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及至朱莉在日资企业“华冠”公司漂亮的办公大楼门口下车时，她已经全然收住了眼泪并且适度地补了妆。
日商寿一听完朱莉的叙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朱莉生怕他脱口骂出中国人自小在银幕上听惯了的“八格呀鲁！”她忽而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女汉奸，一个很不诚实的女汉奸。当然她很婉转，略去了肖晓光所称的所谓“不合适”，强调了“章邺电视放送机构长官肖晓光认为所捐款额与贵公司的地位不相适应”之类的话语，也就是说有点“小气”。“小气”一词朱莉使用了中文，这位日商在中国呆了五、六年了，多少有点听得出中文的发音。“小吃？”寿一瞪大了眼睛，朱莉在日语里找不到恰当的词对应中国人所说的“小气”的含义，觉得“小吃”与“小气”也算沾那么点儿边。于是她连连点头，同时伸出一只小指，表示是那么个意思，小吃小吃嘛，只花那么一点儿小钱。通常朱莉给“华冠”加班加晚了，寿一也只是让手下领着她出去吃个“小吃”，当然董事长本人也从不“大吃”，时常光顾公司门口的“小吃”店。
自从到中国以后寿一时时事事总感觉到周围的中国人嫌他小气，的确相当一部分中国企业家和官员们天天在大吃大喝，或者三天两头有事没事找个理由出国考察。可舆论却又似乎每日在忧虑资金紧缺，企业不景气，工人下岗。而且特感情用事，一个泛政治之类的“中心”下来大家跟着也一起嚷嚷，好像钱又全都有了。中国的事情真叫一个外国人看不懂，就像中国人搞不懂堂堂一个美国总统怎么就被个什么检察官踩着尾巴不放一样，摆到中国还不早毙了个球。
“你去告诉那个放送社的长官肖先生，我这个‘小吃’这回要把他统统吃掉！”寿一扬了扬手，朱莉差点放声笑起来，寿一的样子就像银幕上的鬼子说“统统地死拉死拉的”。寿一以为朱莉不信，马上拿起电话叫来他的助手，让他通知公司驻北京的办事处立即去中华书店单独申报一个竞买号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章邺沦陷录》的手稿拿下来。朱莉相信眼前的这个瘦小的日本人有这实力，“华冠”公司一天生产的易拉罐就值八百多万，何至于买不起一本薄薄的小书呢？寿一盯着朱莉的脸：“朱小姐，请你只管去告诉那个狂妄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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