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权鉴:李氏王朝家国天下-血雨腥风女皇路 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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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称得上是雄才大略,她在位期间,天下大治、国家富裕,社会持续发展。但武则天生性毒辣阴险,她在政治风云中纵横驰骋,因政治的需要,身后留下了斑斑血迹。当政期间,她对自己的政敌大加杀戮,甚至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因政治因素而大开杀戒,她的一生正如千秋之后的无字碑一般,令后人难下定论。李氏家族真是丈夫当皇帝,妻子也能当皇帝,可谓举世无双,令人叫绝!

    1.入选宫廷:缘起唐太宗,受宠唐高宗

    男人只有征服了天下,才能得到女人。女人只有征服了男人,才能得到天下。唐太宗李世民征服了天下,所以得到了既美且慧的武氏,但是,却为李家江山埋下了隐患。唐高宗李治被武氏征服,所以李家江山将改姓易主。

    武则天出身于一户生意人家,即当时所说的寒门。唐高祖李渊晋阳起兵时,武父是军需官,建唐后,被封为功臣。其母是隋宗室宰相杨达的女儿,四十多岁才做了武士彟的续弦,她一共为武家生了武则天姐妹三人,武则天在姐妹中排行第二。武士彟去世以后,杨氏母女常受到武士彟两个儿子元庆、元爽的欺侮,生活十分艰难。唐太宗长孙皇后去世的第二年,开始在天下物色美女,武则天因貌美被选入宫中,做了唐太宗的才人,她当时只有14岁。唐太宗卧病期间,太子李治长时间陪侍身旁,武则天也侍候唐太宗。武则天比李治还要大4岁。也许是李治对生母长孙皇后太过依恋了,有一种恋母情结,他与武则天之间有了私情。唐太宗驾崩以后,武则天与其他没有生育的妃嫔一起被送进了感业寺。

    一年之后,已为皇帝的唐高宗李治到感业寺进香,再次遇到了武则天,两人旧情复燃。当时,后宫的王皇后与萧淑妃为争宠而勾心斗角,在王皇后的操纵之下,武则天重返宫廷。武则天作为王皇后的一张牌,与王皇后结成了一条战线,武则天极力讨好王皇后,对王皇后卑躬屈膝,毕恭毕敬,使得王皇后每每在唐高宗面前说她的好话。武则天先被唐高宗封为昭仪,后又封为宸妃。唐高宗在武则天这里得到了无比的欢愉,而且他发现与武则天之间有很多的共同语言。后宫是武则天所熟悉的地方,多年的生活经验使原本聪慧的她更加富有心计。

    武则天作为唐太宗的才人,从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女逐渐成熟,不过这一时期,她并没有得到唐太宗的宠爱。武则天既没有为唐太宗生养子嗣,自己也没有得到升迁。深宫生活的寂寞,使武则天慢慢品味到了宫廷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对于一个不甘于现状的人来说,倒成了一种受用不尽的财富。萧淑妃在武则天与王皇后两者的强大攻势之下渐渐失宠。武则天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明白王皇后不过是想利用自己,一旦自己不再起作用,王皇后必然会将矛头指向自己。

    正如武则天所料,王皇后看到武则天取代了萧淑妃而得到唐高宗的宠爱,又想拿皇后的身份来对付她。随着宫闱斗争的扩大,武则天也已经不再满足做一个妃子,她的目的是要入主中宫,取代王皇后。武则天决定先发制人。武则天生了一个女儿,她利用王皇后按礼制探视新生婴儿之机,亲手闷死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嫁祸王皇后。对此飞来横祸,王皇后纵是浑身是嘴,也无法说清了。唐高宗大为恼火,永徽六年(655年)十月,下诏废王皇后而册立武则天。

    武则天终于以她的手段与心智,如愿以偿地成为后宫之主。不久,她就将已打入冷宫的王皇后和萧淑妃害死。对于那些反对立她为皇后的大臣,她也同样进行了报复。

    2.天后参政:初登政治舞台

    武则天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先是征服了唐高宗李治,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力逐渐架空了唐高宗李治,李氏江山由此走向了易主的第一步。

    显庆元年,唐高宗的头痛病开始加重。由于武则天早已显露出处理朝政的能力,已经成为唐高宗的得力助手,因此,唐高宗便把政务更多地交由武则天来处理。武则天这一年32岁,她精力充沛,正好弥补唐高宗体弱的缺陷,又因心性明敏,智谋达变,涉猎文史,处事深合唐高宗心意,因此被推到执政皇后这一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位置上。这样,武则天逐步走出了后宫的圈子,开始插手国家政事。慢慢地,武则天的权力欲开始膨胀起来。起初,武则天处理事情还请示唐高宗,与唐高宗商议,后来,就逐渐地自作主张,俨然成了大权在握的君王。到了上元元年(674年)八月,唐高宗称天帝,武则天称天后,此时,武则天更显示出一副至高无上的姿态。唐高宗一般只是随着武则天的意愿点点头了事,大小事务武则天都处理得有条不紊,她的政治权力牢固地确立了。群臣朝拜和中外表章奏议,均把唐高宗与武则天称为“二圣”。武则天的亲信大臣许唐敬宗受命每日在文武百官上朝的大殿西门值勤,因此她对朝中百事及大臣动向、态度了如指掌。由于武则天表现出了非凡的政治才华,唐高宗曾一度想让她摄知国政,只是因为大臣的极力劝谏才作罢。

    武则天忙于辅助唐高宗执掌朝政,却并没有忘记朝中那些属于关陇集团的旧臣这一政治敌手的存在,她发誓要除掉他们。要除掉关陇集团,就必须扶植亲信势力,这是武则天重大政治举措的一个方面。她利用唐高宗封泰山之机,广施恩宠。东封泰山就是封禅,这是中国封建时期功高德厚的帝王向上天祷告而举行的盛典。泰山封禅几乎是每一个帝王梦寐以求的政治理想,唐太宗时虽没有条件,但也从没有打消过这一念头。乾封元年(666年),唐高宗决定封禅泰山,武则天充分利用这次机会,请求皇帝让她率内外命妇参加这次大规模的礼仪活动,从而取得了以皇后身份继皇帝之后升禅坛主持亚献的殊荣。礼毕,文武百官皆赐官加爵,极尽优容。这些受赐之臣都对武则天感恩戴德。武则天借此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一支有相当势力的亲信队伍。唐高宗举行了这一盛典并把年号改为“乾封”。乾封年间的北门学士是武则天以修撰为名召入的文人学士,他们不仅进行修撰工作,而且依仗武后的权势,直接参与朝政,分割宰相的权力,从而成为一支控制外廷的重要御用力量。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武则天由执政皇后到临朝称制,进而逐步造成改唐为周的形势,这些文人学士智囊班子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武则天在朝廷的权力中枢广植亲信后,朝廷上便不再是关陇集团一言堂的天下了。永徽六年,武则天的宠臣许唐敬宗已任礼部尚书参知政事,后又兼太子宾客。许唐敬宗是一个学识博深、文采出众的人,但同时也是一个极端自私利己、心术不正的人,许唐敬宗文才既高,又是老谋深算的谋臣,对武则天辅理朝政起了很大作用。尽管关陇集团屡思构陷扳倒他,但提及的那些事都是些礼法上的小节,在武则天的羽翼保护之下,没起多大作用。永徽六年底,曾为武则天登上皇后之位立过大功的李义府又以中书侍郎参知政事。李义府是一个狡诈而贪婪的小人,自做了宰相,位极人臣,便恶性发作。侍御史王义方为官正直,他痛恨李义府枉法杀人,又逍遥法外,激于义愤,便挺身而出,上表奏告李义府目无国法。但是,唐高宗一心庇护李义府,不但不治他的罪,反给王义方加上“毁辱大臣,言辞不逊”的罪名,将其贬为莱州司户。第二年,李义府又兼中书令之职。这样,李义府身兼数职,成为朝廷中的显要人物。

