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丁晓丽就找到了蕲阳大学的物理系,和物理系一位叫于大酉的教授做了交谈。
“于教授,您好。我是蕲阳市旅游局副局长丁晓丽,我也是蕲阳大学毕业的老校友。现在我们旅游局遇到了从未有过的难题。我们在开发狼山的过程中,遇到了石碑上幻影解释不清的问题。您能不能出山帮我们澄清一下事实?”
“晓丽副局长你好。你知道,我们这些研究自然科学的人对广告性的炒作是非常反感的,估计我不会对你们有什么帮助。”
“于教授您这么说就冤枉我们了,我们没想炒作什么,是对一些自然现象解释不清,想请您帮这个忙。”
“如果单纯讲科学,倒是可以考虑的。”
“我知道,咱们大学理工科的科研经费并不富余,所以,我们旅游局打算捐给物理系一笔钱。”
“哦,这是好事。但你们捐给物理系只怕与我没什么关系。”
“我明白您的意思,我是捐给物理系,但却是捐到您于大酉的名下。”
说完这句话,丁晓丽就从手包里取出一个信兜,交给于大酉教授。于教授有些迟疑地接了过来,放在身边的桌子上。
丁晓丽道:“于教授,您怎么不打开看看?”
于大酉教授无奈地摇摇脑袋,打开信兜。见里面是一张聘任书和一张银行卡,聘书上写着:“为繁荣我市旅游事业,促进两个文明建设,兹聘请蕲阳大学物理系于大酉教授为我局科学顾问。”落款是蕲阳市旅游局,盖着大红的印章。于大酉点了点头,又举着那张银行卡问:“这是什么?”
丁晓丽道:“这是旅游局资助您的一笔科研经费。”
“多少钱?”
“一百万。”
于大酉沉默了。
“您同意做我们的顾问了?”
“这件事需要考虑一下,要看你们是不是占用我很多时间。如果真是占用我很多时间,那就不行。”
“您是不是嫌钱少,以后视情况我们会继续给您投资的。”
“你们打算让我做什么?”
“就是帮我们解释一下,狼山上的石碑为什么会出现幻影。”
“真的出现过幻影吗?”
“您没看这些日子的《蕲阳早报》吗?”
“没看,这样的报纸我是不看的。”
“您不食人间烟火,脱离老百姓生活了。”
“没办法,我的时间太紧。”
“这样吧,这个周六,我安排车来接您,咱们一起爬一次狼山,怎么样?”
“好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于大酉教授会接受聘任吗?丁晓丽没有把握。但必须聘任于大酉吗?聘别人行不行?不行。以丁晓丽对蕲阳大学物理系的了解,这个系最权威的教授就是于大酉。于大酉确实时间非常紧张。他不仅是系里课题领头人,还是博士生导师,还是全国一些学会的理事和委员,日常工作紧紧张张不说,各式各样的会议也应接不暇。所以,他没有时间读《蕲阳早报》,不愿意接受旅游局的聘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必须聘任于大酉,这在丁晓丽的计划中是铁定的!谁能预测这里面的含金量有多大?当丁晓丽将计划的一点点端倪露给余有辙的时候,余有辙对丁晓丽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吻着丁晓丽的手说:“事关狼山,你的小脑瓜里究竟还有多少鬼点子?能不能给我说说?”
丁晓丽道:“不能,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唉,真让余有辙对丁晓丽“羡慕嫉妒恨”,更是爱到骨髓。
周六下午两点,丁晓丽和周幼军坐着一辆奥迪在于大酉教授家门前等候。为什么要下午两点,而不是上午?以往雷金桥他们上山不是要早晨出发吗?这就是丁晓丽的安排了,于教授时间太紧,此次上山只解决一个问题,就是石碑幻影问题。而这个问题的解决,只能在天黑以后。至于峡谷杀声和八仙台的八叶草等问题,丁晓丽打算留在以后慢慢解决。事关狼山,要做的文章很多。狼山,就是一座金山!
