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荒漠上数量最多、最有代表性的哺乳动物有:野牦牛、白腹盘羊、岩羊、羚羊(藏羚和普通羚羊)、野驴和狼。另外,还有熊、兔狲、狐狸、沙狐、兔子、旱獭以及两种鼠兔。
这些动物中的一部分我们在甘肃和青海已经见过,因此,在这里我只详细地谈一谈西藏特有的品种,而其中最重要的,毫无疑问,当数野牦牛。牦牛体形相当大,很漂亮。老公牛不算尾巴身长几乎3.35米,尾巴长0.9米,尾巴上的毛波浪般地卷曲着,又密又长,背部高1.8米;身体的中段粗3.3米,体重约570-650公斤。牦牛的头上有两只巨大的角,长达84厘米,根部粗20厘米。牦牛身披浓密的黑色粗毛,老公牛背部和两侧上面的毛略呈咖啡色。身体的下面的毛与尾巴上的毛一样,为黑色,长长地垂下来,就像是宽宽的流苏。头部的毛杂有灰色,小牦牛身体的上半部分均为灰色,沿着脊背有窄窄的一道白色。此外,小牦牛的毛柔软得多,而且不带咖啡色,为纯黑色。已成年的小公牛比老牛小很多,角也漂亮很多,尾端还向后弯,而老公牛的角尾端则向内弯曲,下部有很多浅灰褐色的皱皱巴巴的突起。
母牛比公牛小得多,也远不如公牛漂亮。母牛的角又短又细,背很小,尾巴和身体两侧的毛远不似公牛那般华美。
若要全面了解牦牛,应当在它生长的荒漠上见见它。正如上面所说,这里是一片海拔为4000-4600米的高原,它被几道与这块土地同样贫瘠的山脉分割开来。地上光秃秃的,只有个别几处长着一丁点儿草,由于气候寒冷,时常有风暴,这些草也不可能真正长大。但是,就在如此难以适应、如此凄凉、同时也远离残忍的人类的地方却自由自在地生活着自古就已闻名的牦牛。
不过,这种西藏高原特有的动物在西藏以北地区也有分布。
据说,在小部分甘肃山地,大通河和额济纳河上游都有不少野牦牛。但是,由于当地人肆意捕猎,野牦牛一年比一年少。
牦牛的身体素质远不如其他野生动物完美。确实,这种动物力气大,嗅觉敏锐,但是视觉和听觉不发达。即使是晴天在平坦的地方牦牛也未必能将距其一千步的人与其它物体区分开;天色昏暗时,只有在相距五百步时,它才能发现猎人。脚步声或其他声音只有非常大时,才能引起牦牛的注意。但是牦牛天生嗅觉敏锐,可以从风中嗅到至少半公里以外的人味儿。
牦牛的智力水平与其他牛一样很低,根据这种动物脑部特别小,便可做出这一判断。
除发情期外,其他时候老公牛总是孤零零地一个或三五成群地待在那儿。年轻一些但已完全成年的公牛(约6—10岁)有时加入到老牛群中,但更多的时候是10-12头小牛组成特殊的一群,有时,在牛群中有一二头或几头老牛。母牛、小母牛和小牛犊总是聚成数百头甚至上千头的一群,像这样庞大的畜群确实很难在荒漠牧场上觅食。但是,小牛和没有经验的牛犊只有在如此庞大的牛群中才保证不受狼的侵袭。
牦牛群在觅食时,总是稍许散开一点,但休息时,又紧紧地围在一起卧。当发现有危险时,牛群便紧紧地聚成一团,把小牛犊围在中间,年长些的牛向前走几步,努力去看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确有情况,而且猎人越走越近,尤其是当他开了枪,那么这一大群牦牛便急忙撒腿奔跑,先是小跑,后来就狂奔起来。大多数牦牛奔跑时低着头,尾巴向背部弯曲,头也不回,身后尘土飞扬,很远都能听见得得的蹄声。
不过,这种狂奔很少超过一公里。然后,受惊的牛群又开始慢跑,很快就停下来,仍然保持原来的队形,即小牛被围在里面,大牛在外边。如果猎人一次次靠近,那么,上述过程就一次次重复,直到有一次受惊的牛群终于逃出了很远。
独处的牦牛奔跑时是快步小跑,只有在受惊时才会疾速大跑几步。无论牦牛怎样跑,骑着马很容易就能赶上它。爬起又高又陡的山来,牦牛是一把好手。我们多次看见牦牛站在只有岩羊才能攀上去的峭壁上。
