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四川境内,因山高水险,官府治理无方,时常匪患四起。
他们中的大股者,啸聚山林为王,或打家劫舍,或掠劫行商旅人,或武装对抗官府。
小股者则三五成群,或蒙面持棒拦劫行人,或夜里入户搂抢豪夺。
更有胆大妄为者,孤身一人手持棍棒,出没山间密林中,乘人不备而杀人越货。
四川民间俗称土匪为棒老二。
何也?
盖因歹徒抢人财物时,大多手持一根大棒,或隐于道左,或潜伏草丛,往往乘人不备,借以威吓行旅客商,若遇反抗,则用棒击之。
“老二”之谓,则有贬损之意,很像今日“二货”“二球”的说辞,是一种蔑称。
●盗亦有道
四川棒老二多,规矩也多。
这些规矩简洁明了,多为历史传承,也有掌舵匪首临时规定,在不同的山头叫法不一。
概述起来有:“三不许”、“四不准”、“五不抢”。
三不许:上马不许嫖;下马不许赌;入室不许奸淫。
四不准:不准“放亮子”(放火烧房);不准进产妇房;不准走猪或驴横在面前的道路;不准用娶亲人家的酒饭。
五不抢:红白喜事不抢;邮差不抢;和尚、尼姑、道士不抢;行医郎中不抢;妓女不抢。
棒客的这些规矩,大多有合理的解释。
上马不许嫖,指出门行抢或赶路时,与妇人发生关系不吉利;下马不许赌,则指途中休息时,赌钱容易误事。
对行抢对象的种种限制,一是没油水可捞;二是犯忌;三是有求于人。
棒客生涯风险大,吃的刀头舔血饭,难免挨刀受枪,有求郎中看病治伤,故而不抢。
邮差常年走街串巷,消息灵通,怕遭“点水”出卖,也不抢。
还有的山头规定,摆渡的艄翁不抢,车店客栈不抢,为的是留条后路,利于失手时逃跑。
多数落草为寇者,虽为棒客刀匪,尚能依规办事。对违观者的处罚,也大多严厉,决不留情。
处罚五花八门,有枪决、活埋、挂香肠(用绳子勒死)、冻死狗(冬天脱光衣服绑树上,浇冷水活活冻死)、喂麦麦蚊(夏天脱光衣服绑林间,任由蚊虫叮咬至死)。
后两种酷刑,因过于残忍,棒匪内只用于背叛、潜逃或私吞脏物者。
●棒客黑话
旧时四川,棒老二外出活动时,皆以黑话相互传递信息。外人闻之,往往不知所云。
棒匪们在行动时,忌讳直呼其名,常以“老大”“老二”“伙计”相呼。
土匪黑话众多,因方言各异。下面所列诸条,仅为四川棒客暗语。
火药枪叫“通”,开枪为“生冲子”;
土炮叫“抬牛儿”,开炮为“爆牛牛”;
出发叫“摇线子”;
交火为“挂溜子”;
撤退呼为“吆舵子”;
打得赢称“吃得梭”;
闯门翻墙叫作“冲围子”;
烧茅房称“放亮子”;
杀人叫“毛了”;
砍头谓“拿梁子”;
捆人叫作“扎膀子”;
打屁股为“掸坐墩”;
打劫过路行商称作“掸鞭子”“宰根子”;
劫船叫“打歪子”;
运赃物曰“起货”;
年轻女人叫“兔子”;
老年妇人呼“沙罐”;
青壮汉子叫“骚牯棒”;
老年男子称“虾扒”;
有钱的主叫“肥猪”;
……
20世纪20年代,川南泸州一带,有个大土匪叫陈云武(川话云荣不分,也有称陈荣武者),自号“老烟”,啸聚数千人马,盘踞川滇黔交界大山中,祸害十余州县。
官府无可奈何。
1923年春,陈匪率两千棒老二,攻陷川南重镇泸州,自封城防司令兼永宁道尹。
就任当日,陈“道尹”大摆酒席,宴请城内各机关法团、阔佬士绅,为自己捧场长脸。
陈棒老二乘着酒性,即席发表就职演说,通篇皆匪话。
“在下陈云武,就请列位将就喝‘黄汤’(水酒)、捧‘莲花’(杯盏),拈‘溜溜’(肉片)、‘造粉子’(吃便饭)。我老烟是识相的,抬头有玉帝皇天,埋头有土地老倌,在下给列位丢个‘拐子’(行礼),烧香点烛,朝贡进茶,图个官员们、绅粮们‘举柱’(支持)哟!”
