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颇有自知之明,甚至还有点自卑的男人。小时候,不擅言辞的我,总是挨母亲的训斥。每次跟母亲出去,遇见熟人,还没等我开口向熟人问好,母亲就一手拖着我,一面对着熟人说:“瞧我的蠢子崽,不会叫人。”所以,我就干脆默不作声。母亲还总是说我不如某某会砍柴,比不上某某会捉泥鳅。母亲话里的意思是,我比村里所有的同龄孩子都差。就这样,我所有的自信都荡然无存。
因为天生皮肤黝黑,村里人都叫我“黑坨”;因为天生鼻梁塌陷,不少人坏笑着给我起了个“瘪鼻子”的雅号。加上离一米七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身材,特别是年过不惑,悄然隆起的腹部使整个身躯的纺锤形日趋明显。少年时油光可鉴的满头黑发,如今在脑袋上呈现出地方支援中央的严峻局面。加上我面部表情肌肉天生不发达,笑这个字眼难得在我的脸上出现。所有这些自小的不自信和天生的缺陷,一直折磨着我,也提醒着我不要走近“帅哥”这个能让男人昂头挺胸的称谓。
第一次被称作“帅哥”,我的确起了满身鸡皮疙瘩的。渐渐地,我明白过来,人家只是顺应潮流而已,便逐渐变得心安理得起来。更何况,被我礼尚往来称作“美女”的,从我内心来讲,她们当中不少人不是缺胳膊的维纳斯,而可能是肢体健全、乐于效颦,有时令人想吐的东施。当满街的女性都能够欣然对“美女”的称谓含笑回首,我知道她们已经超然脱俗,根本不像没有半点自信的小时候的我,也不像面对“帅哥”称谓还脸红心跳的现在的我。当“同志”的称谓已经由阶级感情堕落为变态同性恋者,当“师傅”的称呼完全让位给那些满身油污的修理工,根据性别不同而称呼的“帅哥”和“美女”呼啦啦地在大街小巷、村头村尾响彻开来,这不能不说是时代的进步。
又听到有美女在叫我“帅哥”,我满脸堆笑坦然答应着,还自然而礼貌地对她说:“你好,美女。”尽管我还来不及回头看清她是谁,长得怎么样,但这些其实一点也不重要,一点也不影响她“美女”的身份。从她的声音,我早已经判断她就是名副其实的美女。待我回头,她满脸灿烂的笑足以说明,那么快乐、开心的女性,不是美女,还能是什么?
(原载2011年1月7日《株洲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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