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娟说:“粒儿妹妹,公安局来了好几个警察,说是调查米经理组织人到信访办去闹事的事。我们看那阵仗,像要抓人呢。一些员工想,公司怕是要垮了,赶紧走人吧,谁还敢说什么?警察怎么问,有人就怎么回答。”
“这么说,公司并没有人确切知道我哥哥到哪儿去了?”
小娟说:“肯定没有。我也着急呀,我把公司的员工都问遍了,除了那天我在信访办看到米经理后,没有人再看到过他。过去公司采购商品,一般都是我陪经理去。再说,我们的门面不是要拆除了么?经营场地没有了,库房还存有大量商品,米经理怎么会在新的门面没有解决前,贸然去进货呢?钱多了用不完,也不是这种抛洒法呀?!”
米粒儿觉得小娟说得合情合理,又事实充分。那么,就是申长胜在骗自己!这就进一步证明,申长胜肯定参与了陷害或者谋害哥哥的阴谋。想到此,她毅然决定,采取领导们常在会上讲的“行之有效”和“强有力”的措施:“小娟,我哥哥不在公司几天了,公司是我哥哥私人的,我想,代哥哥开个公司员工的会,你说行吗?”小娟说:“这好哇!公司群龙无首,正需要人来统率呢!你出面最合适了。”
员工们见老板的妹妹来组织开会情绪高涨,很快到了会议室。米粒儿说:“我虽然不太清楚我哥哥怎么管理公司的,但有一点我清楚,我哥的公司这些年来,给大家解决了就业问题,我哥待大家也不薄,收入在县城所有民营企业中,是最高的。现在,我哥为了公司的发展,也是为了保住大家的饭碗,找开发商和领导索取正当的赔偿,结果,不明不白地失踪五天了!我一个弱女子,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查清哥哥的下落。我哥哥如果不能生还,或者生还了不能得到合理合法的赔偿,公司也不能生存下去了,大家这份工作,也就丢了。现在,我决定,在哥哥未回来前,我作为米高粱唯一的亲人,有权力、有责任来经营管理顺达公司。”
员工们还没听完米粒儿的话,就吵嚷起来。有的说政府不顾百姓利益,修步行街是祸国殃民;有的骂开发商心太黑太贪;有的希望米粒儿站出来,和不法商人斗,争取更好的生存发展空间。总之,所有员工都不愿意离开,一切听米粒儿的。
小娟将情绪激愤的员工招呼住后,米粒儿说:“既然大家不愿看到好端端的公司毁在违规拆迁的政府和开发商手里,愿意与公司共存亡,我们就应该扭成一股绳,齐心协力维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就应该兢兢业业工作,一起渡过难关。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小娟代表员工说:“粒儿妹妹,你要我们怎么做,就吩咐吧。”
米粒儿说:“一、据我了解,四月七日、八日两天,哥哥都在听涛楼喝酒,后来就失踪了。请朋友多关系广的员工,八方打听我哥哥的下落,凡是能提供我哥哥准确信息的,我给他五千元,凡是能找到我哥哥的,我给一万元。二、按市政府最新公布的拆迁赔偿规定,按顺达公司实际资产的价值,顺达公司应得到八百余万元的赔偿,但现在政府和开发商,只给五百来万元。如果大家齐心协力,争取到那应该得到的三百万元赔偿,我答应将这三百万元,按员工们在公司工作时间长短、现在担任职务的不同和对公司贡献大小,作为员工们的股份,纳入分红基数。因此,我希望大家依理依法,推荐几个代表,一是与开发商谈判,二是到信访办提出我们的合理要求。三、希望大家坚守岗位,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让公司的业务继续办下去。”