而且,丁晓丽后面还有一个计划,是聘任蕲阳大学历史系的主任做旅游局的历史顾问。为什么聘主任而不聘最知名的历史系教授?这是因为,主任有很多自主权,可以调动很多老师和学生参与到狼山的历史文化研究中来。事关燕王扫北和靖难之变,有多少话题可讲啊!后面的文章是不是可以大做特做啊!甚至丁晓丽还想到了李寿文和李寿武,这两个揭开狼山话题的始作俑者,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不是都为狼山和狼山石碑蒙上了传奇的面纱?那是多么诱人的卖点?细想起来的话,丁晓丽会整宿睡不着觉!
下午六点整,一行人爬到了狼山棋盘坨附近,向左横向走一百米,就到了那座破庙,看到了石碑。现在,破庙已经修旧如旧,堂而皇之地巍然耸立。庙宇的正前方,就是那座石碑。丁晓丽盼着天快些黑下来。但因为不下雨,天就是不黑。没办法,他们只能坐下来吃面包,喝矿泉水,就算加餐吧。
这时,发生一件十分惨烈的事:一只脖颈上戴着电子项圈的母狼突然闯进了他们的视野。驱赶狼群以后,施工队立马就竖立了围栏,怎么还会跑过一只狼呢?没人能够说得清。这只母狼身体不算壮硕,甚至有些瘦弱,但腹下的奶头却分明昭示它就是母狼。山上原有的狼窝有几十处,已经全被施工队用石块碴死,外表还抹了水泥。应该说,一个狼窝也没有了。那么,这只母狼干什么来呢?显然它是寻找原来的狼窝来的,因为它正围着一个虽然被石块碴死,但没抹水泥的旧狼窝转来转去。
丁晓丽非常害怕,她不光害怕这只母狼会伤着自己,更怕伤着于大酉教授。她急忙掏出手机给施工队打电话,请求增援。因为漫山遍野都有施工队在干活,因此,把施工队叫到身边并不困难。于是说话间十来个民工拿着铁锹就过来了。此时丁晓丽也纳闷,既然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这只母狼是怎么跑过来的呢?它是怎么躲过人们的眼睛的呢?人们不可能看不见它,而一旦看见它就不会放过它!
施工队的民工用铁锹驱赶这只母狼,但这只母狼不仅不走,还扯着脖子发出一声瘆人的嗥叫:“嗷——”一个中年民工立即说:“它在招呼狼群呐!”一个年轻民工举起铁锹就打了过去。这只母狼非常灵活地一闪身,便向这个年轻民工猛扑上来。年轻民工急忙横了铁锹招架。那个中年民工在母狼刚一落地的时候,“啪!”就是一铁锹下去,正拍在母狼脑袋上。母狼被拍晕了,躺在地上抽搐,众人便噼里啪啦将铁锹雨点一般拍将下来。民工们个个身强力壮,很有手劲,没出两分钟,母狼便口鼻流血呜呼哀哉。
众人在打这只母狼的时候,于大酉教授始终站在远处,两眼紧闭,双手合十,在胸前默默祷告。不知他念的是“南无阿弥陀佛”,还是“上帝,请保佑”,抑或是“真主,请保佑”,反正直到大家挖了坑将母狼连同那个电子项圈埋葬了,他还在那里祷告。
这时,丁晓丽就感觉母狼不避危险越过拦网寻到这里,必有原因。便让民工将碴死狼窝的石块扒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于是,民工们七手八脚地将狼窝扒开了。狼窝的尽头黑洞洞的,周幼军把腰上五号电池的那个小手电褪下来,拿在手里,率先猫着腰钻进了狼窝。后面两个民工握住铁锹紧紧跟随。狼窝并不是很深,没走几步,周幼军的手电光就照到了尽头,他蓦然间看到狼窝的角落卧着一只十分幼小的狼崽。这只狼崽嘴阔头大,很像藏獒。两个民工凑到跟前,用铁锹拨拉一下,发现狼崽已经死了。他们便用铁锹把狼崽铲了出来。
事情非常明了了:母狼为了寻找狼崽,排除了各种困难,冒着生命危险来到狼窝,想不到竟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人们唏嘘不已,便将狼崽和母狼埋在了一起。丁晓丽眼含热泪,嘴里小声地说:“狼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只能这样,只能这样……”
在此后的时间里,丁晓丽和周幼军以及于大酉教授,谁都没有说话。仿佛他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简单的语言根本不能表达他们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每个人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每只狼难道就不是吗?
