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英雄-乡间闹事六题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吃忆苦饭

    七〇年冬,村里进了贫宣队,工作开展起来,其中有一项是吃忆苦饭。女队长姓揣,短头发,红脸蛋,二十八岁没结婚,是几十里外一个大队的妇女主任,运动骨干,县里抽上来,委以重任。揣队长嗓子尖,说话一套一套的,开大会讲:常吃忆苦饭,防修又防变,多吃忆苦饭,革命永向前。

    按她的要求,村里所有的劳力要集中吃,都到大队部来吃,吃完了不许回家,要立即出工与山斗与地斗,回来接茬跟阶级敌人斗。时间的安排是每三天吃一回。我们这个村虽然不大,但男女劳力也有百十号人。大队干部就找揣队长商量咱们是不是象征性的吃点,人太多咱没那么大的锅。揣队长一挥手说那是坚决不可以的,一定要来真格的。没办法,大队只好动真格的,借锅垒灶,红高粱不去壳,碾子上走一遍,下锅就煮,煮开锅一搅哗啦啦,清汤泔水一般。冬天两顿饭,揣队长一早到各家检查,看谁家冒烟了就批判,确保任何人肚里不能填块红薯呀或别的东西。

    吃忆苦饭开始,揣队长带头,一百多劳力每人夹个碗排好队,先唱歌,歌词是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申,万恶的旧社会……这歌的调子挺悲怆,唱得树上老鸹飞,可院子凄凉凉,紧接着再端一碗哗哗响的商粱碎米汤,喝得人这叫心窄。那会儿农村生活虽然也不咋好,但社员在家红薯稀粥烂菜,热炕上东一口西一口,咋也不至于喝这东内。最可怕的是吃罢忆苦饭,就列队下地,干的还多是打石头劈崖子那类硬活,腊月里天凉,干一小会儿男男女女就开始尿起来,几泡尿屎过,人就没劲冒虚汗。揣队长举着铁筒喇叭喊:吃了忆苦饭,干劲冲云天,吃了忆苦饭,心中有路线。社员老实,闷着头干,我们知青有调皮的,在人群里说:吃这忆苦饭,卵子都饿扁,老揣这招子,扯个鸡巴蛋。这话把社员吓够呛,忙按住他不让往下说了。

    估计揣队长开始没意识到红高粱米汤这么不顶用,她还可劲喊呀窜呀,时间不大眼见她就有些发蔫,脸蛋子发白。大家心里说好呀,她饿啦,这回看她咋办。不料过了一会,揣队长去村东的工地视察回来,脸蛋子又红了,又嗷嗷地鼓动起来,到收工时把社员都累稀了,她反倒没事了。这情景令我们起疑心,我们发现有一个邻近公社的武装部长隔两天就骑车来看揣队长,又听说揣队长正和那部长搞对象,人家每次来时兜子都是鼓鼓的。等到忆苦饭吃到第五顿那天,我们知青中就有人下手了:溜回村甲。跳窗进揣队长的宿舍,果然翻出不少点心,当即全部吃光。结果,揣队长那天从村东到村西,从村南到村北,来回窜了好几趟,越窜脸蛋子越白,最终一屁股饿晕在地里,让人给架冋来,缓过劲她说:再吃忆苦饭,把高粱米做糨点。

    因为丢的是点心,揣队长有口难言,武装部长来看她,气得摘下屁股后的三号驳壳枪说我帮你査。转天又吃忆苦饭,揣队长还坚持带头吃,武装部长也跟着吃,吃完了部长又去査,査了一小会儿肚子疼,跑到小学校厕所去拉稀,拉得腿发软,起身时没留神,驳壳枪叭地掉进粪坑里。那坑深,没冻。没法子,部长找根杆,用铁丝做个勾就捞,捞广小半天总算捞出来,然后就用水冲,用布擦,俩手冻得红烧猪蹄似的。揣队长看见问你干啥。部长说干啥,都鸡巴你的忆苦饭干的。揣队长说你还査不,部长推车子就走,说喝这汤还查案,再査连我都得掉粪坑里去。

    据说后来他俩没搞成。俱当时见效的是忆苦饭吃到腊月十八,就拉倒了。

    唱样板戏

    普及样板戏时,毎村都必须有个剧团,县剧团派人来,教《沙家浜》选段。我们村有一个民办教师叫刘玉华,平时爱摆弄个乐器,也爱唱两门,他主动找大队干部,要求扮演郭建光。大队干部看着刘玉华五短身材,挺大个脑袋,说你去可以,但你这身条演郭建光可能困难点,演胡传魁可能还差不多。刘玉华说演啥都行,只要让我去就行。

