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开江,外地人最熟悉的莫过于飞云温泉。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外地人到开江不泡温泉等于白来。温泉之于开江,好比死海之于大英,西湖之于杭州,丽江之于云南。飞云温泉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开江大地。它的大流量、高水温、优水质,正吸引着四方游客,被誉为“天下第二汤”。飞云温泉以其独特的魅力,成为开江响当当的名片。
其实,关于飞云温泉的来历,有一个凄美的传说。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位于开江白杨的冠子山山腰住着一对贫寒的夫妇,他们靠打柴为生,日子过得皱皱巴巴。好在膝下一双女儿聪明伶俐,许是山泉的滋润,个个长得美若天仙。老两口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两个女儿身上。然而,就在两姐妹长大之际,一天晚上,家里人误吃了一种毒蘑菇,身体本就孱弱的两位老人,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已是气息奄奄,两个孩子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坝下二十里才有人家。怎么办,怎么办?妹妹望着黑黢黢的野外,急得直跺脚。姐姐到底年纪大些,她稍稍安顿了一下父母,举着火把拉着妹妹的手就往山下走。她们带着乡亲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父母的身子早已僵硬。伤心欲绝的妹妹一下子扑在母亲的尸体上,哭得一抽一搐。姐妹俩含泪安葬完父母,毅然拾起了柴刀。
打柴的日子艰辛而繁重,姐妹俩风里来,雨里去。然而,风餐露宿非但没有损伤她们的容颜,反而让她们出落得更加漂亮。此时,冠子山下杨家沟有一殷实的人家,家里有一个长大成人的小伙。这天,小伙子也来山上打柴。就在他不小心从土坡上滚到沟壑时,一个神仙一样美丽的女子出现在他眼前,原来妹妹正在沟壑里砍马桑。妹妹俊俏的容貌,水灵灵的大眼,立刻把小伙子镇住了,他呆呆地望着妹妹,忘了摔伤的疼痛。此后,他们又多次在山林里相遇,姑娘含情脉脉顾盼生辉的双目,让小伙子神魂颠倒,小伙子的帅气也让姑娘心猿意马。两颗年轻的心就像两块磁石逐渐靠近了。
就在小伙子托媒人前往妹妹家提亲时,碰巧妹妹又上山打柴了,工于心计的姐姐眉头一皱,立刻答应下来。她早就听说小伙子不仅家境殷实而且长得帅气。她打起了歪主意,自己要李代桃僵。她与妹妹长得实在太相像了,除了左耳下那颗黑痣。
就在妹妹砍柴回来的中午,狠心的姐姐赶走了妹妹。
蒙在鼓里的小伙子满心欢喜地娶回新娘。然而,夜深人静时,他打量着身边熟睡的新娘,心里总有几分不踏实。
妹妹在外流浪半年后又回到了老家。姐姐得到消息,生怕事情败露,她找了个借口趁天黑偷偷溜回老家。就在妹妹毫无防范之时,心狠手辣的姐姐用事先准备好的毒药往妹妹脸上一泼,昔日的天鹅顷刻间变成了丑小鸭。后来她谎称家里需要仆人,将容貌丑陋的妹妹带回了夫家。从此,妹妹就像一头老牛在姐夫家不分昼夜地劳作。
那是一个午后,疲倦至极的妹妹刚刚剁完猪草,昏倒在竹筐上。碰巧姐姐不在家,手忙脚乱的小伙子和下人们一起救醒妹妹,蓦然间,小伙子发现了妹妹左耳下的黑痣。小伙子想起平日的风言风语,想起老婆那双躲躲闪闪的大眼,心中的疙瘩越聚越大,他屏退左右,把妹妹带进了里屋。
妹妹哀哀泣泣的讲述,让小伙子听得如万箭穿心,他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工于心计的姐姐得知丑事败露后心里一怔,她避开丈夫悄悄找到家丁,许以重金,要他火速处理掉妹妹。心地善良的家丁早就对姐姐的蛮横狠毒心存不满,今见她做出这等残忍之事,心里的怨怼又多了几分。他表面答应着,背地里却悄悄告诉了妹妹,并催促她快逃。
妹妹得到消息,既惊又怕,她领略过姐姐的厉害,哪里还敢怠慢。天刚一黑,她便逃出家门,沿马号山梁深一脚浅一脚地连夜奔逃。衣服刮破了,鞋子踩烂了,她依旧没命地狂奔。当她逃到飞云山顶时,天已大亮。此时,她又饥又渴,过度的惊慌与疲劳使她虚弱就像一根稻草,她刚刚靠在一块大石上,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
妹妹醒来时,一眼清泉出现在眼前。那泉水清清亮亮,泉面冒出的缕缕热气正袅袅上升。她惊喜地跑过去掬起一捧,往脸上一抹,清爽立刻溢满全身,疲劳一扫而光。
妹妹在飞云山上住下来。劳作之余,她常常赤裸着身子到清泉里浸泡,天长地久,她不仅恢复了原来的容貌,而且出落得更加漂亮。善良的妹妹,把清泉的神奇告诉了周围的百姓,大家都竞相到清泉里浸泡。那些患有这样那样疾病的山里人,经清泉一泡,全都神奇地好了,大伙儿都亲切地称清泉为仙汤。
沉浸在“幸福”中的姐姐得知妹妹不但没死反而变得更漂亮时,既惊又怒。她哪里甘心丑事败露,遂揣上一把锋利的匕首,找借口离开家门,偷偷来到飞云山。
那是个异常闷热的日子,妹妹来到泉边正准备沐浴,躲在树丛中的姐姐一跃而出,她掏出匕首高高举起。就在匕首下落之际,突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跟着,暴雨哗啦啦直下,清泉的水陡然猛涨。它疯狂地打着漩,就像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魔,直把姐姐、妹妹向泉里吸,不一会儿两姐妹便消失在泉眼里,那清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好心的妹妹化成了温泉即现在的飞云温泉,歹毒的姐姐变成了含有硫化氢的天然气,至今还被埋在距飞云温泉2公里处的三清庙旁边。
金马山的传说
金马山位于开江县城东南,距县城不过一公里。这个由众多连绵起伏的小山丘组成的山峦,景色秀美。那一片连一片苍翠的青松,那一塆连一塆碧绿的野草,那一座连一座突起的山峁,那一条连一条幽僻的小径,连同那些凉亭、广场,成了城里人休闲的最佳场所。尤其是节假日,人们蜂拥而去,那些山路,那些凉亭与广场,甚至那些草坪,到处都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的人群。那一群群俏丽的身影,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那一声声快活的喊叫,直把金马山演绎成闹市。游玩之余,人们总会说起广场那匹雕塑的金马,进而打探金马,尤其是外来客人。
其实,金马只是一个动人的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金马山脚下的圆井眼有一姓张的贫苦人家,丈夫因为生病,家里四处借钱医治。然而医生方法用尽,也未能让病人起死回生,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丢下妻子与一双年幼的儿女,丢下一屁股债务。因为欠债,12岁的姐姐被迫到地主家当童养媳,8岁的弟弟给地主放牛。
苦难的日子真难熬啊,尤其是姐姐,不但吃不饱穿不暖,天天挨打受骂,更要命的是要侍候那一大群猪。白天,她在山里累得半死;晚上,一忙完家务便钻进磨坊,然后像驴一样绕着石磨转,那满满一筐玉米直推得她晕头转向。每每半夜醒来,看见姐姐还在昏暗的油灯下绕着石磨一圈一圈地转着,弟弟就难过得流泪。他多么想帮姐姐一把啊,可惜他实在太小。
尽管弟弟对地主心怀怨恨,做起事来却一点不马虎,他把地主家那头黄牛养得壮壮实实。这天,他满头大汗地牵着拽着那头健壮的牯牛,穿过层层丛林,来到土地菩萨前边那片丰美的草地。盛夏的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生疼,他把牛绳一扔,躲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下乘凉。就在他恹恹欲睡之际,猛听得几声惊雷,他恍然睁开眼,原来灿烂的天空已乌云密布。他急忙离开松树跑向草坪,牵着牛的缰绳就往附近的山洞里走。他刚刚来到山洞门边,暴雨就哗啦哗啦地下起来了。
弟弟快速把牛赶进山洞,然后站在洞沿边用手不停地揩着头上的雨水。就在此时,三个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冒雨急匆匆地赶来了。他们一眼瞅见山洞里那头体格庞大的黄牛,两眼立刻瞪得溜圆,其中一个莽汉钻进山洞拉着牛的缰绳就往外走,另两个莽汉见状,顺手掰下两根树枝疯狂抽打牛的背部。原来他们是土匪,本是准备到山洞避雨,不想却碰上了猎物,哪里舍得放过。
弟弟眼见自己的黄牛被土匪牵走,急得又哭又叫,他一个箭步冲进雨中,死死拽住黄牛的尾巴往后拖,土匪一掌推去,他立刻仰面倒在了湿漉漉的草丛中,他爬起来又追。就这样,他不停地摔倒又爬起,爬起又摔倒,然而黄牛却离他愈来愈远,直至消失。
“天啊,我该怎么办啊?”就在弟弟鼻青脸肿地爬起来,跪在地上捶胸顿足呼天抢地之际,一匹金马突然从空中落在他面前。那马高昂着头颅,一身金黄,除了四个蹄子洁白如雪。它弯下脖子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弟弟的头,示意他起立。就在弟弟惊异地站起身打量金马时,金马居然开口说话了。它关切地询问弟弟,嘘寒问暖,弟弟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金马。金马安慰他,叫他放心回去,牛到时会回来的,说完一晃不见了。弟弟望着金马消失的地方,呆呆地出神,那牛真会回来吗?
