头的这第一间屋许给他,就因为感觉他办事稳妥,值得倚重。他三十四五岁,从初中毕业开始就流浪社会闯荡江湖,已经二十来年,从来没惹过大祸,没进去过。宵律里面的这种人说明自我操控和掩饰能力很强。在刘一手的团伙里,他是理所当然地排在第二的位置。大家都叫他二伯(地方话念“二掰”)。

    二掰昨夜突然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刘一手被魏老六一伙弄死了。二掰看到了刘一手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的恐怖死相,吓得他拔腿就跑。刘一手远远地对二掰招手喊道:“满仓老弟,你别跑,看在咱们哥们儿多年的情分上,你拉我一把!”

    二掰停住脚,回过头,远远地看着刘一手,说:“大哥,你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们这些弟兄找你找得好苦,就是找不到你。你赶紧回来吧,狼山这边旅游局进度很快,马上就要把商业街修好了。咱们不能

    让他们把好位置的门脸都撒出去呀!”

    刘一手说:“现在我没有腿了,你把我背走吧,咱们赶紧去狼山!”

    二掰一听这话,立即头皮发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的腿呢?”

    刘一手说:“让魏老六那王八蛋用刀给砍掉了。”

    二掰更害怕了,说:“我一个人只怕背不走你,我再叫几个弟兄一起来,好不好?”

    刘一手说:“你怎么这么啰嗦,天一亮我就走不了了。”

    二掰的脑袋发出了“轰”的一声响。他小时候听爷爷讲过鬼的故事,鬼最怕天亮。他便声音颤抖地说:“我已经朝你走了,可是接近不了你呀!”其实,他因为心里害怕根本没往前走。

    这时刘一手就说:“你把鞋脱下来,倒着穿,顶着鞋后跟走,就走到我跟前了。”

    啊!这个说法和爷爷讲的鬼故事一模一样!二掰吓得差一点魂飞魄散,一个激灵,梦就醒了。他拿起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是夜里两点。他听说过,这个时间正是鬼魅横行的时间。

    二掰再也睡不着了,他把屋里的灯打开,思索这个可怕的梦。难道刘一手真的已经死了吗?怪不得这些日子连魏老六的人也见不到了。是不是魏老六做完祸以后怕犯案逃之夭夭了?真他妈让人费解!眼看计划就要实现了,却出现这种事!除了刘一手,别人与旅游局的关系都不密切,怎么能拿到最好位置的门脸呢?

    从来没失眠过的二掰开始失眠了,他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屋顶。

    天亮以前,他突然大胆地想出一个计策,要拖住旅游局的人,不能让旅游局那么快就把门脸问题定下来。谁知天亮以后,他来到商业街的时候,雷金桥和周幼军却主动找他谈这个问题。他便笑呵呵地说:“你们先别急着决定,等我们老大回来,商量一下再定好不好?”

    雷金桥道:“等不了了,现在房子都盖好了,马上就要装修,而且,在狼山景区建设没有完毕以前,咱们这些辅助设施应该率先完工,吸引游客,为景区造势。你知道什么叫造势吗?”

    二掰微微一笑,说:“不就是撞完人就跑吗?你靠肇事给狼山打广告,这招儿是不是太损啊?”

    雷金桥皱起眉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在和你谈严肃的工作问题!”

    二掰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没说闲白儿啊,我说的难道不重要吗?”

    雷金桥暗想怎么碰上这么一个小油条?便压着火气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跟刘一手交情都多深?”

    二掰说:“我没有大号,大伙一般叫我二掰。你要是怕我在称呼上占你便宜,你不喊二掰也行,就喊二人白。我和刘一手是知心换命的哥们儿,他交给我的事,没有我不办的;我交给他的事,也没有他不办的。你说我们俩的交情得有多深?现在老大把这间屋委托给我了,我能不经过老大点头,就把房子让出去吗?”

