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尔热瓦尔斯基从1872年开始,受俄国政府的资助,带领几名哥萨克,从甘肃入青海,沿大通河流域,经海北入柴达木盆地,在今希里沟地区横穿柴达木到达香日德。先后考察了柴达木盆地及黄河源头地区的广大地域,后沿巴隆、宗加、格尔木一线西行,又向此翻越阿尔金山,到达罗布泊。再北上跨新疆全境返回俄罗斯。普氏的考察分两次进行,总计行程1.2万多公里。考察的范围和地区十分广泛。涵盖了青藏高原腹地很大一部分地域。
在普氏之前,虽有法国人古柏察、加倍及一位叫丘克的神父也到过柴达木,但只有片断的回忆文字,而无系统完整的科学考察报告。因此,普氏近50万字的游记式的考察报告,是以近代科学的眼光,系统而较完整地将青藏高原、将柴达木介绍给世界的第一人。是一幅十八世纪青藏高原自然状况与社会生活的历史长卷画。
普氏观察并细致地描述了青藏高原。特别是柴达木盆地的生态系统,特有的动物种类、种群、特征、行为,各类动物之间及与环境之间的关系,主要植物群落,生态特征,在人的食物链中的地位等。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普氏在此行中,完成了对中国野马、中国原羚的发现和命名。对生存在柴达木和罗布泊的野骆驼也进行了细致的报道。在近代生物学上,这是一项重大的贡献。在世界地理、生物学界引起了巨大轰动。从此,普氏野马、普氏原羚及“柴达木”这个响亮的名字,在欧美各国的学术殿堂上久久回响。
普氏的考察报告价值颇高,影响深远,成为我们今天深入研究青藏高原,研究柴达木盆地生态系统历史的重要依据。特别是在生态环境、资源保护已成为当代最重要的社会问题,影响到可持续发展的今天,普氏提供的情况和数据显得尤为重要。因为我们只有深刻地了解青藏高原的过去,才能更好地把握它的未来。如普氏在考察报告中,对今日都兰秀沟地区时说:“尽管这个地区极为荒芜,我们真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看到了很多野牦牛、野驴和羚羊,简直像在童话世界中一般。在我们眼前展现出一派动物与人接触时一点也不畏惧的情景。”在青海湖边,普氏观察到“数百头一群的野驴”。在柴达木盆地的西北部,“有很多野骆驼,上百峰野骆驼成群的也不稀奇。”并说在那里也有野马。而在相邻的罗布泊地区“有很多野马,柴达木的蒙古人从不猎杀野马。”今天,柴达木的野马、野骆驼已成为昨日黄花。虽然在海西州所设的阿拉尔自然保护区中,将野马也列为了保护对象,这恐怕只是一项招魂之举。“魂兮归来兮,胡不归?”为什么不归?只要看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答案就十分清楚明白。据《海西州志》第一卷载:1960年,全州组织打猎队257个、2610人,共猎取野牲肉228援19万斤,猎取野牦牛6010头,野驴71353头,盘羊985头。个头小些的藏羚、岩羊、黄羊不屑入统计之列。外州县及外省进入柴达木捕猎的人员及“战果”更无法统计。
一百年,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是一个小小的浪花,不过是弹指一挥。而对自然生态做如此规模的破坏,在扼腕叹息之余,难道不值得今人和后人深思再三吗?其结果应该是激励今人和后人做出加倍的努力,以保护和重建劫后残缺的生态系统。
普氏在其考察报告中涉及有关社会科学的部分,对我们进行西北地区及青藏高原,有关民族宗教、社会发展的研究,也提供了不少有用的资料。如发生在同治年间的甘青回族起义,影响涉及柴达木及更远的西藏。当时的达赖喇嘛从拉萨派出的朝见同治皇帝的使团,被起义之事滞留在盆地,进退维谷;蒙藏族群众的生活用品无法运进,给当地人的生活造成很大困难。没有了每日不可或缺的砖茶,只能用野黄葱代之;没有了青稞,蒙古族不得不自己垦荒种植;普氏还在今巴隆哈拉湖地区,遇到数十名采金的藏族人,他们的主要工具是木掀,木掀头上镶有一片野牛角,以增强硬度,其效果可想而知。
普氏的考察报告还涉及到青藏高原及柴达木地区的气象、水文、山川、地理、文物等多个方面。他回到彼德堡时,带去了鸟类标本238种,约1000只;哺乳动物标本42种,兽皮130张,爬行动物10种,标本70件;鱼11种,昆虫300多种;植物标本600种,近4000株。还有大量的数据、精致的照片等,这些已成为人类共有的财富,分藏在俄国及欧洲各地的博物馆中。
