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是找不回哥哥的,软弱也是不能查清哥哥失踪近三天的真相的。米粒儿按照和张小虎商定的办法,上班时间装模作样写检讨,休息时间抓紧进行调查。
吃罢午饭,米粒儿接到张小虎的电话,叫她马上赶到距县城三十多公里远的古风镇派出所,说是发现了光头瓜娃子竺林的行踪。米粒儿打的赶到派出所,张小虎和古风镇派出所警察于胜利,已经将竺林传唤到派出所了。
竺林肿泡泡的眼睛,永远没有睡醒的样子,但白眼睛仁一愣一愣的,射出一股股阴冷的目光,如果不是米粒儿接触过太多的各式犯罪人员,看到这目光,她会不断打寒战的。张小虎是以贩毒嫌疑人的名义将竺林传唤的。在张小虎疲劳轰炸般的询问下,手中又有竺林出售一小包白粉的证据,竺林抵赖不下去了,很快交代了他确实出售了一小包毒品的犯罪事实。
“瓜娃子,你想不想立功赎罪啊?”张小虎问。
竺林白眼仁翻了翻:“怎么立功啊?我瓜娃子进了这门,就没有打算出去。你们这里,我进进出出惯了,有饭吃,有衣穿,哪点不好?”
“好!你不思悔改!我们早就查证了,你小子是贩毒惯犯!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如果查到你贩卖的毒品不只这一包,超过了五十克,你吃饭的家伙就保不住了!”张小虎施压。
米粒儿明白张小虎的意图,接着追问道:“竺林,你说,四月七日晚上,就是上周星期二晚上,你在听涛楼殴打的那个人,是不是你们一起贩毒的同伙?”
“不,不是。钟山是听涛楼迎春阁包间的勾兑师,专为听涛楼高贵的客人勾兑各式名酒的。他可没有沾一点白粉!”
“你们吸粉的人,不为争夺毒品,那你为什么殴打钟山?”张小虎很欣赏米粒儿跟上了自己的思路,配合默契。
“钟山坏了我们老板的大事。”竺林冲口而出。
米粒儿紧追不舍:“坏了什么大事?”
竺林白眼仁翻不动了,愣在那里呆着不动。
“这么说,你们老板才是隐藏很深的大毒枭?”张小虎走过去,抬抬竺林的耷拉着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显示出猫捉老鼠的阴森狞厉。
“不,不。那天钟山在迎春阁勾兑酒时,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事,说了他不该说的话。”
米粒儿问:“据我们了解,是在交易毒品吧?”
“交易毒品?怎么会呢!听说一起喝酒的,有江老板,一个叫什么大米高粱的老板,一个警察,听说还有一个当官的呢。他们只是对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感兴趣,不会吸粉吧?”竺林说着,很下流地朝米粒儿笑了,接着说,“他们从四月七号,喝到八号,在迎春阁玩了近两天呢。”
张小虎说:“你又撒谎了吧!哪有喝两天酒不醉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就在迎春阁外站岗放哨,脚杆都站硬了,还有假?”竺林又淫邪地笑了,“喝酒要多少时间?可打牌呀,玩女人呀,时间越长越舒服啊!”
张小虎和米粒儿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你撒谎!既然只是喝酒,打牌,钟山有什么不能看,有什么事不能说?还有什么大事可坏的?”
竺林慌了神,忙分辩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有在包间。我只听戚大中说,钟山给什么人发了短信,戚大中要我们教训他一顿,然后将他赶出听涛楼。”
“钟山被你们杀了灭口了吧?这也是要掉脑袋的事!”张小虎再次抬抬竺林的下巴。
“没有杀他!老板叫他滚蛋,永远也不准到我们县里来!否则,见到就要他的小命,还要把他全家全蒸发了!我们连夜送钟山上了火车。”
米粒儿听说钟山被赶出了县城,心里急了,忙问:“钟山是哪里人?住在哪里?”