说完这番话后,他又转过身来,面向偌大一个操场,对手下匪众训话。
“哥儿一杆子张耳闭嘴,你我前有缘后有故,落在‘一窝草’(同一哨棚)边,现时我等过了‘灰沟’(走出大山),进了‘广圈’(大城市),莫比一般‘生毛子’(乡巴佬)。哥儿一杆子千万要‘整住’(听招呼),‘摆摆渡,过了河’(进城当了官),要给老烟留‘粉壳壳’(面子),二天再莫打‘门神’(撬门入室),再莫‘牵票子’(绑票拉肥),再莫‘剥梭叶子’(嫖妓),再莫‘放亮子’(烧房子),再莫‘拿梁子’(砍人头)。谁若‘醒二活三’(不严肃继续乱搞),我老烟‘认得圆的认不得扁的’(对事不对人),老子不‘毛’你是‘虾’的(不杀你不算人)!”
陈匪的就职演说,可谓千古奇文。唯明末大棒老二张献忠,立国西川时所颁诏文,可与之比美。
附张献忠诏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咱老子叫尔不要往汉中,尔强要往汉中,果然折了许多兵马骡,肌巴仝尔娘的鳖!钦此。”又其祭恒侯文昌祝文云:“咱老子姓张,尔也姓张,咱老子与尔联了宗罢。尚飨。”与李自成劝进表云:“两条劲腿马赶不前,一部胡须蛇攒不入。白帽带额,依稀秦始之皇;黄袍加身,仿佛汉高之祖。”
●严密的匪帮组织
旧时四川一地棒客,不像外省土匪那样,好歹要打个响亮“匪号”。但他们虽不竖旗,却有着十分严密的组织和分工。
棒客聚啸山林,叫作立棚。每棚棒匪的总头领,被称作总舵把子,或总舵爷。
川南一带匪首,也有称老摇的。考据其渊源,当与明末“摇匪”有关。
总舵把子立棚,成为一山之主,便主宰着一棚人的命运,乃众兄弟的顶梁柱,故又称为“顶天梁”。
四川棒客多袍哥气,棚中匪众不论亲疏,多称大首领为大爷或大哥,副首领为二爷或二哥。
余者依次类推。
一个山头少则几百人,多则成千上万人。人多自然首领(头领)也多,除了“顶天梁”外,一般还配有“三梁”和“八柱”,合称为“四梁八柱”。
四梁八柱乃民间俗称,特指中国传统建筑结构。
中国古建筑看似复杂,实际上非常简单。究其主骨架搭结,不外乎八根柱子四个柁(梁)。
棒老二借此寓意,谓共同撑起一座山寨。
四梁八柱者,听着很有些耳熟。莫非威虎山中,四大天王八大金刚乎?