弟弟一直挨到黄昏才磨磨蹭蹭往家走。管家一见他身后没有黄牛,又见他浑身沾满泥浆草屑的狼狈样,以为他遇到了野兽,他立即大声质问。弟弟支支吾吾,跟着哭起来。就在管家高高举起鞭子要抽打弟弟时,那黄牛一声长哞,从远处奔跑而来。
黄牛失而复得让弟弟大为高兴。他相信金马是天上的神仙,有无边的法力。他梦想着金马能给他更多的帮助,最好是能帮帮姐姐。
姐姐越来越消瘦了,繁重的农活,无休无止的推磨,猪狗一样的食物,使那张苍白的脸越发白得像一张纸。“要是有钱把姐姐赎出去就好了。”他望着佝偻着背脊绕着石磨转的姐姐,呆呆地想。何不找金马试试?想起金马,他心里一亮。
第二天黄昏,弟弟把黄牛拴在一棵松树下,依然来到上次碰上金马的地方,试着对着天空大声呼喊:“金马!金马!”他刚呼叫完,一匹马闪着金光从黑宝塔方向腾空而来,似乎听得见马蹄的嘚嘚嘚声。那马倏地停在弟弟面前,眼睁睁地望着弟弟。弟弟搔着头皮犹豫着,终于,他鼓起勇气,把姐姐悲惨的处境告诉了金马,末了向金马提出能不能想办法把姐姐赎出来。金马听着,眼泪不住地滚落,它转过身,屁股对着弟弟,尾巴向上一翘,啪啪啪地拉起屎来。奇怪,那屎一落到地上立刻变成了黄灿灿的金子。
弟弟带着金子找到管家,管家大为惊诧,他满脸狐疑地望着弟弟,厉声责问金子从何而来,弟弟摇着头,一言不发。管家气咻咻地地带着弟弟去见地主。地主一见那些黄亮亮的金子,两眼放光,他收下那些金子,放走了姐姐。
姐姐逃离苦海,弟弟万分高兴,可惜他把全部金子都用来了赎买姐姐,家里依然贫穷,他只好依然去给地主放牛。他多么想金马再帮帮他,但他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婪。
家里又一次出现变故,母亲因为筹办姐姐的婚事,四处借粮、筹钱,积劳成疾,卧病不起。想起早逝的父亲,姐弟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们遍寻周围的名医。然而,母亲的病刚有起色,家里本是借来筹办姐姐婚事的钱却用光了。姐弟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弃他们而去呢?可是,钱呢?弟弟思前想后,又一次想到了金马。
弟弟找到管家,说他母亲病了,他要请假出一趟远门。管家一怔,答应了。
弟弟心急火燎地再次来到上次碰上金马的地方,大声呼喊,金马依旧打着响鼻嘚嘚嘚地跑来了。它听完弟弟的诉说,依旧像上次一样掉转身子拉屎。就在金马将要离开马屎变成金子弟弟捡拾之际,匍匐在弟弟身后草丛里的管家,猛然站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绳子用力往前一抛,套住了金马的脖子。原来自弟弟带着金子赎回姐姐后,管家一直在悄悄跟踪他。
管家把弟弟与金马关在一间黑屋里,举着鞭子逼迫弟弟叫金马拉屎。弟弟昂着头,怒视着管家,嘴唇一动不动。恼羞成怒的管家舞动鞭子就抽,啪啪啪的声响,惊得一旁的金马啾啾地悲鸣。管家见弟弟咬着牙并不出声,只好停下鞭子。他喘了口气收起鞭子,伸手亲昵地摸了摸金马的脖子,然后对着金马呼喊“金马!”、“金马”……金马听到喊声,立刻转动身子将屁股朝向管家,跟着噼里啪啦地拉起屎来。管家以为是金子,满心欢喜地弓下身子就抓,一股又腥又臭的味道扑鼻而来,原来全是一颗颗黑糊糊的马粪蛋。他气得把粪蛋往金马身上一砸,举起鞭子就抽,尔后哐当一声踢开门,扬长而去。
弟弟眼瞅着木门洞开,管家远去,心里一阵窃喜。他挪动着伤痕累累的身子来到金马身边,解开套在它身上的绳子,然后两个一起外逃。弟弟受伤实在太重,他刚跑出一段路便再也跑不动了,金马见状立刻伏在他面前。他刚爬上马背,管家就带着家丁追来了,金马驮起弟弟就往山上跑。就在此时,天空突然变得一片漆黑,电闪雷鸣后,瓢泼的大雨下起来。金马没有停歇,它驮着弟弟在风雨中一路奔跑、奔跑。当它跑到土地菩萨前的斜石坡时,前蹄一滑,身子猛地往左侧一倾,摔下了山崖。
据说,那石坡上至今还留有金马的脚印。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匹善良的金马,就把这座山命名为金马山。
拔庙的传说
拔庙,无疑是开江最偏远的乡镇之一。这个与重庆开县巫山镇接壤的边远小乡,虽是弹丸之地,却浑身充满了故事。境内青烟洞的传奇,石和尚的传说,常让人们在目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中,在幽远曼妙的想象中,领略到这片土地的神奇与魅力,感受到它别样的风姿与异彩。其实,拔庙本身就是一个惊心动魄的传说。
相传,早年间,拔庙街道并无拱桥,一条河流穿城而过,清凌凌的溪水将街道生生劈为东西两半。两岸百姓虽近在咫尺,往来却只能绕上游的简易木桥。一遇暴雨,颤颤巍巍的木桥,就像一片漂在河面上的树叶,人们纵使有紧要事,也只能望桥兴叹。而两岸交往却如此频繁,东岸的医生要到西岸看望病人,西岸的女婿要到东岸探望岳母;东岸的骡马要拉到西岸交易,西岸的大米要运到东岸买卖……他们只能眼巴巴地盼着,那雨,啥时小下去,那汹涌的江水,啥时变得温顺乖巧。每每此时,他们总会无端地想象,这河上,什么时候能建一座桥。
也不知盼了几世几生,建桥的日子终于姗姗而至。那是明朝洪武二年秋天的一个上午,拔庙的八个会首正在集市聚餐。老板告诉他们说,不久前,一个年轻小伙,因冒雨绕简易木桥到河对岸,请医生给奶奶看病,却不慎掉进河中,被水冲走了,奶奶为此哭瞎了眼睛。会首们听了,心里产生了强烈震撼。作为地方上的头面人物,为什么不可以为当地百姓做一些善事呢?于是,他们毅然决定,组织人马在河上建一座拱桥。
会首们以为,凭着他们的见多识广,凭着他们良好的群众基础,凭着他们的雄心壮志,可以很快将桥建好。然而,他们很快明白,那只是一厢情愿。建桥需要过硬的技术,建桥需要雄厚的资金,建桥需要科学的规划管理,而他们,似乎样样都缺。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毫不气馁,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一些会首开始深入到田间乡野,打探民间的造桥高手,邀他们出山相助;一些会首利用自己的影响,到与拔庙相邻的各个集镇,广泛发动群众,鼓动他们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那些日子,会首们就像一匹匹烈马,奔驰在拔庙的山山水水,奔驰在他乡的沟沟壑壑;他们又如一个个怨妇,在喋喋不休中,向他人倾诉着心中的梦想。他们的脚板,因为奔跑,结起了血痂;他们的嘴唇,因为唠叨,打起了燎泡,但他们依旧不停地奔跑,依旧不停地诉说。
在他们的殚精竭虑中,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拱桥开始变得有模有样。然而,造桥毕竟是一项纷繁浩大的工程,所需资金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尽管他们精打细算,尽管他们四处筹钱,尽管两岸百姓倾力相助,工程还是碰上了资金短缺的麻烦。眼看大桥竣工在即,他们只好回家变卖年猪,或找亲朋筹措,或举债以帮。
在殷殷期盼中,拱桥终于横空而立。那一刻,拱桥两岸的百姓,鞭炮齐鸣,欢声雷动;那一刻,修桥的会首,眉开眼笑,喜极而泣。
然而,鞭炮的轰鸣还没有结束,人们的欢呼还在雷动,会首的热泪还在擦拭,地面上忽然卷起阵阵狂风,它来势汹汹,它疯狂地撕扯着那些树木、野草、田野的庄稼。先前灿烂的晴空,因了这狂风,刹那间变得暗气沉沉,仿佛突然间罩了一口漆黑的大锅。跟着,烈烈闪电,划破长空,惊天巨雷就此炸响。顷刻间,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庆贺的人们惊叫着,奔跑着,四散开来,如一群受惊的麻雀。
那雨下得真大,似瓢泼,如桶倾。河里的江水迅猛上涨,浊浪滚滚中几乎与河岸持平。有心细的老人眼见形势不妙,往雨中一钻,晃动着身子直往拱桥上走。拱桥上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远处,汹涌的洪峰正卷起一个个浊黄的巨浪。巨浪中,一个体形粗壮,身长数丈,头上长着触须的庞然大物,正随了洪峰,蜿蜒而来。那怪物时而高高立起身子,时而从高处重重落下,一双眼睛放射着绿莹莹的凶光,一张长嘴不断喷吐着浑浊的江水。老人恍然记起,这不正是人们常说的蛟龙吗?恍惚间,他只觉得那蛟龙已凶猛地向拱桥扑来,甚至连桥身的颤抖都已听见。他来不及细想,放开喉咙大声呼喊:“蛟龙来了,蛟龙来了!”
