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江-前言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序一:献给家乡诚挚与厚重的情与爱

    —— 林佐成《走开江》序

    何世进

    一

    洋洋20余万字的《走开江》,我从第一篇第一页读到最后的篇目,一直沉浸在作者挚爱家乡开江的浓浓深情中。我惊异于作家林佐成在他宁静而淡定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那么炽热的熊熊燃烧的感情。不用说,整部纪实性的散文集,具有超出一般文学作品的强大艺术魅惑力。这不仅使我再次认同了克罗齐对于美的定义:“美是抒情的艺术直觉。”而且有了更深的审美感知与人生体悟。那就是林佐成经过十多年如一日的生活体验和文学创作的不舍追求,正在由他发韧的青春期,以更加结实而沉稳的步履,进入了文学的神圣殿堂,便也具有了目不暇接的新奇风采和采摘不尽的鲜花硕果。由此,我联想到卓越批评家勃兰兑斯在其巨著《十九世纪文学主流》第五分册《法国的浪漫主义》中对乔治桑的精彩评述:“她描写的主要是一些强烈的情感,或者说唯一的情感,变化无穷的感情——爱情,她却指出了这种感情的规律,是如何永远和社会规律发生冲突的。”

    勃兰兑斯又说:“在她后期的任何作品里,她的词藻,从来没有像这样倾泻出一片悠长而文采斑斓的波浪……它以悠长而充实的旋律向前旋转,它的一起一落、错落有致,在欢欣中美妙悦耳,甚至在绝望中也音韵和谐。”

    之所以一再引述勃兰兑斯对于乔治桑作品的评述,皆缘于林佐成《走开江》的六十余篇作品里,都浸透着浓烈的深情,即便写山水景色,也都在斑斓的色彩中,孕育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热。这种事与情的融合,便具有强烈甚至堪称磅礴的感染力。

    二

    翻开《走开江》第一篇《峨城雄风》,作者首先便将笔力倾注于对遗址的纵深开掘。作者不仅着眼于触目所及的断裂的条石、坍塌的石柱与倒伏的石碑,他锐眼凝眸,从“高高立起的残存厚重石墙”,“依稀常存的阶梯式三层宫殿”,洞穿历史的千年风雨。于此,我们便体认到作者并非旅游式的跑马观花,他俨然一个考古学家,急欲探测与叩问“这就是西汉舞阳侯樊哙屯兵峨城的古城堡?”作者又改换成历史学家的角色,从峨城山古城堡的遗址中,发思古之幽情,以满蘸着情与爱、敬与尊的丰富而炽烈的感情,浓墨重彩地描绘舞阳侯樊哙在当年如何安营扎寨,率领士卒建修城堡,抗击强敌的戎马倥偬的历史故事,其描叙之真切细腻、出神入化,是众多曾经浏览过峨城且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难于表述的。

    我从读《走开江》第一篇及至全书,油然感慨林佐成在开江作家群中显露出的为文本色,便是肯于下扎实功夫。

    大凡一般文学作者写游记,多停留或者满足于观赏沿途风物特色,而对于隐藏在背后的深层次的甚至是早已消逝的人物故事、历史传说,不愿下功夫去探究。而林佐成每走一处总爱“打破沙锅问到底”。他肯于明查暗访那些年逾古稀的老人,那些拥有一定文化底蕴的乡贤达人。他只要发现有任何蛛丝马迹,都绝不放弃。我不知多少次读过赞颂峨城山的诗歌(包括古典的)和散文,然而像林佐成《峨城雄风》那样,将历史上的英雄樊哙和农民起义领袖徐天德描绘得有根有据、有情有味、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者,实属凤毛麟角。

    其散文不仅有货真价实的含金量,而且挖掘出了独具文学情韵和审美效应的艺术内核,即想象力的张扬与发挥。林佐成没有忘记俄国杰出批评家别林斯基的教诲:“艺术首先必须是艺术,然后才能够是社会精神和倾向在特定时期中的表现。不管一首诗充满着怎样美好的思想,不管它多么强烈地反映着时代问题,可是如果里面没有诗意,那么,它就不可能包含美好的思想和任何问题。”(别林斯基《一八四七年俄国文学一瞥》)别林斯基深刻阐明了作品中史与文的关系,即所谓“文以载道”。就文学作品而言,首要的必须具有诗意的情采风韵,即以情动人,否则便不成其为文学。就《峨城雄风》而论,文中的诗情画意便在于写活了樊哙这个历史人物:

    刘邦没看走眼,这个在鸿门宴上挺身而出的赳赳武夫,这个在项羽面前大义凛然的斗士,这个在紧要关头当机立断的勇士,岂只是忠诚勇敢,更是一个雄韬伟略的智者。

    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了樊哙这个历史英雄的精、气、神,将这位叱咤风云的猛将的英风俊彩,雕塑式的置放在散文中,具有不同凡俗的美情美趣,便是一般山水散文难以伦比的了。

    三

    前面曾引用克罗齐在《美学原理》中的名言:艺术是抒情的直觉。林佐成《走开江》几乎对开江的山山水水,皆具有分外敏锐的艺术直觉。他善于从见惯不惊的日常事物中发掘出美汁美味来。试读《金山    千年的金山》。金山寺亦为千百文人学士用古体或现代诗歌,还有抒情散文写得难有新意了。林佐成一开笔便从独特而微妙的感觉入手,刻画出“我”心中不同于他人心中的金山寺:“我们迈着碎步,徜佯在新修的千步梯上。夕阳将最后一道霞光涂抹在高高的山巅,涂抹在那一棵棵挺拔的枫树尖。山脚下,绿荫里,若隐若现中,若明若暗里,那一间间寺庙,那一溜溜红墙,便静穆着,静穆着。有隐隐的讼经声传来,悠长悠长的的曲调,舒缓舒缓的节奏。宛若丝丝缕缕的春风,吹拂着我们皱皱巴巴的心田……”笔墨功夫之细腻,艺术感觉之敏锐,情调意蕴之独特,从而绘成了一种不同凡俗的别样意境氛围,有似暑天掬示给你一捧清凉的泉水。这便是作者用明丽的语言,抒写出特定环境下的画意诗情,因而给人以陌生化的美感与快适。

    文章历数金山寺当年香火之鼎盛,景象之恢宏、壮观及文革所蒙受的浩劫。亵渎神灵的顽劣少年突然遇见巨蟒,“奇怪,火药枪竟成了哑巴,在十指不断的弯曲中,少年头上的冷汗有如刚剖开的嫩南瓜,不断往外冒,他们扔下火药枪就逃。”

    这种界乎迷幻与现实的描述,折射出文革动乱,捣毁寺庙,必将天理不容的道德训诫,实也是对人们劝善惩恶的警示。

    文章的情节发展脉络尚未达于极至,作者继而描述:“迷蒙的夜色中,高大的西天佛祖,正缓缓挪动着脚步,从左边的灵官殿往右边的财神殿走,那巨大的身躯与藏经楼的塑像无二……咚咚地擂着木门,扯着嗓子喊叫。然而,那屋门却兀自紧闭,情急之中,他们攀着围墙就往里翻,连手电筒掉进阴沟里也浑然不觉。”令人蹊跷的是,遭吓跑的杨师傅夫妇原是在修复佛祖在文革中折断的手臂,只因“磨洋工”,不够虔诚,不尽心尽力,便遭此惩罚。真所谓“佛祖面前打个诳,焉能不招惹它”,个中道出了儒佛合流的禅宗哲学:“祭神如神在。”喻示人们凡事都得向善向美,不可三心二意。

    下文盛赞“金山    崭新的金山”彰显历史进入新时期,开江党政领导和人民群众,“用一双双巧手缝合着岁月撕裂的伤痕,用一双双巧手塑造着今日的辉煌。”

    作者进而描绘披金挂银、焕然一新的金山寺。“最让人流连的莫过于山下新建的佛教广场……置身广场,丝丝禅意裹袭全身……”于此,作者献给广大读者的,是新时期人们一心向善向美的禅意禅趣。

    在中国文学史漫长的流变中,佛学有着不容低估的影响,为中国文学繁荣作出了巨大贡献。唐代诗人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达到极高的审美境界。北宋苏轼的散文和诗、词,无不体现儒佛道三者完美的结合。当今品读林佐成关于诸多描写佛祖佛孝的散文,我们亦可品鉴到作者将诗心与禅意在沟通与结合上,下了多么扎实的功夫,并取得可喜成果。

