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废立之间:任皇权摆布的棋子
唐中宗李显第一次登基后,因为没有平衡好李氏家族、武氏家族和韦氏家族的权力,被武氏家族从皇帝宝座上赶了下来。唐中宗李显第二次登基后,仍然面临着同样的问题。遗憾的是,李显终其一生都只是一枚任皇权摆布的棋子。
唐高宗于弘道元年(683年)十二月在洛阳驾崩时,遗诏中命令太子李显柩前即位,史称唐中宗。
唐中宗亲眼目睹了两个兄长被立为太子后的下场,因此,他虽然做上了太子,但是心里并不乐观,而是时刻担心有一天,他的命运也会和两个兄长一样。有了这种担心,太子李显在手握大权的母亲武则天面前表现得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从不多说一句话。这种态度果然见效,他的太子位置还算比较平稳,他也因此成为武则天的儿子中顺利即位的太子。
唐中宗即位时正当27岁的壮年,他坐上龙椅后就认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以往小心谨慎的处事态度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他甚至没有顾及到他父皇唐高宗的遗诏中“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武则天)处分”这句话的实质是军国大事、设官任职、出征和戎等都要听他的母后安排,最起码也是要与她商议的。他自作主张,把韦后的父亲韦玄贞提拔为豫州刺史,还想擢升其为侍中(宰相),另外,又想授乳母的儿子五品高官。嗣圣元年(684年)二月,武则天命人勒兵入宫,将唐中宗废为庐陵王,任命唐中宗的弟弟李旦做了傀儡皇帝,也就是唐睿宗。唐中宗才做了一个多月的皇帝就被灰溜溜地赶下来了。
唐中宗被废黜不久,接着又被发配到房州(今湖北房县)。刚到房州五天,又转到了均州(今湖北均县西)。第二年的三月,他又被迁回房州,从此,他开始了艰难的生活,苦苦熬过了近十五个年头。这些年里朝廷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唐中宗都是个远远的观望者:弟弟李旦逊位给母后武则天,武则天走出帷帘革了李唐王命,登上了皇帝宝座,改国号周,成为一代女皇,被杀戮的李唐宗室子弟数不胜数,听得唐中宗是魂飞魄散。这期间,扬州发生了徐敬业等人的兵变。不久,宗室琅玡王李冲、越王李贞等人也相继起兵,他们都打出了反对武则天、匡复庐陵王的旗号。这一切不仅没让李显看到多少希望,反而更加剧了他内心的恐惧。他担心这样一来,母亲会利用手中的大权除掉自己。李显一直惶惶不安,常常在睡梦中被噩梦惊醒,有时甚至被吓得想自杀。
圣历元年(698年)三月,武则天由于在困扰已久的继承人的问题上最终选定了儿子李显,便向房州发了一道诏书。诏书结束了李显囚徒般的艰难生活,他回到洛阳再次被立为太子。李显此时再不像第一次登基那样轻狂了,毕竟岁月让他明白了一些东西。他很注意搞好与武氏家族的关系,还采取了与武氏联姻的办法。他将自己的女儿永泰公主嫁给了魏王武承嗣的儿子武延基,将最宠爱的女儿安乐公主嫁给了梁王武三思的儿子武崇训。李显想通过这种裙带关系来稳固自己的地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则天年事已高,她对男宠二张兄弟的恣意妄为也视而不见,这就激起了朝廷中的反抗情绪。与太子李显有着共同的政治利益的还有他的弟弟李旦与妹妹太平公主,他们经常来往磋商。一个想要除去二张兄弟,后拥戴太子李显复位的计划在密谋筹划中。经过“五王政变”,李显重被拥立为皇帝。武则天无奈传位,唐中宗复位大赦天下。相王李旦加封为安国相王,拜太尉、同中书门下三品;太平公主加封为镇国太平公主,二人的拥立之功得到了表彰。
唐中宗李显二次登基又开始了帝王生涯。和第一次登基不同的是,他一方面要面对仍然保留帝号的母亲武则天及武氏家族;另一方面还要应对自己的韦皇后的强悍擅权。他此次登基,处在一个相当复杂的政治环境中。
2.纵容韦后:后宫干政,朝纲大乱