正在拱桥附近屋子里避雨的会首们,本就为刚竣工的拱桥担忧,而今听到喊声,心里一紧。他们顾不得大雨,立刻冲出屋子,向拱桥跑去。天啊,蛟龙已晃动着长长的身躯向拱桥气势汹汹地涌来,拱桥已经开始微微晃动。想起两岸的百姓,想起建桥的艰辛,他们忧心如焚。情急之中,一个会首转身向屋子跑去,其余的立刻登上拱桥。
当红红的大蜡烛被点燃,暴雨突然停歇了。八个会首面对红亮的烛光,深深一拜,跪下了,他们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祷一结束,他们迅疾站起身,手挽手,肩并肩,将身子直挺挺地杵在桥面上,犹如八根树桩。
蛟龙也许从会首们凛然的气势中,明白了他们与大拱桥同存亡的决心,它迟疑着,犹豫着,停止了游动。它昂着头,闭上嘴,只把绿莹莹的光射过来。会首们咬着牙,瞪着眼,也怒目相向。就在此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过,天空訇然一声惊雷,蛟龙倏地一转身,洪峰陡然腾起数丈高,八个会首瞬间被卷进了江中。跟着,洪峰迅猛向后倒涌,一条新的更开阔的河道出现了。天长地久中,老河变成了干河,只留下一座孤零零的拱桥。
后来,当地百姓为了纪念八位会首舍身救桥的义举,在新河道的北岸修了一座寺庙,将八位会首的塑像供奉其间,并取名为“八庙”,干拱桥则命名为“八命桥”。再后来,人们以“八”与“拔”、“庙”与“妙”谐音,拔妙由此而得名。
而今,岁月的流逝,那庙早已不复存在。依稀尚存的拱桥,三拱也只剩下两拱,而两拱也早成了在此安营扎寨人家店铺的天然挑梁。然而,说到拔庙,说到干拱桥,有谁不会想起那八个会首,有谁不会为他们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感动。他们已化为不朽,化作永恒。
长岭杠的传说
开江的地名,总是充满机趣。因了文化的滋润与濡养,它们或多或少沾了些文化的因子。因而,凭空便多了几分诗意与浪漫,多了几分传奇与唯美。譬如,讲治偏叫浆池坝,任市乃曰任市铺,甘棠美称添子店,长岭芳名长岭杠……单是这一串串美名,就会引发你无穷的想象;单是这一串串美名,你就会感觉到,一个个鲜活的故事,正带着土气息与泥滋味,水汽淋漓地向你走来。
长岭杠的传说,无疑是众多鲜活故事中的一个。
相传,很久以前,有个和尚,人称石和尚。石和尚长得人高马大,却非常邪恶。他云游四方,却肆意践踏佛教的清规戒律。什么不可杀生、不可盗窃、不可邪淫、不可饮酒、不可妄语等,他根本不放在眼中,并经常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邪恶事来。也许作恶太多,他患上了一种怪病:周身奇痒无比,须经常在水中浸泡,尤其是大热天。
这天,他云游至开江,刚刚来到峨城山,突然乌云密布,呼啸的狂风,把满山满坡的翠竹,刮得呼啦啦直响,跟着下起了瓢泼大雨。他站在高高的山巅,四下眺望,但见滔滔江水,聚集着,翻滚着,正沿着七里峡(开江回龙镇与宣汉县交界处,前厢片的水由此注入宣汉)与连珠峡(开江靖安乡与达县交界处,后厢片的水由此注入达县)奔涌而去,犹如两条晃动的巨大蟒蛇。石和尚看着看着,心里大喜。开江这方台地,实在太绝妙了,四周隆起的一座座山峰,紧紧相连,多么像围屏,如果把七里峡与连珠峡阻断,这川东小平原,不就成了两个天然的大湖泊?到时,别说泡澡,即使在里面撒野,又有何妨?只是,这一堵,洪水将四处漫延,淹没黎民百姓的庄稼,冲毁他们的房屋。他想起百姓如蚂蚁般四处惊惶逃命的狼狈样,就忍不住打起了哈哈。
为了尽快将自己的邪恶变成实现,石和尚也不待雨住,立刻冒雨梭下了峨城山。他找来一根又长又粗的扁担,一担硕大无朋的箩筐,自己又亲手编了一双草鞋。
石和尚知道自己所为,乃伤天害理,哪敢明目张胆地在光天化日下作为。他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遂将时间选在了五更天。
这是一个曙色朦胧的清晨,大地一片静寂,四下里暗气沉沉。石和尚担着硕大两筐泥土,艰难地迈动着步子。那两筐泥土实在太多太多,多得足以把两个峡谷顷刻阻断;那两筐泥土实在太沉太沉,直压得他龇牙咧嘴。他走得双腿打颤,他走得大汗淋漓。然而,一想起即将看到的人类惨状,他又淫笑着咬牙往前走。
石和尚诡异的举动,还是被早起巡游的观音发现了。观音想起肥沃富饶的川东平原,就要变成一片汪洋,无数的黎民百姓将流离失所,这个以慈悲为怀的菩萨,哪里还能沉默。她一声大喝,举起手中的柳枝,就追了过去。
石和尚本就做贼心虚,而今,听得背后的吆喝与呼呼的风声,以为阴谋败露,他的步子迈得更快,肩上的两个箩筐晃得更凶。他清楚,必须抢在天亮前,让自己的邪恶变成现实。恰在此时,四周公鸡齐鸣,天下即将大白。石和尚越发心惊胆寒,失魂落魄中,他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肩上的两筐泥土立刻飞了出去,一筐泥土,落在了甘棠与任市交界的地方,形成了后来的鸡子山;一筐泥土,落在了甘棠与长岭交界的地方,形成了后来的五面山。那又粗又长的扁担,犹似一道彩虹,在天空中翻飞着,翻飞着,划着弧线,最后飘落到长岭,化成了横贯东南的长岭岗,长岭岗便由此而得名。而脚下的草鞋,落到长岭的一座桥上,形成了自生桥。
石和尚自知罪孽深重,观音不会放过自己,他顾不得疼痛,稍一犹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扭头就往长岭方向快速奔逃。观音哪肯放过这个作恶多端的邪和尚,她咬紧牙关在后面紧紧追赶。但她清楚,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石和尚很有一些功力,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很难将他制服,遂上报天庭。玉帝闻之大怒,他派出雷公火速前来助阵。
石和尚的功夫,的确了得,虎虎生风中,他脚底就像抹了油,快得就像离弦的箭。观音追得气喘吁吁,距离却越拉越远。就在石和尚狞笑着,逃到拔庙乡宝成电站前面的一个悬崖边,一脸得意地回头对着观音打着哈哈之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和尚的头颅,顷刻间被卷上了天空,只有他的身子立在那里,摇晃着,摇晃着,最后又稳稳地立住了。鲜血却像喷泉,直往天上喷。观音见状,迅速跑过去,搬来一块巨石,压在石和尚的颈上,堵住了鲜血的喷涌。日久天长,那石和尚真正化成了一个 “石和尚”。