    四

    林佐成怀着对家乡山山水水物候风光的情和爱,双腿几乎踏遍了开江的每一寸土地。他别具慧眼,在独特而敏锐的审美观照中,以一个赤子的关爱与痛惜之情,描写出或欣悦或忧伤的意绪。《老街    老街》便是文情并茂、感人至深的篇章。

    作者一开笔便掩饰不住心中的忧伤,“犹如一截被人遗弃的鸡肠,老街歪歪斜斜地卧在一条狭长的沟谷里。数百间盖着青瓦的木板屋织成的街巷,悠长悠长……小溪上,一座古老破旧的石拱桥,寂然地横卧着,给人一种天荒地老的感觉……这老街就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世界……”按照当今文化人的审美观念和旅游向往,大都喜爱去存留着古朴遗韵的小镇,观赏中国古建筑飞廊翘檐、小桥流水的宁静谐适的风韵。然而作者在《老街》中展示给读者的竟如此破败、荒凉与颓圮!作者进而忍悲含泪地描叙:“一些靠近墙脚的板壁,因为潮湿……已经变成灰黑,甚至洇出一团团霉似的暗黑……带给人一种别样的沧桑与邈远。”这不仅揭示了古旧的文物建筑,不应该毁坏它,也不应该这样遗弃它,而应重在对古文化的传承和对当今黎民百姓的关爱,应重整往昔古朴而优雅的风韵。作者在文中所显示出的忧伤与痛惜之情,彰显着一个热忱的文化人,对于家乡深挚的情与爱。诚如勃兰兑斯在《十九世纪文学主流》引言中所阐说:“文学史,最深刻的意义来说,是一种心理学,研究人的灵魂,是灵魂的历史……感情越是高尚,思想越是崇高、清晰、广阔,人物越是杰出而富有代表性,这个书的历史价值就越大,它就越清楚地向我们揭示某一特定国家,在某一特定时期人们内心的真实情况。”以此观照林佐成撰写这篇《老街    老街》,我们可以真切地触摸到作者那颗慈柔而悲悯的灵魂,是崇高的,也是最具有思想和艺术价值的,诚如诗人艾青所咏叹:“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士地爱得深沉。”

    五

    文学贵在有个性,善于捕捉生活中的偶然因子,然后予以既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艺术观照。《走开江》在具有不可替代的独创风格的同时,也并非篇篇文质兼美。一些篇章多少有些重复,一是事件的重复,再是表现手法和语言风格的重复。要得以篇篇立异追新,是至难至艰的事。林佐成既已创作出了《走开江》这样思想深沉、内蕴厚重、文笔遒劲、功力弥满的散文篇章,已是一个可喜的飞跃。然而艺无止境,对于一个有远大抱负者,我们更殷切期待:“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是为序。

    (何世进:原达州市作协副主席、开江县作协主席,系中国作协会员,代表作有长篇小说《激情山水》《乡恋画屏》《芳草天涯》《多欲年华》等。)

    序二:

    体味这片土地的魂灵

    ——序林佐成散文集《走开江》

    蒋楠

    行走开江,归纳疏理一次这里的风物志。作家林佐成着重人文主义的叙述,成为颇具地域文化意义的散文实录。

    在佐成细腻、安然和自在的叙述语境中,所呈现出的是一种独特的壮美和诗一般的流韵,让人触摸到其作品精柔、坚硬的质地,感受到厚重、扎实的分量,让我们据此再一次读懂开江,读懂这座沉默而古老的城镇。

    《走开江》一书共收录了林佐成近60篇散文、随笔,作家道出了开江的一草一木、花鸟虫鱼、名胜古迹、风土人情,文章举重若轻,揉合了开江的历史、地理、掌故、风俗、人物等内容。一些内容是传说,但更多的是接近人情和自然的陈述,读之引人入胜,使人在恬适的遐思中分享到怀旧的意义与地域文化成熟的尺度,可谓了解和研究开江的又一部珍贵文本。

