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的失魂落魄到如今的快乐自得,马丘比丘这一路所经历的事像一场修行,让我终于放下了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自以为是的忧愁。
去马丘比丘的前一天,圣周刚开始,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晚上在库斯科的街上闲逛,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未承想,还在听着歌的我,iTouch就在这拥挤的人群中被小偷从口袋中偷走了,周围太嘈杂,我甚至没有察觉。等我经路人好心提醒反应过来,大脑顿时变得一片空白,连一句脏话也骂不出来。
其实那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也不好,曾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丝温暖,痴心地想要抓紧却发现只是一场空。那种赶不走的阴霾,让我在这场旅行中有些郁郁寡欢。如今贴身的东西被偷,对我来说又是沉重打击。
后来,我就一个人在街上慢慢地走,心绪像杂草一样芜杂无比,那种感觉不是绝望,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助。
就是带着这样有些失魂落魄的心情,坐上了去马丘比丘的车。
去马丘比丘最经典的方式是坐观光火车,不过秘鲁政府垄断性的价格实在让人望而却步,最普通的座位来回也要150美元(930元人民币)。我囊中羞涩,只能选择坐小巴走山路这样的非主流路线,这样两天一夜的行程全部加起来还不到200美元(1240元人民币)。
不过那时的我并不清楚雨季的山路走起来会如此艰难,却也让故事变得那么难忘。
清晨的库斯科城还是雾蒙蒙的,和我一起挤在这狭窄的小巴里的有一个辞职环游南美的巴西人,一个在美国做summer camp的瑞士人,一个来自奇瓦瓦的墨西哥人,两个刚退伍的以色列人,一对智利情侣,一对乌拉圭情侣,还有在利马做志愿者的两个德国女孩和他们的家人。意料之中,我又是唯一的东方面孔。
3月的安第斯山区还在雨季,雨绵绵长长地下个不停,车窗的玻璃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雾气,教人望不见外面的世界。本来4个小时的车程,车走了不到一半,前方就因为暴雨塌方,封路了。我们只能把车停在路边,无望地等着通知。
渐渐地被堵在路上的车越来越多,公路旁甚至搭起了一个类似“难民救济点”的棚子。没法按时抵达下一个城镇,计划中的午餐泡汤,我又没带足够的食物,饥肠辘辘,就从摆摊的秘鲁妇人那里买下一种当地食物——一个带馅的土豆,狼吞虎咽地吃完,竟也别有一番风味。
没有尽头的等待把人们的耐心消磨殆尽,为了打发时间,另一车的四个法国女人在公路上席地而坐打起了纸牌,颇有乐观主义精神,不认识的人们也开始互相交谈,同车的巴西人话很少,一个人对着翻滚的江水抽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3.
等到道路可以通行,车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夜幕低垂,笼罩着周围静寂的群山。而这时我们离晚上的落脚点——马丘比丘山脚下的热水镇还需要步行3个小时。这段路不通车,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沿着火车铁轨走到马丘比丘脚下的镇上。
深夜的山区很幽静,旁边的大树葱葱郁郁,于那交错树枝中漏出点滴星光;细雨依旧随风飘扬,像银针般扎向夜幕;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味,铁轨还是湿漉漉的,我们一行人稀稀落落地走着,手电筒发出微弱的灯光,拉长我们沉默的身影。大家的背包都很重,狼狈地往前赶路,颇有种亡命天涯的落魄感。
铁路有一段要过江,会经过一座大桥,铁轨中有一截一截是空的,扶手因为雨水变得异常湿滑,我用力抓着扶手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节铁轨。桥下是奔腾不息的江水,在这似乎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发出如野兽嘶吼般可怕的咆哮,耳畔是呼啸而过的呜咽风声,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跳得那么惊心动魄。那时的我是极其害怕的,连呼吸都不敢过重,怕惊醒了这多诡的夜幕,担心着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滑倒跌落下去,便是孤身一人葬身于这异国的江水中,没了声息。