竺林说:“他是省城人。住在省城石板街。去年,我们到省城帮老板采购建材,他一同回去过,具体地点记不起了。”
竺林再也说不出有用的线索了。张小虎将传讯笔录交给竺林,叫他逐字逐句看后,签了字,与古风镇派出所警察于胜利商量了一下,将竺林交给他们处理,便和米粒儿回到县城。两人坐在那辆破警车上,米粒儿压抑不住兴奋情绪,头歪在驾车的张小虎肩膀上,红着脸,一个劲地感谢张小虎:“小虎,有了竺林的交代,证据确凿,我们可以正式询问江波了!正式向他要回我哥哥了!”张小虎也很得意:“粒儿,你不想想,有我出面,你的事情还不会搞定?怎么谢谢我呀!”米粒儿毫不犹豫,便在张小虎的脸上亲吻了几下!张小虎说:“粒儿,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现在我们了解的情况,只能说明江波、申长胜和你哥哥在一起喝酒,打牌,玩了近两天,但还不能证明你哥哥失踪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事故,与他们有关。另外,竺林说到,还有一个官员在一起喝酒,这个官员是不是史光玉?如果是他,问题就更复杂了。史光玉可是常务副县长,分管我们政法工作呢。如果这事牵连到他,谁敢出面替你做主?我甚至想,申长胜敢要你停职检查,是不是也与史光玉有关?”听张小虎这么一说,米粒儿心里凉了半截:“这么说,我们还是白忙乎了?”“所以,我们得好好想想。回去再说吧。”
两人回到派出所,米粒儿也不装模作样写检讨了,躲在张小虎办公室,听传讯竺林的录音,进一步整理好传讯资料。米粒儿则根据调查到的情况,给县公安局领导写情况汇报,正式要求县局将米高粱失踪立案侦查。
两人还没有做完,所长申长胜推门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副局长周铁柱。米粒儿有些手足无措,将未写完的汇报材料塞进裤包里。
张小虎伸手想将那份传讯竺林的记录复印件塞进办公桌,申长胜抢先一步,抓在手里:“小虎,这是你办案的记录吧,我看看没关系吧?”
“我还没有整理好,你拿去干什么?”
申长胜异样地打量着张小虎:“你说干什么?过会儿周局长会给你说的。”
周铁柱说:“张小虎,你把手中所有的材料给长胜吧。”
申长胜将材料攥在手里,对米粒儿说:“粒儿,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粒儿,愣着干什么,走呀。”米粒儿望了望张小虎,无奈地跟着申长胜出了门。
周铁柱掩上门,漫不经心地问张小虎:“小虎啊,听长胜说,你这些天没有在所里上班,忙什么呢?”
张小虎想了想,回答说:“周局长,最近我们发现了几个贩毒吸毒人员,我和古风镇派出所的同志一道,抓获了嫌疑人竺林,”他扬扬桌上那份没整理好的录音记录,“正准备向所里局里汇报呢。”
周铁柱脸上泛上笑意:“小虎啊,你的工作很主动嘛,很大胆嘛。缉毒工作,是局里缉毒支队的事,你搁下所里两宗入室抢劫案不办,去古风镇缉毒,你抓住的那个贩毒吸毒嫌疑人呢?”
张小虎不明白:“拘押在古风镇派出所里呀!”
周铁柱阴沉着脸,慢声细气地说:“小虎,你应该知道我们办案的规矩吧,应该清楚知法犯法的严重性吧?”
张小虎睁大了眼睛:“周局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我抓竺林还错了?”
周铁柱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说:“你丢下本职工作,擅自去抓竺林,打乱了局里缉毒工作的整体部署,惊动了隐藏在我县的贩毒分子,让他们逃得无影无踪,使我们前阶段的工作完全泡了汤!还有,你擅作主张,将竺林交给古风镇派出所拘押,让竺林逃跑了!”
张小虎“啊”了一声:“这是怎么回事?我走时,明明交代于胜利,要认真看守,及时送到局里缉毒支队。”
周铁柱反问道:“你说是怎么回事?反正竺林跑了,给我局缉毒工作造成了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跑了,也不是我的责任啊!”