冬天,大群牦牛通常在水草丰茂的牧场上吃草,每逢这时,公牛随处可见,有的独自一个,有的三五成群。在考察队走过的藏北地区,一过巴颜喀拉山脉就能看见牦牛,但是,它只在巴颜喀拉山的附近,特别是山的南坡及木鲁乌苏河沿岸出现。至今,我们只在修沟郭勒河附近两次遇见小群牦牛。
蒙古人说,夏天,当嫩草长出来时,牦牛也会移群到布尔汗布达山,但是,它们总是回到木鲁乌苏河沿岸去过冬,不喜欢长途跋涉的老公牛就留在原地过冬。
懒惰是野牦牛最大的一个特点。它们早晨和傍晚去牧场吃草,其余时间或躺或站,处于一种完全静止的状态。这时,只有反刍食物时,嘴巴的张合动作证明牦牛还活着,至于身体的其他部分,一动也不动,就像个木偶似的;甚至头也是整整几个小时保持同一个姿势不变。
牦牛最喜欢在山的北坡或悬崖上休息,这样可以避开阳光,因为,一般说来,牦牛不喜欢暖和。即使在背阴处,牦牛也最愿意躺在雪上,如果没有雪,它就躺在地面的尘土上,为此它有意用蹄子在地上乱刨;不过,常常见到牦牛就在吃草的地方休息着。
在牦牛吃草和休息的地方遍地都是粪便,这是荒漠中惟一的燃料。蒙古人甚至感谢上天赐给了牦牛这么大的肛门,让它一下就能排泄出很多粪便。确实,如果没有牦牛,人们就会因缺乏燃料而无法在西藏荒原上旅行,因为这里连一丛灌木也没有。
水是牦牛生存的必要条件。不冻泉附近数不清的足迹和粪便证明了牦牛时常不辞劳苦地造访这里。如果没有水,那么有雪也可以。夏天牦牛饮水相对方便一些,因为在西藏荒漠上除了众多的溪流和泉眼之外,到处都有雨季降水聚积而成的小片水洼,水洼周围的草往往长得不错,牦牛对食物从不挑剔,它的食欲在这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在漫长的冬季里渐渐消瘦的牦牛到了秋天又养得膘肥体壮,特别是小公牛和未孕的母牛。
牦牛的发情期在9月,持续整整一个月,在此期间,牦牛懒惰的性格完全变了。公牛日夜不停地在荒原上寻找母牛,一次次地与情敌展开殊死搏斗。牦牛之间的这种打斗可能是相当认真的,因为几乎在我们冬天杀死的所有雄性牦牛的身上都有为情决斗而留下的伤痕,有的伤痕还很大。我打死的一头牦牛左边的角从根部折断,只剩下了一只右角。牦牛巨大而又特别结实的角被折断,可想而知这种碰撞有多么剧烈!而且这两个牦牛头竟然能经得起这种撞击,可想而知,牦牛的头部该有多么结实!
蒙古人说,发情期内公牛经常发出类似哼哼的声音。这很有可能,因为家养牦牛的声音就非常像猪的哼哼声,只是响亮得多,而且拖得更长。我和同伴一次也没听见过野牦牛的声音,因为它除了发情期叫唤以外,平时很少哼哼。
据蒙古人说,母牛一年只产一次崽,一般在6月。牦牛天生力大无比,它们在远离人类的荒原上没有危险的敌人,因此,大部分牦牛都是终老而死。不过,野牦牛经常生一种病,蒙古人将其称作“霍蒙”(即疥疮),染病后,牦牛的全身渐渐结一层痂,病变部位的毛一点一点脱落。我不清楚这种病是否会导致死亡,抑或牦牛会渐渐康复?我打死过两头老牦牛,其中一头牦牛体表的大部分没有毛,结着一层疥疮。
捕猎野牦牛的活动既诱人也危险,因为牦牛受伤后(尤其是老公牛)常常扑向猎人。更可怕的是,即使枪法准,而且射手能保持冷静,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以打死牦牛。如果子弹不能直接打中它的大脑,那么,用再好的猎枪也无法穿透它的头骨,然而,牦牛的大脑与它硕大的头颅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如果打牦牛的身体,只有极个别的情况下才能将它一枪打死。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面对面,猎人也无法肯定一定能打死它,也无法担保与这种西藏荒原上的庞然大物之间的较量会有好的结果。