●四梁
顶天梁:前文已叙,不再述。
●迎门梁:山寨二当家,负责匪队打仗征杀。遇紧急情况时,迎门梁须挺身而出,冲锋在前,退却在后。
故川北一带棒客,又称二当家为“抵门杠”。
棒客生涯并不轻松,俗称“刀口上睏瞌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随时都可能遭遇不测。对迎门梁的要求,自然非常高。
二当家须武功高强,胆大不怕死,每到关键时刻,能带头冲得上去,撤退时勇于断后,像迎门梁和抵门杠一样,起着保护匪众的作用。
迎门梁举足轻重,多为经年为匪、富有作战经验、骠悍凶狠之人担任此职。
●转角梁:顾名思义,乃转弯抹角之梁,意为“弯弯绕”。担任此职者,必定足智多谋。
故为军师之职。
为棒老二者,大多没有文化,队伍里迷信色彩十分浓厚。
“摇线子”须择黄道吉日,“吆舵子”要找准“生门”。就连途中歇口气,也要端一端罗盘,确定地点和方位。
为转角梁者,须通晓天文地理,可观天象、请大神,必要时装神弄鬼,以助士气。
●圈梁:又称连接梁,负责关押“肥猪”。
棒老二为维持生计,随时要绑票“拉肥猪”。“肥猪”拉上山后,总得有个关押之所,川人谓之“猪圈”。
而圈梁者,正是“猪圈”圈长之意。
圈梁不好当。
“肥猪”绑上山后,必定哭哭啼啼,圈梁不能心慈手软,被肉票眼泪泡软了心肠。
圈梁另有一职,与肉票家人“连接沟通”,故又称连接梁。其往往采用威吓、恐骇、诱导等手段,让肉票乖乖就范,从而与其家人连接沟通,达成赎换条件。
八柱
●粮保:八柱之一,棒匪中的“后勤部长”。
之所以称其为粮保,盖因粮保职位十分重要。凡蜀地人士皆知小孩拜“保保”一俗。此粮保无异乎小孩之“保保”,须切实保障兄弟们衣食无忧。
但凡行劫拉票,所得金银财物,都由粮保统一保管,年终按人头分赃。
粮保必须公正无私,不可见钱眼开,方可担此重任。
●风神:八柱之一,负责安排棒匪望风放哨,保证匪队行军、打尖、宿营安全。
棒匪终日刀头舔血,安全为第一大事。每到一处,风神必亲自布置岗哨,以一炷香为轮岗时间,故也称为“香神”。
除布置固定岗哨外,风神还放有流动哨,四处巡风,以防官军偷袭。
风神一职,事关棒客生死,多持有大首领特殊信物,对擅离职守者,可格杀勿论。
总舵把子有亲兄弟者,由其亲兄弟担任风神;没亲兄弟者,由其指定亲信担任。
●信公:八柱之一,负责通风报信,或传递叶子(信函)。
每逢拉到“肥猪”时,信公就特别地忙活。一准带上注明赎金的叶子,到票主家联系,洽谈赎人事宜。
信公须能说会道,巧言善辩,川东一带又称为“舌头”。
若遇票主家抠门,不肯给赎金,奈何?
信公也有办法。
只需将随身信鸽放飞,即可耐心静候佳音。
信鸽飞回山寨,顶天梁就晓实情,嘱咐连接梁配合。
不出血?!
难道探花(后叙)情报不实?
连接梁心犯嘀咕。
探花侦技向无差池,怎会出现这种情况?便对“肥猪”施加压力,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估逼肉票向家人写信求援。
果然不出所料,信鸽重新回到信公身边,带来的往往是重大利好。
或票儿血书,或寨主新谕。
信公有了底,拿着票儿所书,言于主人家。或将山寨之意,与之交涉。
一准大获成功。
对票主而言,信公须软硬兼施,连唬带吓,恰到好处地使之就范,从而拿到尽可能多的赎金。
对山寨而言,不可坏了规矩,出即见“血”,多多益善。
因信公与票主间,乃单独联,若携款逃跑,或“啃巴骨肉”(打折扣),奈之何?