武则天虽然被李氏家族从皇帝宝座上赶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母权社会与父权社会之争就此结束。二者之争不但没有结束,而且母权社会又出现了新的代言人,那就是以韦后为首的韦氏家族。李唐江山的稳固再次面临严峻的挑战。
唐中宗皇后韦氏是京兆万年县(今西安市)杜陵人,可以算得上是名门之后。唐中宗是在元配赵氏被废后才和韦氏结婚的。赵氏并不得武则天的喜欢,后来因为女儿常乐公主得罪了武则天,赵氏受牵连被废幽,后死于内侍省。韦氏一入宫,就成为了太子妃,唐中宗即位后,立韦氏为皇后。
唐中宗与韦氏称得上是患难夫妻。韦氏为唐中宗生了四个孩子:李重照、李永泰、李永寿、安乐公主。唐中宗被废时韦氏与他同甘共苦,在前往房州的途中,生下了安乐公主。夫妇俩人对安乐公主特别疼爱、娇惯,所以安乐公主长大成人以后,养成了随心所欲的个性。唐中宗一家人过了十几年幽禁的生活,子女们倍感煎熬,夫妇俩也是度日如年。那时,每当听到朝廷使者的到来,唐中宗的精神便极度紧张,韦氏反倒比他镇静,一边轻轻安抚、劝慰他,一面又要和朝廷来使周旋。韦氏好好款待来使,使他们回去不在武则天面前生出是非,总算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从那时候起,唐中宗就非常感激这位体贴能干的妻子,从心里佩服她的胆量与见识。而这样的生活经历和感情基础,促使韦氏养成了强悍的个性。被吓破了胆的唐中宗,在第二次登基当上皇帝以后,政治上缺少应有的主见,韦后却很有主意。在这种情况下,她就像唐高宗时的武则天一般,干预朝政了。
唐中宗目光短浅,心无大志,不仅没有彻底铲除武氏势力,而且纵容韦后和女儿安乐公主肆权。安乐公主又与武家相联系,这在朝中就形成了韦武集团的势力。韦武集团的领导者是韦后,骨干有武三思、上官婉儿等人。成员中一部分是原武氏家族的余党,另一部分是韦后的亲信以及依附她的贵族、官僚,这两部分人的思想体系是一致的,结合在一起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唐中宗继位以后,武则天病死,但武氏集团却没有就此烟消云散。这个集团的余党还大有人在,上官婉儿、武三思便是其中的重要分子。上官婉儿,是上官仪的孙女,早年因罪配入掖庭,由于她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又明习吏事,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武则天当年就十分喜欢她。此时,韦武集团代替武氏集团掌握了朝政大权,唐中宗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
张柬之等人拥立唐中宗发动政变,没能涉及武三思等武氏势力。武则天迁居上阳宫后,唐中宗对武三思并不在意,还时常去这位亲家家里做客。张柬之等人曾几次劝他将武氏家族的人除掉,以免后患无穷,唐中宗都没有听进去。唐中宗没有对武三思采取行动,主要是没能看出武三思存在的危险性。武三思善于投机钻营,是个惯于看风使舵的人。他谋娶了唐中宗爱女安乐公主,唐中宗复位后不但没受株连还成了有功之臣。武三思以儿子武崇训与安乐公主的婚姻为纽带,加强了与唐中宗的联系。武崇训拜为驸马都尉、太常卿兼左卫将、司中书门下三品。这位昔日二张兄弟的好友,摇身一变,成为了诛灭张氏死党的有功之臣。
武三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将旧日相好上官婉儿推荐给了唐中宗皇帝,并借机亲近韦后。上官婉儿的美貌与才学朝野闻名,唐中宗一见她,十分喜欢,马上封其为婕妤,不久,又封为昭容。唐中宗对上官婉儿十分宠爱,让她专掌制命,委以重任,与韦后一起做事。韦后对于上官婉儿的入宫,并不觉得反感,反倒觉得多了一个好帮手,上官婉儿也经常为她出谋划策。武三思和韦后的关系极为密切,两人还发生了不轨之事。唐中宗耳边经常听到韦后、上官婉儿说武三思的好话,对他更加信任,对武三思与韦后的关系,昏庸懦弱的唐中宗也并不介意。