如今,在拔庙乡宝成电站旁边,还真有一个石和寨村。就在村子边缘的悬崖边,立着一个两三丈高的人形巨石,巨石上面有一个断口,断口上是一块硕大的片石。远远望去就一个被吹去头颅的巨人,在那儿立着。当地百姓说,那就是作恶多端的石和尚。
普安的传说
距县城西五里的普安镇,现今虽不怎么起眼,曾经却红极一时。早在清道光年间,它已是商贾云集、人烟阜盛的繁华之地。据清道光十五年《新宁县志》称其:“五方杂处,商贾辐辏,宗邑巨镇也”,足见当时市场之繁荣,规模之宏大。与之相应的还有一俗语,“好个新宁县,多了个普安场”,从另一侧面见证了先前普安地位的重要。普安并没有就此裹足不前,它借助一马平川的宝塔坝出产的珠圆玉润的大米,轻而柔、软而细的蚕丝,连同周边山区出产的黄亮亮的桐油等农副产品,以及由此带动起来的相关产业和商业,继续向前、向前。到20世纪30年代,它一跃而成为川东北名镇,与巴中恩阳,渠县三汇,宣汉南坝,并称为绥定(达州)府 “四大名镇”。
其实,早年间,并没有普安这一称谓,当时的新宁人都将普安叫做“蒲安”。
农耕时代的蒲安,因为有肥沃富饶的宝塔坝、杨家坝、塘坊坝等出产的大米、油菜、小麦的滋润,初具集市雏形的蒲安,虽小巧玲珑却功能齐全。粜米的有米行,贩骡的有骡市,商人们按质论价,童叟无欺。不仅如此,在靠近集市边缘的山坡上,还建起了被称作“普光寺”的寺庙,供商人们祈福祷告。
这天,来自屏山(今牛山寺)脚下的村民蒲安,在集市上卖完时鲜蔬菜后,走进了普光寺。蒲安憨厚朴实,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以前常乘了农忙的空隙,去金山寺烧香祈福。
蒲安走进寺庙,一眼发现了寺庙里供奉的“普庵祖师”佛像,心里一动。这个自幼读过私塾,对佛学知识有一定了解的佛教徒,深知从宋代起即被人供奉的普庵祖师,在世之际,不仅佛学功底深厚,而且善神术,常常为民禳灾去病,救旱抗洪。他一骨碌跪在佛像前,以头叩地,长久不起。
屏山离集镇不远,此后,蒲安常利用劳作的空隙,去庙里烧香叩拜。蒲安的作为,深深地感动着寺庙里的长老。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蒲安跪拜完毕站起身,寺庙外已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蒲安站在寺庙门边正不知如何是好,长老叫住了他。蒲安随着长老懵懵懂懂地走进禅房,长老掏出亲手临摹的一帖“普庵咒”送给他,并嘱咐他回家后坚持每天默诵,就能与佛心灵相通,佛就能保全家平安,做事不但顺利而且有成。蒲安大为感动,他接过“普庵咒”,连连向长老施礼。
蒲安踩着泥泞,一路兴致勃勃地走回家。此后,他按照长老的要求,坚持每天晨起即诵读“普庵咒”。二十年来,风雨无阻;二十年来,从不间断。即使因家里出现意外耽误了时间,他也总是挤时间补上诵读。与此同时,他带领一家人,早出晚归,精耕细作。在统筹安排、精打细算中,他家的农事总是走在周边人的前列。
正如长老所言,自诵帖以来,蒲安每做一件事都出其不意地顺利,而且多有所为。二十年后,他已成了当地有名的富户,拥有数百亩田产,成群的牛羊。不仅如此,他还办起了大米、大豆、榨油、屠宰等小作坊。后来,他将这些作坊迁入集市,逐渐形成了有一定规模的经商门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作坊规模愈来愈庞大,分工愈来愈细化,前来交易的南来北往的客人愈来愈多。日久天长,外地的来客,本地的乡邻,就将蒲家这些作坊及门铺称作“蒲安场”。
普光寺成就了蒲安,却没能逃过那场劫难。明末的兵燹,就像一张天罗地网,即使偏远的新宁,也难逃它的魔掌。张献忠的屠刀,更是飞溅着淋淋的鲜血。他们在洗劫完金山寺后,又神气活现地钻进了普光寺。这次,他们来得更彻底,一番抢劫后,干脆放一把火烧了,普光寺成了一片废墟。
许多年后,淡忘了的蒲安场居民,总觉得生活中欠缺了些什么,恍然中,他们想起了那座寺庙。于是,一些热心者准备在普光寺原址,重新修建一座“关帝庙”,以供人们祈福。
热心者们说动就动。然而,就在施工者挥舞着锄头、铁锹、钢钎等,丁零当啷忘情地向地下挖掘时,人们听到了铁器撞击木头发出的梆梆梆声。他们停止了挖掘,开始小心翼翼地钻下土坑用手刨挖。一番紧张劳作后,五六个人惊喜地掏出了一尊实木菩萨塑像和一块碑刻。那菩萨栩栩如生,那碑刻上硕大的“普安”二字,在阳光下发出熠熠夺目的光辉。
蒲安场的人得知挖出了菩萨、碑刻,都蜂拥着跑向施工现场,一些耄耋老者更是颠着一双小脚,颤颤巍巍地赶过来。他们一见“普安”二字,想起了富丽堂皇的普光寺,想起了几十年前那场大火,想起了那场血肉粉飞的屠戮。他们实在担心普光寺的悲剧重演,新修的关帝庙再遭焚毁。于是,关帝庙竣工之日,在众多耄耋老者的倡议下,人们将“蒲安场”改为“普安场”,希冀蒲安乃至天下,普遍太平安然。普安的名字由此而沿用至今。
普安没有辜负人们的期望,在几百年间的沉淀中,它不仅太平安然,而且逐渐成为川东北名镇,成为富甲一方之地,它更孕育了开江历史上众多杰出人物。曾统率绥定府,占据近20个县市的反袁斗士靖国军师长颜德基;曾任新宁知事后创办众多商号堪称开江首富的黄惠生;曾创办女子小学堂(今县实验小学)、开创女子教育先例的孙鉴光;还有古典文学造诣深厚擅长书法的新宁文化界知名人士三王之一的王月秋……他们就像一颗颗耀眼的星辰,闪烁在历史的苍穹;又像一棵棵参天大树,让后人时时仰慕。普安因他们而显得厚重,普安因他们而重现着历史的辉煌。
任市的传说
任市镇地处两省市七县的交通枢纽线,其得天独厚的区位优势,加上境内一望无垠的平阳大坝上的丰富物产,使得这个省级试点小城镇,迅速越过日渐衰落的昔日赫赫有名的川东四大名镇之一的普安,一跃而成为川东新的名镇。
任市镇发展到今天,数百年间,名称一改再改,从乾隆年间的任市铺,到光绪年间的任市乡,再到民国时的任市镇,后几经拆并直至今天的任市镇。世易时移,沧海桑田,尽管名称多变,但“任市”二字一直未曾改变,个中缘由何在?