    刘玉华那年三十了,还没搞对象,他要唱样板戏的目的,我们都清楚,他是盯着演沙奶奶和阿庆嫂的女知青。他一直苦于没有较多的机会和她们接触,若是在一起排戏,接触的时间自然就多了。等到公社集中排戏时,县剧团的教师连胡传魁都没让刘玉华扮,说你等着排全场时演大兵吧。刘玉华也不恼,晃晃大脑袋,偷着给教师送去一把大叶烟,立刻就让他演胡传魁8角。等到教师把所有角色的戏都说一遍,刘玉华嗖地就跑了,他连夜从家里背来半口袋肉蘑和两只山兔子,拿来孝敬教师,转过天他又变成郭建光8角了。

    我们一时都弄不明白他为啥下那么大力气要演郭建光。后来回到村排戏,有一天晚上天上下雪,在大队部里点着气灯排戏,郭建光八角是我们知青,论个头论相貌都远超过刘玉华,刘玉华想了个招儿,请那个知靑喝酒,排戏时那个知青就总出岔。村剧团的头头不高兴,因为县里就要来检査,就让刘玉华上。刘玉华一上,唱是唱,做是做,令众人都挺佩服。当唱到再来看望你这革命的老妈妈这一句时,按规定的动作,郭建光要和沙奶奶握手。扮沙奶奶的女知青因为天冷,带着棉手闷子,刘玉华伸过去,就不唱了,指着手闷子说,这个影响军民鱼水情绪。剧团头头让女知青摘了手套,刘玉华立刻就来了情绪,狠狠地把人家的手握住,唱完了那一段,还不愿意松手。屋里屋外看热闹的小孩子起哄,说刘老师和沙奶奶手拉手搞对象,弄得女知青挺不好意思,但看在排戏的份上,也没好说他啥。刘玉华则不然,他以为那个女知靑对他有好感了,排完戏又撵到人家住处,要单独练一练。女知青说练可以,但你再那么使劲握手,我可不干。刘玉华说主要是郭建光和沙奶奶感情太深,一日三餐有鱼虾,吃得浑身是劲,不握不行。说罢,就抓女知胄的手,女知青说你还没唱呢,怎么上来就握手,刘玉华说唱是台上的事,台下咱还是来真格的吧,我想跟你相好……女知青拔腿就跑。

    结果,有刘玉华在,没有人敢演沙奶奶。剧团头头没法子,让他去管杂事。刘玉华晃晃大脑袋,也不急,找板子搭台,帮女演员化妆,啥事都干,干来干去不少事还都离不开他,可他总是干着干着就要和哪个女的握手相好。慢慢地大家知道他眼眶高想找漂亮的,劲头上来了就控制不住。大家也就不跟他急,女同志到关键时刻就说,戏里没这个情节和动作,不能握手。

    县剧团来演《龙江颂》,刘玉华又看上江水英。他指挥人搭台的时候,心不在焉,有块板子太薄,他说铺在台口吧,反正演员也到不了那。结果那天演起来,江水英说大队长你往前看,大队长往前走一脚踩塌那薄板,人呼啦掉下去,只露出上半截身子,还坚持说台词:我看不见了。

    事后公社追査,查到刘玉华头上,把他的民办教师免了。再后来他回队里种地,从外村找了个媳妇,媳妇长得很一般,但刘玉华说人家演过阿庆嫂,扮相漂亮极了,我要的就是她那个模样。

    搜信号弹

    那一年秋天,正砍高粱,活很累。吃了晚饭钟声又响,要夜战抢收。社员们一个个拽着疲乏的身子往地里走,这时,东山后就升起一个大大的信号弹。那是黄黄的一团火光,在暮色中腾空而起,升到一定的高度,就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往下滑,滑着滑着就消失了。我们都0瞪口呆地瞅着。我们先前只是听说过,但从来没见过,甚至还有些不相信。现在全信了。民兵连长王四柱说不要砍高粱了,全体社员立刻包围东山。