只有一点可能使射手获救,那就是牦牛的愚蠢和犹豫不决。牦牛虽然很凶猛,但是,面对勇敢的人,它往往感到一种无法克制的恐惧。假使它稍许聪明一些,那么对猎人来说,它就会比老虎更危险。因为,只有极个别的情况下才可能准确地一枪就将牦牛打死,只有多开几枪才能打死牦牛。因此,打牦牛一定要快速射枪。当然我们这时说的都是老公牛,至于母牛和牛群,它们听到第一声枪响就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老牦牛都扑向猎人,有的即使受了伤也同样逃走。这时,最好放狗追,狗会赶上牦牛,拖住它的尾巴,迫使它停下。于是,暴怒的牦牛就时而扑向这条狗,时而扑向另一条狗,顾不上理会猎人。更方便又快捷的方法是骑上一匹好马去追一头或一群牦牛。马毫不费力就能赶上笨重的牦牛。遗憾的是,由于荒漠上缺乏合适的草料,考察队的两匹马都已虚弱得几乎迈不动步子。因此,我们一次也没有体验过骑马狩猎的乐趣。
但是,我和同伴们带着浓厚的兴趣一次次地沉醉于徒步打猎之中,特别是刚开始,我们第一次遇见牦牛时。清晨,我们挎着速射猎枪走出毡房去寻找猎物。不难发现相距几公里的目标,若用望远镜则可以看见很远处的黑色庞然大物,但是,有时我们也会上当,将一块黑色的大石头误作一头卧着的野牦牛。不过,从修沟郭勒河开始,特别是在巴颜喀拉山上和木鲁乌苏河两处,处处都有许多野牦牛。在考察队的帐篷周围总能见到独居或群居的牦牛,它们或吃草,或休息。
悄悄走近野牦牛比走近其他任何一种动物都容易。由于牦牛的视力和听力都很差,在开阔地带是能走至距其三百步处,即便是它已经看见了猎人,公牛(而不是牦牛群)也会让他走这样近。牦牛因为不曾被人追踪,况且它相信自己的力量,所以它并不害怕猎人靠近,只是盯着来人,不时地晃动着粗大的尾巴或者向背上甩。无论是家养牦牛还是野牦牛,这样晃动尾巴都是恼怒的迹象:它看见有人想扰乱它的安宁,开始生气了。
当猎人继续接近时,牦牛撒腿就跑,并不时地停下来,朝人这边看看:如果这时它被枪声惊吓或者中弹受伤,那么,它会连续跑上好几个小时。
在山里,如果风向不是从猎人这边刮来,有时可走至距牦牛五十步处。有一次,牦牛在一片开阔地带,我想离它近一些,为此,我用了一个特殊的方法。走到距牦牛三百步时,我开始跪着走,把枪翻过来举在头上,这样一来,枪上瞄准用的脚架看上去就像是动物头上的角。另外,我打猎时总是穿一件用小鹿皮缝制的西伯利亚翻毛皮上衣,这副打扮在很大程度上也迷惑了近视眼的牦牛,它每次都让我走到相距二百步甚至一百步处。
走到这样近后,我用脚架把枪支好,迅速拿出子弹放在身边的帽子上,开始跪着射击。有时,开了第一枪后,牦牛立即就跑,我不停地扣动扳机,直到它跑出六百步以外,甚至更远。如果这是一头老公牛,那么,它往往不是逃跑,而是将头一低,把一对角冲着我,尾巴向背上一甩就向我扑来。进攻时,它的愚蠢表现得最为强烈。它不是在逃跑或者勇敢地进攻这二者之间选择其一,而是在向开枪的方向跑出几步后,又犹豫不决地停下来,把尾巴一卷,立刻,它又挨了一枪。于是,它再向前冲,再停下,再挨枪,直到最后挨了约十枪或更多后死去,它最终也没有走到离我一百步远的地方。有时,中了两三枪后,牦牛开始逃跑,但是背后又挨了一枪,它就重新转过头向我扑来,结果又招来一枪。总之,在我们打死打伤的所有牦牛中,只有两头跑到了四十步远处,假使不被打死,还会跑得更近。但是,我们发现,牦牛进攻时离猎人越近,它就越胆怯、越勉强。
为了让大家更多地了解这种打猎,我来讲一讲打牦牛的经过。