    李义府小人得志,深受皇上宠爱,但却贪得无厌。他的母亲、妻子及儿子、女婿卖官鬻爵,贪赃枉法,门庭若市。中书令杜正伦比李义府更早任中书侍郎,资格比较老,对李义府从不依附,李义府为此对他非常忌恨,两人都争相在唐高宗面前控告对方。唐高宗一气之下,以大臣不和为名,将杜正伦贬为横州刺史,将李义府贬为普州刺史。吏部尚书唐临见李义府被贬,很高兴,趁机选来与李义府有怨的张伦为剑南道(今四川和云南一部)巡察使,又以同中书令来济关系密切的雍州司户许祚为江南道巡察史,以处置李义府,力图重聚关陇集团的力量。但精明的武则天知道李义府是朝中拥护她的支柱之一,关陇集团必定想先除之而后快,所以李义府虽放在外,武则天还是在保护他。她识破了唐临的目的后让唐高宗免了唐临的官。在武则天的提议下,许唐敬宗代替李义府为中书令。这样,又是武则天的亲信担当重任了。

    显庆元年(656年)底,西突厥发生内乱,朝廷命老将程知节率军西征,授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之职,以王文度为副将。程知节率部入西突厥境,遇西突厥4万人马。前军总管苏定方率精骑500名,冲入敌阵,大获全胜。但王文度却矫旨力劝程知节防守,延宕不进,后又杀死前来投降的突厥人,分其财物。苏定方屡谏程知节,他都未听从。班师回朝后,唐高宗并不因获胜而喜,得知实情后将王文度治罪除名,程知节也因逗留之罪被免官。显庆二年(657年)三月,潭州都督褚遂良被改为桂州都督。显庆二年(657年)七月,许唐敬宗、李义府禀皇后的旨意,诬奏说:“侍中韩瑗、中书令来济,与褚遂良正在暗中谋划叛乱,因为桂州是用武之地,所以他们提出让褚遂良当桂州都督,目的是想用他作为外援。”唐高宗闻奏大惊,遂下诏贬韩瑗为振州刺史,来济为台州刺史,终身不得还朝。又贬褚遂良为爱州刺史,贬柳奭为象州刺史。尚书左仆射于志宁在废立皇后的激烈论争中,本来怕惹是生非,故首鼠两端,不敢明确表示自己的意见,武后对此也很反感。这时也乘机给他加上一个“党附无忌”的罪名,罢去其相职。于志宁本欲明哲保身,但未能如愿,最后被贬为荣州刺史。

    经过反复的斗争,到了显庆四年(659年)初,武则天已在朝中完成了自己势力的培养,关陇集团土崩瓦解,只剩下难以撼动的皇上元舅、辅政大臣、太尉长孙无忌一个孤家寡人了。长孙无忌不赞成唐高宗立武则天为皇后,武则天便怀恨在心,寻找有利的时机向长孙无忌开刀。她深知要搞垮长孙无忌并不容易,他毕竟是大唐开国功臣,三朝元老,正是由于他的鼎力相助,当时的晋王李治才得以被立为皇太子。他是唐高宗的元舅,身为太尉,居三公之首。在他辅佐唐高宗期间,政治清正廉明,百姓安居乐业,颇有贞观遗风。起初,长孙无忌德高望重,深受唐高宗信任。武则天不敢轻易对长孙无忌动手,只能先命许唐敬宗侦察他的行踪,等找到一个可以下手的机会行事。机会终于等来了。显庆四年(659年)四月,洛阳人李奉节上告太子洗马韦季方与监察御史李巢,说二人朋比为党,与朝中显贵往来频繁。唐高宗即命中书令许唐敬宗、侍中辛茂将共同审理此案。在审讯过程中,许唐敬宗用严刑拷打进行逼供,韦季方一时承受不了皮肉之苦,企图自杀未遂。逼迫受审人自杀而未死,本是审理官员的失误,但许唐敬宗却反咬一口,借题发挥,诬奏韦季方欲与长孙无忌陷害朝廷忠良和皇室亲戚,为的是可以由长孙无忌来操纵朝廷大权,以便伺机谋反,因其阴谋被察觉,畏罪自杀。唐高宗听了,起初并不怎么相信,但经不住许唐敬宗的巧言令色,最后将长孙无忌贬出朝廷。大概唐高宗念及长孙无忌是自己的舅父、国家元老重臣,虽然贬官,却仍按一品官的优厚待遇供给其日常生活用品,算是对他的特殊照顾。

    武则天见长孙无忌已被贬出朝廷,又进一步迫害长孙无忌等人。先是将柳奭、韩瑗等人带上长枷,押送到京师受审,没收其全部家产;接着,又命李勣、许唐敬宗等人复查长孙无忌罪状。许唐敬宗派中书舍人袁公瑜等到达黔州,按察长孙无忌反状。袁公瑜是支持武则天的最得力人物之一,他仰许唐敬宗鼻息,到了黔州,把长孙无忌折磨得死去活来,长孙无忌最后承受不住,只好自缢身死。长孙无忌一手扶植起来的亲外甥最终把自己送上了死路,这是他连做梦也不曾想到的。褚遂良、韩瑗、柳奭等人也先后被杀或病死。长孙氏、柳氏、于氏家族受株连而被流放、贬降者二十二人。在长孙无忌一派彻底垮台之时,李义府又被调回京城,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

    为了实现自己野心勃勃的政治抱负,武则天一方面将旧有的朝廷势力一步步进行瓦解;另一方面利用各种手段扩大自己对官僚阶层的影响,不断培植和更新拥戴自己的官僚队伍,从而奠定了她称帝的基础。

    3.重订《姓氏录》:提高武姓地位

    唐太宗李世民修《氏族志》是为了提高李氏家族的社会地位,为了巩固和加强李氏家族的统治,维护社稷江山的安全。而唐高宗时期武则天修《姓氏录》却是为了提高武氏家族的社会地位,为了加强武氏家族的统治力量,以便夺取李家江山。

    唐太宗时期曾采取修订《氏族志》的方式来提高关陇贵族的地位,武则天的出身并不高贵,为了提高武姓族人的地位,她效仿唐太宗修订了《姓氏录》。

    唐高宗时期,《氏族志》已经历了四十多年,关中高门士族长孙无忌、于志宁、柳奭等家族已身败名裂,彻底垮台了,过去的《氏族志》显然不能反映现实情况。门阀氏族兴起于曹魏与西晋时期,盛极于东晋,到了南北朝时期渐渐衰落。唐代继承了魏晋南北朝的风气,社会上仍然重阀阅、尚门第,名门望族往往瞧不起寒门新贵,寒门庶族出身的人也自惭形秽,总觉得比士族矮一截。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虽然做了当朝三品高官,却属于寒门新贵之列,仍是被人瞧不起,这一点明显地表现在皇后废立的争议中。如褚遂良就认为王皇后出身于太原的高门望族,不可废;武昭仪出于寒贱之门,不可立为皇后。虽然武则天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冲破阻力,荣登皇后宝座,但她的寒微出身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件颇感没有颜面之事。而许唐敬宗等人耻于《氏族志》上无名,建议武则天奏请唐高宗提出修改谱牒的动议。许唐敬宗的奏请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武则天的鼎力支持,因为这几年后宫的斗争,出身寒微是武则天的先天不足,她常为此所困扰。而出身寒微的宰相李义府对此举也是喜出望外,自然不遗余力支持。因此,唐高宗很快颁下诏书,决定再一次在全国范围内重新修改谱牒。

    贞观时唐太宗命高士廉等人依照官位定族姓的原则,修撰《氏族志》。但是《氏族志》并没有跳出魏晋以来重门阀的旧制,所列九等293姓中仍有官职很低的旧士族,特别是它把武姓家族排斥在外,这更是武则天所不能容忍的。显庆四年(659年),长孙无忌被贬出京城两个月后,许唐敬宗、李义府等立刻修订《姓氏录》,将武姓列为第一等,其余按官品高下分为九等。这就彻底打破了氏族大姓排在首位的旧制。此次改谱牒问题而产生的斗争,具有鲜明的士庶斗争的色彩。

    这次修改谱牒,经由武则天授意,由许唐敬宗“总知其事”,专委吏部郎中孔志约等人修定,成书200卷,取名《姓氏录》。唐高宗为此书裁定类例,并亲自作序。《姓氏录》中以皇后、太子三师、开府仪同三司、仆射为第一等,文武二品及知政事官三品为第二等,“各以品位为等第,凡为九等”。这样,武则天便成为第一等高门。李义府也由一向为人们所瞧不起的寒门,一跃而成为第二等高门。在当朝得到五品官者都可以升为士流,进一步贯彻了唐太宗贞观时期修《氏族志》“止取今日官爵高下作等级”的精神,扩大了政权的基础,把魏晋以来的门阀制度搅了个粉碎。