    雷金桥真的生气了,说:“就算刘一手来了也没用,他也要服从旅游局统一安排。”

    雷金桥不跟二掰谈了,找施工队去了。施工队很好找,在狼山这样的工地上,前来打探、撒小广告的施工队有得是。所以,雷金桥很快就把施工队敲定了。但刘二林拒绝出钱,所以,他也拒绝出面签这个协议。现在旅游局把刘二林作为前线工程总指挥,具有签字权,他不签字的事,别人是报销不了的。

    于是,雷金桥被挤兑得又找丁晓丽去了。说来事情都碰到一块了,他带着周幼军去是最避嫌的,但周幼军这些日子怨恨丁晓丽,不愿意跟她见面。

    雷金桥独自来到了旅游公司,和丁晓丽谈了半个多小时。自从雷金桥一进旅游公司的大院,就被楼上的任维力盯上了。任维力作为财务科长,没有各屋串门的习惯。他干完手里的活儿,一般情况下,就坐在窗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欣赏各式各样的车辆。来旅游公司办理业务的既有合作的小公司,也有个人性质的导游,更多的是打算出游的顾客。这些人往往开着车来,形形色色的小车,在旅游公司大院里形成一道独特的景致。那是蕲阳市经济发展的见证,也是老百姓消费水平提高的见证。就在他盯着一辆大奔细细欣赏的时候,看见雷金桥来了。雷金桥上身穿着皱巴巴的短袖体恤,下身一条脏兮兮的灰裤子,脚上是一双满是污渍的蓝色旅游鞋。都什么月份了,还穿旅游鞋?不怕长脚气吗?任维力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

    但任维力马上就警觉起来了。雷金桥干什么来了?必然是找丁晓丽来了。他赶紧将桌子上的财务报表整理了一下,打算一会儿闯一下丁晓丽办公室,看他们俩是不是插着门,如果没插门,是不是搂着。至少,嘴唇上是不是留有亲吻后的水印……

    就在雷金桥和丁晓丽谈到三十分钟的时候,任维力举着财务报表蹑手蹑脚来到丁晓丽办公室门前,支起耳朵仔细侦听屋里的声音,但什么都听不清,于是,他突然推开了丁晓丽办公室的门!

    屋里丁晓丽正把一杯水摆在雷金桥面前的茶几上。任维力什么都没说,冲着雷金桥赧然一笑,把财务报表放在丁晓丽办公桌上,就转身走了。走的时候他一直歪着头,想看看丁晓丽把那杯水放在茶几上的瞬间,是不是雷金桥摸了她的手。但他想看到的一切都没有。他出了门以后就非常扫兴。

    回到自己屋里以后,任维力就摆弄手机,打算给余有辙打电话进行口头汇报。但就在这时,丁晓丽和雷金桥说笑着从屋里走出来了。任维力等他们走过了自己的门前以后,就悄悄打开门,用手机照下了他们的背影:那背影非常宝贵——丁晓丽是扶着雷金桥的一个胳膊在走的——瞧那亲热劲儿,别的就甭说了,一切都可想而知了。你想啊,走在楼道里都敢于这么大胆,在屋里不是更方便更放肆吗?男女之间说到底不就那么两下子吗?大家都是过来人,谁能瞒得了谁?

    任维力回到屋里,从窗户里看着外面,见雷金桥下楼以后,和丁晓丽两个人仍然相拥着行走,就像两口子那样难分难解。而且,出了大院两个人一起往右拐了。任维力已经为他们拍了好几张背影相。这些背影相应该很说明问题了。任维力等他们走了约莫五分钟以后,便急忙下楼,骑上自行车,一口气跑到照相馆,请求照相馆立马将他手机里的背影相冲洗出来。现如今的照相馆业务都十分萧条,对这种送上门来的业务非常高兴,但一看是这种带有不良企图的照片,便狮子大开口,说:“这种带情节的照片洗一张100块钱。”

    任维力一听就火顶脑门子,说:“你们开什么玩笑,讹人啊?是不是三年没业务了?”

    照相馆的人说:“我们冲洗这种照片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将来惹出麻烦,就不是100块钱能了结的问题了。”

    任维力道:“你们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给冲洗呀?”