有一次,黄昏时分,我们发现在离考察队毡房不远处,有三头牦牛正在吃草。我立刻向它们靠拢,走到相距二百步时,我向其中最大的一头开一枪。枪一响,牦牛撒腿就跑。可是,跑了约100米后,又停了下来。我又一次悄悄走到距它们三百步远处,又向那头牦牛开了一枪。它的两个同伴立即逃跑,但是,两度受伤的庞然大物没有跑,它不声不响地向我走来。我手握别丹式速射猎枪,向牦牛开了一枪又一枪,就像是在打靶一样,甚至可以看见从中弹之处扬起一阵灰尘;但是,受了伤的牦牛仍然是一会儿向我走来,一会儿又向前逃跑。我打完了13发子弹把最后一发留在枪膛中以防万一,然后跑回毡房取子弹,这时,它距我还有一百来步。我叫上同伴,带了一个哥萨克,三个人一同去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当时已暮色低垂,对我很不利,因为根本无法瞄准。
当我们走近牦牛时,看见它躺在地上,只有高高昂起的头证明它还活着。我们走到距它一百步时,同时射击,牦牛立即跳起来扑向我们。我们用三支速射枪不停地向它开枪,但牦牛还是离我们越来越近,最后,相距只有四十步。又是三枪齐射,可牦牛摇了一下尾巴就跑了。但是,它跑了约一百步后,又站住了。这时,天已经全黑了,因此我决定停止射击,可以肯定,牦牛因多处受伤夜里一定会死。确实,第二天早晨,我们发现它已经死了。我们数了一下,牦牛的身上中了十五枪,头上中了三枪,牦牛的头皮厚达1.2厘米,头上中的枪均未穿透厚厚的头骨。
另一次,在山上漫步时,我忽然看见了三头牦牛,它们没有发现陡坡后的我,放心地卧着休息。我没有太多考虑,瞄准了其中一头开了一枪,顿时,三头牦牛都跳了起来,但因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它们并不跑。第二发子弹很准确地又一次打中那头牦牛,一下就打死了。它的两个同伴仍然站着,照例摇动着尾巴。我第三枪打得也很准:打断了第一头牦牛的腿,这下,它只能留在原地了。于是,我又瞄准了第三头牦牛,但是未能立即结果它。中了第一弹后,牦牛向我扑来,可是跑了约十步后,它就站住了。我又给了它一枪,它又向我靠近了一些。就这样,打了第七枪后,牦牛颈前血流如注,这个大物终于轰然倒地,这时,它距我只有四十步了。随后,我对着腿被打断的那头牦牛补了一枪,毫不费事地将其打死,这样,在几分钟内,我一步未挪就打死了三头巨兽。我走上前一看,向我扑来的那头牦牛身上中的七弹都打在了胸部,而且排成一列,好像纽扣一般。如果您了解猎枪子弹那极大的杀伤力,那么,就不难想象牦牛的身体是何等的结实,竟然能经得起这样的七枪。
多次的经验告诉我,最好打牦牛的的肩胛骨,打左侧,这样即使是相距二百步,猎枪的子弹也能打穿牦牛的身体(弹头总是停在对面的皮骨下),而且多能伤及心或肺。不过,别丹枪的小口径弹头即使穿透了心脏,也并不能使老牦牛立即毙命。受了这种致命伤后,老牦牛仍能跑几分钟。打牦牛的头部,就算是面对面也最没有把握能将其打死,即使是大口径弹头往往也不能打中大脑,只要有稍许偏差,子弹就打不穿头骨。每当牦牛果断地向我扑来时,我都是打它的腿,因为打断了腿,它就无法反抗。
母牛和小公牛的生命力同样特别强,可是,打死母牛相当困准,因为它们总是成群结队,无法每一次都把枪对准同一头牛。况且牛群总是很警觉,偷偷靠近牛群比靠近独居的公牛难得多。这个冬天,考察队共打死了三十二头牦牛(不算受伤后逃走的),其中只有三头母牛。
蒙古人非常害怕野牦牛,他们说,香客的驼队如果看见峡谷中躺着一头牦牛,他们就停下来,一直等到它离开。
不过,柴达木的蒙古人经常猎捕牦牛。最吸引他们去捕牦牛的主要原因就是一头牦牛身上有相当多的肉。猎人们十来个人结伴而行,翻过布尔汗布达山脉或继续向前,一直走到修沟郭勒河。蒙古人不敢和牦牛明着较量,而是藏在某个掩蔽物的后面,尽量悄悄走近牦牛,一起开枪,然后躲起来,等着看接下去会怎样。通常,受伤的牦牛没发现什么人就走了;于是,猎人们就远远地跟着它,如果子弹打的是地方,那么明天,或者再过一两天,就会发现牦牛死了。做这般打猎当然很少打死,因为他们用的是火绳枪,这种枪子弹的威力远不及猎枪。若受伤的野兽在逃跑时,遇见了猎人用绳拴住的马匹,就用一对有力的角杀死马。蒙古人除了食用牦牛的肉之外,还用牦牛的心和血来治疗内科疾病;他们将牦牛的皮运到丹噶尔城卖掉,用牦牛尾巴和身上长长的毛来搓绳子。