    为了有利于在全国推行新修定的门第等级,经李义府奏请,把过去颁行各州县的《氏族志》全部征收上来,统统烧掉。新修定的《姓氏录》虽然有些粗制滥造,不为旧士族所承认,但毕竟是以皇帝诏命的形式颁行于全国的,寒门新贵的社会地位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它对于打破旧的门第观念无疑是起到了冲击作用,对于巩固武则天的皇后地位也起了一定的积极作用;通过修订谱牒而提高了武姓的门第,武后的政治地位也日趋巩固。这样,武则天不仅进一步巩固了手中的权力,而且给当时的社会政治带来了一些新气象,所以很得人心。武则天参政以来,通过提高武姓本家和在职群臣的社会地位、扩大亲信队伍等一系列工作,逐步发展了自己的实力,扩大了影响,充分体现出了一个政治家的野心和计谋。

    4.数易太子:凭谁问“虎毒不食子”

    权力之争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高昂的代价就是人性的扭曲。武则天在通往权力的道路上不惜牺牲自己的亲骨肉,令人瞋目。

    唐高宗册立太子颇费了一些周折。武则天亲生四个儿子,长子李弘、次子李贤、三子李显(又名哲)、四子李旦(又名旭轮)。显庆元年(656年),唐高宗李治废太子李忠,改立李弘。李弘自幼喜读儒家经书,承继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传统儒家思想,性情仁厚,品行谦虚谨让,忠孝仁厚,颇得唐高宗的欢心。李弘数次参与朝政,都表现出了很好的治国才能,不仅唐高宗喜爱而且大臣们也非常信赖他。

    咸亨二年(671年),唐高宗与武则天巡赴东都,命皇太子李弘监国。这期间,太子李弘因一件事情得罪了母亲武则天。萧淑妃所生的义阳、宣城两位公主,因受母亲的连累,被武则天长年幽禁于掖庭。她们此时均已超过出嫁的年龄,却仍然没有婚嫁。毕竟是手足情深,太子李弘见了于心不忍,便上表唐高宗,请求将两位公主嫁人,武则天得知后,恼羞成怒。当时,武则天正值得志之时,朝廷上的事情大多由她来做决断,太子李弘奏请将义阳、宣城两位公主下嫁之事触到了她的痛处。她责怪太子多嘴多事,一怒之下,当日即将两位公主分别嫁给上翊卫权毅和王道古为妻。上翊卫是轮番保卫皇帝的兵士,将公主下嫁给卫士,真是世间罕见。武则天这样做是想给儿子李弘一点颜色看看。不久,太子李弘又娶右卫大将军裴居道之女为妃,裴氏出自名门望族,颇知书达理,唐高宗知道后,高兴地表出从此不必担心千秋之后事了,武则天却另有所想。

    唐高宗觉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便在群臣的建议之下,有禅位于太子李弘之意。可是,就在上元二年(675年)四月的一天,太子李弘随从父皇、母后去洛阳合璧宫时,突然死于宫内的绮云殿,年仅24岁(虚岁)。唐高宗伤心至极,颁下诏书:“朕方欲禅位皇太子,而疾遽不起,宜申往命,加以尊号,可赐为孝敬皇帝。”太子李弘之死,有种说法是被武则天毒杀的。武则天的确在觊觎皇位,唐高宗现在要禅位皇太子,太子一旦即位,那将是她做女皇的最大障碍,因而,她毒杀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太子突然死去,对年老多病的唐高宗来说打击不小,他感到再也没有精力为国事操劳了,便打算把皇位交给此时已气势逼人的武则天,但朝臣却极力反对。于是,唐高宗只好匆忙立22岁的第六子李贤为皇太子。然而,唐高宗欲交皇位给武后的提议对武则天蓄谋已久的野心是一个很大的激励,她更加想坐上那个宝座了。

    太子李贤自幼见识不凡,在武则天所生的四个儿子中,李贤天分最高,聪明好学,深受唐高宗钟爱。李贤的个性与前太子李弘相比有很大的差异:李弘性情恭孝仁厚,举止谦敬有礼,为人胆小谨慎;李贤则个性较强,性格刚强猛烈,举止活泼好动,不为礼法所拘,处事颇有胆识。唐高宗想逊位武后的念头打消以后,便命大臣们极力培养李贤,又命太子监国。李贤处理政务颇为能干,唐高宗对这位皇太子十分满意,认为他是比较理想的皇位继承人。唐高宗安排的宰相班子基本上是太子李贤的人,这些人老成持重,德才兼备,他们反对武则天的执政专权,对唐高宗或者说对李氏家族是忠心耿耿,由他们辅导太子,提高太子的德行才识,唐高宗非常满意。另外,太子的下层属官如太子洗马刘纳言、司议郎韦承庆、太子典膳丞高政以及两馆学士中来教导太子读书习礼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他们有的是初唐名臣之后,有的是学富五车的儒士。以如此强大阵容来辅佐太子,应该能够培养出一位卓越的皇位继承人!

    武则天为了劝导儿子李贤,也专门命北门学士著《孝子传》《少阳正范》等颁赐太子,还一再写信苛责他,太子李贤为此很不情愿。他对母亲对儿女缺少母爱、要求过于严苛,早就心怀不满情绪,现在对母亲的劝导不仅不予理睬,反生逆反心理。就在太子李贤对母亲生恨的时候,大臣们关于前太子李弘被武则天毒杀的传言,经过宫人之口传到了他的耳中。巧的是,宫女中又有传言,说李贤不是武后亲生,而是她的姐姐韩国夫人所生,李贤听了,联想到母亲对他的苛刻,便信以为真。为此,他是又恨又怕,恨的是武则天残酷无情;怕的是唯恐她也会对自己下毒手。自立为太子后,李贤也和武则天招揽北门学士一样,收罗了一批名臣学士,以注《后汉书》为名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来,很快被大权在握的武则天党羽发现,两人之间的冲突必不可免,武则天又一次面临失去权力的危险。她立即指使人搜罗罪状,告发太子好声色,宠近男色,私藏铠甲,怀逆谋,兴师动众地搜查太子的东宫。调露二年(680年)八月,在武则天的操纵之下,太子李贤被废为庶人,并从洛阳押回长安,不久被迁往巴州。文明元年(684年)二月,武则天又派人去巴州杀死了李贤。太子李贤一案牵连了很多人,不仅他的一批党羽被杀、被流放,李唐宗室子孙也有多人受到牵连。太子被贬时,苏州刺史曹王李明、沂州刺史嗣蒋王李炜都因是李贤一党,李明降封零陵郡王,在黔州安置;李炜除名,在道州安置。太子李贤被废,引起了大臣们的私下议论。大臣们害怕的是,武则天向执政道路上又迈出了一步。唐高宗身体越来越差,太子却接连出问题,他们觉得担忧的事情即将发生。武后为了堵住众人之口,上表唐高宗,免杞王李上金、鄱阳王李素节之罪,贬李上金为沔州刺史,李素节为岳州刺史。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与丈夫在外地,武则天也请求唐高宗授予他们官职,这样,大臣们的议论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太子李贤被废后,事隔一天,武则天的三子李显被立为皇太子。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56岁的唐高宗在洛阳皇宫中驾崩,遗诏皇太子继帝位,军国大事听从天后处理。从此,“二圣”时代结束了,这为武则天上台铺下了坦途。李显继皇位,号唐中宗,尊武则天为皇太后,任命裴炎为中书令。武则天能够容忍儿子李显继帝位,是因为李显不及他两个哥哥聪敏,即使登了帝位,也容易被她控制。而且,此时她称帝的时机还不成熟,朝廷以外的势力还没有被她完全掌控住。唐中宗登基以后,准备将岳父韦玄贞升为宰相,顾命宰相裴炎不同意,这位年轻的皇帝不明白自己处于受制于母亲的傀儡地位,还摆架子说:“我要把天下都给韦玄贞,又有什么不可。何况一个宰相之位呢?”裴炎听后告知了武则天,武则天便马上召集百官到乾元殿,一句话就将李显从皇位上拉了下来。继位不到两个月的唐中宗被废为庐陵王后,武则天又立她的小儿子李旦继皇位,即唐睿宗。虽然让李旦继承皇位,但武则天却不准他参与政事的处理,自己临朝专政,独断专行。由此,武则天积极开展了改朝换代的准备。

    武则天为了实现做皇帝的梦想,不惜采取各种手段来扫除她前途上的一切障碍。不管这种障碍是来自于朝中百官,异姓家族,还是来自于自己的亲骨肉。唐高宗时期频繁地更换太子,年轻太子一个接一个地英年早逝,便是武则天不择手段登上皇位的有力证明。