员工们还没有见过老板的妹妹这么沉着冷静、胆大心细,个个都受到鼓舞,纷纷表示,为公司的生存发展,要和不法开发商拼个你死我活。员工们迅速行动起来。小娟熟悉公司往来业务,熟悉资产状况,她带头去找信义老板谈判。保卫部喻民,是听涛楼一个保安的表弟,熟悉听涛楼的情况,他带着四五个兄弟,四处打听米高粱在听涛楼陪客喝酒的情况。
小娟带着的谈判队伍,都是些女售货员,她们叽叽喳喳到了信义公司,叫嚷着要见江波。信义公司总部,大都是些精气神特别旺盛的男人,看到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个个来了情绪。他们一边阻挡女工进公司,一边说些调情挑逗的话,个别男人还借推推搡搡之际,想沾点女人的体香,这便把那些女人惹恼了。其中两个大妈级别的女工,伸手打了一个将手抓到自己乳房的男人一个耳光。这下就热闹了。女人们哭的哭,骂的骂,更多的是泼男人茶水、墨水,将烟缸砸向男人。抓扯结果,当然以女工们败下阵来告终。但她们吞不下这口气啊,被扯破了裙子的年轻姑娘们,咽不下这颗苦果啊!于是,小娟一挥手,女工们大步向前进,义愤填膺般冲向信访办,冲向县妇联,向听取民众呼声的部门讨说法,向自己的娘家人要求保护妇女的合法权益。一时间,两个机关,哭声一片,涕泪如雨,引来大街小巷的市民涌进县委机关看接待人员的“狼狈”相,听衣冠楚楚的官员们躲避妇女“穷追猛闹”的笑话。后来,县政法委调来几十名警察,才将秩序维持好,最后与接待上访人员一起,嘴巴说起血泡子,才将这群上访“娘子军”劝解回去。
被市民们传得沸沸扬扬的“百名靓女闹政府”的故事,让政府官员们丢尽了脸面,让一帮领导精心打造的“为民爱民”形象工程蒙垢纳污,常务副县长史光玉将信访、综治委等部门领导召集起来,严厉申斥他们爱民思想不到位,便民措施不到位,富民政策不落实。部门领导则痛斥上访女人们无法无天,冲击党政机关,破坏正常办公秩序,影响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于是,有权部门下令,严厉查处集体上访闹事的组织者!顺达公司的员工,听了米粒儿的鼓动,跟着小娟上访气壮如牛,看到大大小小的官员,还有进进出出的警察,反映情况也争先恐后,情况很快搜集得清清楚楚了。这次集访闹事的幕后策划和指挥者,是城关镇派出所警察米粒儿。史光玉听了汇报,在研究处置这次集访闹事的会上,痛心疾首地说:“同志呀,广大人民群众说我们司法腐败,我们还千方百计找理由说,那是个别情况,是一个指头与九个指头的关系,不能以偏概全,为我们公安队伍极个别的不称职、不认真履行职责的警务人员开脱!你们看看米粒儿的违法行为,她身为警察,却擅离职守,居然去做生意!我们党有严格规定,决不允许国家公务人员从事经商活动!米粒儿不仅工作期间经商,还忘记了自己是执法人员,公然煽动员工集访闹事,真是触目惊心啊!同志呀,米粒儿的违纪违规行为,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严厉整顿干警队伍,坚决清除干警队伍中的害群之马,恢复干警保一方平安的优良传统,重塑干警执法为民的形象,刻不容缓啊!”史光玉指示公安局副局长周铁柱,严格按照执法人员带头闹事的纪律规定,严肃查处米粒儿。周铁柱说:“我缉毒任务那么重,我哪有时间抓这事啊?”周铁柱三推四阻,史光玉严厉批评道:“周副局长,在这样严肃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我们应当站在保持稳定的高度,深刻认识查处内部不法行为的重要性,紧迫性,艰巨性!