野牦牛——尤其是肥嫩嫩的小公牛和不产犊的母牛的肉非常香,但终不及家养牛的肉味美,至于老公牛的肉则是非常硬。
白腹盘羊(OvisPoLii)是我们在藏北见到的另一种非常出色的动物。它的大小与蒙古盘羊相仿,但头上的一对角不同。此外,它的胸腹部为白色,上面长着长长的毛。在藏北,我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动物是在刚翻越过布尔汗布达山脉时,接着,在舒尔干山和巴颜喀拉山上又遇见了白腹盘羊,但是各处都很少。蒙古人说,在青海南山山脉以及甘肃山地额济纳河源头附近都有盘羊,但我们不清楚是不是这种白腹盘羊。我认为很可能就是白腹盘羊,因为甘肃山地和青海诸山脉已具有藏北高原的特点。白腹盘羊的生活习性与蒙古盘羊很相似,它们虽然居住在海拔更高的高原上,但不喜特别险峻陡峭的山,而最愿意生活在山的边缘甚至低矮的山中。在藏北经常可以看见白腹盘羊与野驴和羚羊一同在山谷中吃草。
白腹盘羊的感觉器官很发达,与西藏的其他野兽不同,它非常警觉尽管几乎无人猎捕它。蒙古人极少打死白腹盘羊,若有,也是公羊;他们知道,火绳枪的子弹无法一枪打死这种动物,因此,根本不打母羊。
白腹盘羊十几只为一群,偶尔二三十只聚成一大群。一群中有一只,更多时候是两三只公羊,这是领头羊,它保护着母羊。母羊无条件地相信头羊的警觉性。只有当头羊预感到危险,开始奔跑时,群羊才会紧随其后。头羊通常跑在最前面,它跑了几百步后站住,群羊也立即站住。它们紧紧地挤成一堆,注视着危险出现的方向。这时,公羊常常登上最近的山岗或岩石,以便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当白腹盘羊翘首远眺时真是美极了:它挺拔的体态清晰地勾勒在山顶上,在阳光下,它的胸腹部像白雪一样耀眼。
我几次自问:牦牛和白腹盘羊哪一个更美?却总是无法回答,因为它们各有千秋。庞大的身躯,巨大的角,如流苏一般几可曳地的长毛,粗壮的尾巴,还有那全身黑亮的色泽都使牦牛显得格外出众;而盘羊英姿挺拔,头顶一对弯弯的大角,胸脯雪白,步伐矫健,毫无疑问,它也是西藏荒漠上最迷人的动物。
早晨,盘羊在山上或山谷中吃草,但是,太阳再升高一些,它们就找一个能看见四周很远处的背风的缓坡去休息。盘羊先用四蹄刨松泥土,然后在松土上一躺就是几个小时。如果一群羊都在休息,那么,公羊就卧在一旁,便于警戒;如果羊群中清一色均为公羊,那么大家都躺在一起,但是,往往头朝着不同的方向。一句话,这种动物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性,若想打它个措手不及,是难上加难。打猎时,最好能从远处发现盘羊,辨清风向后,从它的下风处向它悄悄靠近,但这时仍需要一杆好枪,因为很少能在二百步近的距离向它射击。在西藏期间,我们总共打死了八只白腹盘羊,其中三只为成年公羊。
据蒙古人说,这种动物的发情期在秋末,考察队12月初来到西藏时,白腹盘羊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了,所以,公羊之间和睦相处。不过在恋爱季节它们则拼死相斗,这从它们的角顶端折断和留下的伤痕上可以看得出来。据蒙古人说,小羊于6月出生。此外,蒙古人还告诉我们,特别老的公羊有时角长得太长,顶端甚至挡在了头的前面,妨碍了动物吃草,以至于饿死。我不知道这话的可信程度有多少,但是,在藏北很少看见白腹盘羊的头骨。