    5.谅贤而用:视死如归的刘苑

    武则天虽然在打击异己力量上毫不手软,其手段之毒辣令人瞋目,但也颇能识人用人,使一批文臣武将为其效命,有力地维护了武周政权。

    武则天自从做了皇后,朝廷上下赞扬她和反对她的人同时增多。她凭其超人的智慧和非凡的气魄,同来自各方面的势力进行了顽强的斗争。

    起初,唐高宗李治立庶子燕王李忠为太子,武则天入主后宫之后,怂恿李治废了李忠,改立自己的长子李弘为太子。不久,发现李弘背叛了她,李弘死亡,让李治另立她的次子李贤为太子。接着,又感到李贤不能按她的旨意行事,于是又借故将李贤贬为平民,并立自己三子李显为太子,还将李显两个月的儿子重照定为皇太孙。二年后,李治病死,李显继位,即唐中宗。但56天后,武则天又把李显废为庐陵王,幽禁于深宫,其子重照则被活活杖杀。同时,立自己四子李旦为皇帝,但却不让他过问朝政,举国大事,皆由武则天自己决断。武则天的独断专行,引起了李唐宗室和忠于李唐王朝的大臣的强烈不满。

    公元684年,扬州司马徐敬业起兵,打起倒武旗号,很快便聚集起十多万人。事发后,武则天任命李孝逸为扬州大总管,令他率领30万人马前去镇压,很快平息了反叛,徐敬业也为部将所杀。而这次叛乱的主要谋士刘苑、王任,却下落不明。武则天为消除隐患,又下令全国缉捕二人。

    六年后,武则天废掉了唐睿宗李旦,改唐为周,自称圣神皇帝。接着,刘苑、王任均被缉拿归案,武则天便令人把二犯押上来亲自审问。刘苑一见武则天就破口大骂:弑君篡国、大逆不道;杀子害孙、惨无人道;争风吃醋,过河拆桥;诸如此类,没完没了。直骂得武则天恼羞成怒,忍无可忍,令武士狠狠杖打,直打得刘苑头破血流,皮开肉绽。刘苑并不屈服,他以血为墨,以指为笔,随手又在地上写诗痛骂武则天。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又令人在他颈后割去一块肉。与刘苑一起受审的王任,见刘苑鲜血淋淋、面目皆非,顿时吓得魂不附体,他怕自己也受此毒刑,就连连叩首,一再求饶。武则天鄙视地望了他一眼,便令武士推出斩首。同时武则天用手一指刘苑,也喝令把他拉下去。而刘苑毫无惧色,他挣扎着爬起来,理了理散乱的须发,揩去血迹,又扯扯衣袖,准备慷慨就义。

    武士们正架着刘苑往外走,忽听武则天大喝一声“慢!”接着,武则天走了过来,亲自为刘苑解开绳索,令人放他出去。刘苑出宫后,住在他姐姐家中养伤。刚刚痊愈,大家便劝他另找地方隐蔽起来,以免武则天反悔后再算旧账。但刘苑早已视死如归,他不但不躲,反而故意出头露面。人们正心急火燎地为之担忧,忽然武则天派人把刘苑带到皇宫。人们都以为刘苑此去凶多吉少,正张罗着如何取回刘苑的遗体,突然快马来报:刘苑被女皇封为礼部侍郎!

    这出人意料的变动,震惊了满朝文武,也使刘苑深感迷惘。当他得知武则天是欣赏他的才干和傲骨而谅其罪过时,不禁无限感慨,思绪万千,终于下决心改弦易辙,发誓为女皇效劳终生!

    武则天以过人的政治谋略和手段笼络了大批经天纬地之才,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刘苑不过是其中一例罢了。

    6.武周帝位:革唐命,竟是武家天下

    武则天出生于武氏家族,她是武家的人。但是,武则天嫁给李家后,她就不是武家的人了,而是李家的人了。武则天登上皇位后,如何来平衡李氏家族与武氏家族的利益,是她能否坐稳皇位的关键。

    武则天操纵幼子豫王李旦即位后,正如她所愿,李旦安安心心地做着傀儡皇帝,他的日常行动一切听任母亲摆布,武则天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武则天放心地为自己的改朝换代作准备。东都洛阳改为神都后,唐朝文武百官的名称也进行了改动:尚书省改成文昌台、左右仆射改为左右丞相、中书省改为凤阁,明显体现了女性特征。御史台分成了左肃政和右肃政两台,由左台负责监察朝廷,右台负责纠察地方郡县。垂拱四年(688年)五月,武则天的侄子武承嗣派人进献“宝图”,它是一块上面刻着“圣母临人,永昌帝业”的白石。武则天非常高兴,为此自加尊号“圣母神皇”,此后自称为“陛下”,甚至制造了神皇宝玺。这个圣母神皇便是武则天称帝前的一次演习,以此作为对天下人的一种试探。可见,武则天的改朝换代只剩时间问题了。

    天授元年(690年)九月九日,正是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九九重阳节,67岁高龄的武则天正式实现了她的女皇梦,在朝野上下一派劝进请愿的热闹气氛中,武则天从容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宝座,实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皇之愿,自号“圣神皇帝”,以十一月为岁首,改元天授,建立了大周王朝,史称“武周政权”。武则天革了唐命,正式称为皇帝,对有关的事项也作了相应的改动。东都洛阳成为武周政权的都城,以西京长安为副都,唐睿宗李旦降为皇嗣,并赐给武姓,除去了唐宗室属籍。按照天子七庙的宗法制度,在神都洛阳正式立武氏七庙。武则天追尊周文王姬昌为始祖文皇帝;把曾迁都洛邑的平王少子姬武尊为睿祖康皇帝;武则天的五世祖武克己尊为严祖成皇帝;唐高祖武居常为肃祖章敬皇帝;曾祖武俭为烈祖昭安皇帝;祖父武华为显祖文穆皇帝,父亲武士彟为太祖孝明高皇帝。武则天做了皇帝,武氏家族也随之飞黄腾达。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被封为魏王,另一个侄儿武三思被封为梁王,武攸宁被封为建昌王,其他远房的一大帮侄子如攸归、重规、载德、攸暨、唐懿宗、嗣宗、攸宜、攸绪、攸止等皆封为郡王,诸姑姊妹全都封为长公主,武氏家族的势力急剧增长,他们有恃无恐,个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其中以武承嗣、武攸宁尤其恶劣,他们欺男霸女,巧取豪夺,无恶不作。尽管武氏家族众人扶摇直上,极具荣华富贵,但他们似乎还没有得到满足。武承嗣等人以为姑母做了皇帝,以后朝廷就是武氏的天下,并会得到世代相传。于是他便萌发了做皇太子之心,期待女皇百年后,自己能荣耀地登上大宝之位。细心的凤阁舍人张嘉福窥知了武承嗣的这一想法,本想自己出面上奏女皇,但又觉得不便于明言直说,便唆使洛阳人王庆之出头上奏。

    天授二年(691年)九月,王庆之召集了数百人,打着请命的旗号,上表女皇武则天,呼吁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遭到了宰相的反对。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岑长倩认为东宫已有皇嗣,是法定的储君,不应再有更立太子的动议,并请女皇严惩这些上书者,以平息事端。武则天听后一时犹豫不决,询问地官尚书、同平章事格辅元,格辅元也表示反对。岑、格二相冒犯了诸武,诸武由此展开了报复。他们先奏请女皇让岑长倩西征吐蕃,将他逐出朝廷。岑长倩还在西行的途中,忽然又被调回京城,回到京城不久,即被诸武陷害下狱。搞垮了宰相岑长倩后,武承嗣又开始向格辅元施行报复。臭名昭著的酷吏头子来俊臣为了迎合武承嗣的心意,亲自出马,胁迫岑长倩的儿子岑灵原,逼他诬陷格辅元与司礼卿兼纳言欧阳通等数十人共同“谋反”。来俊臣审讯欧阳通,虽然他的刑具令人胆战心惊,但在这铁骨铮铮的硬汉子面前,他的酷刑失灵了,欧阳通始终不肯承认有什么谋反之事。来俊臣不管三七二十一,谎称欧阳通服罪,匆忙结案,数十人被杀。这年十月,岑长倩、格辅元二相受株连含冤而死。王庆之见处死了反对派岑长倩与格辅元,胆子似乎更大了,便又想让武则天立武承嗣为皇太子。他一再地请求,武则天只好召见了王庆之,对他说:“皇嗣我子,奈何废之?”王庆之巧舌如簧,极力争辩,说现在是武家天下,然而却立李氏为皇嗣,于理不合。武则天并没有被他说动,命他离去,但王庆之却伏在地上不肯起来,还两眼垂泪,表示要以死相请。武则天便顺手将加盖了印玺的纸片交给他说:今后你要来宫里见我,把这张纸出示给门卫看,他们便会放行了。王庆之以为得了宝贝,怀着侥幸的心理一再入宫,屡次请求见女皇,引起了武则天的极大反感,大怒之下便赐他以杖刑,命凤阁侍郎李昭德执行。李昭德是个心向李唐的大臣,奉旨后,即喝令武士把王庆之捆绑起来,押出洛阳宫,来到光政门,向朝臣宣告说:“此贼欲废我皇嗣,立武承嗣。”说完,命武士将王庆之推倒地上,一阵棍棒,最后竟然将其打死。其余拥护武承嗣的人见王庆之落得如此下场,再也不敢提及此事。在一些朝臣的打击下,武承嗣求做皇太子的野心始终未能得逞。