……
(转过天来,动物研究所的所长带着两个人发疯一样气势汹汹找到了丁晓丽,大声质问:“你们是不是对狼群采取了非正常措施?”丁晓丽道:“我们一切按正常规律办事,什么叫‘非正常’?你别乱扣帽子行不行?”所长说:“我们刚刚在一只狼的脖颈上戴了卫星定位的电子项圈,一直在密切监视着这只狼的行踪,研究狼的生存状态。但是,昨天下午突然间就信号中断了。这种中断是非正常的,这必然是人为造成的!”丁晓丽道:“昨天,我们的一个民工遭到一只狼的攻击,他不得已才自卫打死了这只狼。”所长一声大叫:“哎哟喂!是不是连那个电子项圈也砸坏了?你们知道在狼山繁衍一只狼有多困难?而那个电子项圈又能为摸清狼群的生存状态帮多大忙?”丁晓丽道:“危急关头顾不了那么多。你说吧,需要我们赔偿多少钱?”所长道:“你们一点悔过的意味都没有,你们眼里只有钱,钱,钱!钱能解决一切吗?”所长突然呜呜地哭了,一个中年人的哭声是非常难听的,让所有的人都浑身不舒服。动物研究所的三个人,是在大家十分纳罕的目光里,跌跌撞撞地离开的。丁晓丽虚起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久。最后,她让身边的人把埋葬的母狼尸体挖出来,从母狼的脖子上解下电子项圈,用纸巾擦干净以后,派人送到动物研究所。估计这个电子项圈修理一下还可以用。此为后话。)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接近八点的时候,天色完全黑了。不打手电的话,眼前是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强烈压抑的情绪被淡化了一些,开始工作了。
丁晓丽让周幼军扶着于教授,站在特定的距离,然后她把五号电池的小手电按亮,对向石碑。什么都没发生。根本没有幻影。
于大酉教授问:“你们看到幻影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
周幼军说:“是在大雨过后的半个小时之内。”
于大酉教授说:“现在你们把手里的矿泉水都浇在石碑上,越多越好。十分钟之后再看石碑。”
于是,丁晓丽和周幼军赶紧照办。十分钟之后,丁晓丽再次按亮了小手电。眼前的石碑上真的出现了幻影!这也是丁晓丽第一次看到幻影!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一位身材魁伟的武士,手握横刀,满脸杀气,凶巴巴地走向前来!周幼军非常害怕地一把抱住于大酉教授,而丁晓丽就紧紧搂住了周幼军。只有于大酉教授十分沉着。说:“你们不要害怕,他只是个幻影而已。”
丁晓丽用随身携带的数码相机拍下了这栩栩如生的照片。然后,一行人互相搀扶着下山了。坐在汽车上,丁晓丽问于大酉:“于教授,您看,我们旅游局不是瞎说吧,狼山上是不是真的出现了石碑幻影?”
于大酉道:“是,这是真的。但我现在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需要对石碑做进一步研究。”
丁晓丽道:“我们迫切期待您早日拿出结论。现在不计其数的旅游者打算爬狼山看幻影呢!”
周幼军说:“我们可以换个角度去考虑一下,是不是制作石碑的石料上有什么问题。因为过去我们经常说,有一些乱葬岗子,坟地,我们夜晚路过的时候会看见那种荧荧闪闪发出绿光的‘鬼火’,后来经过科学的解释大家也都知道,那是因为我们人体的骨头里面含有大量的磷,磷到了夜间之后它有这种自燃的现象,所以就看出来是那种绿荧荧的‘鬼火’一样的东西了。而这个石碑根据碑文记载,它是600年前明成祖时代的人们建造的。石料就是采自狼山的山体,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这块石料本身富含大量的磷呢?”
于大酉道:“回头你们在山上采集一块和石碑一模一样的石料样品给我,我在我们实验室化验一下。”
丁晓丽道:“历史上的每次朝代更替,伴随的都是数不清的战争和杀戮。那么,会不会是当年朱棣在狼山斩狼后,又发生过大规模的流血牺牲,将鲜血溅到了石碑上,渗入了石碑,从而发生了化学反应?或者说,是埋在地下的那些尸骨中的磷,在石碑周围形成了一个可以互动的场,所以使石碑出现幻影呢?”