四川本是一方适宜于人类繁衍生息的沃土,仅南宋时,人口已近1000万。然而,随着蒙古的入侵,四川人口锐减,到1282年全川仅剩60万人。朱元璋的湖广填川,让四川的人口逐渐恢复,但明末清初的大规模持续战争,使本就未能复原的四川人口再次锐减,到康熙二十四年,全川仅有人口9万,以致到处呈现出一派“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凉。受其影响,新宁县到乾隆八年(1730)仅有人口28100人。于是,一场更大规模的湖广填川运动,就此拉开帷幕。
家住湖北麻城的任老爷,就是在此情境下,被裹挟进移民大军的。这个念过私塾,从小喜欢吹拉弹唱年近不惑的男人,本是当地一能人,在他的用心经营下,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无奈,移民的浪潮有如汹涌的波涛。在官府的一再催逼下,他不得不忍悲含痛,离开生他养他的土地,离开他眷念的山山水水。他伤心欲绝地收拾起家当与行囊,拜祭了列祖列宗,告别了与他一样即将迁徙的众多乡邻,尔后拖妻带崽,从千里迢迢之外的老家,一路跋山涉水,一路忍饥挨饿。风餐露宿中,他们越过夔州(今万州),穿过梁州(今梁平),来到今任市镇的街道,再也无力前行了。他们打量着眼前这个莽莽苍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辽阔原野,一颗悬着的心安静下来,他们决定就此安营扎寨。
一切都是白手起家,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好在任老爷是个干活的好把式,人又勤快,能吃苦。他带领一家人,风里来,雨里去,垦荒、除草、播种、收获,一样不含糊,一样不马虎。短短几年间,这个精明干练的中年人,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凭着自己的克勤克俭,凭着对土地的眷恋对庄稼的热爱,很快就让一个一穷二白的家变得富足起来。
任老爷实在太眷念脚下这片沃土,洒足饱饭后,他几乎不曾歇息,只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开荒、开荒,他要让任家的土地变得更加辽阔,他要让殷实的家境变得更加富足。任老爷的努力没有白费,经过数十年的努力,到老年时,他已拥有了数百亩田产,拥有了成群的牛羊。每每打量着那一仓仓金黄的稻谷,那一捆捆灰褐色的麻布,那一筐筐金色的麦粒……他高兴得就像一个孩子,却也惆怅得眉头紧锁。这样多的粮食,这样多的麻布,该何去何从?
任老爷虽然惆怅,却是个洒脱人,他明白,年纪大了,就应该主动让贤。他一番思量后,把管理家业的大事,分门别类交给了几个儿子,自己乐得在一旁当参谋。这天,往日成天埋头于农事的任老爷,第一次走出了家门。他恍然发现,与他相伴的邻居越来越多,那一栋栋土屋间杂着一间两间的木屋,几乎连成了一条街,而街面那些熙来攘往操着外地口音的男女,让他明白,自己所处的居所,不再是僻远的荒野,而是喧嚣的闹市,这里已俨然成了南来北往客人的汇聚地。为了印证自己的这一看法,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任老爷总爱驻足街面,热情友好地与那一个个陌生客人攀谈、交流。他惊奇地发现,这些陌生人,既有新宁的,也有梁州、开州(今开县)的,更有绥定(今达州)、夔州、重庆的。
任老爷要建米行、布行的想法,首先遭到了大儿子的反对,他觉得作为一个地主,只要把土地经营好,能够多打粮食,多养牲畜,进而拥有更多的土地,便是最好的做法。任老爷没有妥协,这个精明的地主,早已看出了商机。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在自己的家里开起了米行、布行,并在门楣贴上硕大的“任氏米行”、“任氏布行”等字样。
任老爷的商行,很快引起了关注。那些走南闯北的外地人,先前为了买几斤米,扯几尺布,不得不在街面上如无头苍蝇般钻这家,入那家,而今,他们都一窝蜂地涌向商行。一时间,任氏的几个商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赚得金银满钵的任老爷,哪里舍得丢下潜在的商机,他相继租住他人的房屋,开起了“任氏油行”、“任氏铁器行” ……数十年间,街上已遍布任家的各个商行。他们不但出售自己出产的稻谷、小麦、麻布等,也收售他人的茶叶、烤烟……甚至用骡马将本地出产的农产品远销到夔州码头,然后又将夔州码头的生丝等驮回本地销售。
商行成就着任家的产业。任老爷死后,儿孙们继续扩大着产业,他们的田土已经遍及附近的广福场、长岭杠;他们的商号已遍及整个集市。商行也成就着集市。一条街就成了两条街,三条街,而街街总是商铺林立,客栈密布,那些从绥定府前往夔州府办理公务的,经商的,贩盐的,甚至会考的,他们总爱选择在此歇脚。于是,一座崭新的城邑应运而生。因集市遍布“任氏”商行,城邑理应叫做“任氏”,但鉴于集市商号林立,人员往来众多,官府在反复斟酌后,最终将城邑命名为“任市”。到清乾隆年间,它已成为新宁县“三铺”之一,即:任市铺(今任市镇)、飞云铺(今讲治境内)、沙河铺(今新街乡镜内)。其他两铺在历史的演变中先后消失,唯有任市铺,一直延续到清光绪三十二年即1906年,才改称任市乡,而精髓却延续至今乃至将来。
任老爷成就了任市,却未能持久地延续任氏的香火。爆发于嘉庆元年的白莲教大起义,在势如破竹中很快席卷新宁。绥定府白莲教首领徐天德,为了有效地抗击清军,曾多次率部攻入新宁广福场、八庙桥(今拔庙乡)、添子店等地,他们在与官军的殊死搏斗中,不断有将士牺牲,不断有将士受伤。任氏子孙秉承任老爷一贯乐善好施、温厚谦恭的美德,不断地收留那些在战争中受伤的白莲教徒,给他们疗伤,送他们钱财。然而,随着白莲教起义的失败,任氏子孙受到株连,许多人先后被捉拿斩首,一些逃亡者也各奔东西,远去了他乡,任氏商行在摧残与迫害中,也先后凋零与消亡。
任氏远去了,但他却留下了一座实实在在的叫“任市”的城邑。此后,江西景德镇的乜、过、熊、岳、陈五姓十余生意人结伴而行,来任市做生意,他们在任市铺建起了会馆,即今天的江西寺;后来,张锡笏奉诏为其父五品奉政大夫张九封的妻妾,在任市铺建起了举世无双的陶牌坊;再后来,出家人释传碧凭着一颗博大的爱心与坚韧,独自化缘建起了富丽堂皇的观音寺。它们就像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于今天的任市镇。
当初,任老爷在放下繁琐的家业管理后,也曾操起他喜爱的竹笛与二胡。闲来无聊之际,坐在门前的瓜棚柳下,吹一曲思乡之音,拉一首恋家之歌。不承想,这些曲子触动了移民的离愁别绪,闲暇之余,他们竟纷纷汇聚在任老爷身边,与他一起吹拉弹唱,与他一起品鉴乡愁。久而久之,形成了惯例,即每年定期举行笛子、二胡吹拉比赛及交流。后来,规模进一步扩大,聚会之际,常有绥定、夔州两地的一些民间音乐爱好者前来参与。故道光五年即公元1825年,特在任市铺建行台,以供夔绥两协镇每岁会哨,史志上有“有行台笛学使驻宿,夔绥两协每岁会哨于此”之说。而今,延续了多年的任市乡村乐队正方兴未艾,它们该是浸润着“会哨”的余韵吧!
