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昆先生不仅对科研教学事业勤勤恳恳,精益求精,对年轻人的成长也是非常关,1958年我还是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就参加了“科研大跃进”。由于入学以来运动不断,学习的基础不够,工作不能深,到1959年才有些改变,我们学生也参加老师的课题组工,我们的题目是用两源蒸发的办法做台面三极,黄先生作为教研室主任,亲自过问科研工作;在汇报会上,提出与科研实验有关的一些最基础的理论问,例如,当时我们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把真空度抽上去,指导老师提出不用法兰盘,把真空系统做成大灯泡式的形状,以避免法兰盘漏,黄先生问我:“你算过没有,你们这样的情况真空度要达到多高,系统中气体的自由程需要多长,才能在样品上得到清晰的图形?”我想指导老师一定算过了,我自己就没考虑,黄先生说这是个基本问题,搞这项工作,应作为常识放在脑子,以后开展任何工作,我都尽量先把基本的东西搞清楚,这也使我以后在学习和科研中,更加注意基础理论。
1962年我和张顺钧的毕业论文《用电桥法测量隧道二极管的结电容》要在《北京大学学报》上发,本来这是个实验性的小题目,然而黄先生也亲自仔细看过,并做了几处修改。
我今年已年过七十,身体很健康,能轻松举起四十来斤的饮水桶,有信心活过90,可是,谁能想得到,我是个曾经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好几年的大病,北京的各相关医院都不敢收我,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活过50,在我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是黄昆先生把我从死神那儿拉了回来,使我获得了新生。
由于营养不良,加上工作繁忙,1961年体检时,查出我得了肺结
核,两年后病情稳定了下来,但是形成了结核,据大夫说当时病情是稳定的,因为病灶已经被硬壳包围住了,但是以后年纪大了或身体抵抗力下降时,结核菌就有可能突破外壳而发,大夫建议趁现在年轻,把结核瘤开刀切,正在这时,公费医疗制度有了新规定:手术只能到合同医院(北医三院)去做,而不能像以前那样转到专科医,当时北医三院刚刚建立胸外科,就把我接了下,果然,手术出了事故,在剥离肺与胸膜粘连时不慎将肺静脉切断,为此就要多切掉一些肺组,按常规,应切除一个肺段甚至一片肺叶,然而当时的大夫也许出于好心,只切了半段(后来其他大夫告诉我,这样做是不恰当的)。结果,刀口缝合不好,肺漏气了,引起肺不,药物达不到胸腔,结核菌大量繁殖,并通过瘘管向两肺播散,全肺都感染了新的结核,拍出X光片来,看上去就像大叶肺炎一,于是手术大夫就认为是大叶肺炎,不是结核,让我出院做保守治,校医院大夫把我的病例拿到市里会诊,结论是支气管胸膜瘘;而三院大夫不承认手术有问题,一推了之。
当时教研室为我跑了多家医院,但没有一家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要解决问题,必须修复瘘管,去除病源,这就需要再做大手术,而当时我两侧肺叶大面积感染完全没有得到控制的身体情况,是很难承受再次手术的,风险很大,所以各医院外科都不愿接,不愿为别人的错误去承担责,同时,我对当时常用的几种抗结核菌的药物已经不敏感,保守治疗很难控制,会不断发生结核菌大播散,其后果将不堪设想,所以内科也不敢,当时真陷入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
就在这时,黄昆先生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开会期间专门与阜外医院的吴英凯院长讨论了我的病情,请他们尽力挽救我这个年轻人的生,于是我住进了阜外医院胸外科病房,教研室的同事和朋友又从苏联、香港等地带来新的抗结核药,从而减缓了病情发展的速度,我的情绪和体质都逐渐好转,具备了再次手术的条,于是第二次打开胸膛,缝合瘘管,同时剪断六根肋骨,完成胸廓成形手术,消除了结核菌的根,以后通过几年药物治疗,达到左肺基本失效、右肺终生伴有大量钙化灶的稳定状,由于肺功能不全,一度还引起肺心,虽然历经磨难,但是我终于战胜了死神。
这场胜利是教研室的同事们辛苦奔波、恩师黄先生不懈努力,加上阜外医院医术高超的大夫们尽力抢救的结,特别是黄先生,他自己家里有事,从不愿意去麻烦别人,却为我这样一个刚刚工作的年轻教员去想方设法求医,硬是把我从死神那里“抢”了回,我不会忘记我的第二次生命来之不易,我要更加珍惜,要对得起帮助过我的恩人们,特别是黄昆先生。
黄昆先生驾鹤仙逝已经两年多了,然而他那热爱祖国科技教育事业、辛勤开拓、奋斗不息的精神,关心、爱护年青一代的崇高道德风范,将永远激励我们前进。
作者简介
林福亨,高级工程,196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留校任,先后在物理系半导体教研室、光学(激光)教研室和电子学与计算机教研室工,长期从事电子线路和计算机的教学和科研工,1993年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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