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昂着头,走进了试演厅。
校主任向评委们微笑着。“这是我们的第一位学生,娜塔莉娅·布什卡亚,也是卡蒂亚·布什卡亚的女儿。”我不知道,他说这些是为了让每个人都对我的身份清清楚楚,还是因为他想提醒我,我至少要表现得像母亲一样优秀。他直视着我。“娜塔莉娅,你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有些担心自己会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主任向技术人员举起一根手指示意。怦怦直响的心跳充斥着我的耳朵,直到我听见乐曲的头几个音符。
音乐把我拉进了故事中,对我来说观众已经消失了。我就是奥萝拉,我向着追求者们鞠躬致意,力量一直延伸到我的指尖。我转过身去,忽然感到一阵羞赧,心中忐忑。我可以去寻找爱情。世上还有真爱,而这世界就在我面前。我轻点脚尖,绷直后腿,开始做足尖旋转。
一圈。
两圈。
三圈。
我停下来,吸气,吐气,等待音乐变换。
忽然之间,我退回了心中最黑暗的地带,那部分没有人知道的自我。她空虚而失落,深切思念着她的外婆,只有哭泣才能排解伤痛;而她知道,一旦哭泣她又会完全崩溃。每个人心中都有这样的阴暗面,多数时候,他们将它掩藏起来。没有人能始终阳光开朗;甚至那些脸上永远都有笑容的人们,也有伤心的回忆与心之所念。快乐不意味着永不悲伤。
我的动作变得沉重起来。顺势合上双眼,而当我再次睁开时,只见周围一片黑暗。
我几乎泪流满面地完成了这段舞。
我鞠了个躬,全身发抖,胸如擂鼓。当我望向评委时,我听见了妈妈的名字,还有像是“才华横溢”之类的词。
我自豪得快要炸开了,但我忍住了,没做个兴奋的小跳步,而是继续回想着表演最后的那一段。我咬着脸颊内侧,站稳脚跟。
评委们礼貌地点头,记下几行笔记。玛利亚,那位美国芭蕾舞团前舞者,在其他评委讨论的时候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谢谢您。”我说。
“我们的决定会在星期一贴在墙上公示,”主任说,然后清清嗓子,“但娜塔莉娅,你这周末一定要好好休息。这对接下来几周都很重要。”
“我会的。”我说。我的大脑思考着这句话隐藏的所有可能的暗示。要么就是我跳得太烂,需要好好练习;要么就是我要得到一个重要角色了。说不定真是要得到那个重要角色了。
再有三天,我就能知道了。
斯维特兰娜打开试演厅的门,催我赶紧出来。
我的心做着充满活力的小追赶步。我太激动了,身后的大门一合上,就立刻从门廊上蹦了下来。我差点撞上咬着指甲皮的艾米丽娅。
“你一定表现得很棒,对不对?简直不敢相信我排在你后面。排在学校里最好的学生后面。我完蛋了!”她叹口气又笑了起来,但眼中却没有笑意。“我真为你高兴。但你也知道,我只是想当一次第一名。”她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去,轻声抱怨起来。“在某些地方得第一名。我在哪儿都不是第一名,在我的父母面前不是,在他那儿也不是。在这里也不会是。”
她吸吸鼻子。
“你会跳得很棒的,”我告诉她,“你一定会让人眼前一亮。如果有人能威胁到我的话,那一定是你。”
这句话确实有些真心。我很怕被选中的是她而不是我。她没有那种热情,但她舞技很棒,她母亲还是学校的重要捐赠人。我妈妈本人倒是个名人,但她很少为董事会花钱。
我紧握她的手。“看着我,”我停下来,直到我们目光相对,“你为这场试演勤奋地练习。昨天你完成的一套动作相当完美。放手去吧。”
“什么意思?”
“别再回想动作套路了。去感受它。感受每个瞬间。跳舞的时候,假装尼克是唯一看着你的人。”
“尼克?你真是想让我搞砸,是不是?”她笑了,但她的眼睛正为这个想法闪闪发光。我知道我说对了。
“你想要他吻醒你。你想感受这个吻的每分每秒,你想要每个人都能与你感同身受。向他们展示你的感受吧!”
“艾米丽娅。”斯维特兰娜点了她的名。
“你能做到的。我真是这么想的。你想让我在这儿等你吗?”
她摇摇头。“不用。去吧。我没事的。谢谢你。”她走向入口,高昂着头,肩膀向后打开。
就像我们每次在重大活动之前都会做的那样,我喊出了世界各地许多芭蕾舞者除了倒霉的“断腿”之外还会用的反语[1]。“见鬼!”
她没有回头看我。
注释:
[1]“断腿”和“见鬼”的说法在芭蕾开演前象征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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