    照相馆的人说:“错。你跟你老婆做爱的照片我们也敢冲洗,但钱更多,一千块钱一张。”

    任维力心里那个气啊,但他没办法,谁让自己求到人家头上呢。如果换一家照相馆说不定要钱更多。因为这种照片很显然是带“情节”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任维力掏出五百块钱来,说:“我就冲洗三张。其余的钱算我奖励你们。”但他提了个条件就是立等可取。于是,一个小时以后,任维力拿到了照片,便兴冲冲地骑着自行车奔向旅游局。

    任维力和余有辙中间隔着两三级,不便于直接见面。因为,这种隔着两三级的干部中间几乎没有机会直接对话。硬要直接见面,就容易让人不往好处想。如果碰上认识任维力的还会说余有辙有可能求助于他报销现金。因为任维力是干财务的,这个身份十分特殊。任维力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便率先来到传达室,给余有辙的办公室打电话。

    “我是任维力,您好,我现在就在传达室,有事向您反映。”

    “哦,一会儿我下去,你跟着我走就行。”

    五分钟以后,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余有辙下楼来了。他路过传达室的时候,连扭头看一眼都没有,径自走出大院,然后就往右拐了。任维力看得十分真切,便悄悄走出传达室,跟了上去。余有辙没走多远,就蹩进了麦当劳。任维力自然又跟了进去。

    余有辙没往里面走,只是在屋里门后站着,等着任维力进屋。于是任维力一进屋就看见他了。见了面任维力刚要喊“余局长”,声音还没出来,就被余有辙拦住了,余有辙用食指压住嘴唇,说:“你只说事就是。”样子相当神秘。任维力受到了感染,便干脆连话都不说了,他把手包拉锁拉开,将三张照片取出来交给余有辙,一言不发,只等余有辙表态。余有辙也没看照片上是什么内容,随手就插进了裤子口袋。然后两个人对视着互相点了点头。

    余有辙走了。两个人从进了麦当劳到余有辙离开,满打满算也就半分钟。余有辙的背影完全消失以后,任维力便买了一桶巧克力新地,一袋薯条,兀自坐下吃了起来。但他感到心里很不踏实,就给丁晓丽发了一条短信,说:“这个月咱们的成绩很突出,你哪天请我们搓一顿?”

    他感觉,尽管背后他恨丁晓丽,但当面他还是要恭维丁晓丽的;背后他可以鼓捣丁晓丽,但当面要做得像好朋友。

    过了三分钟,短信回来了:“说请就请,明天晚上咱们叫上雷处,一起去‘巨无霸’。”

    巨无霸是蕲阳市市郊结合部的一家大酒店,里面集吃饭、洗浴、球类、棋牌、按摩于一体,因为服务全面又价格适中,所以人气很旺,自打开业,几年来天天人满为患。“巨无霸”这三个字对于蕲阳市常吃饭店的人是如雷贯耳的。到那儿去,而且还带着雷金桥?他们肯定会抽冷子在那儿亲热的。好啊,我再抓拍几张。

    这时,余有辙把电话打进来了,说:“小任啊,你这三张照片很好,就是清晰度稍差,赶紧换个好机子吧。”

    余有辙不知道任维力是用手机照的。任维力急忙答应,说:“是,回头我换个好手机。”

    余有辙道:“咱们旅游局下属的四个五星饭店,因为老同志退休问题,有三个饭店最近需要调整班子,你是有机会的。别松劲儿。”

    任维力非常高兴,说:“我会的,过两天我会拿出新成绩的。”便将手机合上了。心说,我任维力绝不会说瞎话,有什么情况,咱们过两天看!

    市里有十来家五星饭店,旅游局占了四家。因为五星饭店工作环境好,工资奖金高,一直为旅游局系统的人所觊觎,机关干部如果调整工作,首选便是五星饭店。单从几家饭店的名字看,就够吸引人的:“鹂海龙宫”,“有凤来仪”,“蕲阳一招”,“蕲阳疗养中心”。蕲阳一招,是简称,全称应该是蕲阳市第一招待所,是专为市政府各种会议和迎来送往服务的,同时也对外营业,很多年轻人的婚礼都愿意在这儿订桌。如果办婚礼,这里一般情况是不加酒水四千一桌,还有更贵的。但来订桌的人仍然比比皆是,要的就是那种高雅的氛围。任维力曾经在此参加过亲戚的婚礼,对那里的环境艳羡不已,将来如能来这里工作,真是三生有幸,祖上积德。

    那么,雷金桥和丁晓丽是怎么谈的呢?预支和借用二百万,什么时候有了条件就什么时候还。数额不小,条件却非常宽松。是不是有感情因素在里面,那就不好说了。丁晓丽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别人只能瞎猜。也许她确实爱上雷金桥了,因此愿意为他提供一切方便帮一切忙;也许他感觉雷金桥的正当工作得不到旅游局有关领导的支持,她看不过眼,便见义勇为。但前提肯定是雷金桥能够把钱还上。如果没有这个把握,丁晓丽于公于私都不会擅自借出二百万的。因为这件事弄不好就会被定为渎职罪。

