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耐芳

    狗子的爷爷每年夏天都去干天底下最美的差事，那时的狗子也就特别的骄傲，我们都去巴结他，每天上午都去家里喊他出去玩。先去场院里玩斗鸡，玩累了就坐在地下来《剪子、石头、布》，要不就是打手背。

    丫丫问：“狗子，你爷爷晚上回家吗？”

    狗子说：“不回，爷爷每天晚上都住在瓜地里。”

    黑豆说：“西瓜多大啦？”

    狗子两只手比画了一下：“这么大，爷爷说有的西瓜瓤子都红啦。”

    青青菜说：“我们去看看吧！”

    大家纷纷站起来，拥着狗子奔向瓜地。

    瓜地并不大，最多有二亩地，地头上有一间用树枝扎成的小草棚，门口还用树枝搭了一个凉棚，上面爬满了葫芦秧，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几只拳头大的小葫芦从架子上垂下来。凉棚下，还有用石板支起的小石桌，狗子的爷爷就在上面吃饭喝茶什么的。

    狗子的爷爷戴着一顶没了边儿的破草帽，蹲在地里给西瓜秧打杈。狗子的爷爷见我们冲着西瓜地奔来，老远就喊：“别进瓜地，都给我坐在凉棚下。”他怕我们踩坏了瓜秧。

    西瓜最喜欢艳阳天，再高的温度也能受得了。它光着脑袋，静静地躺在太阳下。要是人的脑袋这么光，早就晒蔫了，而西瓜却越晒越甜。

    我们蹲在地头，见西瓜秧爬满了地，叶子和瓜似乎不够团结，谁也不给谁遮太阳。西瓜叶是椭圆的，太阳毒的时候，叶子格外地厚重，如果遇到了连阴天，叶子的形状就变得长而薄了。西瓜的叶子不但能随着日光的强度而变化，它的根茎也相当发达，大小根系近百条，有的根扎得很深，难怪它那么喜欢阳光。

    狗子的爷爷从地里抱着一个西瓜出来，我们高兴得跳起来。

    但这个西瓜上有个小口子，像被什么东西啃过一口。

    狗子的爷爷说：“夜里獾进了瓜地，要不是我发现得早，还不知它会祸害几个瓜。”

    狗子的爷爷把西瓜往石板上一放，用湿布擦了擦，用一把长条刀子把那块破的地方剜去，将西瓜一劈二，二劈四，四劈八，我们的目光早就一人一块盯上了。

    狗子的爷爷一声令下：“吃吧。”

    大伙儿冲上去，每人抱起一块啃起来。西瓜瓤刚红了一半，可是我却觉得是那样的甜。

    吃完了西瓜就缠着狗子的爷爷讲故事。

    狗子的爷爷坐在小马扎上，捋了捋胡子，开始讲起来。

    那一年，狗子的爷爷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卖西瓜，来了一个青年男子，穿一身制服，像个文化人。那人渴了，就买了一个瓜，他要掏钱，狗子的爷爷说：“不急，吃完了再说。”

    那人一口气吃了一个瓜，然后伸手去口袋掏钱，可手在衣兜里转了一下又出来了。他突然问道：“大爷，村里有马吗？”

    狗子的爷爷说：“早就没了。”

    “那，你见过马惊了吗？”

    狗子的爷爷说：“见过呀，那年生产队里的马惊了，可吓人啦，拉着马车到处撞。”

    “大爷，那，你见过驴惊了吗？”

    “见过，驴惊了也够吓人的，尥蹶子到处撞。”

    “大爷，那你见过人惊了吗？”

    狗子的爷爷一愣：“那，还真没见过。”

    那人说：“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人惊了。”站起来，一边学着驴叫，一边连蹦带跳地跑了。

    狗子的爷爷笑起来——原来，人惊了和驴惊了是一个样子啊，那人一会儿工夫就没了影。他突然明白过来—一西瓜还没给钱呢。

    第二天上午，狗子的爷爷收到一张纸条，里边夹着一张票子，上边写了一行字：“昨天忘了带钱，不好意思，马惊、驴惊，但人不能惊！”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