除白腹盘羊与牦牛之外,藏北高原有特色的动物还有羚羊,蒙古人和唐古特人称之为藏羚羊(Antilope hodgsenii)。雄性藏羚羊特别漂亮。它的体形比瞪羚稍大,体态挺拔,四肢细长;头上挺立着两只黑色的角,这对角长(58厘米)而细,前面刻着深深的纹路,微微弯曲。冬季,藏羚头顶和头两侧、胸的两侧以及腿前面的毛呈黑色,颈前、胸部、腹部以及臀部的毛为白色,背部的毛为栗色。总之,远远望去,藏羚好像全身都是白的。雌性藏羚的体形比雄性藏羚小得多,头上没有角,身上也没有黑色。
一翻过布尔汗布达山脉,我们立刻就见到了藏羚。据蒙古人说,从布尔汗布达山向南到唐古拉山都有藏羚分布。藏羚喜欢住在山谷里和起伏不平的丘陵草原上。在西藏荒漠上,藏羚的数量仅次于牦牛。与牦牛和野驴一样,水对藏羚来说同样是必不可少的。因此,它只生活在荒漠中有溪流或泉水的地方。
藏羚以5-20只或者40只为一群生活在一起,偶尔可见数群藏羚(有几百只之多)聚在一起(例如在水草特别丰茂的草场上)。每一群中都有几只年长的雄性藏羚,与雌性相比,它们更有经验,也更警觉。在逃跑时总是雄性殿后,似乎在掩护撤退,这一点与其他羚羊亚科动物,例如瞪羚等,正好相反。无论是平静地漫步还是快速奔跑,雄性藏羚总是竖着一对角,这使它显得格外优雅、动人。藏羚跑得很快,快得从远处根本看不出腿在动。雄性藏羚甚至能摆脱狗或者狼的追赶,把它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11月下旬至12月下旬是藏羚的发情期,来到西藏时,我们正好赶上了这个时候。在此期间,每一只成年的雄性藏羚都处于兴奋状态。它吃得很少,因此,夏天积累的膘很快就消耗掉了。在它身边聚集了十几只雌性藏羚,雄藏羚警惕地巡视着,不让其他爱慕者勾引走其中的哪一只雌藏羚,因此,它一看见其他雄性藏羚,作为这一群的合法统治者,它会把角一低,立即就扑上去,同时发出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吼声。接着常常是一场殊死的搏斗,那一对又尖又长的角成了这场拼杀中可怕的武器,因此双方的伤势都不轻,有时甚至能送命。当其中的一方感到不敌对手时,它就逃走,另一方紧紧追赶。如果逃跑的一方看见对手追上来了,就立刻回转头来,用一对角来迎接对手的撞击。有一次,两只藏羚正在决斗,其中的一只被我打中,但是另一只仍然不肯罢休,继续拼杀了数分钟。直到对方倒毙。
如果发情期内有一只雌性藏羚离开羊群,那么雄性藏羚马上就去追,同时大吼着,想把它赶回去。有时,几只雌性藏羚一起逃跑,雄性藏羚就一会儿追追这个,一会儿追追那个,往往是一个也难追回来。于是,剩下它孤零零的一个,生气地拼命用蹄子刨土,把尾巴卷成一个勾,低下头,角向前,怒吼着,叫对手出来决一死战。这种故事从早到晚不停地重复,而且一般说来,在雄性藏羚与它所拥有的雌性藏羚群之间不存在牢固的关系,今天它们属于这只雄性藏羚,明天可能又属于那一只。
发情期一结束,雄性藏羚之间依旧和和睦睦,有时还组成清一色的雄性群体,雌性藏羚也常常结合成不含雄性的一群,例如1月份,我们在修沟郭勒河谷看见一大群藏羚,大约有三百只,均为雌性。据蒙古人说,雌性藏羚在6月产仔。
如上所说,藏羚不警觉,就是在开阔地带它也允许猎人走至距离两三百步,甚至更近处。它根本不害怕枪声和子弹的呼啸声,它像是感到惊奇,而且悄悄地走开,但不时地停下看看猎人。和其他羚羊亚科动物一样,藏羚的生命力很顽强,被子弹打穿后,往往也能跑出很远。
藏羚胆大,主要生活在沟壑纵横的山谷中,因此,猎捕它非常不易。有些地方的藏羚多极了,如修沟郭勒河谷。足够一天之内用速射猎枪打一百五十枪或二百枪,能打死多少并不一定,因为使用枪远距离打猎时,有时能不能打中还得看运气。