    丁晓丽第一笔钱,是给了雷金桥五十万的一张银行卡,回过头来,雷金桥就转给了装修队,作为总费用的预付金。因为雷金桥已经与装修队签了合同。这么做是不是越权了?类似这样的合同是应该由刘二林来签的,刘二林是总工程的副总指挥,实际上是一线的总指挥,其他所有的合同都是他签的,现在装修第一间屋的事越过他去好不好?雷金桥已经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你不同意,我就先斩后奏,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于是,装修队一分钟也没耽误,立马就投入工作了。

    那么,刘二林怎么应对这件事呢?他装聋作哑,不动声色。因为各屋都已开始装修,单单让第一间屋空着,就显得非常不好,会把刘一手失踪的问题凸显出来。

    刘一手莫名其妙地失踪以后,他的团伙的几个弟兄天天找刘二林问这问那,他们似乎看出刘一手与刘二林不是一般关系,他们便拿刘二林当知心人。当然,是不敢当圈里人的,试想刘二林有那么炫目的工作,怎么会跟你们一群宵律为伍呢?对这一点,宵律们是心中有数的。当知心人,就是在一一落实刘一手交代过的事情中,遇到了问题及时找刘二林解决。

    现在,雷金桥把第一间屋给装修了,被刘一手委托的二掰就感觉接受不了了。如果第一间屋改作博物馆,自己必定在狼山商业街没有位置,弟兄们都有位置,偏偏自己没有,这脸往哪儿搁?他找到了刘二林,问怎么办。刘二林正想找个外人修理雷金桥,便挑唆说:“我也管不了他。你自己想辙吧,下手别太狠就行。”

    刘二林希望借二掰的手把雷金桥办了。他对刘一手也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刘一手把雷金桥办了,只是“下手别太狠”。对刘一手这么说是真心的,因为刘一手是他亲堂弟,他不愿意让刘一手变为杀人犯,就算不被抓住枪毙,一辈子下来也是沉重的心理负担,凡是杀过人的人都不会再有正常的心理和生活;而二掰与他不沾亲不带故,愿怎么样就怎么样,对自己来讲是扳着不疼的牙,管他呢!

    这二掰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从中看出了旅游局内部的不团结,而且事情远比不团结严重得多,已经到了嘱咐“下手别太狠”的程度;另一方面,二掰就悟出一个道理,这刘二林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啊?自己做下案子,不是要当罪犯的吗?他刘二林却仍然可以棱哏儿棱,既达到了除掉雷金桥的目的,又安稳地当他的处长。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我何不借机要一笔钱呢?打完人,拿完钱,我远走高飞,不是挺好吗?想好以后,二掰便找到了刘二林,说,我帮你除掉雷金桥没问题,但你至少要给我一百万。

    “天,你怎么这么黑?我没法给你弄一百万去。你以为我手里的工程款就那么好往外拿钱?我顶多能给你一万,愿干你就干,不愿干就算,这件事对我无所谓。”

    二掰非常无奈地从刘二林的办公室退出来。真他妈油啊,像泥鳅一样,一抓一出溜。给我一万,拿我当小要饭儿的了?一万块钱我就给你做掉一个人?回头再把我抓住枪毙了?二掰没有马上去报复雷金桥,而是沉思默想,他要想出既对自己有利,又不让刘二林称愿的点子。

    话说那雷金桥见“博物馆”开工了,就带着周幼军到八卦村里去了。他这个人总是闲不住的,不是在思考问题,就是在跑来跑去。他们想找到马二楞,问一下村里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住在哪里,马二楞不是说惊扰了狼群会很危险吗?那就来打探一下看看呗。结果就见到了在村里歪着脑袋横着走路,嘴里胡说八道的马二楞。雷金桥拦住一个村民问是怎么回事,村民便说马二楞因为旅游局上狼山而中了“撞客”。雷金桥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对了。如此说来再发生其他稀奇古怪的事就都要扣在旅游局的头上了?既然如此,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他立即掏出手机给一个叫张岩的老同学打了过去。这个老同学是个中医大夫,大学毕业后一直在中医医院行医,现在已经做到主任医师。雷金桥在倏忽间就想明白了,解决不了马二楞的问题,自己在八卦村就没有说话的余地,谁也不会信服你旅游局的人。