    东山在公路东,挺大的一座山,那时山里有狼,天黑以后,一般是没人去那里的。但敌情在眼前,谁敢说个不字,社员们呼啦一下就钻进山里。那天天上有云,有点儿月亮也是时隐时现的,因为事先毫无准备,没有手电,大家只能换黑东一脚西一脚往里走。到了山里,我们心里都发毛,这大秋天蒿草林密的,往哪儿去搜放信号弹的,弁不好让狼把谁给叼去,那可就麻烦了。王四柱也看出这种危险,把人往一块集中后,说不要可山搜了,在这盯着,发现敌人一顿石头砸昏过去再上前,以防止他有枪。社员们就摸了一堆半大的石头等着。等到后半夜,夜风起来,云团散去,月光就把东山照个明明暗暗,看哪个暗处,都像藏着敌人。王四柱聱告众人谁也不许出声,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尿尿的声音,王四柱说谁敢尿尿,我给你削了去。他老爹在树后骂你个兔羔子敢削我。众人全乐了,王四柱挠挠脑袋说要不咱每人尿一泡,往下就不许尿了。大家就尿,闸门泄水一般。完了接着猫着,猫了一会儿有人说连长咱得换个地方,这太臊臭啦。王四柱说邱少云在火里都不动,臊点就忍不了啦,忍着。忍了一阵他吸吸气问:让撒尿,谁拉屎啦!他老叔说是我憋不住拉裤裆里啦。

    两件事都是他亲厉干的,弄得王四柱这叫上火。后来,就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彩,这边喊站住,对方当的就给了一枪,王四柱说声快砸呀,石头就雨点般妞撇过去。再往后公社领导来了,宇电火把都照起来,上前仔细看,全傻眼了,躺在那儿的是公社武装部长,他想学杨子荣当孤胆英雄,一个人先进山来,不成想让我们给硒昏过去。

    王四柱挨了一顿好撸,幸亏武装部长的伤不重,公社才饶了王四柱,但让他戴罪立功,必须抓住放信号弹的。王四柱不敢怠慢,天天夜里逼着民兵把路口盯山头,一连十几天,啥也没查着。有一天有人报告,说村东头小寡妇家来了个远房表哥,很可疑。王四柱夜里就带俩人去听声,就听小寡妇光脚从东屋跑到西屋,隐隐地问:哥,那俩弹呢…,王四柱心里说闹半天放信号弹的坏人在这儿,今天珂算堵在窝里了。他一脚踹开门带人闯进去。小寡妇和她表哥吓得筛槺一般,小寡妇说我俩没敢动真格的,就是搂搂摸摸。王四柱说搂搂摸摸回头再说,先把弹交出来。小寡妇看看她表哥说那你就交吧。她表哥捂着裤裆说交了我咋活呀。王四柱噔地给他一脚,说快拿出来。她表哥把裤子解开说全在这啦。王四柱问小寡妇你刚才不是问他信号弹吗,小寡妇说不是信号弹,我是问他那俩蛋。王四柱气得直蹦高,说甭管啥蛋,反正你有弹,这放信号弹的敌人就是你啦,绑公社去。天亮后,还真给绑公社去了。

    驯革命马

    大队买了一匹小种马,枣红色,见到骒马就来劲。那时各生产队草驴多,都想要骡子,可这种马见到草驴不起性,贫宵队领导说这马有问题,就应该好好驯一驯,让它听革命派的指挥,最终使它成为革命马。

    山村没人会骑马,更没人敢骑这种马,大队干部说让知青去训,知靑里有牲性人。但当我们面却说交给你们一项光荣的任务,要把种马驯得听人指挥,让它整谁就整谁。我们笑道整谁也不敢整您。贫宜队领导说莫开玩笑,去驯吧,记整工分。把我们美得够呛。

    到河套一骑这马,我们可傻眼了,那是匹生马,不让骑,上去的人没一个是舒舒服服下来的,全是扔口袋似的扔下来,河套石头多,好几个人弄得头破血流。贫宣队和大队干部来鼓励我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驯革命马。我们说咱换头叫驴,驯革命驴吧,这么驯下去,革命马没驯出来,我们都驯成革命烈士了。正在这时,我们中一个叫穆村郎的同学上马了。他留小胡子,小个子罗圏腿,马跑起来后,有两次差点把他扔下来,但他死死抱住马脖子,奔药一样粘在马背上,再往后,马就甩不下来他了。我们大家为他呼喊,领导们也都很高兴,赞扬穆村郎是好榜样,又说他骑马的那个姿势就像像啥,领导没说出口。