武三思见张柬之屡次上表唐中宗,欲加害自己,于是就想办法对付张柬之。他与韦后密谋,将张柬之等五人封王晋爵,称为五王,表面上是唐中宗对他们的宠遇,实际是削夺了他们的实权。那些不附顺武三思的人,都遭到贬斥,原来被放逐的人又官复原职。唐中宗对武三思权势的急剧扩张糊里糊涂地并不在意,而对那些站出来揭发韦后与武三思的人,唐中宗竟然还对其治罪。武三思的计谋阴险而又狠毒,可以说是釜底抽薪,张柬之等五人丧失了权柄,从而为武三思进一步报复与打击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并且也决定了这些功臣的悲惨下场。唐中宗忘记了自己即位前的风风雨雨,忘记了张柬之等人冒着极大的风险发动宫廷政变,才使自己得以恢复帝位,昏庸地中了武三思与韦后等人的诡计。不久,武三思又设计将张柬之等五王贬出朝廷。武三思利用唐中宗准备离开洛阳回长安时,暗中派人把韦后与他的私情和其他不光彩的事写到一张纸上,并宣言要废掉皇后,然后贴在了城内的天津桥上。唐中宗获知后十分恼怒,武三思借机嫁祸于五王,要求对五王绳之以法,韦后极力支持,安乐公主也在唐中宗面前说五王的坏话。这样一来,唐中宗将张柬之等人贬流岭南,不久,他们都被杀害。
神龙二年(706年)七月,在大臣的强烈要求下,唐中宗立卫王李重俊为太子。李重俊不是韦后所生,被立为太子后,他与韦后产生了矛盾。武三思与韦后是一根绳上的,他当然对太子没有好脸色。安乐公主的气焰更嚣张,她与丈夫武崇训常凌侮太子,有时竟当面称太子为“奴”。安乐公主在武崇训的挑唆下,屡次奏请唐中宗废掉太子,立自己为皇太女。面对众人的侮辱,太子李重俊实在不堪忍受,而韦、武的诋毁,也使他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他起而抗之。太子因个人地位受到威胁而产生的愤恨,与朝野中反对韦武势力的政治潮流相适应,所以也就得到了更多的同情和支持。太子李重俊借口武三思、上官婉儿与韦后阴谋构乱宫掖,在神龙三年(707年)七月,联合左右羽林大将军准备仿效两年前张柬之等人发动政变。于是,他矫诏发左右羽林兵及千骑营三百余人,先将武三思、武崇训父子及其亲党数十人杀死,接着又派兵攻守宫城诸门。
紧接着,太子率众斩关入内宫。大臣杨再思、宗楚客等统兵二千余人据守太极殿。不久,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率众攻打玄武门。韦后等人闻知兵变的消息,急忙簇拥着唐中宗逃到玄武门的门楼上,并令左羽林将军刘仁景等率羽林飞骑营百余人在楼下护卫。不一会儿,李多祚冲到玄武门下被刘仁景击退。这时,李多祚的军中有人喊道:“先杀了上官婉儿那个贱货。”上官婉儿在门楼上听到呼声,转身对韦后和唐中宗说:“看叛逆之人的来势,已杀了武三思父子,又要索婉儿的人头,接下来就将矛头指向皇后,最后一定是要危及皇上了。”韦后见李多祚的兵马被压在玄武门一时还上不来,心里安定了一些,便对唐中宗说:“现在应该由皇上出面,先惩治祸首。”唐中宗便打起精神,扶着楼上的槛栏对李多祚的千骑营战士说:“众将士皆是我的宿卫之人,素称忠义,为何跟着李多祚造反?朕知道大家都是胁从,反者只是李多祚等人。若是有人能杀了祸首,何患不轻取富贵荣华!”这番话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千骑营中一些兵士反戈一击,杀死了李多祚等人。太子见情形不好冲出禁宫,向终南山逃去,最后也被人杀死。在大臣宗楚客的建议下,用太子首级祭奠了武三思、武崇训。唐中宗于八月将玄武门改为神武门,九月,改年号为“景龙”。然而唐中宗并没有从这起突发的事变中吸取应有的教训。
太子李重俊发起的此次政变,标志着唐中宗时期统治阶级内部矛盾的加深。政变只是处决了武三思父子,并没能触动韦后临朝垂帘听政的状况,使其势力更加张狂。东宫虚位,进一步刺激了韦后夺取最高权力的欲望。八月,韦后发动群臣给唐中宗上尊号为应天神龙皇帝,接着,又暗示百官为她上了尊号“翊圣”,于是韦后成为“顺天翊圣皇后”。
3.狠毒妻女:野心膨胀,为所欲为
阴险奸诈的韦氏母女为了炙手可热的权力,不择手段,李唐江山在这对野心膨胀的母女的手中将走向何方?