    武则天作为女皇君临天下,成功登上父权社会的政治顶峰,可说是惊世骇俗,她建立了象征天子之家的武氏七庙。李唐王朝的太庙被改为享德庙,不过依然能够得到享祀。

    7.打击异己: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

    武则天临朝称制,并进行了一系列改朝换代的活动,引起了政治上失意的一些旧臣的反抗。武则天并没有手软,她采取了打击并铲除李氏家族势力的方法,扫除了自己皇权路上的所有障碍。

    文明元年(684年)九月,被武则天贬黜的柳州司马徐敬业等人,公开打出反抗武则天的大旗,于扬州起兵。徐敬业是大唐开国元勋,已故功臣英国公李勣的孙子。武氏家族得势以后,徐敬业等人在官场中受到排挤,心中愤懑不平。此时,正赶上他的好友给事中唐之奇、长安主簿骆宾王、詹事司直杜求仁也被贬官免职。这些儒家文士都有“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他们痛恨武则天权力的恶性膨胀,认为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不但国将不国,连他们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会被碾成齑粉。他们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于是铤而走险,揭竿而起。徐敬业袭用被废唐中宗李显的年号“嗣圣”,并找来一个长得很像唐中宗李显的人,假称唐中宗就在起义军中。这样一号召,十几天内成千上万的民众投奔起义军,号称有雄兵10万人。起兵开始,著名诗人骆宾王起草了《讨武氏檄》,为起义大造舆论,文章声调铿锵,文思如长江大河,汹涌澎湃,有一种咄咄逼人、锐不可当的气势,传布各州县,深入人心,也对武则天的名声造成了损害。面临这样重大的军事危机,武则天内心非常恐慌,她紧急调动30万大军,任命李孝逸为扬州道大总管,率军从洛阳出发,沿运河汴水南下平叛。徐敬业义军的领袖几乎都是文人书生,他们并没有打仗的经验,更缺乏总揽全局、目光深远的谋略,这就注定了他们的失败。武则天追削徐敬业祖先的官爵,把他祖父李勣的尸骨从坟中挖出,进行戮尸。徐敬业听说后誓与武氏决一死战。但在武则天强大的军事攻势下,徐敬业、骆宾王接连败退,由于手下的部将叛变,投降了官军,这一场起义失败了,徐敬业也被部将杀害。一个月以后,10万义军烟消云散,徐敬业等人的头都挂在洛阳城楼上示众,武则天迅速平定事态,度过了这场灾难性的危机,显示了自己的政治才干。

    就在扬州平叛战争最紧张的时候,武则天向宰相中书令裴炎征求对策,裴炎不但没有积极组织平叛,反而说:“皇帝年长,不亲政事,这给那帮小子提供了借口,若皇太后返政于皇帝,则叛乱不讨自平。”这明摆着是乘外乱之际要挟武则天还政给唐睿宗李旦,引起了武则天的愤怒,她看出裴炎作为宰相,有独断专行之势,要她返政唐睿宗,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政治野心。武则天的铁血个性怎么会容忍裴炎的存在,于是,她以裴炎与徐敬业暗中勾结、有谋反之心为由将其处死。裴炎死后,武则天开始对朝臣及宰相的人选进行调整。朝廷上有一些同僚积极赞同裴炎意见,见裴炎下狱,就出面为他疏通。凤阁舍人刘景先、凤阁侍郎胡元范等人都证明裴炎决无谋反之心,这使得武则天坚信裴炎在朝廷上结党,更要除之而后快。刘景先、韦弘敏、郭待举先后被罢,武则天增补蹇味道、李景谌为宰相。李当月被降为司宾少卿,又补沈君谅、韦方质、武承嗣、韦思谦等为相。不久,武、崔、蹇又被免去宰相职务。武则天将胡元范流放琼州(今属海南)。时任单于道安抚大使的左武卫大将军程务挺也因裴炎一案株连,被武则天问斩。光宅元年(684年)和垂拱元年(685年)两年间,宰相的任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都是武则天鉴于过去在与李贤的争夺中外廷失控的教训,着力权衡、调整宰相,重新建立自己的亲信辅臣的结果。

    史载唐高祖李渊有二十二个儿子,唐太宗有十四个儿子,唐高宗有十个儿子,这还不算众多的公主。以这些李氏宗亲为中心,组成了众多的家庭,当然又有与之相连的堂、姑、表等亲族。武则天要废掉大唐,就必须把这些以李唐正统自居的宗室贵族的世袭权力剥夺,镇压他们的反抗,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注定是一场残酷的、你死我活的斗争。

    武则天对待这些皇族宗室的手段是非常有策略的。当时唐高宗健在,她初做皇后,只打击庶姓中的政敌,如长孙无忌、王皇后的亲族等,而对于李唐皇族采取了怀柔政策。唐高宗驾崩武则天临朝摄政时,为了防止宗室的反抗,除了泽王李上金、许王李素节被幽禁在外地,其余人等都被授予宫廷中最高的官衔。同时,武则天又授给他们兼职的官衔,让他们出京到外地为官。这些人有职无权,外派到地方去做官,可以防止李氏宗室中人在京城结成死党。当时,唐太宗皇帝的兄弟韩王李元嘉、霍王李元轨,常乐公主以及宗室诸王被朝廷的一系列告密捕杀之风搅得惶恐不安。他们知道,武则天迟早要下手将他们铲除。洛阳曾一度有消息称武则天欲将李氏家族一网打尽。武则天将举行拜洛大典,并命诸王前去参加,一场屠杀已在所难免。唐室王公之间彼此密书往来,谣言四起,除了在“如欲活命,勿来京都”一项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起兵征讨的信号是由韩王李元嘉之子首先发出的,随后,他又伪造了唐睿宗的玺书:“朕被幽禁,尔等宜各发兵救我”。这封用暗语写成的密信与伪诏一起很快就送到了越王李贞的手中。李贞之子琅琊王李冲性情急躁、鲁莽,他立即致函各王迅速进兵京都,自己则带领刚刚招募来的5000兵勇率先攻打济州。当此消息传到神都洛阳,武则天并没有张皇失措,她命张光辅为督军节度,率领10万大军西出洛阳,平息诸王之乱。七天之后,琅琊王李冲在济州兵败身死。他的战死使越王李贞、常乐公主等人决定孤注一掷,仓促起兵。不到十天,越王李贞兵尽粮绝,在豫州城外自杀身亡。至此,仅十余天的诸王之乱如昙花一现,即被武则天平息。

    李唐宗室的叛乱,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就被平息使武则天高兴不已,她看到李唐王朝的确是气数已尽了。尽管李唐宗室族人打出了匡复李唐的旗号,但臣民们竟无人响应,这使武则天清楚地看到了人心所向。在武则天拜洛大典举行的同时,一场杀戮也在秘密进行中:霍王李元轨、纪王李慎在流放途中被杀;东莞公李融及江都王李绪被斩于曹市;济州刺史薜颤、其弟薛绪被杀后,尸体暴晒示众;常乐公主在狱中饮鸩自尽。在平息反叛的过程中,武则天追根刨底,凡参与谋划的李氏王公个个伏诛,无一幸免。经过一番争斗,李氏诸王被诛杀殆尽,武则天的皇帝宝座已坐得更牢固,再无障碍。