故山寨信公一职,多由总舵主叔辈担任。然仍多不信者,往往挖肝剜心,诛杀全家。
●墨师:八柱之一,负责起草各种文书。
各山头棒匪间,又或匪队与社会间,常有书信往来。棒客少有文化,往往请(绑)一“墨师”,专事山寨文案。
棒匪啸聚地,大多山高水险。读书人凤毛麟角,不易求得。
实在找不到“墨师”,就矮子里头拔高个,由山寨识字最多者充任。所拟文稿,常常白字连篇。
“金刘(镏)子”、“元(袁)大头”、“山良(梁)子”……
民国二十三年(1934),秋八月。
川中“土豹子”朱纪山,率匪徒攻破蓬邑象山镇。时值中秋节,出一安民告示,闻者无不喷饭。
知(滋)告:纪三(山)主(祖)中(宗),大民(明)元张(璋)。受(授)我今(金)应(印),灶(造)胡(福)四方。有前(钱)出前(钱),有娘(粮)出娘(粮)。勇(拥)代无(吾)黄(皇),早作(坐)农(龙)床。上(尚)香(飨)
写此告示的“墨师”,应该听过不少戏文,四言八句还算押韵。
可惜错别字太多,让人不知所云。
●探花:八柱之一,负责侦察打探之职。
棒老二要抢人钱财,或绑票拉肥猪,须事先打探虚实,仔细做好摸底工作。
关于“探花”,有如下一说。
明末,川南犍为一武举,武艺高强。此人进京应试,自视必为该科武状元,谁知不谙科场规矩,只得了个探花,愤而入山为匪,司职侦探之职。
后世棒匪慕其名,便把负责侦察的头领,称为“探花”。
探花为做好侦察工作,多扮乞丐或小商贩,悄悄前往目的地,或蹲守,或打探,或潜入。
目的很明确,探明四周地势,摸清目标对象虚实和日常活动规律。
侦察大户人家时,其对护院兵力、武器装备、夜间巡逻方式、进入撤退路径等等,必须了如指掌。
探花侦探盯梢时,具有很大风险性。他们大多智勇双全,身怀各种逃生绝技。
不仅如此,作为棚中探花,他还须绝对忠于总舵把子。设若侦之不实,又或“失手”降于官府,设下圈套诱之,棒匪必遭灭顶之灾。
八柱其余各首领,根据山寨人马多少,或设或不设。
●稽头:监督检查寨规;
●司号(也称把什):负责传达山寨命令,同时保护大当家安全;
●炮头:负责协调指挥,调度山寨下属各棚棒匪。
在此,不一一赘述。
●为棒客者多悍勇
“草上飞,水上漂,腿似铁杵掌如刀。”这句顺口溜,至今在川南一带流传。
诚如歌谣所言,旧时为棒客者,确实身手矫健,武功高强。
匪队里的四梁八柱,更是武功了得,枪法出神入化。
据老辈人讲,敢上山当棒老二的人,各自都有惊人本事。平时在山寨里,勤苦练功不辍,丝毫不敢懈怠。
自从有了快枪后,棒匪们尤重枪法训练,白天打定桩(固定靶)或飞物,夜里打香头,也打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为练就绝技,提升匪队战斗力,各山寨都不惜子弹,舍得下血本。匪徒射击之术,进步都很神速。
据史料载:大土匪陈云武之卫队,训练半年后,人人可蒙眼射击。二十米开外猎活兔,皆一枪毙命。
棒匪常年待在山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偶尔赌博外,比赛枪法成为唯一乐子。
常以五枪定输赢,输者请赢家喝酒,或帮其洗一月衣服。
夜深人静时,则摸黑拆卸枪支,以快者为胜。武功高强者,能在五分钟内,拆卸并组装完毕。
更有凶悍棒客者,能够在黑夜里,边跑边卸边装,依然能在五分钟内完成。其熟练程度,已不亚于今日各国最优秀的特种兵。
1932—1936年间,四川蓬溪县境内,出了一个独行棒老二。
棒客名叫梁先知,江湖呼为“追魂阎王枪”。双手使枪,快速如风。
梁先知为匪前,乃一乡下佃户,靠租种土地过日子。后不堪财主凌辱,跑滩到了重庆,拜码头、嗨袍哥,混得一身好枪法后,便携短枪两把,回到老家蓬溪,伺机报仇雪恨。
当年腊月十六,梁先知潜往仇家,在地主老爹七十寿宴上,将其一家九口人,悉数击毙。
梁匪逞其能,出地主家大门时,背对大瓦房堂屋,从腰间抽出双枪,反向从肩头甩出,疾速连发二十响,将屋脊上“主山”瓦堆,次第自上而下,一片一片击碎,无丝毫差错。
百十贺寿宾客,惊骇不已。“追魂阎王枪”之名,由此大噪。
梁匪喜欢单干,不拉棚不结伙,独往独来,神出鬼没。
时人又称“独行大盗”。
其后三四年间,梁先知于蓬邑一境,数十次抢劫大户豪商,犯下累累血案。
时,李家钰驻军遂宁。得到地方报告后,派一个营的兵力,前往蓬溪围剿。
梁先知闻讯,欲逃往县境高坪乡,潜逃途中,被官军团团围住。
梁匪并不慌张,凭手中双枪,击毙官兵23人,乘乱逃脱,连夜潜往重庆,后不知所终。
此次“剿匪”事件,棒老二虽然只有一人,却因梁匪凶悍无比,成为全川之“特大匪案”,轰动一时。
●拉肥猪
棒客拉肥猪,乃匪性使然。
匪队不论大小,也不管义匪恶匪,都会干拉肥猪的勾当。不拉肥猪,匪们靠啥生存?