太子李重俊兵败,无形中助长了韦后与安乐公主擅权的气焰。安乐公主是唐中宗李显的第七个女儿,小名叫裹儿,是李显与韦氏去往房州途中所生,因当时情况窘迫,李显匆忙中撕下所穿襟袍的一部分做襁褓裹其身,遂得名裹儿。李裹儿是李显与韦后在患难状况中抚养长大的,三人感情特别深,夫妻二人对李裹儿十分宠爱,自幼听其所欲,无不允许,所以,安乐公主从小就养成了骄横任性的脾气。安乐公主并没有因丈夫武崇训的死而收敛自己,很快,她又有了新丈夫,他就是武承嗣的次子武延秀。丈夫武崇训被杀,安乐公主毫不伤心,因为她早与武崇训的堂弟武延秀有了私情,武崇训之死正好给两人创造了做夫妻的机会。唐中宗李显见女儿很快就从“丧夫之痛”中恢复过来,也很高兴,于是把武延秀配给了安乐公主。但对于安乐公主要做皇太女一事,唐中宗却始终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也许他觉得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安乐公主几乎天天跑到唐中宗那里胡搅蛮缠,唐中宗不胜其烦,只得让她参与中枢决策,分享皇权,同时,对她在生活上的腐化更加纵容。
由于唐中宗的默许授权,安乐公主公然插手朝政,势倾朝野。她把国家官爵按品级明码标价,公开兜售,不管是屠夫酒肆之徒,还是奴婢,只要有钱,便可由公主授官,一时所授官职竟有五六千人。安乐公主还常常自写诏书拿进宫去,一手掩住诏书上的文字,一手捉住了唐中宗的手在诏书上署名。唐中宗竟然也不看她到底写些什么就签名了事。当朝官员都去巴结安乐公主,有一些有案底的亡命徒,因为走了安乐公主的后门,诏书下来却成了高官,不但吏部衙门不知道,连唐中宗也是莫名其妙。显然,唐中宗只是一个傀儡,但是即便如此韦武势力仍然嫌他碍事,总想把他废掉。安乐公主想让韦后临朝摄政,自己就能做上皇太女,以后,再当皇帝。
唐中宗结束了窝囊的一生。可以说,他在各方面都是个失败者:在天下大事上,第一次当皇上当得毫无意义,第二次当得毫无主见;在日常生活中,先被母亲管制了二十几年,后被妻女摆布。唐中宗主政期间,后、妃、公主等强势女人干政的程度达到顶峰,甚至超过了武则天时期。
唐中宗李显死后,韦氏马上封锁消息,自己总管朝政。她把宰相们都召进宫内,调集各府兵50000人守卫皇宫,命令自己的亲戚韦捷、韦濯、韦璇、韦锜、韦播、高嵩分别统领;派韦元巡察六街;命令薛思简率领500士卒去守均州,防备谯王李重福;任命自己的亲信裴谈、张锡做宰相,留守东都;还任命亲信张嘉福、岑羲、崔湜当宰相。上官婉儿起草遗诏,立温王李重茂做皇太子,韦后管理政事。一切准备就绪后,韦后才宣布唐中宗的死讯,宣称由她临朝摄政,韦温统率全国军队,李重茂继位,史称唐殇帝。宗楚客、武延秀、叶静能、司农卿赵履温和韦家诸人都劝韦后效仿武则天做女皇帝。京城、皇宫和皇帝的卫戍部队、各中央机构均被韦氏子弟掌握,韦武集团党羽都聚拢了来,内外勾结。宗楚客又秘密上书,引用图谶谎说韦氏应该革李唐的命。此时,韦武集团转而想谋害殇帝,但是又害怕相王李旦和太平公主,便密谋先除掉他俩。
兵部侍郎崔日用原是韦武集团的党羽,与宗楚客关系十分密切。唐中宗死后,他衡量当时的政治形势和双方的力量,分析韦后难于取得成功,便立刻脱离韦武集团投向李唐宗室。他将宗楚客等人欲杀害相王李旦与太平公主的阴谋,密告相王李旦之子临淄王李隆基,并建议先下手为强,赶快起兵平乱。李隆基闻知后,立即与钟绍京、刘幽求、王崇哗、麻嗣宗商量对策,决定马上起兵,葛福顺、陈玄礼、李仙凫也参与了谋议。认识到这一点,李隆基便派人与姑母太平公主联系,取得了她的支持,太平公主派自己的儿子卫尉卿薛崇简去当李隆基的帮手。这样,李唐宗室的力量联合在了一起。