    武则天成功地平定了徐敬业的兵变与李唐宗室叛乱。这两场动乱都没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很快就被平息了,足见武则天在当时的政治格局中已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样,武则天更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她一方面不惜大兴冤狱,任用酷吏,把当政的绊脚石一个个搬掉;一方面又放手招官,以官赏为诱饵,吸引更多的人为己所用,为自己的武周政权呐喊助威。武则天恩威并施,气势夺人,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作风。一时间,朝廷内外唯唯诺诺,俯首帖耳。

    8.任用酷吏:以高压政策对决父权社会

    在当时的父权社会环境之下,武则天想建立和巩固作为女主的地位,强大的反对力量可想而知。虽然镇压了公开的起兵叛乱,但还有一股潜在的政治势力,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武则天和她的新王朝的生存。面对潜在的反对力量,武则天如坐针毡。武则天运用酷吏手段,继续打击李唐宗室和关陇贵族的势力,以此来巩固和加强武氏家族的统治。

    在大开杀戒除掉李唐宗室的同时,武则天又创造了一个惩治政敌的绝招:告密,通过告密来捕杀一切异己。为了更多地收集天下臣民对自己的看法,武则天于垂拱二年(686年)在朝中专门设立了四个大铜匦,用来收集各种告密文书,并规定:任何人都可以告密。敕令正谏大夫为知匦使、侍御史为理匦使,受理天下告密文书。这项措施的目的虽然在于加强政治控制,但对广开言路、通达下情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为了方便告密者,武则天又诏令各州县,凡有欲进京投书告密者,沿途给予驿马和五品官待遇。告密者不分贵贱,武则天一律命人接见,告密属实便升官赏赐,不实者也不去追究。这样一来,四方告密者蜂拥而来,络绎不绝。对于这些堆积如山的告密文书,武则天专门提拔一批酷吏来处理。如索元礼、周兴、来俊臣等二十七人就是专门负责办理此类案件的,其中,来俊臣最狠毒凶残。

    来俊臣原是个乡村无赖,他见告密可以升官,就上书武则天,说刺史东平王李续谋反。武则天正要铲除李唐宗室,就认为来俊臣对自己一片忠心,便提拔他做侍御史、加朝散大夫。不久,又提升他为左台御史。来俊臣为了显示自己很能干,就与御史侯思止、王弘义、郭霸、李仁敬等人勾结,召集流氓数百人,让他们去告密。如他们想陷害某个人,就采取几个人同时从几个地方告发的方法,事情大同小异,然后由来俊臣办案,致很多人冤死。来俊臣等人创造了名目繁多的审讯酷法,如“驴驹拔橛”“犊子悬车”“仙人献果”“玉女登梯”“方梁压髁”“碎瓦揞膝”“凤凰晒翅”“猕猴钻火”等等。他造了十号大枷,一名定百脉、二名喘不得、三名灾地哮、四名著即承、五名失魂胆、六名实同反、七名反是实、八名死猪愁、九名求即死、十名求破家。这些骇人听闻的酷刑,使囚犯瑟瑟发抖,这样,一整套完整的执行恐怖政策的制度和机构便建立起来了。

    在恐怖政策下,武则天放手任用酷吏,被杀和遭流放者动辄几十、几百,甚至上千人。武则天在丽景门设立了推事院,令来俊臣任院主,掌管重大案情。百姓称推事院为“新开门”,凡是被告入新开门的,100人中,难得一二人能够保全性命。来俊臣每次审问囚犯,不论轻重,都拿醋灌进犯人的鼻子里去,或者把人装在大瓮中,审问的时候,拿炭火在瓮的四周熏烤。断绝犯人的饮食,到犯人十分饥饿的时候,来俊臣便叫人拿肮脏的棉絮给犯人吃。每次捉到罪犯,便先让他在刑具前走一遍,没有动刑人便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几乎都含冤屈招。来俊臣除了审案有一套,还会写书,他写的《告密罗织经》就是教人如何去告密、审案。其中,有十种主要的审案刑法,与他造的十号大枷同名。一听到这些名字,就令人毛骨悚然。因此,许多人都枉遭冤死,人们对来俊臣这些酷吏恨之入骨,甚至恐怖到朝臣每次上朝前都与家人诀别:“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武则天得知这种情况后心中大喜。

    李唐宗室是酷吏们打击的主要对象,这些人不甘心先帝的事业落在异族女性手里,极端仇视武则天。然而反抗越烈,打击越重。宗室子孙除李显、李旦及其子女尚能保全外,只有唐高宗的千金公主因百般献媚而得以安宁,其余的或被杀、或自杀、或流放。这样,在武则天正式登基称帝时,唐宗室已全然无力组织反抗了。在来俊臣的帮助之下,武则天在位期间利用这些非常手段杀害了李唐宗室数百人、大臣数百家,刺史郎将以下更是不可胜数。酷吏们打击的另一对象便是元老大臣。这些人每每以李唐家族的老臣自居,以匡救社稷为己任,对武则天的“倒行逆施”深恶痛绝。因此,武则天对他们防范甚严,只要稍露形迹,甚至只凭诬告,就对他们下手。据说,武则天临朝称制期间,做宰相的共二十四人,在六年零七个月中,被杀或贬流罢相的就有十七人。宰相的班底在武则天的酷政下剧烈地变动,造成当武则天篡唐时,朝臣中竟难以形成一个反对她的核心集团的局面。

    武则天一方面积极利用酷吏行刑,另一方面又很注意收揽民心。当酷吏滥杀无辜,到了群情过度紧张的时候,她就杀一些酷吏来缓和形势。武则天称帝的第二年就杀了索元礼,表明惩罚其滥杀之罪。天授二年(691年)一月,酷吏丘神勣被杀。这时候,有人告发另一个酷吏周兴与丘神勣共谋,武则天便命来俊臣去查办。来俊臣与周兴是同道中人,他在吃饭时,装作没事的样子问周兴说:“请问,如果囚犯死不招供,该当如何?”周兴不知他的用意,想也没想就说:“这很简单,取一个大瓮,把囚犯装进去,四周用炭火炙烤,没有不立即招供的。”来俊臣听后立即命人按周兴说的办法取来一口大瓮,周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时来俊臣起身离开饭桌,对周兴说:“有人密告老兄谋反,现奉密令推问,请君入瓮吧!”周兴一听,吓得跪倒在地,情愿伏法,结果被流放岭南,途中被仇家杀死。当来俊臣犯了众怒再不能袒护时,武则天便决定让来俊臣做替罪羊以平民愤。万岁通天二年(697年),武则天下诏将来俊臣斩首于市,死年46岁。来俊臣死后,他的仇家争着吃他尸体的肉,有人挖去他的双眼,剥去他的面皮,有人剖其腹割掉他的心肝,有人将其尸体剁成肉酱,很短的时间就尸首不存,只剩几根骨头。那些后到的仇家不能亲啖其肉,就牵来马匹践踏他的骨骼,踩踏成泥,以泄心头之恨。天下臣民相互庆贺说:“今天晚上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由此可见来俊臣的残暴程度。武则天看到群情如此激愤,便下诏书列举来俊臣的罪恶,并且灭其族“以雪苍生之愤”。武则天这样做,既让公卿百官有所畏惧,同时又不让他们感到失去希望。

    武则天运用铁血政治手段,加上她本身性格的残忍,从临朝称制到称帝前期共实行了十余年的酷吏政治。武则天以女性的身份巩固自己既得的权力,进而保证在皇位争夺中稳操胜券,酷吏政治取得了预想的效果。她的统治基础并没有因杀唐室宗亲过多而产生动摇,反而得到了庶族势力的大力支持。这是因为武则天所杀的反对派,大都是那些不赞成她称后称帝的李唐宗室和掌大权享高位的关陇贵族,在客观上抑制了士族势力,扶持了庶族势力。武则天毕竟是一位成熟的政治家,她任用酷吏是有限度的,二十七名酷吏除傅游艺外,如周兴、来俊臣、丘神勣、索元礼等无一授相职,只是让他们执法而不让他们执掌大权。在司法机构中又保留了狄仁杰、徐有功、杜景俭、李日知等一批执法公允的良臣。尽管这批能干优秀的大臣被酷吏们视为眼中钉,一再受到诬陷,但总是受到武则天的保护,这对整个政局的稳定起了重要作用。尽管武则天任官不是严加选择,但在实际任用过程中她却注意严格考察,对不称职者很快就将其免职。由于她明察善断,当时的英豪贤能也都能够为她所用,像后来唐玄宗开元时期的名相姚崇、宋璟、张说等都是这时选拔培养起来的。