    穆村郎把马收住后,马身上全是汗,他自己也跟从水缸里捞出来一样。领导说这马归你驯,由你当配种员,每天记双份工分。穆村郎很得意,转天我们忍着疼痛下地干活,穆村郎把种马收拾得干干净净,鞍蹬齐全,马头系一朵大红花,耀武扬威地骑在村路上,旁人淮想骑一下,他全不让。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穆村郎也不知用啥法儿,把那马驯得抵老实了。大队干部和贫宣队领导在百忙中忽然想起这事,说别一个劲驯了,得让种马为革命做贡献了,就找了匹个大体壮正在发情的草驴。叫穆村郎把种马牵来试试。一试还是不灵,这种马见草驴就跟见块干木头似的,全然不理,急忙中牵来一匹骒马,不料这回这种马对骒马也不上劲了。领导生气了,批评穆村郎这还叫种马吗,是不是你把它给骟了。穆村郎说没有,你看卵子不是在那当啷着吗。众人一看也是。领导说限你十天,让它见驴就上,要是还不行,我就……他想说我就撤了你。人群有个二傻子说:您就自己上。

    把领导气得够呛,可也拿这二傻子没法。穆村郎回到住处也不着急,我们说这回双工分你要挣到头了。他说你们瞅着吧,三天以后见分晓。三天后一大早他把马骑走了,到下午大队电话就一劲响,都是邻村告状的,说你们村那种马也太不像话,撵得我们这草驴都跑山上去了。最后是公社主任来电话,说你们那个配种员活像个日本鬼子,一路边关挨个村子扫荡,公社大车店的牲口棚都让它给撞塌啦。

    大队干部和贫宣队的领导大眼瞪小眼,有一个念叨穆村郎穆村郎,是不是什么木村一郎呀。立刻把我叫去,我不敢隐瞒,也瞒不住,县委办有档案,我说穆村郎他爸真是曰本人,他妈是中国人,但他爸不是日本鬼子,他爸是个医生,穆村郎姓木村,他一岁时,他爸就回国了,以后没有音信,他妈带他过得挺不容易的。贫宣队领导拍着脑袋说该死呀该死,那天我看他骑马就像电影上演的那样,我怎么就没往深处想呢。然后,他严厉地问:你们还有没有姓山本呀佐田呀。我说只有一个姓田的,前面没有佐。贫宣队领导对大队干部说那也得注意,不能重用。

    晚上,穆村郎喜气洋洋回来说这回可行了。贫宣队领导带人进来说种马行了,你可不行了,你快交待,你爹怎么从口本跟你联系,怎么指示你骚扰旁的村还冇公社大车店。穆村郎说不是我爹,是您下的任务要让它见驴就上,我是落实您的任务。贫宣队领导脸憋得挺红,说明明是你从日本领来的任务,你还敢狡辩,绑公社去。大队干部一看不好,紧说慢说没让绑,让穆村郎去大队专业队打石头了。种马虽然驯成了,但它完成任务时总出边,连踢带咬,连续出现伤人伤牲口的事件。想再让穆村郎驯,又怕犯说,后来就把那马给骗了拉车。知青返城后聊起这事,穆村郎说我先给吃了些含雌性激索的药,后吃雄性的药,那马可不就来劲。我恍然大悟,穆的母亲也是医生。再后来穆村郎去日本找他爹落在那边,改名为木村一马,日本话念起来挺好听,我们知道就是一匹种马。

    审小媳妇

    审小媳妇其实是审一个地主子弟的小媳妇。那时讲成分,成分不好的子弟娶不上媳妇,没人跟。黄四他爷是地主,到他这辈成分还是地主,都小四十了,还打光棍。后来黄四就托人,加重财礼钱,从几十里外娶来个媳妇。这媳妇刚二十出头,长得还挺俊,可就是发傻,是大脑炎后遗症。那时候办喜事都不怎么操办,地主子弟更不敢张扬,黄四蔫不溜地人了洞房,把队干部们气够呛。贫协主席老于媳妇死好几年了,再也没娶上,他心里说寡妇摔夜壶我还不如它!但他嘴上说这不行呀,地主搂小媳妇睡觉,贫下中农抱根棍子睡凉炕,这不反了河水啦。

    老于就带人去查,黄四结婚手续齐全没有漏洞,老于一时无处下手。过了些日子天热起来,老于晚上睡不着到外面转悠,转到黄四院外,就听黄囟媳妇哎哟哟叫了几声,接着她说黄四你欺侮贫农的闺女,俺告发了你。老于晰罢喜出望夕卜,忙找大队干部汇报说贫农女儿不愿受地主子弟欺压,半夜发出反抗的吼声,我们得管了。大队干部立马和老于去砸黄四的门。