韦后集团控制了朝廷大权,又掌握了禁军大部分兵力,形势十分严峻。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直接控制的人马不多,不过政治基础相对较好,李隆基身为李唐宗室正统,相王李旦的遭遇得到了统治集团中多数人的同情,人心有利于李唐。李隆基铲除韦武集团的政变准备进行得比较隐蔽,只能以出其不意来制胜。计谋已定,有人提醒李隆基,应当禀告他父亲相王李旦。李隆基说:“我拯社稷之危,赴君父之急,事成福归于宗社,不成身死于忠孝,安可先请,忧怖大王乎!若请而从,是王与危事;请而不从,则吾计失矣。”事实证明李隆基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他敢于只身挑起举兵除逆的重任,充分显示了他的深谋大略和决断才能。
唐隆元年(710年)六月二十日,李隆基改穿平民衣服,在随从的陪同下,离开“五王宅”外出与刘幽求、薛崇简、麻嗣宗等人会面。近傍晚时分,李隆基等数十人自禁苑南潜入,聚集在苑总监钟绍京处。到了夜晚,万骑将领葛福顺、李仙凫也来到苑中,请求下令行动。等到满天繁星如雪,刘幽求认为是动手的时候了,葛福顺奉命返回羽林将士屯守的玄武门。韦武集团仅仅防备李旦,对李隆基却毫无防范,他们的疏忽,使李隆基得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政变成功,李隆基消灭了不得人心的韦武集团。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刘幽求、宋王李成器商量,让刚即位十余天的殇帝让位给相王李旦。随后,李旦即位,即唐睿宗。
4.摇摆之间:明哲保身,但求无过
韦武集团被铲除后,李氏家族牢牢地坐稳了大唐江山。然而,家族之争虽然告一段落,母权社会与父权社会之争却并没有停止。母权社会的代言人太平公主与父权社会的代表太子李隆基之间的争斗,还在继续……
唐睿宗李旦与其兄李显一样,也有两次登基的历史。唐睿宗李旦的第一次登基是由于母亲武则天废了唐中宗李显,第二次便是李唐宗室势力诛灭了韦武集团的势力。随着母亲武则天一步步走上政治巅峰,唐睿宗识时务地将李家皇位让给了母亲,从而保全了自己的性命。当哥哥李显被母亲武则天召回时,唐睿宗又称病来让位给唐中宗,他不愿卷入皇位继承的斗争中,避免了兄弟二人之间的不和谐。然而,唐睿宗在位期间,却陷入其妹太平公主与立为太子的儿子李隆基的争斗漩涡中,他常感到疲惫。
唐睿宗再次登基以后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颇费了些脑筋。他的三子李隆基因诛杀韦后、安乐公主以及拥立有大功;而李成器(李宪)是嫡长子,唐睿宗第一次称帝时曾经被立为太子。在嫡长子与功勋卓著的三子之间取舍,着实让唐睿宗犯难。出人意料的是,李成器意外地主动退避,使问题得以顺利解决。最终,唐睿宗选立李隆基为皇太子。在这之后,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隆基之间因为权力之争发生了诸多矛盾,明里暗里地展开了较量。
太平公主个性、气质酷似其母武则天。唐睿宗对这个胞妹特别尊重,经常和她商议军国大政。太平公主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到唐中宗后期韦后被诛,有很多人都指望着太平公主能够努力恢复贞观之风。李隆基与姑母太平公主的关系本来是融洽的,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在唐隆元年(710年)六月政变(诛韦武)过程中,姑侄二人彼此支持,互相配合。唐睿宗立李隆基为太子,得到了包括太平公主在内的一致赞同,分歧和不睦的情况出现在李隆基当上太子之后。