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老婆下班回家，见他又哈欠连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便从兜里摸出一包烟丢给他。老王一见有烟，立刻眉开眼笑，打开一看，只见有整根的，有吸了几口或半根的，顿时恼得脸涨成猪肝色，他双目圆睁道：“街上捡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老婆嘴一撇说：“瞧你那清高样，这高级烟蒂比你的强十倍。‘良友’、‘健牌’、‘万宝路’，一包顶你两天工资，都是健康的小青年喝咖啡时丢在桌上的，绝对卫生！”
老王毕竟是文人，文人的架子岂能丢！他把那捡来的烟往一边一推，说声：“卫生个屁！”就继续爬他的格子了。谁知爬到深夜，没了烟抽，他禁不住偷眼瞟瞟躺在一边的那包烟，手不由自主伸过去，拿了一支猛吸一口，其味无穷，远远胜过他那几角钱一包的烟，于是他便一支接一支，抽起了不花一分钱的高级烟。以后，他用高级烟壳装了烟，放在衣袋里，要吸的时候就伸手往袋里去摸，这样既可显示阔气，又不会露馅。
按老王家两代老少同居一室的情况，单位里早该给他解决一套住房了。可他无后门可走，无关系可拉，进不起贡，送不了礼，眼见那些有神通的人一个个搬进新居，他到处磕头求爹爹、拜奶奶，只落得人家都把他当皮球踢的下场。
这天，他一发狠，豁出去直接登门找房管局长。他特地买了包万宝路放在一只衣袋里用以敬烟，又备了包老婆供应的杂牌烟自抽，为装门面也装在万宝路烟壳里，放在另一只衣袋里，这样敬烟与自抽两不误。
老王见了局长，自然首先得以敬烟开路。可他和尚做新郎，第一回拆外烟。他左拉右扯，折腾了好一阵子就是撕不开外面的玻璃纸，窘得满脸通红。局长见他一副窘态，只得具体指点。
老王恭恭敬敬给局长递了一支烟，又抖抖索索递上要房报告，可是话一入正题，这位笨嘴拙舌不习惯求人的老夫子又慌了神，在举止失措中，他的手又习惯地从口袋里伸进伸出去摸烟。局长像看天外来客一样看他表演，竟忍俊不禁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一笑笑得老王乱了方寸，他揣摩不透局长为何发笑，一紧张就把原来打好腹稿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为了掩饰窘态，他一面说话一面手忙脚乱地一个劲给局长敬烟。
局长笑吟吟地接过老王敬来的烟，却不吸，老王感到诧异，定睛一看，只见局长办公桌上放着一排他敬的烟，有长有短，竟像外国烟蒂大展览。原来刚才他在慌乱中竟鬼使神差地将敬烟和自抽烟调了个包，敬给局长的竟都是老婆供应的免费烟！他羞得面红耳赤，急忙伸手收回，不料双手发抖，又把整包的自抽烟掉在地上，顿时那些长长短短的烟滚了一地。老王羞得差点举手掴自己三个耳光。心想这下完了！
局长看着老王这副狼狈相，看着地上这些烟，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禁对这穷知识分子生出怜悯和恻隐之心。他长叹一声，毅然提笔在老王那已盖了不少大印的报告和表格上签了意见，写上了他的大名……
（吕再生）
有苦难言
贪心的老鼠落在猫爪子下，它是绝对唱不出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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