于大酉道:“狼山是不是发生过惨烈的战斗和搏杀?”
丁晓丽道:“没错,战斗十分惨烈,《蕲阳早报》上登载过作家李寿文和历史系纪丽妍的考证文章。”
于大酉道:“纪丽妍是不是蕲阳大学历史系的辅导员?”
丁晓丽道:“是啊,您知道她这个人?”
于大酉道:“对,我记得她在蕲阳大学校刊上发表过探讨狼山问题的文章。其中讲到狼山上埋葬着很多靖难之变的战斗中双方死难的人员。说有些死难者根本没有掩埋,就在露天暴晒。是燕王朱棣不允许掩埋。”
周幼军说:“于教授您的记忆力很好啊。”
于大酉道:“这些问题,都是我们思考石碑幻影形成原因的相关条件。”
周幼军说:“我有一个想法,我们是不是找找山上还有其他什么墓碑,看看其他墓碑夜里是不是也有幻影。”
于大酉道:“对,这个主意可行,你们可以试试。”
于大酉需要对问题做进一步思考,丁晓丽没法催得太紧。虽然现在狼山旅游景区的开张营业已经近在咫尺。
转过天来,丁晓丽和周幼军坐车来到八卦村的马二楞家,询问山上是不是还有另外的没被发现的石碑。马二楞摇摇头说:“这可说不好,因为我也并不经常爬山,对山上究竟还有什么也说不清。”
丁晓丽只得又问,八卦村里谁对狼山的事情知道得最多。马二楞便说是齐老先生。于是,又把他们领到了齐桓公老先生家里。
一番交谈以后,齐老先生突然爆出猛料,说山上有一个非常隐秘的山洞,一般人找不到。那个山洞是个墓室,据说是对抗燕王的人在明成祖称帝以后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悄悄修建的。由此可知,你朱棣称帝后也并不是没有反对者。而山洞里据说就有墓碑。
丁晓丽掏出五百块钱交给齐老先生,希望齐老先生的儿子能领着去找这个山洞。齐老先生便叫来了孙子齐文化,请齐文化领着丁晓丽和周幼军上山。
三个人带着手电,就悄悄上山了。齐文化说,关于狼山,有很多神秘的传说,你们务必遵守而不要违拗。比如,去过这个山洞,你们不要对外人随便说起,否则就会出事。八卦村里有个不务正业的二癞子,不知听谁说狼山上有个山洞,他就跑上山去看究竟,结果被狼咬掉半拉脚丫子。还有一个贼大胆韩五叔不信邪,也去了那个山洞,还拿回一个铜蜡台,结果没出一个月就得暴病死了。至死家里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不当吃不当喝,浑身哪儿都不疼,说死就死了。死的时候刚五十岁。
齐文化的话,直说得丁晓丽和周幼军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山里的事经常是这样的,稀奇古怪,无从解释。也许就是一些科学之谜有待人类揭开吧。
三个人提心吊胆地悄悄来到那个山洞前。都已经站在山洞的洞口前面了,丁晓丽和周幼军仍旧没发现洞口。齐文化领着他们挤过好几棵树之间狭小的缝隙,扒开密密实实的蒿草,又挪开一块巨石,眼前方才露出一个不大的洞口。这个洞口只能爬进一个人去。齐文化便按亮手电,率先爬进去了。丁晓丽紧随齐文化也爬进去了。周幼军跟在最后面断后。
他们进了山洞以后,在地上爬了约莫三十米,里面方才敞亮起来,可以站起身来了。于是,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墓室。墓室的正中有一块石碑,石碑的前面是一张石桌,石桌上摆着石碗,石盘,铜质蜡台。丁晓丽不是学考古的,不知道是不是这块石碑后面就应该是墓穴。按照常理应该是这样的。不过,那不是他们今天要研究的问题,眼下急于知道的就是这块石碑是不是也有幻影。
由于深入地下数十米,即使是在夏天,墓室里也同样是潮湿冰冷的,头顶上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更是令人不寒而栗。周幼军在墓室东瞧西看,心里边非常害怕,便又紧紧攥住了丁晓丽的手。这时,他们发现脚下还有一眼活泉,正汩汩地冒出水来,水都流向了哪里,也不得而知,总之非常诡谲。而那非常有节奏的流水声把墓室内的紧张空气绷紧到了极点。
丁晓丽在石碑上将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浇上去,一共浇了两三瓶。然后退回到十米外等候。十分钟以后,她让齐文化熄灭大手电,按亮她的五号电池的小手电,对向石碑。于是,一个奇迹再次出现了:这块石碑也有幻影,而且是和山上那块石碑的幻影一模一样!同样是威风凛凛,荧光闪闪,栩栩如生,就像立马要走下来!