广福黑天池的传说
开江广福,素有小重庆的美誉。广福富饶,无边无垠的广福坝子连同那些山山峁峁,沟沟壑壑,孕育了丰富的物产,广福茶叶更是蜚声全国。广福秀美,盛夏时节,连绵起伏的绿,从坝下一直铺到山上,尔后又张扬着蔓延开来,宛如一张硕大的绿色地毯,那分布在边缘的广福茶场,黑天池俨然成了一道道金边。广福传奇,广福寨水洞门前的摩崖男观音,演绎着南北朝时期壁画的辉煌;李家山神秘的72洞崖墓群,再现着广福昔日的辉煌。王维舟领导的川东游击队更是在广福大地纵横驰骋,抒写着一个个传奇。那一山一峁,一塆一塝,曾留下他们多少矫健的身影。
然而,广福最秀美最传奇的,莫过于位于镇东南山上三县交界的黑天池,它就像一朵奇葩,吸引着一个个游客。
从广福镇出发,沿曲曲盘旋的乡村公路,左拐右弯,一路蜿蜒来到兰草沟山脚。然后从山沟觅小径,钻刺丛,拨荆棘,一路往上攀爬,攀爬,直至翻越山顶。蓦地,眼前豁然一亮,一个连一个碧波荡漾的水池兀自横陈,让你以为那便是黑天池,殊不知,这不过是山里人临时修砌的养鱼池。沿着土公路继续往里,转过几个弯,迈过几道坎,一个更大更幽静的天池,懒洋洋地躺在山坳里,这便是黑天池。
黑天池呈不规则的长方形,盈盈一池水满满当当。周围起伏的山峦,织成一个摇篮,天池恰似一个婴儿,正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甜甜地酣睡。偶有微风吹过,池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那是婴儿正睁开眼打量这好奇的世界吧。山峦上挺拔的青松,丛生的灌木,茂盛的野草,倒映在池中,浸染得这澄澈的池水越发绿得发亮,碧得刺眼。远远望去,让你觉得那池水就是无数绿色植物的汁液堆积而来,伸手掬一捧,你只会感到黏稠、清香。幽静的天池,也有喧嚣的时刻,那是鱼们跃出水面窥探人世间。然而,几丝波纹一晃,鱼们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水底。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静穆。此情此景,让你觉得仿佛来到人间仙境,来到世外桃源。尘世的喧嚣与烦恼,心中的郁闷与不快早已消失得了无踪迹。
其实,这人间仙境的黑天池,并不是与世俱来。
据传,早年间,这海拔1000米的高山上,并无天池,一座土地庙破破烂烂地立在那里,偶有香火却并不旺盛。到了唐朝天宝年间,广福场一蔡姓道人外出修行,多年后得道归来。一天,他站在广福场向远处眺望。蓦然间,发现广福场东南方开江与梁平交界的绵延山脉,逶迤而下,形似一条水龙,土地庙恰在龙嘴处。精通天文地理的蔡道人为自己的发现欣喜若狂,他想饱受干旱威胁的广福场有救了。他即刻动员弟子及周围百姓,来到高高的山梁,伐木取土,将小小的土地庙改建成像模像样的道教寺庙。
寺庙建成,庙里的香火陡然旺盛起来,逢年过节,人们排着长龙竞相祭奠。
一年,广福大旱,炎炎烈日如一枚火球,终日挂在天上。地里的庄稼扭成了麻花,枯黄如秋日的野草,连乱石缝中耐旱的酸枣也蔫头耷脑。眼看一年的收成即将化为泡影,当地百姓忧心如焚,他们用尽各种办法也未能求来一丝半星的小雨。碰巧,蔡道长远游归来,人们齐刷刷涌向寺庙,恳求蔡道长施展道法求雨。同时再次组织人马敲锣打鼓,抬着肥猪,挑着红公鸡往寺庙里赶。蔡道长到底道法高深,他摆弄着法器,嘴里念念有词。道法还没施完,先前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间电闪雷鸣,乌云翻滚,很快,瓢泼的大雨从天而降。此后,当地百姓一逢干旱,必求蔡道长施法,而蔡道长每求必灵,多次帮助百姓解除旱情,人们都形象地称他为蔡龙。
后来,蔡道长仙逝,庙里的香火却依旧旺盛,他的道法也一代代流传。到了元朝末年,庙里还有师徒三人。
这天,小徒弟起了个大早,他要到大山深处采摘草药。仲春时节的山林,已经是鸟语花香,生机盎然一片。小徒弟闻着花香,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溜烟钻进了莽莽苍苍的大山。小徒弟走后不久,师傅也起床了。他草草扒了几口饭,背上褡裢要去山下的金山寺参加庙会。临走,他叮嘱大徒弟告诉师弟,千万不要掰庙里的笋子。大徒弟搔着脑袋有些茫然,他恍然想起香炉下那两根出土不久的竹笋,虽长得矮矮墩墩,却盎然着一种生机。他点着头目送着师傅远去。
小徒弟背着一大筐草药归来已是暮色苍茫。大徒弟吩咐师弟快去吃饭,自己又一头钻进了禅房,他早忘了师傅的嘱咐。
第二天清早,小徒弟清扫完庙堂外的垃圾,弓着身子进了庙堂。晨曦中,香炉下那两根由矮矮墩墩变茂盛的竹笋,在他的眼前直晃,那么刺眼,那么惹人喜爱。他一阵惊喜,蹲下身子抚弄着那两根竹笋。他想起了竹笋汤的清香,想起了炒竹笋的糟脆。嚓—嚓—他轻轻一用力,两根竹笋应声倒下。小徒弟清扫完庙堂,拿着笋子立刻去了厨房,用水一洗,在砧板上毕毕剥剥地切起来,他要让大师兄品尝一下他绝妙的笋汤。
早饭做好,笋汤上桌,师兄刚好做完早课。他前脚刚迈进厨房,笋汤的清香直往他鼻子里钻,他猛然一惊,想起了师傅的嘱咐,心里叫苦不迭。他几步跨进去,一爪抢起饭瓢以掩饰自己。就在此时,门外突然窜进来一条大黄狗,它一嘴衔住饭瓢扭头就往门外跑。大师兄一愣,跟着追了出来。
黄狗出了庙门,衔着饭瓢沿庙后的大山疯了似的逃窜,大师兄跟在后面紧紧追随,一些灌木杂草因了他们的冲撞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直向两边倒。他们越过一条又一条溪涧,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峁,大师兄眼看追上了,黄狗又猛地往前一窜,大师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爬起来又自顾自地追赶。就在他们追到山巅,黄狗放下饭瓢之时,天空刹那间变得一片漆黑,一条条火龙伴着惊雷在天上翻滚,倾盆的大雨哗哗地直往下泼。跟着轰然一声惊天巨响,庙宇轰隆隆地直往下沉,一湾漆黑的水池出现在那里,这就是黑天池。
几天后,师傅从山下归来,面对一池墨水,他神情肃穆。当大师兄说起事情经过,后悔自己没告诉师弟笋子之事而导致师弟遇难之时,师傅气得直跺脚:“你呀!你呀!那竹笋是水龙的两只角啊!”
后来,他们在大黄狗放瓢的地方,重新修建了一座更大的庙宇,取名叫黑天池庙。这庙配上人间仙境的黑天池,香火更是旺盛。
而今,无数的探险者,因仰慕黑天池的美景与传奇正不断地往那里涌去。
从浆池坝到讲治
因为历史久远,开江许多地名的来历,已无从稽考。然而,也有一些地名,还是能透过历史的尘埃,探得一星半点的痕迹。它们要么与当地地形相关,要么与当地文化传统相连;要么传承着一段历史,要么寄托着一种念想。尤其是一些地名的更新,更是毫不掩饰当地人的梦想与希冀。讲治便是一例。
先前,讲治并非现在的称谓,而叫浆池坝。浆池坝之称谓始于何年,已无从知晓与考究,但自新宁各场镇有历史记载的乾隆年间起,浆池坝便赫然在列。
早年,讲治镇所处,并非现在的位置,而在贺家塆,名曰贺家场。贺家场地势高远,场镇虽小,人口却不少,而场上只有一口数十米深的水井,用水便成了场上一大难题。尤其是随着场上人口增多,缺水问题日益严重。许多时候,场上的百姓不得不排着长长的队伍,守候在井沿边。而一碰上干旱年月,场上的百姓,不得不担着水桶到数里数十里外的荒郊野外找水。其间,场上的百姓也曾自筹资金,在场镇周围打井,却总不如愿。因为缺水,场上的百姓怨声载道;因为缺水,场上的百姓反目成仇;因为缺水,场上的百姓大打出手。
后来,一个风水师路过此地,发现了问题的端倪。他找到场上德高望重的老人,建议将场镇迁移到场下的埔子岭,并提醒老人说,埔子岭后那个硕大的湖泊,完全可以解决场上的用水。老人听了,猛一拍脑门,他想起了那个碧波漾漾的清澈湖泊,想起了那个水鸟翻飞野鸭出没的大片水域,想起了那个岸边绿树环绕四周山峦起伏的秀美去处。他直责怪自己只知道带人四处打井,却不知道组织人马迁址。