周铁柱文质彬彬的气度不见了:“你还狡辩!既然你主动参与缉毒,既然已经抓住了嫌疑人,你有车,你和米粒儿两人一同回来,为什么不将他带回局里?小虎同志,你真是为了缉毒,才不讲纪律,不请示汇报,去抓竺林的?”
张小虎暗暗生气了。副局长周铁柱,原来是他们所的指导员,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耍嘴皮子。但他有个曾任县委书记的好爸爸。他父亲退下来当了人大主任,但现任县长书记,都是他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父亲仍然威风八面,一些重大问题还要指手画脚,遥控指挥。儿子能当上副局长,便是他遥控的结果。当时,组织部门考察和民意测验周铁柱时,张小虎提了许多意见,明确反对周升任副局长。当然,小小副所长的意见摆上桌面,与仍遥控着全县的老书记的权力势力相比,连一点微风细浪也掀不起,周铁柱趾高气扬上任了。张小虎看不起分管缉毒工作的周铁柱,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了:“周局长,尽管我没有汇报,但了解到竺林是贩毒吸毒嫌疑人,马上采取行动,也没有什么大错吧?”
周铁柱音量提高了八度:“没有大错?于胜利汇报的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竺林的脱逃,你要负完全责任!”
“周局长,我一个小警察,你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了。”
周铁柱的声音又变成奶奶腔了:“张小虎,看在我们一起在所里共事八九年,你也是我们局刑侦方面的高手了,我们局党委专门研究了处理意见……”
张小虎打断周铁柱:“周局,我们中午才在古风派出所传讯了竺林,现在才下午五点,局党委就专门研究处罚我?效率这么高?”
周铁柱皱了皱眉头:“我向来讨厌阴阳怪气的!这不是我们警察的作风!”他顿了顿,“李政委说,鉴于你擅自行动,行动后又造成嫌疑人脱逃的重大事故,又考虑到你熟悉刑侦工作,冷水场近段时间连续发生几起抢劫强奸案,因此,局里决定,即日起,将你调离城关镇派出所,马上到冷水场派出所去任所长!职务提升了,又能到基层去锻炼锻炼,对你是爱护,对你是关怀!”
“谢谢领导的关怀。不过呢,你们自相矛盾啊。一边说我违纪,一边又提拔,难怪有人说,政委李春生手兜里装着一大把乌纱帽,想扔给谁就扔给谁。”
周铁柱制止道:“在重大原则问题上,你就爱讲些歪理邪说。”
张小虎说:“周局长,一个人想做什么事,在什么地方不能干出点名堂啊?你们这个决定,可能很难达到预期的效果。或者说,它还会激起我干到底的雄心壮志呢。这结果,你会预计到吗?”
周铁柱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小虎,我也是奉命行事。我还告诉你,尽管我升迁时,你小子使我的绊子,踢了我好几脚,但是,我对你的正直、能干和仗义,还是看重的,是信任的。”
张小虎从周铁柱话中读出另一种含义,他心动了,说话客气了,便改变了口气:“周局,既然你信任我,我就实话实说。我传讯竺林,不是想查他吸毒贩毒,那确实不是我的工作。我是想了解米粒儿哥哥当晚的情况……”
周铁柱脑袋晃成拨浪鼓:“你别跟我说这事,那也不是我分管的工作。”
“周局,你在所里工作时,粒儿没有少配合你。你破获的那几个奸夫淫妇啊、偷鸡摸狗的破案子,没有米粒儿鞍前马后给你跑,你能立功受奖?你能正大光明地屁颠颠地去当副局长?她一个弱女子,哥哥不明不白地失踪了,你怕捅了马蜂窝,怕丢官,我理解,但看到米粒儿那么可怜,你就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阶级感情?”