    9.内宠之乱:位高权倾,姑息养奸

    作为一个女皇,一个精明的政治家,武则天畜养男宠主要是为了显示权力、树立自己的绝对权威和尊严。但对男宠委以朝中重任,导致内宫大乱,甚至政变的发生,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事。

    武则天称帝以后按帝王设立后宫的制度大蓄男宠,也就是女主选男妃。武则天在宫内设置的控鹤监(后来改称奉宸府),就是用来安置这些男宠的。

    唐高宗驾崩时,武则天已步入花甲之年。两年以后,她开始宠幸薛怀义,到她死时的二十年里,武则天又先后养了沈南璆和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人。武则天也曾下令选天下美少年入宫,但被大臣谏止。入侍武则天的薛怀义原名冯小宝,他原是洛阳街头卖膏药的小贩,因为身材魁梧,健壮有力,又能说会道,被唐高祖的女儿千金公主推荐给武则天。武则天先将他剃度为僧,任白马寺住持,自由出入禁中,又令他改姓薛,名怀义,宠重一时。武则天对薛怀义非常满意。垂拱四年(688年),凭着过人的聪明,薛怀义督建的明堂和天堂,耗资巨万,建筑物雄伟华美,令人瞠目。薛怀义因功被擢升为正三品左武卫大将军,封梁国公,后来还多次担任大总管,统领军队,远征突厥。他利用当时流行的对弥勒佛的信仰,和法明等僧人编写了《大云经》四卷,献给武则天,称武则天是弥勒佛下生,应当取代唐朝成为天子。从而为武则天提供了对抗儒家男尊女卑理论的思想武器,更助于她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后来,御医沈南璆成为武则天新的男宠,薛怀义受到冷淡,这使他妒火难忍,气急之下,一把火烧掉了自己督造的耗资巨万的明堂和天堂。武则天知是薛怀义所为,大臣们也纷纷要求严惩薛怀义,武则天自觉难堪,不加追究,反令薛怀义主持重修明堂。

    万岁通天二年(697年),太平公主为武则天选荐男宠张宗昌,张宗昌又推荐其兄张易之。“二张”皆涂粉施朱,得到了女皇的宠幸。这两位美貌少年是唐太宗时风阁侍郎张九成的儿子,聪明伶俐,通晓音律,武则天马上给二人加官四品。从此,二张如王侯一般,每天跟随女皇上早朝,待听政完就在后宫陪侍。二张成为武则天晚年最亲信的人。因武则天年事已高,政事多委任张氏兄弟打理,一时间,二张权倾朝野,在武则天女皇的溺爱和宠幸下,他们的势力迅速膨胀。武则天重用内宫侍臣,养为亲信,这就形成了在李唐、武周两派势力之外的第三派势力。由于武则天的宠信,朝中的当权者争先恐后献媚二张。就连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武三思等人都争着为二张执鞭牵马,可见二张的势力有多大。二张恃宠而骄,不仅在后宫恣意专横,而且结党营私干预朝政,使上层统治集团中的矛盾斗争更加复杂,引起了众怒。神龙元年(705年),宰相张柬之等发动复辟唐朝的政变,二张被诛杀。

    10.难议子嗣:于自家与夫家中取舍

    武则天与之争斗一生的是父权社会,她虽然登上了皇位,改父权为母权,但却没能创立与父权制度相抗衡的母权制度,所以,她所代表的母权社会,只能是昙花一现。

    武则天革唐命,建立周朝,做了女皇帝,标志着她改朝换代的成功。然而从称帝那一天起,她就面临着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在她千秋万岁后,究竟应该由谁来继承这个皇位?称帝后七八年的时间里,这件事让她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是选择武氏家族同姓还是选择自己的儿子李姓?传同姓,武氏诸辈都只是侄儿;传儿子,又都是李家的后代。如果要她传位给儿子,势必复辟李氏王朝,那么自己不惜一切、惨淡经营的武周政权就要一世而亡,这当然不是她心甘情愿的;但如果要保持武周政权,那么只能传位给自己的武姓侄子,但姑侄关系总不如母子关系,而且享受宗庙血食也就成了问题。这是她作为一个女皇面临的前所未有的新问题。

    在武则天面对这个棘手问题的时候,朝廷两派势力围绕着皇位继承权也展开了激烈的斗争。其中一派是武氏家族,以女皇侄子武承嗣、武三思为首,他们想方设法要篡夺太子之位,以便将来能像其姑母那样,堂而皇之地荣登大宝;另一派势力则以大臣李昭德、狄仁杰为主,他们积极拥戴李氏皇子,力图恢复李唐天下。长寿二年(693年)元旦,武则天在万象神宫(明堂)举行祭典大礼,竟让武承嗣为亚献、武三思为终献,公开摆出武家天下的阵势,作为皇嗣的李旦则尴尬地站在一边。由此,李武两姓争夺储位的矛盾白热化了。武则天也意识到解决好储君问题,是进一步稳定政局的关键。

    在武姓家族中,最早觊觎太子之位的是武承嗣。但积极为他经营的王庆之被凤阁侍郎李昭德杖杀,其他的党徒也四散而去之后,武承嗣的阴谋即宣告破产。这场风波平息之后,李昭德曾规劝武则天说:“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当传之子孙为万代业,岂得以侄为嗣乎!自古未闻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顾托,若以天下与武承嗣,则天皇不血食矣。”武则天听了这话想了想,同意了李昭德的说法。如意元年(692年)五月,李昭德又秘密向武则天进言,此时,他已升为夏官侍郎。他说魏王武承嗣的威权过重,武则天听后不以为然,认为武承嗣是自己的侄子,故“委以腹心”。李昭德极力争辩,说侄与姑母,怎么能比得上母亲与儿子的亲近关系?儿子还可能弑父篡权,更何况是侄子夺姑母天下呢?武承嗣已经是亲王,又做了宰相,他的威权与武则天差不多了,我恐怕你不能长久安稳地坐在天子位上!武则天听了李昭德这一番演讲,深有同感,不久,就罢免了武承嗣的文昌左相、同风阁鸾台平章事的职务,改授为特进,这是一个闲散的官职。在亲李唐的朝臣的几番运作下,武承嗣谋做太子一事受到了很大的挫折。但武承嗣仍是贼心不死,因为他曾经为姑母武则天建立武周政权而摇旗呐喊过,他原本以为可以永远地建立武家王朝,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继武则天女皇之后爬上皇帝宝座。他见堂弟武三思也有此心,便想与他合作。武三思是武则天的另一个侄子,比武承嗣要小几岁,他野心膨胀,也是处心积虑地要做皇太子。两人见武则天一天比一天衰老,还经常生病,求做太子之心更是急不可待。天授二年(691年)九月,武承嗣与武三思一再唆使朝臣上表武则天,说什么“自古天子未有以异姓为嗣者”。异姓是指当今皇帝武姓以外的人,其用意十分明白,就是李氏不能继承皇位,那么皇嗣之位只有武姓能做,当然就是武承嗣或武三思了。武则天听了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仍不能最终下定决心。

    武则天把唐睿宗李旦降为皇嗣,他仍在东宫居住,又被赐武姓。同时,武则天又大封诸武为王,在武承嗣谋取太子呼声极高之时,武则天的确也倾向于武姓。武则天对于皇嗣(唐睿宗)也从外围进行过打击,最后实际上是将其软禁了,公卿以下都难与李旦相见。但是,武则天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采取轻率的态度,而是十分谨慎。尽管在武则天临朝称制时,将主张归政于唐睿宗的宰相裴炎、刘祎之等人先后处以死刑,之后一般大臣不敢再明言恢复李氏皇统,但像李昭德那样真正倾心于唐室的大臣却不乏其人。狄仁杰就是其中的一位。狄仁杰劝武则天要立子不立侄的话,与李昭德所说的大致相同,都是以身后的利害关系来劝说武则天。武则天便有些回转心意,又倾向于李姓。周围一些大臣经常劝武则天立庐陵王李显为太子,也使她感到“天下士庶未忘唐德”,而如果立武姓又实在是难孚众望。

    圣历元年(698年)武则天将庐陵王李显从房州迎回,立为太子,确立了儿子的继承权。有意思的是,她又赐李显以武姓。魏王武承嗣见姑母武则天决意传位给李姓,自己多年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心情非常不痛快,抑郁成疾,就在这一年命归黄泉。庐陵王李显被立为太子后,武则天便决定了让他继位之事,为了安定人心,她下决心让太子与群臣在外庭朝谒皇上。朝廷内外知道女皇已决定将来由太子继承皇统,人心遂安定下来。庐陵王的复位,使武姓与李姓之间一度紧张的气氛趋于缓和。武则天为了防止在自己死后,诸武与太子再度纷争残杀,便召集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太平公主与武姓族人,让双方在明堂发誓,祭先天地,立下铁券,藏于史馆,让他们和平共处。由此,武则天赢得了最后一段比较安定轻松的日子。复立李显为太子的事件,是武则天作为政治家放弃酷吏政治之后的又一巨大成功。

    11.五王政变:还政李族,无奈的结局

    武氏家族与李氏家族之争实际上是母权社会与父权社会之争。李氏家族有强大的父权社会作后盾,而武氏家族所依靠的母权社会却还没有建立起来,母权社会与父权社会相比,力量相差悬殊。武氏家族完败是情理之中的事。李家江山打了个漩涡后,又回来了!