丁晓丽当时就产生一个判断:这两块石碑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她眨了一下眼睛,就发现这块石碑上的幻影与山上石碑幻影的人形不一样。这个人形是个没有胡须的年轻人!古代武士续胡须的人很多,没有胡须,自然应该判断为年轻人。这是丁晓丽的逻辑。
那么,在这幽暗而恐怖的地下墓室中,能够找到什么线索呢?丁晓丽突然在墓室的角落发现一些碎石。她由此判断,这些碎石应该是石碑的下脚料。很可能当初石匠就是在这个山洞里完成两块石碑的雕刻的。她在角落的地上捡起几块碎石,装进了背包。也许,这些碎石中会真的藏有磷或其他什么秘密呢!
回到市里以后,他们就找到于大酉教授,将几块碎石交给他,请他化验。于是,又过了几天,化验结果出来了。然而事实又一次让丁晓丽失望了:碎石的石材属于石灰岩,并没有磷这种成分。而对于是磷导致碑身出现人影的说法,于大酉教授也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于大酉教授说:“磷实际上不一定需要当时给光线刺激,只要它白天吸收光线以后,晚上自然就会发光,是这样一个形式。但是石碑的情况显然不是磷的发光原理,它晚上如果没有小手电光的话,它也不发光。”
丁晓丽感觉情况的确如此。就拿墓室里的情况来说,如果没有任何外来的光线照射,这块石碑就完全是黑的,没有任何自发光现象出现。另外,她也知道,所谓的“鬼火”让人害怕,就是因为它发出的那种光我们平时见不到,是绿荧荧的,惨兮兮的光,所以才会被人们叫做“鬼火”,其实这也是磷自燃之后的一个特性。如果仔细回忆一下,就会发现,石碑上出现的幻影,不是绿色,而是接近金色的一种荧光。而磷发出的光不会是这种颜色。
丁晓丽带着周幼军再次找到齐老先生,问:“山上的石碑建于明初明成祖时代,距今已有600历史。在如此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为什么没见过关于狼山石碑的有关文字记载?而且,为什么以前人们都没见过石碑的幻影呢?”
齐老先生想了想,说:“我活了将近90岁,之所以长寿,就因为我从来没对外人讲过狼山上的事。今年不知怎么了,先是李寿文和李寿武找我,接着,刘一手又找我孙子齐文化,现在你们又找我。都是关于狼山的事。我感觉,我的寿命马上就要终结了。有很多事情属于天机,而天机是不可泄露的。”
丁晓丽道:“齐爷爷,对不起了,也许我们真的不该向您刨根问底。但我们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而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我感觉您的知识那么渊博,在这古老的八卦村有点明珠暗投的意味;以您的远见卓识,您肯定也信服唯物主义对不对?我们旅游局如果聘您当顾问,在市里给您买一处房子,您也会答应跟我们走,对不对?”
齐老先生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我老了,已经来日无多。我就算不是唯物主义者,今天我也畅所欲言,我豁出去了。我也明白你要聘我是什么意思。今天我就斗胆披露一些我所知道的东西,也许对你们这些后生有用。”
丁晓丽和周幼军急忙打开笔记本,拿出签字笔,准备马上做记录。
齐老先生说:“其实,明初燕王扫北的古战场在狼山脚下,而不是在山上。而且,所立的石碑雕刻的也不是燕王朱棣,而是明代大将军李景隆的弟弟李景琛。石碑就立在山脚下。但时隔不久,雕刻石碑的石匠就被人举报,结果明成祖朱棣亲自过问这个案子,将这个石匠诛灭了十族。十分残酷。而且,明成祖朱棣重新找来一位石匠,要他雕刻朱棣自己的形象立在山上。而那个石匠先是雕出了朱棣的形象,接着,又在山洞里雕刻了李景琛的形象。这次你们在山洞墓室里见到的那个石碑上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李景琛。前不久,李寿文和李寿文他们自称是李景琛的后人,我的话到了嘴边上,都没告诉他们,山洞里有李景琛的石碑……”
齐老先生的话没说完,突然打了一个噎嗝,“哏儿”的一声,便两眼紧闭,向后倒去。周幼军乍着两手不敢摸齐老先生,还是丁晓丽胆子大,她一把托住了齐老先生的后背,嘴里急切地问:“齐爷爷,齐爷爷,您哪里不舒服?”