于是,一场大规模的搬迁,在老人的主导下,拉开了帷幕。尽管贺家场是穷山恶水,尽管大家都艳羡那个风光旖旎的湖泊,然而要真正离开故土,他们还是千般不舍,万般难离。几经反复中,终于在康熙十年即1672年,迁入到现在的埔子岭。
迁址后的老百姓,犹如卸下了身上的重担,生活一下变得美好起来。他们不再为一挑水,起早贪黑地加入到争抢的行列;他们不再为一瓢水,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他们明白,场镇后那盈盈一湖水,足以供他们做饭洗衣,足以供他们饮用浆洗,足以满足他们的生活需求。
于是,晨雾弥漫的清晨,常见三五个或七八个悠闲的老者,叼着土烟,担着水桶,信步而行。他们摆着闲谈,拉着家常,慢悠悠地往湖边而去,尔后担着晶亮亮的湖水,咯吱咯吱而回。兴致高时,他们干脆在回家的途中,将扁担一搁,水桶一蹾,清清喉咙,亮亮嗓子,让悠长悠长的山歌与公鸡的啼鸣相应和。
于是,夕阳西下的黄昏,常见一群群年轻的媳妇与姑娘们,端着木盆,结伴而行,她们一路追逐,一路打闹,叽叽喳喳中犹如一群飞往湖边的麻雀。在木棒噼里啪啦的捶打声中,在水花飞溅的捣衣声里,在粗门亮嗓的喊叫声下,女人们已端着清洗好的衣服,沿湖岸迤逦而回,丢下一湖涟漪,独自在那儿晃动、晃动。
于是,那湖水变成了润滑剂,它消弭着猜疑,缝合着隔阂,将街面上的一家家,调教得和和美美;那湖水化成了清洗剂,将一个个蓬首垢面的老人与小孩,将一间间尘垢满面的土屋,洗濯得清清爽爽,荡涤得干干净净;那湖水化作了营养液,滋润着街面上的男人与女人,让他们变得眼也明亮,心也清爽,神也活泛。
湖水滋养着场镇,湖水成就着场镇,它融入了场镇的血脉,化成了场镇的魂魄,它给场镇注入了精气神,它直接催生了一个土色土香而又诗意盎然的名字--浆池坝。
此后,浆池坝作为新场镇地名,与添子店、任市铺等一道,开始在历史的长河中穿行。它走得起起伏伏,它走得跌跌撞撞。在艰难曲折中,在执着坚韧下,它穿越了两百多年的历史尘埃。
与此同时,它身后的湖泊,也在行走,也在穿越,只不过它走得更加蹒跚,更加踉跄。随着岁月的流逝,人口的增长,随着人们毫无节制的利用与损毁,它开始失去往日的风光。它清澈的湖水开始变得污浊,它辽阔的湖面开始逐渐萎缩,它幽深的湖底日益被顽石壅堵。终于,曾经波光粼粼的湖泊,变成了一口污秽不堪的水塘,进而,只留下一滩裸露的顽石与黝黑的泥沙,只留下疯长的野草与散漫的荆棘,只留下湖岸边葳蕤茂盛的丛林。
随着湖泊的干枯,浆池坝就像失去了魂灵。虽然场镇上的百姓通过掘井,依旧能找到清亮亮的泉水,人们依旧能快活地捣衣做饭。然而,场镇上总是躁动着一种不安,弥漫着一种浮华。到满清末年,随着王朝腐朽的加深,社会动荡的加剧,浆池坝终于酿成了严重的匪患。那些掩藏于湖岸边丛林里的匪徒,时不时钻出丛林,挥舞着马刀,冲进场镇,一顿猛砍猛杀,尔后带着抢夺来的钱物与女人,又迅速消失于湖岸边的丛林。
猖獗的匪患,让浆池坝失去了往日的祥和与安宁,人心惶惶中,水深火热里,人们开始谩骂,人们开始诅咒。这个已带着满身疲惫与倦怠,带着满身创伤与无奈的地名,终于走到了历史的尽头。
在匪患得到初步平息的1906年,曾外任过知县与双开联防处长的场镇知名人士胡治元、陈三级、杨华堂等,为了讲究治理方法,稳定社会秩序,达到长治久安的目的,通过一番协商,决定将浆池坝更名为讲治坝,一个古色古香的地名就此落下帷幕。由此,一个崭新的地名--讲治,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天成罐的传说
从开江县城往西至普安镇,转而向北行二十余里到新太乡,随乡村公路曲里拐弯进一峡谷,然后沿峡谷一路向上攀爬完数百步石梯,便到了天成罐的最北端—-宝塔梁。
宝塔梁是一匹起伏不大的山梁,梁上建有一宝塔,可惜已完全损毁。站在宝塔梁向东眺望,巍峨高耸的佛神寨就像一堵结实厚重的山墙,它稳稳地立于村子的东边。这座规模宏大的山寨,上面分布着数个独立的山寨,据说是清乾隆末年为抵抗白莲教而建。如今,岁月流逝,损毁严重,然而那气势依旧可以想象当年的恢宏与壮观。与佛神寨遥遥相对的是刀背梁。刀背梁山势单薄,突兀高耸。远望,长满灌木的黑黢黢山梁形似刀背。“刀背梁一根藤,佛神寨半天云”,当地人如此说,足见它与佛神寨一样险峻高耸。与宝塔梁遥相呼应的是梁家崖,只是梁家崖山势更低矮,起伏更小,宛如一个巨大的豁口。佛神寨、梁家崖、刀背梁、宝塔梁按东南西北,依次拱立在天成罐村四周。它们看似独立实则紧紧相连,山与山之间形成一道起伏的不规则的圆弧,远望犹似一口敞口的大罐子,天成罐由此而得名。
其实,关于天成罐,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据老辈人讲,刀背梁靠近顶峰处有一碗口粗的石缝,石缝垂直而下,二十米深处有一硕大的圆形孔洞,形似一口大罐子,浑然天成。那罐子极深,人们将两根细长的茨竹首尾相接,然后沿石缝口往下捅,居然触摸不到底部。那罐里盛着山泉,盈盈满满。有好事的孩子从石缝口往下丢石子,石子在石缝间发出丁零当啷悦耳的声响,尔后咚的一声闷响,嘤嘤嗡嗡的,那是石子落水发出的声响。
那山泉是镇村之宝,因为山泉,村里风调雨顺;因为山泉,村里五谷丰登;因为山泉,村里人才辈出。那山泉是琼浆,是玉液,是圣水。人饮了人长寿,兽喝了兽延年。花草树木如果得到滋润,会长得格外茂盛。村里人因为敬畏,从未有人因贪恋山泉而盗饮。倒是有一只公鹅打起了山泉的主意。公鹅住在远离刀背梁,位于宝塔梁南方与宝塔梁遥相对应的东乡大梁上。那里有一个鹅公堡,堡上盘踞着一巨石,公鹅就躲藏在巨石下。那公鹅肥硕而贪婪,阴险而狡诈。白天它躲在巨石下呼呼酣睡,夜晚则伸着长长的鹅脖四处偷食庄稼禾苗。当它发现刀背梁罐子里的山泉,兴奋得嘎嘎嘎直叫,长寿的美梦不可遏制地疯长。它常常趁了夜色,偷偷溜出来,越过宝塔梁,伸出长长的脖子,将尖尖的喙插入罐子,一阵猛吸,尔后又快速收回脖子偷偷溜走。公鹅的卑劣行径终于被村里的高人发现。长此以往,山泉干枯,镇村之宝将不复存在,村里的灾难将接踵而来。村里人人心惶惶,村里人忧心忡忡。他们组织人马,带着棍棒刀枪整夜轮班守候在刀背梁。公鹅却极端狡黠,常趁了人们换班或打盹的空隙,快速溜出来盗饮。眼看罐里的山泉一天天减少,人们忧心如焚,纷纷找到高人。高人即刻组织一班人马,夜以继日地施法。无奈公鹅修炼极深,法术被它一一化解。高人掐指一算,唯有在宝塔梁上建一宝塔,一则镇住罐子,二则阻断公鹅偷盗的路径。村里人很快行动起来。打石的,烧砖的,垒土的,一座高近20米的宝塔很快建起来。
宝塔下半部用条石垒砌,上半部全是砖石。塔的底部宽阔平整,足可容纳一张桌子吃饭,里面刻有碑记,碑记上详细记载了建塔的原因及修建时间。为真正阻住公鹅,塔尖上还悬挂了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岁月流逝,宝塔因无人维护日渐坍塌,依稀记得儿时见过的宝塔,像个破烂的堡垒,倒塌的砖石肆意横陈,看不出宝塔的半点风姿与神采。宝塔在文革后期更是遭到毁灭性破坏,而今,已不复存在。那些砖石被附近的农户搬回家砌了猪圈,条石就近垒了石坎。
宝塔镇住了罐子,却未能阻止罐子的破损。位于刀背梁下的孙沟子河有一油榨房,村里及附近村民全在那儿榨菜油。油榨房的轰鸣,就像一曲永不歇息的高亢山歌,终日回荡在峡谷;又像寺庙僧侣们手中的木鱼,绵绵不断敲击着刀背梁下的罐子。地久天长,罐子破了,山泉渗漏了。一些放牛娃因为好奇,上了刀背梁,便围住那石缝不断地往下丢石子。石缝中昔日清脆悦耳声逐渐变得沉闷混沌,直至消失。罐子、石缝也逐渐被各种沙泥、石子填满。
记得十年前,一朋友随我去老家,我向他讲起那个神秘的石缝,讲起那奇特的罐子。朋友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末了硬要缠着我去攀爬那陡峭的刀背梁。我们一路攀岩石,钻刺蓬,大汗淋漓地爬上刀背梁顶峰。然后弓着身子,搬乱石,拔杂草,以期发现那个石缝。任凭我们双手刺得血肉模糊,任凭我们双眼睁得如铜铃,那石缝就像一滴水消失得了无踪影,找不出半点痕迹,更别指望听到那悦耳动名的丁零当啷声。
也许它早已和周围的顽石融为一体。
然而,那个优美动听的传说,不正像刀刻一样,深深印在人们心中吗?