    在《走开江》这部作品集中,传统意味的浓郁和贴近本土的叙述场域,给我们构建了作家自己的创作境地——“风物开江”、“美景开江”、“传说开江”、“人物开江”,风物、美景、传说、人物,这四个关键词分别代表了人文地理意义的开江,以及在现代性的浸润下逐渐变迁的村庄, 叙述主体的不同不仅囊括了地域上的疏离,更加深刻的是地域书写背后的文化隐喻。通过佐成不断拉伸的镜头, 我们渐渐步入这方水土的深层,观察到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们和一幕幕立体的生活场景。

    开江位于四川省盆地东北部,大巴山南麓。这里文化底蕴深厚,自然风光旖旎,民风淳朴,物产丰富,历朝历代的人们在这片膏腴沃壤上绵绵瓜瓞,代代传承,留下了栩栩如生的人文传说和独特的风俗民情。

    对于开江题材的作品, 佐成总是持有的是一种温和的、包容的创作态度,其目光亦是敏锐而冷静的。读其文,让我有一种身为开江人的自豪感与自信心。作为一名扎根家乡的教育工作者,佐成一直“坚守与迎合”在如诗如画,似幻似真的故乡情愫中。可以说,开江的风土人情与他如影随形。作家跋山涉水,感受大自然的馈赠,体味着这片土地的灵魂,在记忆里搜寻一些这里的踪影,并用他自己的方式,把这些渐渐被人们淡忘的东西记录下来,赋美景以人文。

    传说,是一方水土的重要标志之一, 它不仅代表着地域特色, 而且还能更贴切地表达“本土文化”这一民间形态,进而使文本大众化与通俗化。诚然,人是可以怀旧的,但始终还是不能“生活在传说中”,过去和未来只是一个无意义的时间概念,唯在通过对现实世界的批判反思中,?把握俗世化社会发展脉络,我们才能“寻找”到“超越”的力量。

    读《走开江》,我们不难发见全书无处不在“寻找”——寻找那些最真、最原始、又最容易被忘却的东西: 既寻找最初的老街老巷, 也寻找古迹、古桥、古塔、古寺、古庙、古宅……这样的背景和主题,这样的文风和话语方式,不单是展示一个作家的精神风貌与价值追求,似乎也能从中看到时间和这片土地的成长。

    行走的意义,不在于远方,而在于学会寻找。《走开江》的意义或许正在于此。佐成是一个有阅历的作家,他将生活的情趣、田园的情趣、游历的情趣升华为文学创作的情趣和精神成长的情趣,并以散文的形式,集中或反复地,同时又是真诚而深情地叙述了开江的“风物志”,展现了这个地方的非物质文化及其与时代的关系。倘说散文的本质在于真实,那么它首先应该传达的就是这样的真实:只有历经沧桑后的精神寻找,才能臻至创作生命的成熟、平和与淡定。

    在我们这片文化根源连着农耕文明脐带的版图上,风物与风俗传说是充弥于城乡现实之间的血脉所在,也是连接城乡生活的情感纽带。《走开江》里的作品,都是城镇与乡村生活记忆的“考古学”和“风物志”,佐成用散文的形式书写,其生命体验的真切感,似乎更凸显了年代价值和诗意——较之于志书,散文可以是更本真、更在场、更贴近生命体验的心灵史。

    从文本上说,《走开江》的地方文化特色和传统文化气质非常“抢眼”,《走开江》在地域文化学意义上对非物质文化的贡献也是不可小觑的。从地方文化和传统文化气质的角度来诠释《走开江》,我们会发现文中的很多篇章都赋予开江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在《走开江》里面,带有强烈地方特色的文化符码更可以随手拈来。

    在《走开江》这部作品集里,开江,是作家惟一的书写场地, 这些作品可以非常典型地让人们了解开江,透视流淌在她内心的秘密。佐成通过对美景美物的入微刻画、对风俗风情的精当描绘,成功地塑造了这串串文字所凸显的惊奇与平凡之美、传奇之美。作家从容质朴的文字之间,流逸出的是一个传统士子清静、娴雅、高洁、空灵的气质。沿着佐成酣畅的笔墨,仿佛从滚滚红尘中走进了一个人的静地——好一片清灵的“都市后花园”,好一片温情的土地……在这里,我们浮躁的心也容易静下来,时间仿佛被掰成两瓣。

    (蒋楠:四川开江人,现居东莞,系中国作协会员,“疼痛诗学”主要创建和推动者之一。)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