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秋是读过书的人，这与那些没读书的农民相比，还是有差异的。李文秋走出来，文质彬彬的，手里总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小月也识得几个字，她翻过李文秋的书，是《古代汉语》和《现代汉语》之类的书。也有一些是小说，比如巴金的《家》《春》《秋》或杨沫的《青春之歌》之类。小月有一天又看见李文秋在认真地看书，就问李文秋说：“看这么厚的书，累不累呀？”
李文秋摇摇头，说不累。
那时小月的儿子有一岁多了，抱在小月怀里，小月拍拍儿子，跟儿子说：“你大了，也像文秋叔叔一样，天天看书。”
李文秋不仅喜欢看书，说话也文质彬彬的。李文秋形容小月好看，不说漂亮，而说小月楚楚动人。小月也知道楚楚动人是形容她好，但小月故意说：“楚楚是什么意思，说我不好吗？”
李文秋摇头，李文秋说：“楚楚，鲜明华美也，你说这是说你不好吗？”
村里有一口大水塘，塘边有很多柳树。小月说柳树好看。李秋文不这样说，他说柳树婀娜多姿。有一次，李文秋下地的时候也带了一本书去。做事的时候，李文秋把书放在田头，休息了，李文秋又捧了书看。小月后来等李文秋下地后，把书藏了起来。李文秋没看见书，不说书不见了‘，而说我的书长了翅膀，像鸟一样飞走了。小月听了，笑了。小月自从丈夫出事后，大半年了，都没笑过，但听了李文秋说的话，她总想笑。
李文秋的眼睛不是只用来看书的，别的，他也看。这天晚上，李文秋正在屋里看书，忽然听到对面西厢屋里传来了水声。二十岁的人了，李文秋当然知道小月在屋里洗澡。李文秋再看不进书了，发了好一阵呆，李文秋走了出来。厅堂里一片漆黑，只有小月门缝里射出一点光亮来。李文秋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把眼睛往门缝上贴。于是，李文秋的眼睛里就看见小月白白的身子了。那时候只有煤油灯，不是很亮，但小月若隐若现的身子还是让李文秋浑身冒汗。李文秋怕人发现，慌忙走了开来。
但回到房里，李文秋又坐不住。外面水声还在，听到水声，小月白白的身子就在眼前晃。李文秋控制不住自己，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那个夏天，李文秋几乎每天晚上都要待坐在屋里。一听到西厢屋里的水声，他就会出去，然后把眼睛贴着门缝，看小月洗澡。一天，李文秋又听了水声，他应声而去。但这天，李文秋的眼睛才贴近门缝时，门忽地开了。随即，李文秋被人拉了进去。等李文秋进去后，门立即被关了。门被关上后，李文秋看清了，拉他进来的人是小月。不仅如此，小月浑身上下水淋淋的，一丝不挂。光着身子的小月并不是很生气的样子，相反，她面带笑容地问着李文秋说：“天天看，还没看饱呀？”
李文秋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好一阵，李文秋才说：“你知道我天天在外面偷看你？”
小月说：“傻子才不知道。”
李文秋很害怕地说：“你不会说出去吧？”
小月说：“你怕我说出去吗？”
李文秋点点头，李文秋说：“你说出去，我就做不起人了。”
小月笑一笑说：“要我不说出去也行，那你必须对我好。”
李文秋说：“怎么对你好？”
小月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对女人好也不知道吗？”
李文秋书读得多，但还不是一个书呆子，他当然知道一个男人怎样对女人好。但真要让李文秋跟一个寡妇好，他还是有些顾忌或者说不甘心的。小月似乎看出了他的顾忌，小月忽地扑在他身上，还说：“还傻着干什么？”
到这时候，李文秋想傻也不行了。
这年冬天，李文秋和小月结了婚。一村的人都不理解李文秋，说他是个傻瓜，自己有文化却跟一个寡妇结婚。不仅说，还有些看不起李文秋，见了他也不打招呼，只笑，把他当傻瓜一样看。
李文秋结婚后的第三天，村里放电影。那天放的电影叫《早春二月》，村里每个人都去看了。当看到电影里的男主人公肖涧秋提出要和女主人公结婚时，一个人忽然大声说：“我们村里也有肖涧秋。”
第二天，村里人见了李文秋都很客气，老远就打招呼。有一个人，还过来跟李文秋握手，握着时还说：“我们现在理解你了，你跟肖涧秋一样好。”
从此之后，没有人再喊他李文秋了，都喊他肖涧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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