你怎么能无视社会安定团结这样的大局呢?怎么能姑息养奸、纵容自己的属下犯错误呢?”周铁柱说:“史县长,现在说什么人姑息养奸呀,哪些干警知法犯法呀,什么人纵容犯罪呀,我看为时过早了点吧?就说米粒儿多次上访的事吧,有没有别的原因,或者有没有我们工作不到位的原因?”史光玉拍拍桌子:“周铁柱同志,你不愿意做好稳定工作,我们不强求,但是,在我们公安队伍里,决不允许有杂音!决不允许离心离德,各行其是!我看这样吧,李政委,你来抓这件事!”史光玉点公安局政委李春生的将。李春生点点头:“我们尽力而为吧。既要达到教育干警、整顿警务的目的,也要兼顾上访群众的利益……三个代表嘛,总是要和替群众办点实事联系起来,才有实效吧。”“好!好!马上将米粒儿隔离审查!”史光玉下了命令。
米粒儿不知道哥哥公司的女工上访引发的轩然大波,吃罢晚饭,等了一晚上,张小虎都没有来找她。这小子,怕得罪领导,打退堂鼓了,还花言巧语说什么爱我啊,海枯石烂不变心啊,统统是骗人的鬼话!米粒儿骂着张小虎,想着哥哥,一夜没有睡着觉。凌晨,敲门声急剧响起,米粒儿开门,见是张小虎,一脸怒气:“你升官了,当所长了,就向周铁柱出卖了我们传讯竺林的事?”
张小虎愣了一下,亲热地拉着米粒儿的手:“消消气嘛,我的好妹妹。”见米粒儿还是不理自己,只得继续说,“粒儿,你别以为派我到冷水场去当所长,是提拔。冷水场派出所,历来是我们局的‘流放地’,谁愿意到那儿去当官啊!这是某些人采取的釜底抽薪的报复手段,目的是不让我帮你查你哥哥的事!”
米粒儿高兴了:“这么说,你不会丢下我不管了?”
张小虎嬉皮笑脸地说:“我怎么舍得丢下好妹妹不管呢!告诉你,周铁柱那家伙,表面吊儿郎当的,其实是他妈个专咬人不叫唤的狗,心里有数得很。明里他查我不懂规矩,去传讯竺林,搅乱了他的缉毒工作的失职责任;暗地里同意我请一周假,支持我们把你哥哥的事查个底朝天!”
“好哇!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个公子哥儿局长,还蛮有心机的。”
“有这样的领导,我工作起来心情也顺畅多了。”张小虎观察着米粒儿的脸色,拣着恰当词儿说,“粒儿,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忙了十多个小时,调查到的情况,证实了竺林的交代是真实的。”
“快说,快说!我哥哥在哪儿!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你让我喝杯水啊。从昨晚忙到现在,我还没喝口水呢。”
“好,好。”米粒儿显得憔悴的脸,因激动而恢复了俏丽多情。米粒儿进了厨房,很快就给张小虎端来了牛奶、蛋糕。
张小虎享受着米粒儿的服侍,慢慢讲了他追查米高粱下落的经过。
张小虎在周铁柱暗中支持下,马上向申长胜请了假。申长胜说:“兄弟,我们俩是好搭档啊。你娃说走就走了,我还真舍不得你。你升迁了,不请哥子我喝酒?现在你是冷水场派出所的人了,还向我请啥子鸡巴假哟!你娃该啷个耍,个人好好耍就是。”张小虎继续糊弄申长胜:“大哥,感谢你大力推荐哟,搞了六七年,捞到个所长当当,我也知足了。酒,过两天再喝。我现在还没有办理调动手续,还是你的人嘛!”申长胜很高兴:“好,好。”
张小虎驾着那辆破警车,赶到市局,找到刑侦技术鉴定科的朋友。朋友告诉他,他们在手机上提取到两种血样。据他鉴定,其中一种血迹与米粒儿提供的她哥哥的血常规化验的结果完全一样,可以认定为同一。另一血迹不同,因无比对资料,不知是何人的。张小虎捏着这份鉴定报告,心里沉甸甸的。从小小手机上留下两种人的血迹推论,当时,米高粱可能与什么人争夺过手机,或者发生过打斗,将血液留在手机上了。米高粱遇害前,将这重要的证据丢在草丛,希望能通过它,帮助警察查出凶手。