拉肥猪难,并非想象得那么容易。
首先,要物色对象。俗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匪们恪守这一规矩,从不骚扰老巢附近乡镇,甚至还保护辖内民众,不受他方棒客掠扰。
他们需要民众掩护,更需要有人通风报信。缘于此故,棒客对附近居民,大多十分客气,尤其尊重当地士绅,甚至礼尚往来,让这些地方实力派人物,睁只眼闭只眼,彼此和睦相处。
棒客们拉肥猪,往往不辞辛苦,远到几十上百里外,由探花事先踩点,侦察好后行动。
因劳师远征,瞅准的多为油水大的票。
但大票油水大,风险也大。弄不好鸡飞蛋打,票主武装反啄一口。
没有相当实力者,哪敢打高墙深院的主意?
于是乎,家里有几个闲钱,又无力豢养兵丁的主,就成了棒匪的最爱。
绑票拉肥方法很多,五花八门,形形色色。归纳起来,有武绑和文绑两大类。
武绑就是踩准点后,乘天黑或偏僻处下手。三五个人,依仗过硬功夫,或尖刀利刃,或枪棒绳索,拉起“肥猪”就走。
文绑的招术就多了。
或装扮大老板、大富商,和“肉票”谈生意,骗到某地下手;或化装成乞丐、小商贩,混进“肉票”家里,见机行事。
传说旧时川中,有一种“拍肩术”,十分神奇。
施术者多乘人不备,用手往人肩上一拍,着了道的“肉票”,便会乖乖地跟着他走。
倘若此神秘迷术,果真存于世上,实乃文绑之最高境界矣(江湖人士多言,拍肩者手掌心涂有迷幻药)。
绑票拉肥的目的,只是为了钱,肉票到手后,按其家境富裕程度,分成若干等。
一等为大户人家,二等次之,三等再次之。
肉票等级优劣,探花早调查好了。
总舵把子定好价后,墨师誊写在叶子上,再由信公送到票主家,彼此讨价还价。
肥猪拉上山后,负责看管的圈梁,须想尽办法折磨肉票,以期讨得尽可能多的赎金。
四川棒老二中,折磨肉票的手段,最常见的有:
●“鸭儿凫水”:将肉票四肢反卷,用细麻绳捆住,“飞行式”悬空吊起来。肉票的背上,往往叠放重物,以增加四肢受力程度,让肉票痛苦不堪。
●“戴土眼镜”:用膏药或者胶泥,将肉票的双眼糊住,使之目不视物。
肉票无法行动,天长日久,必定双眼失明,即使赎回家里,也成了残疾。
●“钉马蹄壳”:为防止肉票逃走,棒匪或用长钉,或用竹签,将其四肢钉在木板墙上。
肉票不能动弹,生不如死。
●“吊水葫芦”:此手段特别,主要针对花票(妇女)。
棒匪将花票双乳用细麻绳捆住,高高悬吊在梁上。受刑者须踮起脚尖,才不致勒紧双乳。
花票受此酷刑,多悲惨哭号不止。
命运最惨者,乃被“撕票”之人。
遭到撕票的人,或因家里穷,拿不出赎金;或因票期已过,赎金未到;或因家人“不懂窍”,禀告于官……从而惨遭“撕票”。
棒老二决定撕票时,必大施淫威。
好过的一刀砍头。
这类被撕票者,多为探花侦察不准,家里确实凑不齐赎金,匪们又不能坏了规矩——出必见血。
匪见不到血,只好拿票儿祭刀。
难过的“撕票”,被反复折磨至死。这类被撕票者,多为大户人家之票。或因家里抠门,反复讨价还价,延误票期;或因“不懂窍门”,告于官府。
匪们皆恨之入骨,极尽折磨之能事,手法形形色色,残酷异常。
中有“剔骨肉”者,尤闻之心惊!