藏羚也有大发雷霆的时候。我委派铁列绍夫中士带领一名哥萨克向西进发,侦察我们今后的行进路线。他们于大队起程前三天动身,为了补充我们的肉食需要,还要捕猎藏羚羊。因为我们要进行冬令探险,手头的羊肉尽量不带在身边为好。铁列绍夫三天后侦察了宿营地以西七十五公里的前进路线。捕猎了七只藏羚羊回来了。不仅解决了肉食问题,而且还用四只藏羚羊的毛皮做了标本。但是打猎时他差一点遭到不幸。当时,一只受伤的公羚羊突然向铁列绍夫扑过来,用尖角向他的左腿上部直捅,把大衣戳破了。铁列绍夫的大腿正好卡在两只角的中间。真是险极了!如果双角捅过来的位置再往上一点,可能铁列绍夫就没命了。
蒙古人和唐古特人认为,藏羚羊是神圣的动物,喇嘛不吃藏羚肉,顺便提一下,藏羚的肉味美异常,特别是在秋天,藏羚总是很肥。人们把藏羚的血用作药,用藏羚角来招摇撞骗。蒙古人常常根据角上的纹路来算命或预测某事是否顺利。蒙古人在埋葬了死去的喇嘛之后,把藏羚角摆在坟墓的周围;如果一般人死了,就扔在野外,但是仍用藏羚角摆放在死者的周围。为此,从西藏回来的朝圣者把藏羚角带回喀尔喀,高价出售。此外,蒙古人还相信,如果用藏羚角制成鞭杆,用来赶马,马儿不易疲劳。
在所有北方的蒙古人当中都传说藏羚只有一只角,直直地长在额头中间。离西藏越近,在甘肃和青海,当地人说,一只角的藏羚很少见,一千只藏羚中有一两只吧。最后,到了柴达木,熟悉藏羚的蒙古人异口同声地否定那种长有一只角的藏羚的存在,但又说,在西藏西南有这种类似的动物。到了那里,人们可能又会说,一只角的动物在印度,就这样,可能最后终于找到了确实只长有一只角的动物:犀牛。
藏北所特有的另一种羚羊亚科动物因体形小而被蒙古人称作“阿达”瞪羚,意即“小瞪羚”。雄性小瞪羚身长只有约1米(沿颈部弯曲测量),身高约86厘米,体重不超过16公斤,角很大,微弯曲,稍向后伸,角的前面有细而密的深纹。毛的主色调为土灰色,臀部和腹部为白色,洁白的臀部的上边和左右两边是窄窄的一圈浅橙色的毛。
还未进入西藏时,在大通河上游我们已经看见了这种羚羊亚科动物,而且似乎在这之前,在我们登上甘肃高原后,在与甘肃边缘山脉相邻的丘陵起伏的草原上就已见过了这种动物。和藏羚一样,小瞪羚也喜欢生活在起伏不平的高山草原地带,尤其是水源丰富的山谷。虽然这两种羚羊常常生活在一起,但是,两者的风格并不相同,如果说在蒙古和藏北的各种羚羊中数藏羚羊举止最为优雅,那么,赛跑冠军的称号则是非小瞪羚莫属。小瞪羚一般以六七只为一群,偶尔一群可达二十只,还可以见到独居的雄性小瞪羚。
与藏羚不同的是,小瞪羚非常警觉,人出没的地方,只有生活在沙漠地带的小瞪羚比较胆大。小瞪羚跑起来特别快,四条腿倒换得非常快,跳得也很高,因此,有时它就像一个皮球。当它受到惊吓时,跑起来恰似惊弓之鸟。
小瞪羚发情期始于12月底,持续约一个月,雄性之间相互驱赶着,不让对方靠近自己的母畜群。但是,我们从未发现它们像藏羚那样斗殴,妒忌的爱慕者全部的报复行为只是驱赶。我们从未听见雄性小瞪羚发出任何声音,在它们相互驱赶时,也是默不作声。有时,特别是当发现来人时,雄性和雌性小瞪羚均会打喷嚏。此外,当雌性小瞪羚受到惊吓时,偶尔会很响亮地断断续续地尖叫。
小瞪羚常常在草原上挖出一个个椭圆形的坑,有时深达0.3米,它们可能晚上(也可能白天)就睡在坑里,因为坑里常常有很多粪便。不过,这些坑也可能是小瞪羚发情期情绪亢奋时挖的。
猎捕小瞪羚比藏羚难多了,况且小瞪羚的数量也少得多,再说小瞪羚受伤后生命力仍很顽强。小瞪羚的毛呈烟灰色,与土地的颜色相近,故而,很难从远处发现它,使它暴露的常常是它那洁白的臀部或喷嚏声。同藏羚一样,小瞪羚在暮色中看不清东西,这样猎人可以靠得很近。最后要说的是,无论是藏羚还是小瞪羚,在光滑的冰面上都能奔跑自如。