    黄四光腚起来开门,他媳妇裹块布里子吓得直哆嗦。老于问黄四你欺压你媳妇了,黄四说是骑压了,咋着?老于点点头说那就好,分开审査。把黄四锁柴棚里,就着炕头启发黄四媳妇,老于问你一个贫农女儿,落人他的虎门,你这些曰了咋熬过来的。黄四媳妇说是呢,见黑后不让睡,可难熬啦。老于说你反抗了吗?黄四媳妇说反抗也不管用,头一宿窜柜上去,他大手一抓我就没魂了。老于说那你咋不去大队告他。黄四媳妇说俺娘临来时嘱咐过,不让俺说。老于说你娘可真没觉悟,这囲你放大胆讲,把壮里话都说出来,完了我给你自由。黄四媳妇说不要籽油要豆油,猪油最好,熬菜香。老于说你讲吗,黄四媳妇说不见猪油俺不讲。老于一狠心回家把油坛抱来,黄四媳妇笑了说那我就说啦,当媳妇好啊,别看挨骑压,心里乐开花,就这。老于急了,说别忘了你是贫农的女儿,黄四媳妇说在家干活太累,俺早忘了那档子事了。老于没法儿,想抱油坛子走,黄四媳妇嗷地跳下地就抱,她光不溜的还挺有劲,把老于挠跑了。

    老于白搭一坛油,不心甘,他通知黄四晚上带媳妇到他家接着审,要不就还那坛油。黄四舍不得油,晚上只好带媳妇去。老于比黄四在外屋等着,怕他着急,把烟口袋给了黄四。老于进屋插门拉黄四媳妇上炕,说我审审你,就动了真格的,黄四媳妇问:你这是审呀,还是来真的。老于喘着气说是审,黄四媳妇说要是审我不说啥,要是来真的,你给我拿出去。黄四在外屋猛抽烟,一边抽一边说:叫你审,我抽你的烟。

    这事后来泄饵出去,老于给撤职了。黄四媳妇还有一个傻姐,嫁给了老于,老于和黄四成了连襟。

    开批斗会

    贫宣队进村,批斗会一场接一场。李棍的爹是富农,李棍冇点儿文化当小队会计,他怕撤了他这个会计,所以一开批斗会,李棍就表现得特别积极,带头呼口号,带头跳上台按自己爹的头。贫宣队对他印象不错,说他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让他找个机会,彻底与富农家庭决裂。这样,可以继续当会计。

    李棍回家跟他爹商量,说为了你的儿子儿媳妇和孙子,你就再反动一回,让我揭发你一回。他爹说中是中呀,就是不知道咋反动。李棍说你就说你和苏修是一条线上的,你跟他们有联系,半夜里给他们发电报。他爹说中呀,只要为你们好,我咋都行。

    没过几天又开批斗会,公社的领导都来了,李棍一看机会到,他大呼揭发苏修特务,把自己老爹揪上台。会场上下都愣了,谁也没想这山沟里能出苏修特务,更没想到李棍能如此大义灭亲。

    台上李棍说得有鼻子有眼,说他爹夜里用牙发电报,一发就是半宿,情报出去老鼻子啦。公社和贫宣队领导全瞪圆了眼睛,攥紧了拳头,这时,就该喊口号了。卡棍不失时机地举起拳头喊:打倒我爹!全场跟着喊:打倒我爹!这一下完了,李棍哄骗广大革命干部群众称富农为爹,罪大恶极;再往下査,他爹牙都没有,问拿啥发电报,一审李棍承认是假的。立刻撤了会计,群众专政起来。

    这期间,李棍的媳妇很着急,到处求人。正巧有一个贫寅队员和李棍媳妇是老乡,俩人过去认识,现在人家当贫宣队了,李棍媳妇就求他放李棍一马,那个队员整年一个人在外,饥不择食,就答应了,又给李棍媳妇些小东西,就把李棍媳妇给整了。后来,贫宣队发现了这事,把那队员扣起来。开批斗会时,把他也放台上,并让李棍两口子揭发,说只要揭发好,就解除专政。李棍连连点头,告诉媳妇上台不要留情。可他媳妇上台后,光张嘴不知说啥。贫宣队长一扭头让李棍上,李棍跳上台,刚要喊打倒贫宣队员他一下子又给咽了回去,汗立刻就冒出来,心里说好悬呀,弄不好我就是打倒贫宣队了,那非毙了我不可。但他又不能不说啥,他就问他媳妇,说:他整你时,都说过啥?他媳妇说:他说过要给我一双尼龙袜子呢!李棍攥起拳头喊:找他要!全场跟着喊:找他要!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