刀锋山的传说
位于开江任市镇西北角与达县接壤的刀锋山,林木茂密,郁郁苍苍,丛生的松柏与疯长的灌木,将山体裹得严严实实,是任市的天然氧吧!
刀锋山名副其实。据当地百姓讲,站在重庆朝天门码头或者梁平偏矮子山远眺,刀锋山就像一柄刀锋仰天而立的长长巨刃,横卧在那里。那薄而尖利的刀锋,闪着森森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其实,刀锋山的由来,有一个动人的传说。
元朝末年,反元斗争风起云涌,北方的韩山童、刘福通、郭子兴、朱元璋,南方的徐寿辉、陈友谅等,先后揭竿而起。他们在反抗元王朝的统治中,相互之间常发生摩擦、争斗,各自的势力,不断地彼此消长。到元王朝统治摇摇欲坠之际,除了已经归顺元王朝的张士诚,中原腹地,留下的主要是朱元璋与陈友谅的势力。
朱元璋与陈友谅为了争夺地盘,双方摩擦不断。朱元璋因为体恤部下,善于抓住战机,在争斗中逐渐占据上风。但陈友谅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往往一失败,他又很快积聚起一支力量,重新与朱元璋争斗,弄得朱元璋精疲力竭却又无可奈何。
正在陈友谅与朱元璋争斗正酣之际,陈友谅最敬重的祖父陈千一去世了。陈千一打鱼出身,少时读过私塾,喜欢风水一类的学说,是当地有名的风水师。临死之前他拉着陈友谅的手,断断续续地叮嘱他,一定要将他下葬到远离故土沔阳(今湖北仙桃市)的长江上游,下葬之处要靠近江河,挖9个池塘,下葬之时除让他下体着一短裤,其余全部赤裸,不然……老人话没说完,头一歪便咽气了。陈友谅尽管听得糊里糊涂,却还是不住地流泪点头。
此后,因为战事吃紧,陈友谅无法亲自为祖父寻找墓地,更别说亲自指挥下葬,只好委托自己最信任的副手,带着曾经跟随他祖父的风水师,率领一批军士,扶着灵柩,从长江与汉水交汇的沔阳出发,沿长江逆流而上。在风水师的指点下,丧船一路穿宜昌,过重庆,走走停停中,直到万州才弃船登岸。好在是冬天,加上对尸体进行了沐浴消毒处理,又裹上了厚厚的丝织品,尸体并无大碍。
众人满以为风水师会在万州码头的某个地方,找一块风水宝地安葬灵柩,谁知风水师却指挥着着众人,抬着陈千一的灵柩,从万州徒步往梁平而行。那灵柩异常沉重,直压得一个个军士鼻塌嘴歪,磕磕绊绊下好不容易走到梁平。挥汗如雨中,军士们再也不想动弹,但风水师摆弄着手里的罗盘,依旧摇着头,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军士们只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牙抬着灵柩,继续往前行。走到今天任市的刀锋山下,军士们把灵柩往地上一搁,身子往地下一倒,再也不愿起来,他们捏着打满血泡的双脚,揉着红肿的双肩,只管唉声叹气。副手早就对风水师的指手画脚心存不满,今见大家都不愿再走,也不催促。风水师见已惹起众怒,生怕招来不测,便趁势借坡下驴。他掏出罗盘,对着大山,一番比比画画,说此处就是一官好地,正好安葬。副手也不说破,只管指挥着军士挖坑挖塘。
军士们因为连日的劳苦,本就心存怨恨,行动起来便有些力不从心。当他们挖好下葬的土坑和8个像模像样的池塘后,一个个已累得精疲力竭,再也无人想挖最后一个池塘,至于那江河,根本无人提及。几个月的风雨历程,也将副手折磨得心烦意乱,他早忘了陈友谅的叮嘱,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指挥着军士,将灵柩往土坑里一放,然后草草掩埋,一行人便原路返回。
朱元璋因为久久拿不下陈友谅,心里非常着急。他想起了大名鼎鼎的刘伯温,遂隆重地将刘伯温接到应天府(今南京)。刘伯温是个非常有学问的人,他通经史、晓天文、精兵法,民间广泛流传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前朝军师诸葛亮,后朝军师刘伯温”的说法,足见他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刘伯温了解了与陈友谅的战况后,开始苦苦思索。一天,他独自一人来到应天府城外。此时,正是秋收时节,四下里一片金黄。猛然间,他发现田埂上一只老鼠,顺着枯黄的高粱秆,快速攀爬到弯曲的成熟的高粱穗子上。老鼠逆转身子头朝下,两个前爪抱住穗子准备啃啮,然而,它刚一张嘴,身子便顺着穗子刷刷刷地直往下滑,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老鼠不甘心,从地上爬起又继续往高粱秆上爬,如此三番五次,却总是摔下来。许是老鼠摔清醒了头脑,它开始围着高粱秆根部猛啃,在扑哧扑哧声中,高粱秆訇然倒地,老鼠欣然窜到高粱穗子上,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刘伯温看着看着,心里怦然一动,他立刻回到应天府找到朱元璋。朱元璋听说要派人去寻找陈友谅祖父的坟墓,然后掘了他的坟墓以断其根基,陈友谅必败无疑,有些将信将疑,然而,刘伯温的建议他又不得不采纳。可掘人祖坟毕竟是一件极不光彩的事,于是,他只好派出数十人,组成数个小分队,分头前往全国各地。
功夫不负有心人,其中一个小分队深入到陈友谅盘踞的鄱阳湖一带,经过近一个月的探访,终于查清了陈友谅祖父坟墓的位置。他们返回应天府向朱元璋汇报后,即刻沿长江逆流而上,星夜兼程地赶到任市刀锋山。
斗转星移,山脚下的黄土堆如今已是芳草萋萋,然而,坟墓旁那8口明晃晃的水塘,无疑泄露了坟墓主人的身份。他们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挥动铁锹、钢钎、锄头等挖掘起来。就在掀开棺材之际,一条一米长的青龙一跃而出。那青龙非常光洁,只在下腹部长着些许鳞片,闪着明晃晃的白光。众人见状,立刻挥了锄头、棍棒去追打。那青龙甚是厉害,它灵活地躲避着锄头、棍棒的追打,从靠近坟墓的池塘,不断灵巧地往前面的池塘翻滚,直搅得塘水哗啦啦响,然而当它翻滚完第8个池塘,继续往前翻滚时,却落在了干燥的泥土上,它无力地扭摆着下身挣扎着。眼尖的兵士见此情景,立刻取出背上的弓箭,对着青龙的下身嗖的一声射过去,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青龙直挺挺地躺地了那里。
原来那青龙正是陈千一的化身,他本希望借助第九口池塘然后钻入江河,逃奔鄱阳湖,将来暗中帮助孙子以登上皇位,结果却因当初风水师及兵士们的敷衍塞责落得如此下场。然而,就在青龙咽气之际,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个惊天霹雳,硬生生将刀锋山靠近坟墓一侧劈下来,一个巨大的刀锋悄然形成,而那些池塘连同那些兵士、坟墓、青龙全被掩埋在了山体下。
后来,任市本地的一个风水师,发现了这一地形奇观,刀锋山的名字由此传开。
说也奇怪,自青龙被射死后,陈友谅每况愈下,朱元璋却屡战屡胜,到最后一战--鄱阳湖大战,一支利箭飞来,贯穿陈友谅的头颅,陈当即死亡。莫非当初青龙之死,早就预示了他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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