太平公主本以为自己支持过李隆基,而他也仅有25岁,没有多少从政经验,会依照她的意图办事。然而,仅过了几个月,她就觉得不对了。太子李隆基非常精明,自有一套政治主张,从不因姑母之势而屈居。拥护过太子的一批大臣如姚崇、宋璟等,纷纷以革除“弊政”的姿态活动于政治舞台,不能不触犯太平公主的私利。太平公主自恃功高,企图独揽大权,同样,因功高而被立为皇太子的李隆基明察果敢,非等闲之辈。于是太平公主就把太子李隆基看成了自己的政敌,很想利用自己的权势换一位容易控制的人。太子与公主之间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新的斗争拉开了序幕。
太平公主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废黜李隆基这个太子,那就是所谓“太子非长,不当立”。按照传统继承法,李隆基不是嫡长子,不该立为太子。但当时议立时,太平公主是赞同以功建储的。不到半年,太平公主打出维护嫡长制的旗号,出尔反尔,显然是非法的活动。太平公主并不是嫡长制的真诚维护者,她替李成器争太子地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因为李隆基的精明不利于她的专权,太平公主企图立的不是嫡长子,而是“暗弱者”。在她看来,李成器便是“暗弱者”,拥立他可以成就她的长久专权。
唐睿宗在太平公主和皇太子之间,遇事采取不偏不倚的平衡权术,既不得罪太平公主,又与太子保持政治上的联系。近半年来,目睹妹妹与儿子之间的矛盾日益激化,唐睿宗放纵公主“怙权”,但又不同意废黜太子。他要维护李隆基的太子地位,又时时袒护公主的利益。太子、公主双方互为敌手,唐睿宗在二人的政治较量中保持着他的皇统地位,同时希望他们彼此能够和平共处。唐睿宗对太平公主的纵容,使太子李隆基在当时的政局中处境不安,以至于有人故意在太子面前说:当今天下,只知太平公主而不知道还有什么太子殿下!
太平公主结党营私,气焰嚣张,她与皇太子之间的冲突日益加剧并公开化了。
随着宫廷内争的激化,以“宽厚恭谨,安恬好让”为性格特征的唐睿宗,终于萌发了不愿意当皇帝的念头。景云二年(711年)二月二日,他命太子李隆基监国,并包含着要传位的讯号,这是唐睿宗面对矛盾束手无策的心情。既然无法调解,也就想“传位太子”,以免引起新的争夺。消息一经传出,无论是太子集团抑或公主集团都惊讶不已,谁都料不到即位仅十个月的唐睿宗就公开声称要“传位”了。太子隆基立刻上疏推辞,就连监国也要让掉。而属于公主集团的殿中侍御史和逢尧,则对唐睿宗说:“陛下春秋未高,方为四海所依仰,岂得遽尔?”唐睿宗时年半百,不算寿高,照正常的情况,传位确实早了一些。彼此对立的两个政治集团,出于各自利害关系的考虑,竟在“传位”问题上都持否定的态度,唐睿宗只好作罢。
延和元年(712年)七月,天空出现彗星。太平公主一党借术士之口向唐睿宗报告:“根据天象,彗星出现预示除旧布新。帝座及前星有灾,这显示皇太子合做天子,不合更居东宫。”太平公主企图利用这次星象的变异,挑拨唐睿宗、李隆基父子间的关系,以激怒唐睿宗废掉太子李隆基。他们的本意是借天象唆使唐睿宗对皇太子的政治前途做出决定,也就是说,根据天象,唐睿宗要么传位,要么就应当另立太子,不然天灾就会降临。古人把彗星当作灾难的预兆,因此,太平公主和太子李隆基双方都非常敏感,甚至连唐睿宗也神经紧张起来。令太平公主没有想到的是,她弄假反而成真。唐睿宗似乎不领会“术人”的心计,坚决表示“传德避灾,吾志决矣”。公主及其党羽眼看大事不妙,便纷纷力谏,以为不可传位,所谓“太子合做天子”完全是鬼蜮伎俩。针对公主的劝阻,唐睿宗强调要借鉴往日的经验教训,表明了自己再次让位传德的决心。太平公主弄巧成拙,唐睿宗竟然决心“传德避灾”,决定传位于李隆基。由于他的态度坚决,不仅太平公主等人的反对没有效果,就连太子李隆基自己也闹不明白。唐睿宗向太子表达了自己传位的意愿,太平公主却执意想让太子李隆基成为一个傀儡皇帝。就在当月,唐睿宗正式下达传位制书,同时不甘心就此罢休的太平公主又提出让唐睿宗虽然传位,还应当“自总大政”。