而齐老先生一言不发,只是把紧闭的两眼舒缓了一下,使面部表情放松下来。丁晓丽便将自己的手伸到齐老先生的鼻子下面,感觉一点呼吸也没有,又拿起齐老先生的手腕摸脉搏,也一点没有。丁晓丽便将齐老先生放倒在炕上,对周幼军说:“齐老先生走了。话没说完,人就走了。”
周幼军只觉得眼前发黑头皮发乍,浑身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丁晓丽对周幼军说:“你在这屋盯着点,我去找齐文化。”便出去了。结果周幼军吓得不敢在屋里待着,他跑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那么站着,一会儿看看屋里,一会儿看看外面,希望丁晓丽赶紧回来。他现在真的恐惧到极点了。
过了一会儿,齐文化被找来了,他趴在齐老先生胸前听了心脏,说:“人已经过去了,你们在这儿守一会儿,我去叫亲戚朋友。”
齐文化的父亲和八卦村的村主任以及其他德高望重的人都来了,闹嚷嚷地挤了一屋子。村主任说:“老爷子今年虚岁90整,属于老喜丧。在屋里停三天,然后发送。我亲自操持这件事。”齐老先生的儿子,就是齐文化的父亲,接过话来说:“现在八卦村死人已经不让往狼山上埋了,尤其现在旅游局正开发狼山,对狼山所有的魂灵都是惊扰。现在当着旅游局的领导,我提两个要求请大家看看是不是有道理。”
丁晓丽便接过话来,说:“有话您就讲吧,只要不过分,我们会努力去办。”
齐文化的父亲说:“这一,我们要求把我父亲埋在狼山上,而且,位置不能太差;这二,我给父亲掩埋灵柩以后,施工队要停三天工,山上不能出一点动静。”
周幼军便插话说:“把齐老先生埋在山上,我们可以申请特批;但停止施工只怕不行,因为我们与施工队是有合同的,他们完不成任务是要交罚金的。”
齐文化的父亲便把脸转向丁晓丽,那意思是想听听丁晓丽的意见。丁晓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没有回答,齐文化的父亲就又说话了:“我们八卦村的人都是厚道人,从来不对外人搞什么阴谋诡计,也不会耍赖碰瓷。但今天我老爹去世的事,我要说两句——就算我老爹年事已高,也不一定非死不可,因为他的身板很硬朗;但为什么别的时候不死,偏偏你们在这儿——”他后面的话还没说来,丁晓丽便抢过了话头,说:“你甭说了。我全答应了。我们这边有什么难度,我们自己克服。谁让我们与齐老先生有缘呢?齐老先生临死说的话,我们会永远记住,而且,我现在重复一遍,也希望你们都记住,那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任何时候,永永远远!”
人们似乎都很迷信,此时没有一个人搭腔,而都噼里啪啦地鼓起掌来。想必既对丁晓丽答应了齐文化父亲的要求表示满意,又对齐老先生的临终嘱托心有灵犀。
丁晓丽亲自安排部署了有关齐老先生丧事的一切事宜。在一个未来旅游者不可能走得到的地方,为齐老先生选好了墓穴的位置。丁晓丽安排施工队的木匠给齐老先生打了棺材,又安排邻村一个石匠给齐老先生雕刻了墓碑。谁知,在这个石匠的院子里,丁晓丽又有了完全出乎意料的重大发现。
这个石匠的样品房里立着一块石碑样板,上面就是一位武士,手握横刀,威风凛凛,与山上那尊石碑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丁晓丽赶紧拉着周幼军与石匠攀谈起来。
石匠说,明初的时候,狼山上确实出现过石碑,是纪念明成祖朱棣斩狼取得燕王扫北胜利的石碑。但那块石碑在文化大革命的初期,被蕲阳大学历史系的红卫兵砸倒了。是在1981年,经狼山镇政府批准拨款,又重新复制了一块石碑立在原址。
丁晓丽问:“原来那块石碑呢?有下落吗?”