    三个小时以后,张岩来了。他们把马二楞拉回家,立马进行诊治。张岩发现马二楞虽长期酗酒,却并没有器质性病变,体格检查时腱反射也正常,无病理反射等神经系统阳性体征。其出现精神方面的症状应属癔病,而非“神鬼附体”,之后出现的周身无力,颈软似折,应属癔症性瘫痪,中医属痿证范畴,发病几天以来并无肌肉萎缩发生。张岩首先用蜂蜜做药引子,给马二楞服下温补肝肾、通利督脉的好几个药丸子;然后以火针点刺马二楞的百会、风府、大椎、四关等穴位。于是,蓦然间马二楞就头脑清醒起来,脖子也不歪了。张岩提醒大家,遇到所谓怪病要及时去医院诊治,不要轻信民间的迷信做法,烧什么香?烧什么纸?靠那些能治病中医医院岂不是要关门大吉了?

    马二楞头脑清醒了,就问:“你们进村干什么来了?能不能说说?”

    雷金桥道:“想找一下德高望重的齐老先生。”

    马二楞没好气道:“你们旅游局在八卦村很臭,估计没人愿意告诉你们。”

    雷金桥没有犹豫,从口袋掏出二百块钱递给了马二楞。马二楞眼下正缺钱,便笑纳了,领着他们来到齐老先生的家。把双方介绍了一下,马二楞就赶紧退了出去。

    齐老先生见马二楞被治好了病,自然也很高兴,便率先开口问:“你们想问什么?”

    雷金桥道:“我们现在已经在八卦村对面修建了商业街,是专为狼山景区服务的。我们打算把商业街的第一间屋作为博物馆,专门展出从狼山上捡拾下来的各种古物,以体现狼山深厚的文化内涵。”

    齐老先生频频点头道:“你们旅游局这个点子含金量很高,谁提出来的?”

    雷金桥递给老先生一支烟,点上,说:“我们旅游局不敢掠美,是蕲阳市文物局的领导提出来的。”

    齐老先生道:“狼山脚下这个地方毕竟偏僻,你们要把这个因素考虑进去。”

    雷金桥微微一笑,说:“我们今天找您,正是想向您请教,我们能不能借助八卦村的力量干这件事?”

    齐老先生抽了一口烟,喷出烟雾,说:“你们很有眼力啊,八卦村的村民都很厚道,像马二楞这样的心眼儿活泛的人是极少数。马二楞给你们领一下路都有可能收费,而其他村民一般不会。我告诉你们一个情况:最近几年,八卦村回来了十来个退伍军人,现在他们都三十来岁,给你们服务十年不成问题。那小伙子一个个精干着呢,人还厚道。”

    雷金桥道:“您敢对他们的人品打包票?”

    齐老先生道:“敢打。你可以先和他们接触一下,先别提做保安的事,感觉合适了再提不迟。”

    雷金桥感觉齐老先生非常会办事,就请老先生的儿子给跑一趟把小伙子们叫来,面试一下。于是,十个小伙子说来就来了。站在屋里,齐刷刷的一排。雷金桥挨个细看他们,感觉哪个都很优秀。便问了一句:“如果旅游局聘你们做保安,你们会为国家而尽职尽责,不惜牺牲自己吗?”

    小伙子们回答:“会的。但要给我们上保险。我们出了事,家里应该得到补偿。”

    雷金桥点了点头。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不能再干那种让别人做英雄却做了白做,死了白死的事。英雄身后一定要处理得当。否则,谁还愿意当英雄?当然了,事情未必像人们想象得那么危险,在狼山脚下做保安,未必会出什么事。但是,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事情马上就定下来了。雷金桥让他们赶紧坐长途汽车进市里采买服装,高档运动服,长袖短袖各两身,要冬天夏天都能应付。小伙子们答应一声,全都表情庄重严肃地走了。雷金桥从他们的表情,看出这是一些办事牢靠的后生。

    出了八卦村,雷金桥提出再上山看看。冥冥之中,他感觉山上的东西似乎还没有捡拾干净。周幼军也说,那天蕲阳大学的师生们时间比较仓促,可能会有遗漏。现在他们已经知道,假如再捡到一块羊脂玉腰牌的话,那就是明码标价的几百万啊!