周铁柱不为所动:“小虎,我再说一遍,这事不该我管!你给我马上到冷水场去,把那个窝窝给我守好,把那几个强奸案子破了,你也立功受奖,屁颠颠回来吧。”
张小虎见周铁柱不给自己撑腰壮胆,便恳求道:“周局,我有一点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看在我们一起共事多年的份上,同意我请几天年休假。我爸从乡下捎信说我妈又犯了老病,我想回乡下去看看他们。”
周铁柱说话又一副女人腔了:“合情合理嘛。反正局里的任命文件还没有起草呢,你就规规矩矩在家呆几天吧。不过,你手里的工作,特别是传讯竺林的案子,得马上移交。你不会为难我吧?”
张小虎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收敛了:“好,好,谢谢周局的理解。”
两人各怀着不同的心态、不同的目的,两双手握在一起了。
在申长胜办公室,申长胜板着一张肉嘟嘟的脸:“小米,你的检查写好了?你去医院向良平赔礼道歉啦?”
米粒儿竭力克制住心中的不满,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申长胜继续问:“粒儿,你不在所里写检查,专程赶到古风派出所去传讯竺林?你仅仅是所里一名户籍,还在停职检查中,有心情去做这事?”
米粒儿终于爆发了:“申所长,你叫我停职检查,我根本不服!我就明说吧,江波开的听涛楼,有个保安叫竺林。四月八日晚上,就是我哥哥失踪的第二天晚上,我和小虎到听涛楼寻找我哥哥,看到竺林在殴打一个员工。第二天,我们又去找竺林,竺林却失踪了!今天上午,我知道小虎抓到了竺林后,我赶去,是想问竺林,四月七日晚上,我哥哥和什么人一起在听涛楼喝酒!竺林说,七号、八号两天,一同喝酒的人,除我哥哥、江波外,还有你申长胜申所长!前天我问你,你为什么隐瞒和我哥哥一起喝过酒的事实?”
申长胜胸有成竹,摆弄着手中那份记录:“粒儿呀,我看你是找哥哥找糊涂了吧?我和周局长调来你们传讯竺林的笔录看了。竺林并没有在我们喝酒的现场,他说有个叫什么钟山的勾兑师在场,看到我和你哥哥在一起,说明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吧?你们有那个钟山的证词吗?粒儿,我一再说,你哥哥是不是失踪了,完全是你主观臆测,没有一点事实依据。这两天,我派人调查过,你哥哥公司有人说,你哥哥是到外地采购商品去了。粒儿呀,哪天你哥哥回来了,你闹一场笑话,看你怎么收场?”
米粒儿一听哥哥到外地采购商品了,心里一喜:莫非哥哥真的还正常生活着?不。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打电话?真的失踪了,那申长胜为什么会编这假话来骗自己?联想到自己被停职检查、到古风镇刚刚回来他们就闯进张小虎办公室来责难等不正常现象,难道他不仅仅了解哥哥失踪真相,还参与了谋害哥哥的罪恶勾当?如果猜测成立,那么,哥哥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揪住不放,要追查下去,就捅到了某些人的痛点了!自己一个弱女子,怎么和他们斗下去?即使拼着工作不要,拼着也走哥哥那条不归路,自己能战胜他们吗?硬顶是不行了。米粒儿灵机一动,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自己的委屈,哭哥哥失踪后的不幸,哭自己孤苦伶仃。
米粒儿这一哭,竟收到意料不到的效果。所里的干警听到可爱的粒儿妹妹那么伤心,看到漂亮的粒儿那么可怜,都纷纷跑到申长胜的办公室,有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有的异样地打量着申长胜,怀疑申长胜非礼甚至性骚扰可爱的女同胞;有的劝解。一个中年女警察指着申长胜鼻子说:“你在女人面前耍威风,算什么男人啊!听说粒儿的哥哥失踪了,向所里报了案,你不组织兄弟姐妹替她寻找,怎么还跟在当官的屁股后头处理米粒儿呢?太不公平了吧!”申长胜是不想把米粒儿近几天来做的事情公诸于众的,看到同事们同情米粒儿,更不想引起众怒,便向属下摇摇手:“没事,没事。粒儿家里出了点事,一时想不开,你们就别掺和了,去忙自己的事吧。”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米粒儿趁势让女同事扶着,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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