匪将票儿之两腿,用清水洗净后,日取腿肉若干,当票儿面置火上烧烤,熟时下酒取乐,每日反复剔肉,直到两腿肉尽,白骨森森。票儿犹呼号不止,声如厉鬼……
一般来讲,票主家给了赎金,都能将人领回去。也有不讲规矩的恶匪,吃了大把银钱,依旧“撕票”,俗称“活吃人”。
巴山棒匪王三春,祸害川陕十余年。曾绑了陕西宁强陈百万的女儿,一边要500条枪、3000块银元、1500套军服,作为赎金筹码;一边强行与之同房,将其奸污。
陈女甚烈,誓死不从。
当陈百万办齐钱物,准时来换人时,接回的只是一具尸体,早已变形而惨不忍睹。
●打土围子
旧时四川,有钱人多隐于乡野,筑园自宁,为防备匪患,不惜重金构筑围墙。围墙四角修有碉楼(炮楼),常年豢养护院家丁看守。
这种围墙,一般为土夯筑而成(也有用条石垒砌的),坚固不易轰塌,俗称土围子。
时至今日,川内保存完好的土围子,尚有武胜宝箴寨、仪陇赖家大院等十余处。
拥有土围子的人家,多为一方豪强。有子弟军队供职者,有族员政府为官者,便故意嘚瑟,在土围子四角碉楼上,悬挂各色旗帜。或明示某人山庄,或标明受谁保护,借以威慑棒匪。
敢打土围子者,只能是大股土匪。少则几百上千人,多则几千上万人。且须拥有“重武器”,诸如“抬牛儿”这样的土炮。
攻打土围子前,“探花”须化装潜往探风,摸清土围子虚实,尤其应重点知晓,兵力、明岗、暗哨以及道路情况。
打土围子不易,是鱼死网破的买卖,双方谁都输不起。
围子里的人深知,棒老二一旦破墙,钱财物品必遭洗劫,一围人丁断无生理。
是故,每遇棒匪攻围,围民抵抗必定惨烈。男女老幼舍生赴死,断无苟且偷生之人。
守围愈坚,攻围愈凶残。
棒老二岂不担心?时间拖得越长,风险越大。设若官军赶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往往孤注一掷,炮轰火攻,甚至用土工之法,掘地道破围,掳掠而去。
如果打围失败,棒匪则颜面扫尽,视为奇耻大辱。
设若传入江湖,其必遭道上朋友嗤笑。
“卵毛都没长黑,居然敢日老母牛!”
为争这口恶气,打围失败的棒老二,会发起更加凶悍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攻破为止。
果真如此,棒老二入围后,必定血腥报复。男丁不论老幼,一律斩尽杀绝。妇女遭强奸后,一个不留全部掠走。
旧时四川,又有“地老鼠”者,当为另一种打围方式。
操此业之匪,多为小股棒老二,或一二人,或三五人。踩点摸底后,择月黑风高之夜,持钎凿梭到民户墙根处,悄悄打一孔洞,老鼠般钻洞而入。
故人称之为“地老鼠”。
匪盗入室后,逢人便一阵棒打,然后席卷财物,呼啸而去。
这类棒老二,个个心狠手辣。受害者多为普通民户,往往满门罹难。
百姓深恶痛绝。
大股棒匪不屑与伍,对其行径亦嗤之以鼻,蔑称为“手铳棒棒”(很下流的川话)。
丁酉秋七月于蛙鸣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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