唐睿宗为了求得政治的稳定,以让位的方式终结了自己这次短暂的帝王生涯。实际上他的让位是抛弃了太平公主,现在他当然就不能不考虑太平公主的意见。于是,唐睿宗又一次搞他的平衡术,说自己传位以后三品以上高官的任命和重大的刑狱,要与李隆基共同兼理。延和元年(712年)八月三日,唐睿宗举行了正式传位的大典。他被尊称为太上皇,自称朕,发布政令曰诰、令,每五天一次,在太极殿接受群臣的朝贺。新君李隆基即位,他就是历史上的唐明皇,史称唐玄宗,唐玄宗每天在武德殿上朝,处理政事,自称予,处理政事的文件格式叫做制、敕。
5.太平之死:为皇权,姑侄一争到底
为争皇权,母权社会的代言人太平公主及其集团彻底失败,而父权社会的代表太子李隆基及其集团则大获全胜。这次皇位之争,发生在李氏家族的内部,没有对李氏江山造成大的威胁。
太平公主可谓是李唐王朝最为耀眼的公主,父亲唐高宗李治,母亲是大周的皇帝武则天,长兄李弘被追谥为章敬皇帝,次兄为章怀太子李贤,三哥和四哥分别是大唐的唐中宗和唐睿宗皇帝。
太平公主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是嫁给薛绍,薛绍的母亲是唐太宗皇帝的女儿城阳公主,薛绍和太平公主是表兄妹,算是门当户对。薛绍与太平公主是一对恩爱夫妻——短暂的七年姻缘生育了四个孩子,但是,这段本该美满的姻缘却中途夭折。早在太平公主出嫁以前,武则天就对准驸马薛绍的两位兄嫂大为不满,认为二人出身寒微,配不上做自己女儿的嫂子。她强逼着薛绍的两位兄长休妻,幸亏有人力劝,说她们也是出身世家大族,只是不够豪贵而已,武则天方才作罢。后来,武则天将冯小宝纳为男宠,为了给情人长些身份,又硬逼着薛绍认冯小宝为叔父。薛家受不了这份窝囊气,于是密谋造反,结果事情败露。尽管薛绍并没有参与此事,但武则天却因为薛绍认冯小宝做叔父的态度极勉强,而对这个女婿很生气,趁这个机会发泄出来。结果,薛绍被关进大牢活活饿死。事后,武则天选择她的一个堂侄武攸暨做太平公主的丈夫。武攸暨此时已有妻室,武则天暗中派人杀掉他的妻子,强行让他做太平公主的丈夫。载初元年(690年),太平公主嫁给了武攸暨,两个月后武攸暨被封为千乘郡王。太平公主与武氏联姻,使她被武则天很好地保护起来,避免了武则天登基以后李氏子弟可能遭到的不测。武攸暨与太平公主育有两男一女,和太平公主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
太平公主在拥立唐中宗及废除韦武集团的事情上都表现出了政治头脑。唐睿宗“传位”给太子李隆基当上了太上皇,不能不说是太平公主弄巧成拙造成的。唐玄宗李隆基虽然当上了皇帝,但是主要的权力却仍然掌握在唐睿宗手里。当时朝中的七个宰相,有四个是太平公主的党羽,文武百官也大多数依附于太平公主。所以,唐玄宗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双方的斗争依然激烈地进行着。先天二年(713年)七月,双方的斗争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太平公主认为发动宫廷政变的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她和党羽密谋废掉唐玄宗,掌握羽林军的常元楷和李慈经常出入太平公主家中,策划废立之事。这时,不仅唐玄宗面临着生命危险,唐朝也又一次处于治乱兴亡的关键时刻。如果不除掉太平公主,朝政就可能会再次出现混乱局面。