    两个人便神情专注地上山了。当他们爬到棋盘坨的时候,已经捡到了两枚小块玉珠,凭借他们的想象力,感觉那是镶嵌在剑柄上的东西。这时,他们听到了来自不远处峡谷里的喊杀声。雷金桥停住脚步,仄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周幼军:“你听到峡谷里的声音了吗?”

    周幼军愣怔了一下,说:“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雷金桥道:“怎么会?你站到我这个位置来。”便把周幼军拉到自己的身边,自己让开地方。但周幼军还是说:“什么声音都没有。”

    雷金桥摇摇脑袋,感觉不对。便让周幼军不断调整站位的方向。于是,当周幼军也面朝南方的时候,耳边立即传来了:“杀呀!舍得一身剐,敢把朱棣拉下马!”的声音。当然了,不是每个字都非常清晰,不过,大效果就是这个效果。而且,朱棣那两个字喊得很清楚。这件事真让周幼军感到神奇。

    周幼军曾经和丁晓丽去过北京天坛,天坛的回音壁就很神奇,只要两个人分别站在东、西配殿后,贴墙而立,一个人靠墙向北说话,声波就会沿着墙壁连续折射前进,传到一、二百米的另一端,无论说话声音多小,都可以使对方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声音悠长,堪称奇趣,给人造成一种“天人感应”的神秘气氛。那次周幼军在围墙这端,轻声说:“晓丽,今夜我要折腾你。”相隔一、二百米以外的围墙那端,小丽就非常清楚地听出,这是周幼军的声音。她回答说:“想得美,还不知道谁折腾谁呢。”那边周幼军便哈哈大笑,结果声音传过来,这边丁晓丽便感觉震耳欲聋。

    太神奇了。北京天坛的回音壁神奇,眼下狼山棋盘坨峡谷更神奇不是?天坛回音壁说到底是一种物理原理,而这狼山棋盘坨峡谷的喊杀声算什么原理?

    两个人沉思默想了一会儿,想继续往上爬,可是,到棋盘坨这里已经没有路了,只能横向走,绕出去再爬。就在他们横向走了没几步的时候,天空蓦地响起一个炸雷,接着,大雨就下来了。两个人站在山石形成的房檐下面避雨。十分钟过后,大雨停歇,他们便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天就黑了。脚下的路就完全看不清了。

    周幼军把腰上钥匙链上的小手电褪下来,按亮了。他的这个小手电只有一节五号电池,因此光线是微弱的。就在这时,面前出现了幻影:一位手握横刀的武士器宇轩昂,荧光闪闪,威风凛凛地晃动着朝他们走过来。周幼军顿时头皮一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把抱住了雷金桥的一只胳膊。雷金桥也止住了脚,凝神往前看。他们看了足有三分钟,感觉对面的武士只是身影晃动,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走过来。

    两个人全都稳住心神,互相牵着手慢慢走过去,走近了,武士便消失了,眼前出现的是那块石碑。周幼军狠狠朝一旁吐了口唾沫。雷金桥挠着头皮说:“真是神奇啊,百闻不如一见。我看过关于这块石碑的报道,但只感觉是带有演绎成分的传说。今天算是见到真的了。看起来,世界上没被破译的自然现象还真多啊!”

    周幼军说:“那天蕲阳大学的师生们也在这里经过,也下过大雨,怎么没人发现石碑上的人影呢?”

    雷金桥想了想,说:“大雨过后不超过十分钟;必须是黑夜;必须是用五号电池的小手电照射;间隔距离约摸十米。这四个点似乎是看见石碑上的幻影的几个要素。只要缺少一个要素,就看不到幻影。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周幼军说:“如果游客们为了观看幻影远道而来,偏偏要素不具备,不是白跑了吗?”

    雷金桥道:“那不是更增加了偶然性和神秘性吗?”

    周幼军说:“游客不耐烦了就会骂我们旅游局有欺诈嫌疑。”

    雷金桥道:“这就需要我们的导游把事情对游客讲清楚,我们应该起草出合情合理的文字资料,给导游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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