普氏的考察成果,为他本人赢得了世界性的声誉。欧美学术界一致认为普氏是“当代最杰出最勇敢的考察家,是深入亚洲腹地完成私人考察的第一人。”
平心而论,普氏确实具备了作为一名科学家和探险家应有的素质。他万里迢迢,踏上一片未知而又充满危险的土地,没有足够的勇气是不可想象的。其根源是他对科学的献身精神,给予了他克服高寒、缺氧、酷暑、沙暴等种种艰险的力量和勇气。诚如他自己说“九死而一生”,终于达到了前人不敢涉足的境界。而对自然的热爱和崇敬、渊博的科学知识,是他获得成功的又一个支撑点。
在普氏的笔下,青藏高原及柴达木有其险峻严酷的一面,但他更愿意表述雄浑迷人的另一面。他对大通河流域绚丽的自然景观的描述,充满诗情画意,读来如一篇完美的散文诗;他对昆仑山泥石流排山倒海的气势,有着传神的妙笔,使读者有着身临其境的真切感受,他眼中的青海湖“景色特别美,尤其是当考察队来到此地时,正值深秋,四周是白雪皑皑的群山,就像是白色的画框,框住了一望无际的的湛蓝色的湖水。”他对青藏高原的动植物无以伦比的顽强生命力大加颂赞,并以情感化的笔触加以描绘。如“我几次自问,野牦牛和盘羊哪一个更美?却总是无法回答,因为他们各有千秋。庞大的身躯,巨大的角,如流苏一般儿可曳地的长毛,粗壮的尾巴,还有那全身黑亮的色泽,都使野牦牛显得格外出众;而盘羊英姿挺拔,头顶一对弯弯的大角,胸脯雪白。步伐矫健,毫无疑问,它们都是荒漠上最迷人的动物。”而青藏高原的清纯美丽给普氏内心以极大的慰藉。他在考察报告的结尾写道:“我急欲呼吸旷野上纯净的空气,享用荒原上那无与伦比的空气,拥怀蓊郁的丛林,倾听鸟儿啁啾的天籁之声。”
在当今的地球村,人类对赖以生存的环境的认识程度,人与自然的关系相处如何,将最终决定着人类自身的前途和命运。从这个意义上说,普氏对大自然的探索精神,对大自然发之内心的热爱之情怀,追求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念,应给予充分的肯定。普氏在1872年来青藏高原时,正值沙俄帝国殖民拓地达到巅峰之时期。因此,他的考察含有推行沙俄殖民政策的动因,普氏的思想行为上有着殖民者的明显烙印,这是不足为奇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在其著作中的字里行间,不时流露出殖民者的自大和傲慢。如在考察河源地区时。竟大起地名,什么莫斯科、哥伦布等,就是一例。青藏高原的地名早由先后进居此处的羌族、吐谷浑族、藏族、蒙古族起了名字,代代沿用,何劳普氏狗尾续貂?特别要加以谴责的是,他在河源地区,与果洛藏族同胞发生遭遇战,致使藏族同胞数十人伤亡,这是普氏人格上无法洗去的污点。
从学术观点看,普氏的著作中,也存在着一些严重的缺陷。如将布尔汗布达山定为青藏界线,将青南地区称为藏北高原等。另外,他对当时十分复杂的民族关系的历史背景了解不够,却妄加评论等,都应加以修正和批判。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缺点,需加指出。普氏在前后两次的考察中,得到了沿线各族群众,特别是蒙古族、藏族、回族、维吾尔族等各阶层人士的大力支持和善意对待,是他们提供了普氏一行的衣食住行,充当普氏一行必不可缺的翻译、向导、驮夫等,这是普氏考察能够顺利完成的最基本的保征。这一点,普氏在其著作中也曾提到过,说:“翻译在青藏高原上为我们出色地完成了各项任务。”又说,他在宗加房子,廉价雇用了一名蒙古族老人做去西藏的向导,没有这位向导,去藏就会泡汤等。但是普氏对这一重要因素认识不足,大都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更多的是表述自己的幸运和勇气。在他最后给沙皇政府的致词中说:“我们的盟友只有一个,那就是勇气。”而实际情况是,如果没有当地各族群众的支持,就算他的“盟友”有两大筐,他也是寸步难行,一事无成。
不过话又说回来,普尔热瓦尔斯基是一位特定时代中的历史人物,应加以历史的对待。我们不能指望在那个时代,“仁慈的沙皇陛下”会给青藏高原派来一个行囊中只装着各种仪器和银锭,而决不带来福枪的科学考察队来。普氏是一位虔诚的东正教徒,我就以东正教的祷词来评价他。即:“尘归尘,土归土”,如此评价这位俄国探险家就比较公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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