“你说什么,那手机是我哥哥遇害前留下的?我哥哥遇害啦?”米粒儿惊惧中抓住张小虎的手,将他手中的牛奶杯也拂在地上了。
“粒儿,我只是推论啊!这不能作为你哥哥遇害的证据。你听我说下去。”
张小虎拿着血迹鉴定和传讯竺林时那盒录音磁带,以派出所的名义,悄悄将听涛楼副经理刘昌群弄到江边一艘小船上。刘昌群有些恐惧:“张所长,你想干什么?”张小虎说:“你别紧张。我依法询问你。按我们国家的有关法规,你有义务和责任,实事求是提供有关情况。”“那天,你们找我,我已经配合过了,所有员工都说,没有见到过米高粱。”“好!刘昌群,你知道作伪证该负什么法律责任吧?”张小虎把录音机拿出来,将传讯竺林的录音放给他听。刘昌群听着听着,脸煞白了,手颤动了。张小虎严厉地问:“刘昌群,听清楚了,这是你们听涛楼保安瓜娃子,大名叫竺林的供词吧?”但刘昌群仍然沉默着。“你想替你们老板隐瞒下去?”张小虎将那份手机上的血液鉴定在刘昌群面前扬了扬:“告诉你,这是沾在手机上的米高粱的血液鉴定报告,根据报告提供的线索分析,在你们听涛楼的酒席上,可能发生了血案!人命关天,你也敢替别人隐瞒消灾?”“不,不,我听说没有死人。张所长,实话告诉你,我和瓜娃子一样,当时并没有在酒席上。我只是听戚大中说,酒席上出了点事,米老板和我们老板为喝酒的事,抓扯起来了,好像杯子砸烂了,玻璃碴把我们老板的手划破了。后来,我看到有人把米老板扶走了。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一起喝酒的,还有我们所的申长胜和副县长史光玉吧?”张小虎不失时机地抓住今天传讯刘昌群的最关键的要害问题。
“这事,这事,我也是后来听戚大中说的,我没有亲眼看到。”
张小虎将刘昌群送回听涛楼后,认为戚大中可能不仅是目击者,还可能是参与处置米高粱的当事人,想如法炮制,将戚大中弄到船上,撬开他的嘴巴,办成铁证。但是,听涛楼的员工告诉他,戚大中已经两天没有到酒店上班了。显然,江波采取了反侦察措施,将所有参与人员,或遣散,或隐藏起来了。
张小虎讲到这里,急得嗓眼都冒烟的米粒儿问:“这么说来,你还是没有查清楚我哥哥是死是活?”
“现在已经掌握了江波与你哥哥一起喝酒并发生抓扯的证据,我们只要抓住江波,就真相大白了。”
“江波藏身在哪儿啦?”
“我已找到了他的行踪。他和副县长史光玉一起,参加市里民营经济座谈会去了。粒儿,这事肯定与副县长史光玉有关系。现在,光靠我们俩,是没法再调查下去了。我们去找周铁柱吧!如果他不正面支持,我们再向县委反映。再不行,我们就向检察机关报案。”
“好。那我赶紧写份情况汇报。”“不用了,我已经替你写好了。询问刘昌群的内容,我也复制好了录音带。你一并交给周铁柱。”张小虎将他写好的材料交给米粒儿,“粒儿,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的证人,必须把他找到,这就是竺林提到的钟山,也可能是给你发短信的人。我马上赶到省城去找他,能动员他回大巴县作证,那就更好;不能,我也要说服他写一个书面的材料。这些东西准备好,即使江波有再硬的后台支持,我们也一定要把你哥哥的行踪搞个水落石出,一定要把江波推向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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