还好一抬头,还有那一弯明月高挂于空中,月光虽冷,却皎洁、明亮,且常在,给我们这些夜行人捎来片刻安宁。
经过艰辛的长途跋涉后,终于看到镇上闪着的点点灯光时,那一刻,我几乎惊呼起来,因为这该死的雨季,我们用了比平常多了一倍的时间才抵达落脚地。此时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疲惫不堪,纷纷卸下重重的行囊,匆匆忙忙办理入住,隔天还要凌晨5点起床去马丘比丘,这时留给我们的只有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了。
我躺在铺着白床单的床上,陷落于这柔软的被窝,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昏沉沉的,睡眼惺忪中就坐上了开往马丘比丘的区间大巴。因为旅游兴起的热水镇从凌晨5点多就变得喧闹起来,大巴站旁早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座失落的印加古城的魅力可见一斑。车在盘山路上不断攀升,黎明是浅青色的,天光一点一点地亮起来,窗外群山沉默,云雾缭绕,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南半球恼人的秋雨淅淅沥沥地从6点一直下到8点,马丘比丘一直笼罩在薄雾中,始终不肯揭下面纱。这座海拔2200多米的古城据考证是为印加帝国的贵族们建造的住所,后来不知为何被印加人遗弃,就此失落,直到20世纪初被一个美国人发现才又重新揭开神秘面纱。不过我更愿意一厢情愿地幻想这样的故事,有一群印加人为了躲避入侵的西班牙人,而逃到了这茫茫的安第斯山脉中,于这块被上帝遗忘的高山上认真地修建起房屋……
8点之后天突然开始放晴,当云雾渐渐散开,神秘的马丘比丘终于毫无保留地向人们展示了它的全貌。
站在高山之巅,眺望着这座被群山围绕的天空之城。在明镜如洗的天空下,清晨的晨光静静地洒在遗址上,天地苍茫之间,古城显得如此纯净、圣洁,时间仿佛都在这刻静止下来。
我目光所及,在变幻不尽的云雾中,历经几百年风霜的城墙下,有经过雨季滋润,生机盎然的草地,绿油油地散发着新生的活力。新与旧的关系,仿佛生与死,在此刻显得如此和谐。
不禁感慨,山脚下的乌鲁班巴河还依旧不知疲惫地蜿蜒流淌着,人间却早已改朝换代,不知几度春秋。但还好,我们还能从这失落的遗址里寻到些印加帝国昔日的辉煌。
一个20岁的中国女孩,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大洋彼岸的秘鲁,我是何其所幸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美景,甚至觉得连眨眼都是奢侈。前一天的各种颠沛流离,之前的不顺心,丢了iTouch,雨季塌方封路,夜行徒步铁轨,仿佛都是在为这一刻看到马丘比丘时的苦尽甘来做铺垫,也让我更加感激这一切是那么弥足珍贵。
“在我们的生命中有若干个凝固的时间点,卓越超群、瑰伟壮丽,让我们在困顿时为之一振,并且弥漫于我们全身,让我们不断爬升。当我们身居高位时,激发我们爬得更高;当我们摔倒时,又鼓舞我们重新站起。”对我来说,看到马丘比丘应该就是这样一个卓越超群、瑰伟壮丽的时刻吧。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戏剧性的事,还曾并肩站在山顶分享过这样难忘的美景,回程的时候,车上的人都成了莫逆之交,相视时对对方一眨眼,把之前的磨难都一笑而过。我在回去的路上因为疲惫昏睡过去,心里却暗自奢望这路程再长一点,结束得慢一点,这样我们就不用那么快面临分离。
醒来一睁眼,看到的是窗外昏暗的路灯投下的灯光,我知道库斯科城到了。纵然再多不舍,这趟旅程也该此般结束。
从开始的失魂落魄到如今的快乐自得,马丘比丘这一路所经历的事像一场修行,让我终于放下了那些经不起推敲的、自以为是的忧愁。
高原凛冽的夜风吹得我清醒起来,和好朋友们拥抱说再见、道珍重。
我知道,这一季的雨季不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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