石匠说:“那块石碑历经600年的风雨剥蚀,石碑上的字迹和图案都已经模糊难认了。现在那块石碑存在镇政府的一个仓库里。”
丁晓丽不由分说便带着周幼军开车来的镇政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那块原始的石碑。而且,她们与镇政府的人耗到夜晚,把石碑浇上水,过十分钟,再站到后面十米开外,用小手电照射,什么都没出现。大家都困惑了。
转过天来,丁晓丽回到石匠家里,继续与石匠攀谈:“1981年复制石碑的那位石匠还活着吗?”
石匠说:“前些年死了。那位石匠就是我父亲。”
“哦?”丁晓丽没想到事情竟与这个石匠关系如此密切,便抓住这个话题不放,“为什么仅仅是1981重修的石碑上出现了‘武士现身’幻影,而真正的原始石碑却没有,难道这是当年的老石匠有意为之,从而给后人留下这不解之谜么?”
石匠说:“谁知道呢,我父亲临死也没跟我们交代这些事情。”
丁晓丽十分迷茫。石匠说:“父亲雕刻了一辈子石碑,但却是个文盲,不识字,只是他的石工活做得非常好。当时在打制石碑的整个过程里,我都始终和他在一块。我那时只有十几岁,跑前跑后的,对他使用了什么手段和技巧也不懂得留心观察。而父亲如果是有意地去制作,可能也制作不了。”
丁晓丽似乎陷入了五里雾中,一点也摸不着头脑了。石材里面不含磷,不能自发光;现在又知道石匠雕刻石碑的时候又没有刻意制作,那么,幻影是怎么形成的呢?
这时石匠又说:“父亲活着的时候,曾经说,听老辈子人讲过狼山上竖立石碑的地方有紫气,所以那个地方叫紫气岩。而父亲雕刻石碑的材料就取自紫气岩。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山岩上打眼放炮剔下了一块石料。”
听到这里,丁晓丽就感觉,如果把于大酉教授请来就好了,可以当面询问石匠一些问题。但于大酉教授实在太忙,根本没有时间这么做。于是丁晓丽在石匠家里借了一块紫气岩,开车来到蕲阳大学找于大酉教授。
于大酉教授拿着这块紫气岩说:“紫气岩的石头,密度大,质地坚硬,并且易于成块,所以千百年来一直是当地石匠打刻石碑的首选材料,是可以理解的。而这块紫气岩取自狼山上,似乎又十分偶然。据我所知,燕山山脉一带有很多村民世世代代以石雕为生。而狼山,恰恰位于燕山山脉的支脉上。”
丁晓丽道:“是啊,现在八卦村的邻村,就有手艺非常高超的石匠。他们有时也从狼山上取石雕刻。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同样质地的石碑都没发生显现幻影的情况,独有朱棣斩狼碑才能显现呢?”
于大酉教授说:“咱们试着分析一下啊,早年打造石碑时,由于没有专门切割的机器,石匠们只能靠人工一锤一锤进行凿刻。而碑的表面,则是利用机械砂轮手工研磨平整。既然斩狼碑完全是利用手工打造而成,那么碑的表面顺理成章就不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平整。可能这就是显现幻影的一个原因。”
哦,是这样。丁晓丽带着这个疑问,再次和周幼军爬上了狼山,来到了立碑之处,果然,石碑的表面的确有着轻微的凹凸不平!
这时,三天时间已到。丁晓丽先与齐文化一家将齐老先生安葬。没找吹鼓手,安葬是默默进行的。八卦村一多半的村民都参加了葬礼。丁晓丽亲自在棺材前面牵着挽幛。她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套装,左臂戴着白纱。身后是齐老先生的大儿子扛着纸幡。
安葬以后的三天里施工队没有施工,整个狼山上上下下非常安静。三天以后,大群大群的喜鹊、斑鸠、黄鹂鸟、杜鹃、山雀、黄雀飞到狼山树林里开始衔泥衔草做窝,大有安家落户繁衍子孙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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