    武则天再次册立庐陵王李显为皇太子,此时,李显已是年近半百的人了,虽然胜过武承嗣被立为太子,然而他面临的政治环境却不容乐观。武则天的宠臣张昌宗、张易之恃宠而骄,不仅在后宫恣意专横,而且干预朝政,武则天又有意把政务委托给他们处理,二张的势力迅速膨胀。文武大臣都为二张的干政而慌张,朝野上下议论纷纷。长安四年(704年)末,武则天卧病在床,宰相与朝中其他重臣数月都不能与她相见,她身边只有二张侍奉。满朝文武大臣都担心一旦女皇晏驾,她身旁既无太子,又没有宰相大臣,而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一旦玩弄权柄,后果是很难设想的。宰相崔玄睇上奏武则天认为太子李显与相王李旦都是仁明孝友的人,完全能够为母皇侍奉药膳。宫禁为重地,不应让异姓人进出,以防患于未然。这里所指的“异姓人”当然是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人。他希望武则天在养病期间,能把张氏兄弟从宫中赶出去,由女皇的儿子们来侍奉她,以免节外生枝。武则天看过崔玄睇的上疏,虽然口头上说:“深领卿厚意。”但仍无更改,这就促使了宫廷政变的发生。

    再说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见武则天病情加重,也是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们心里清楚,他们之所以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都是仰仗武则天给他们撑腰。女皇一旦驾崩,他们的地位必定尽失。当时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但他们不甘心坐以待毙,极力谋求自安之道,开始暗中交结朝官,以便应对政局的变化。宰相韦承庆、房融及司礼卿崔神庆等朝官,都倾附张氏兄弟。在这种情况下,宰相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暐等五大臣发起了一场成功的宫廷政变。张柬之、桓彦范,敬晖、袁恕己、崔玄暐五人后来都被封为王,所以这场政变也称为“五王政变”。久视元年(700年)九月名相狄仁杰去世前托付此五人以倒周复唐的重任,他们将狄仁杰临终所嘱托的事放在心中,秘密做好各种准备,时机成熟时,便发动了政变。

    左、右羽林军驻守在洛阳宫北门玄武门,是发动宫廷政变必须掌握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早在张柬之调到京城任职时,杨元琰接替了他的荆州都府长史职务。在交接之际,二人坐船同游长江。船到江心,见四处无人,二人便谈到武则天革唐命以及诸武擅权之事,杨元琰慷慨激昂,一心要匡复李唐皇室。张柬之升为宰相后,通过奏请,把杨元琰调到京城任羽林将军,杨元琰已经意识到自己任羽林将军所担负的重任,于是暗中做好准备,以配合张柬之的行动。此外,张柬之又任用桓彦范、敬晖及右散骑常侍李湛分别为左、右羽林将军,进一步掌握了禁军之权。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见禁军将领频频更动,心中也起了猜疑。他们明白掌握禁军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的保证,于是便奏请女皇,让自己的亲信武攸宜为右羽林大将军,心中才稍为安定。过了几天,兵部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充灵武道行军大总管姚元之回到了洛阳。姚元之是遭到张易之、张昌宗兄弟诋毁而出任灵武道的,他一向憎恶张氏兄弟的恃宠弄权、胡作非为。张柬之、桓彦范听说姚元之回到洛阳的消息十分高兴,以为大事必能成功,于是,便将他们欲发动宫廷政变的计划告诉了姚元之。姚元之也十分赞同,并参谋筹划。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廷政变终于蓄势待发。

    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张柬之、崔玄暐与桓彦范、敬晖等人率领左威卫将军薛思行所辖左右羽林兵五百余人来到玄武门;又派遣李多祚、李湛及内直郎、李显的女婿驸马都尉王同皎等人,到东宫去迎接太子李显。武则天此时在迎仙宫住着,张易之、张昌宗兄弟都在那里侍奉,听见外面有动静,二人出来探看,被张柬之命人拖到厩庑下斩首。然后,众人拥着太子李显进到女皇的卧房长生院,士兵及众臣团团环绕侍卫着。女皇在昏睡中被惊醒,问道:“谁在作乱?”张柬之答道:“张易之、张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之命,诛杀了他们,因为怕走漏消息,所以事先不敢奏明陛下。臣等在宫禁中用兵,真是罪该万死!”武则天听明白了以后,内心百感交集。她没想到自己防备多年,最终仍没能笼络住这些朝臣,而在有生之年看到了自己最不愿看到的情形。武则天没再说什么,她深知自己已不能主宰局势,只能听之任之,她已感疲倦,躺下又昏睡过去了。第二天,武则天撑着病体下诏:由太子监国,大赦天下。朝臣们为安定人心,任命袁恕己为凤阁侍郎,同平章事,同其他使者分赴十道各州去宣慰。第三天,女皇下诏:传位给太子。第四天,太子李显登基,即唐中宗。复大赦天下,当年被周兴等酷吏枉杀的人,下令全部昭雪,子女籍没为奴的一概放出。唯有张易之党羽不赦。任相王李旦为安国相王,拜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任太平公主为镇国太平公主。李姓皇族被没者,子孙都恢复属籍,按情况叙官。第五天,武则天迁到上阳宫居住,由李湛在那里宿卫。第六天,唐中宗皇帝李显率领百官,到上阳宫拜见母皇,上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自此以后,唐中宗每十日率百官探视女皇的起居一次。这次政变,诸武之王都不知,事成之后竟无人敢动。

    武则天被迫离开了做了十五年天子的皇宫,迁居到洛阳宫城西南的上阳宫。武则天乍然走下风云变幻的政治舞台,搬到上阳宫闲居,她内心的失落是可以想像的。武则天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当唐中宗再次到上阳宫向她请安时,发现一直容颜不衰的母亲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太婆。82岁的武则天已是风烛残年,她最后十个月的生命之旅,就是每天伴着上阳宫的落日余晖走向尽头。神龙元年(705年)十一月,武则天凄冷地死在上阳宫的仙居殿。临终遗嘱: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归葬乾陵(唐高宗的陵墓),赦免王皇后、萧淑妃二族及褚遂良、韩瑗、柳奭的亲属。也许,这是她在临终前回忆起往事有所悔悟的表现,觉得自己过去对王皇后、萧淑妃及褚遂良等大臣有些过于残酷了,这样做或许能使她的心得到宽慰,从此便可以安眠于九泉之下了。

    神龙二年(706年)正月,武则天的灵柩在唐中宗李显的护送下运回长安,与唐高宗合葬在乾陵。因武则天临终遗嘱儿子李显为她树碑但不需立传,从而留下了“无字碑”。武则天的谥号曾几经变化,唐睿宗即位后,改称“天后”,景云元年(710年)再改为“大圣天后”,延和元年(712年)又追尊为“天后圣帝”,不久改为“圣后”。唐玄宗当皇帝后,开元四年(716年),改谥“则天皇后”,天宝八年(749年),最后定谥号为“则天顺圣皇后”。这些谥号的变化表明,武则天一直保持着受到李姓子孙尊崇的地位。

    武则天作为一个真正的女政治家,她能够审时度势。虽然她一度改变了以男子为中心的政局,却不能改变以男子为中心的社会制度,最终,她还是从前台的主演退回到幕后,心甘情愿作李唐的皇后。武则天的女皇时代结束了,但她也心安泰然地配享太庙,受到李氏子孙的尊崇与礼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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