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苏南略微想了一下,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嘱咐再造一个包括其他费用在内的预算连同策划文案的副本一起快件报他的香港总部备个案。钱这东西在富人来说只是一个概念,宗苏南只求当这个概念作为参数代人他的某一构想时本身是否恰当、合适。不足,再追加多少都行,超出了,一分钱也要压下来。而且一旦形成了某个想法,大而化之不合他的性格,他往往异常谨慎,绝无公子哥儿的派头。这一点很像他的父亲,作战役决心时,相当果决,而在考虑具体的作战部署时,那怕是不经意抓来的一个“舌头”,也很注意其提供的情况对未来战役发展可能带来的重大影响。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人与集团之间的绞杀战,其激烈程度,丝毫也不亚于父辈们所经历过的血与火的战争。“只不过听不见枪炮声而已。”宗苏南下楼去宾馆的茶座时胡乱地想着。
这几天他一边让智囊替他策划竞买的相关事宜,一边继续留在章邺观察竞买活动的进展。照他看,他的竞争对手除了章邺之外恐怕不会再有别人。章邺对之感兴趣是因为小册子讲述的“沦陷”之地是章邺,他宗苏南感兴趣,是因为说不定他日后和大导演合作,也可能搞出可以和世界名片相媲美的大东西来,或者将来在适当时机再转手卖给日本人,说不定还可以小赚一笔。
然而他担心的情况,或者也可以说远在北京的父亲担心的情况出现了。
他正准备找“国旅”的小朱,想请她帮助进一步了解章邺市暨章邺电视台竞买活动的内幕。看得出来,这位导游小姐是个人物。“国旅”再过去二、三十米就是广电大楼,这几天站在宾馆门口就可以看见那座褐色的大楼从上到下挂满了有关竞买的宣传条幅,看上去就像一个即将披挂出征的壮士,大街上也满是标语和横幅。电视里天天都在播送一条专门制作的公益广告,广告似乎在发问:难道你不爱国?难道你不爱这座城市?身处如此气氛中,宗苏南觉得有种孤立的感觉,好像他是混入这个城市的一个奸细,当然他只屑稍稍亮一亮身份,或者那怕是让父亲的秘书与章邺所在省的省委书记通一个电话,他相信他的房间,甚至整个宾馆也许立刻就会热闹起来。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他淡淡地一笑,十多年前他,不,是他们,正是这么干的。现在嘛,当然没这个必要,反过来,如有可能,他倒乐意为这个社会作点奉献。就在他寻找朱莉的拷机号码时,朱莉把电话打到他的房间里来了,宗苏南再一次确信人与人之间存在某种感应现象,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对方似乎有话要说,但好像又不便明说,于是约他下午到宾馆的茶座见面。
日本人寿一让朱莉告诉肖晓光他誓将拿下《章邺沦陷录》,朱莉偏不去告诉肖晓光,她要让肖晓光在寿一的突然袭击面前措手不及,脸面尽失。而她宁可把这个信息通知几天前见到的这位面相谦和的外地客人。
宗苏南来到茶座时,朱莉已经坐在那里了。宗苏南还未落座,朱莉就告诉他,章邺有一个日商也要买那本小册子,宗苏南心中一惊,心想这就不是“内战”的问题了。
宗苏南相信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他和这位导游小姐仅见过一面,他找不出她为何要很神秘地专门跑来告诉他的理由。他一边狐疑着一边却夸奖对方比他第一次见到时漂亮了。
“是吗?”她稍稍有点兴奋,的确,这几天她像章邺的市民们一样,让电视台肖晓光搞的这个竞买弄得挺丧气的。总经理说了,旅游局下达给“国旅”的两万元捐资任务还未完成,除非她把先前说过的电视台出境采访的业务拉来,否则,她还得和活动刚开始时一样,再捐一百元。可是她在肖晓光那里不仅没拉到业务,反而让肖晓光着实羞辱了一通,虽说她带了三万元去,可那个男人一点面子都没给她。她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四百多元,什么日本人侵华的证据啦,什么章邺沦陷的第一手资料啦,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要吃饭,要吃得好一些,营养一些,街上有那么多时髦的物件均需以人民币置换。她把工资捐给爱国了,可她活不好,谁来关爱她呢?那本什么小册子吗?所以事实上不管卖给谁,只要别让章邺人来买就行,只要别让她朱莉来买就行。否则,她只好委屈如宾馆的那些服务员一样,逢到难捱的月底或委实看中了一件时装心有余而钱不足时,偶尔再去客串一回坐台“小姐”之类了。
“没什么理由。”朱莉瞥了一眼宗苏南手上足有她小指尖那般大的钻戒,“那么多工人下岗,咱章邺没钱,要买还是让你们这些外地大老板买。”
“外地大老板再有钱也没有外国大老板有钱啊!”宗苏南笑着说,心中不禁调侃自己:若论与有实力的日商拚,自己这点实力也许真要像当年章邺城那样沦陷了。
“所以这不来告诉你,早作打算嘛!”朱莉略含娇嗔地说。
宗苏南一笑,一只手点着桌子,煞有介事地说:“这就是爱国嘛!”
朱莉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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