唐玄宗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便迅速、精心地做着相应的准备,以消灭太平公主一党。王琚对唐玄宗说:“事情紧迫了,应该赶快行动。”尚书左丞张说从东都派人献给唐玄宗一把佩刀,意在请唐玄宗能够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荆州长史崔日用也悄悄对唐玄宗说:“太平公主谋反已经很长时间了。陛下以前在东宫,还是一个臣子,若想要讨她,还得用谋、用力。如今已经继位,下一道制书就行了,谁敢不服从?万一奸人得计,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唐玄宗说:“你说的都对,不过,这样做恐怕要惊动太上皇。”崔日用说:“天子的孝顺在于安定四海。若奸人得志,社稷都变成废墟了,孝顺还在哪里呢!请先安定北军,然后抓逆党,就不会惊动太上皇了。”唐玄宗赞同他的意见,任命他做吏部侍郎。同年七月初,魏知古报告唐玄宗说太平公主准备在四日发动叛乱,叫常元楷、李慈率领羽林军突入武德殿,杀唐玄宗等人,窦怀贞、萧至忠、岑羲等人将在那里起兵响应。对此,唐玄宗和李范、李业、郭元振、龙武将军王毛仲、殿中少监姜皎、太仆少卿李令问、尚乘奉御王守一、内给事高力士、果毅李守德等人决定先发制人,消灭太平公主一党。七月三日,唐玄宗从王毛仲处调闲厩马及兵三百余人,率李令问、王守一、高力士、李守德等亲信十数人,自武德殿入虔化门,先召常元楷和李慈,两人不知有变,应召前往,到唐玄宗跟前被擒杀。太平公主在北门四军中的亲信将领,即被肃清。随后,唐玄宗派人擒贾膺福、李猷于内客省,执杀萧至忠、岑羲。窦怀贞乘乱逃出,知道难免死罪,便自杀了。
唐玄宗李隆基突然出兵,擒获了太平公主的亲信及家人。太平公主因住在宫外,听说宫中有变后逃入深山,到山寺中隐藏起来,三日后方下山,请求侄儿放自己一条生路。太上皇李旦也为妹妹向儿子求情。但是,唐玄宗李隆基不为所动,将太平公主赐死在公主府里。她的儿女只有薛崇简因反对其母所作所为,多次被其鞭挞,而一家被饶过。这一年,太平公主大约50出头,曾经煊赫一时的太平公主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公主诸子及党羽同死者数十人。唐玄宗下令抄其家产,“财货山积,珍奇宝物,侔于御府,马牧羊牧田园质库,数年征敛不尽,惠(慧)范家产亦数十万贯”。
太上皇李旦闻变,慌忙登上承天楼。此时此刻,早已有郭元振前来“护驾”,并说,皇帝奉太上皇命诛窦怀贞等。诸事都已按预定计划完成,唐玄宗来到承天楼谒见,太上皇见事已如此,没有办法,只好顺水推舟,下诰治窦怀贞等人的罪名。
次日,太上皇下令:“自今军国政刑,一皆取皇帝处分,朕方无为养志,以遂素心。”然后徙居百福殿。到此,政权全归唐玄宗。这年,唐玄宗李隆基28岁。
太平公主集团势力被彻底消灭。太平公主作为一个政治人物活跃在李唐的历史舞台上,她一生参与了三次大的政治斗争,起的作用也比较大。第一次,在武则天时期除掉男宠“二张”;第二次,在唐中宗时期除掉韦后,劝小皇帝炀帝退位;第三次,就是与侄儿李隆基争夺皇权。神龙以来,京师长安宫廷深院内,政变迭起,刀光剑影,动荡长达七年半之久。李隆基与太平公主间的矛盾斗争,是李唐皇室政权内部最严重的一次较量。唐玄宗李隆基击败了太平公主集团,结束了长期以来政变频频的动荡局面。同年十二月,唐玄宗改元“开元”。李唐王朝从此开启了暂新的局面,为历史增添了一笔绚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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