在食肉类动物中,考察队在藏北只发现了较多的狼和沙狐。藏狼(Canissp援)体形不小于普通狼,不同的是,它的毛色为浅黄与白色相间,很可能在甘肃被蒙古人称为“乔伯尔”的狼也属于这一种,但是在甘肃很少,在藏北却很常见。辽阔的荒原、丰富的动物种类决定了狼可以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荒原上生活着无数的野牦牛,每年都有不少自然死亡,另外,狼还时常三五成群去捕捉其他动物,如藏羚等。
西藏狼比灰狼怯懦许多,力气也小。我们的两条蒙古狗常在夜里与藏狼撕打,而且往往得胜。
除胆小之外,西藏狼还特别放肆无礼,惹人厌烦。每天夜里,它们都多次来到考察队的帐篷旁,想出其不意地占点便宜。此外,为避免打死的野兽(牦牛除外)被狼吃了或毁坏,根本不能放在野外,哪怕只有一小会儿。有一次,我的同伴在距宿营地不足三公里处打死了四只雄性藏羚后,返回营地牵骆驼,以便驮走猎物。可是,当他牵来骆驼后发现所有的猎物都被狼吃得一干二净。在修沟郭勒河边的一个地方,我们把几磅黄油埋入岩屑层中,打算返回时再来取,但是,可恶的狼嗅到了黄油的味道,它们掀开压在上面的大石头,将美味的黄油和布袋一起吃了。有一次,我将滑膛枪和一些子弹留在了山里,第二天到原地一看:枪不见了,子弹也没了,全被狼拖走了。枪在不远处找到了,但是开过一枪,看来,当狼拖着枪走时,扳机挂在了石头上;至于子弹,就这样丢了。
尽管狼厚颜无耻,但是却很警觉,距离很远就不让人靠近,若想不提前埋伏好就能在白天打死它,那是难上加难;况且,它受伤后生命力仍很顽强。总之,为了得到一张藏狼皮,我们费了不少工夫。后来,我埋伏在一头死野驴旁,才打死了一只狼。
有几次,我们夜里荷枪实弹守在死牦牛旁,子弹没少用,狼却一只也没打死。最好的方法是用番木鳖碱去毒死狼,或者用捕兽器捉狼,但是,这两样我们都没有。顺便说一句,用这两种方法可以捕到西藏的很多动物。
西藏狼的发情期在1月,但这时,它们一群仍然不会超过十来只。这种狼的叫声急促、断断续续,而且尖细,很像狗吠。
在藏北,狐狸很少见,但是,它的近亲——沙狐(Canis corsac)相对较多。
这种狡猾的动物生活在蒙古、甘肃、青海湖和柴达木地区,在青海湖草原上最多,因为那里有大量的鼠兔可以作为沙狐的食物。
我本人很少有机会研究沙狐的生活习性,因为它对人十分警觉。远远看见人后,沙狐不是撒腿就跑,就是趴在地上。如果是一小群沙狐(1月下旬至2月下旬发情期间,一般一群有八九只),准备跑时也这样趴着。发情期间,每天夜里和上午都常常能听见雄性沙狐那令人厌恶的叫声,很像猫头鹰的叫声。沙狐居住在洞穴里,蒙古人和唐古特人就在洞口旁捉它。猎人们在洞穴的入口处摆一堆石头或干粪,放上活套。和狗一样,沙狐习惯每次朝着不同的东西小便,当它看见洞口旁有一堆东西时,一定会朝那里撒尿,于是,就落入了圈套。
看过了哺乳动物,再看一看鸟类,就会发现,藏北高原上的飞鸟非常之少。当然,考察队抵达时,已是隆冬季节,夏季的鸟已经飞走了,但是,当地地理条件单一而且不利于生存,在这种情况下,未必会有种类丰富的鸟类区系。考察队在藏北度过了两个半月,在此期间,我们只找到了29种鸟,其中只有一种河鸟尚未在别处发现,其他大部分是甘肃特有的,小部分是青海特有的。而且,我们在西藏高原上发现的鸟,除极少数外,大都生活在高原的最北部边缘区,就是说,只到修沟郭勒河,再向远处,在从修沟郭勒河到木鲁乌苏河之间的更高的高原上很少有鸟。
在藏北的鸟类中,数量最多的有秃鹫、胡兀鹫,只要有动物被杀死就立即出现它们的身影,还有乌鸦、大群的红哺山鸦、沙鸡、以及在此过冬的白腰朱顶雀和在青海湖见过的松鸦(Prodoceshu-milis)和燕雀(Montifringillasp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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