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寨位于湘桂黔边陲的一个大山腹地,蔚为壮观的古松树环抱着一个以苗族为主、多民族杂居的村寨。一条清悠的小溪穿寨而过,寨中有一座古朴的风雨桥。从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和木板房可以看出,这是个拥有几十户人家的村寨;但从房屋的灰暗色调和简陋结构也可知道,这儿还很贫困落后。是的,这里人们的生产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状态,生活也是“自给自足”式。这儿交通闭塞,到附近的小镇要走一天手板掌宽的山路,到县城更得爬山过界走上三四天“旱路”。妇女们一辈子都未曾走出过大山,就是男人也没几个去过县城。
这一天,一阵“丁丁冬冬”的货郎鼓摇进寨门,摇到了寨中心的风雨桥上,摇醒了一个似乎沉睡的寨子,从天而降似的来了一个挑货郎担的生意人。封闭的山寨很少来外地人特别是汉人,寨里人就像看新奇把戏、迎接稀客一样纷纷赶来观看热闹。
这生意人姓贾,人称贾货郎,三十岁年纪,头戴一顶遮阳的“博士帽”,着一件洋布长衫,左手握柄油纸扇,右手无名指上戴一枚银戒指。这副打扮,在当时山里人眼里已是够时髦的了,加之他生得一张小白脸,更显得风流倜傥,令一班姑娘嫂子们脸红心跳,人见人爱。他虽然还算年轻,在生意场上已是老手了,已跑了近十年江湖。他一直钻大山区收兽皮山货,出发时又常带些外边的日用百货,如针头线脑、小梳子、小镜子等。他一边卖小百货,一边收购特别珍贵的皮毛和药材。别看他的生意不惹眼,收益却是大大的。如果财运好,他跑一趟生意用不了两个月,可赚几十块银元。
贾货郎一进寨,就立即被一班姑娘嫂子围个水泄不通。大家先是看稀奇,接着便争购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玻璃小镜子,又精致又明亮,姑娘少妇必不可少;山里人爱绣花织朵,那些鲜艳得耀眼的五彩丝线简直求之不得;香皂香得冲鼻子,去污能力又强,用起来好方便!不多时,生意人的钱袋就开始胀鼓起来,接着又有猎户药农送上兽皮、药材来……
此时,寨里的一个俊俏闺女也飞步赶来看热闹了。她是杨家的独生女,时年二十二岁,是个活泼可爱的苗家阿妹,芳名叫茶花。她确是山寨里的一朵花,长得白嫩嫩水灵灵的特别逗人喜爱,寨里寨外许多伢仔(小伙子)都追求她,日里夜里总绕着她唱山歌,嬉闹。但她无兄无弟,父母不愿将她外嫁,要招个上门女婿,婚事东不成西不就成了难题,因此快到花信年华了,她的同龄姐妹都已嫁人,有的甚至已是一两个细伢崽的妈妈了,她还待字闺中。茶花看到货郎担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眼睛都睁得放出了光彩,哪一样都想买。
这时候,贾货郎一眼发现了茶花,禁不住眼睛发亮:呀!这是谁家的闺女?想不到在这穷山窝里竟长出这么个嫩葱儿似的阿妹,那一身简朴而乖态(漂亮)的苗服,那拖至腰间乌黑发亮的长辫,那白里透红的俊俏脸蛋,那丰满的胸脯、细细的腰肢、微翘的屁股,简直如画里的美人儿!我走江湖去过这么多村寨,如此令人着迷的姑娘真少见呢!于是上前一步问:“阿妹,你想买点什么?”
茶花抬头看到了贾货郎英俊的笑脸,因为是近距离相对而视,也不免感到惊讶,脸蛋儿莫名其妙地就红了,羞答答地低下了头。
“阿妹!”贾货郎又挨近她说,“你喜欢什么,尽管慢慢挑,我以最低价钱卖给你。”
眼看日头已经落山,买货的婆婆客逐渐散去。茶花因为家里毕竟不富裕,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地挑了几样,恋恋不舍地就要离去,突然贾货郎叫住了她:“阿妹,今天时辰不早了,眼看我是无法出山了,不知寨里可有个安宿的人家么?”
“这……老板若是不嫌弃,就去我家如何?阿爸阿妈会欢迎的。”茶花转动了一下清亮的眸子略一思索,腼腆地说。
“真的吗?……那太好了,真要感谢你了!”
“不用谢的。生意人出门在外,谁会背了房子出来。”
于是,贾货郎晃晃悠悠地挑了担子,随茶花来到她家的那座吊脚楼。果然,茶花父母不但没拒绝,还笑脸相迎——山里人只要有外人来家,来者就是客,还感到很荣耀呢。
这是个住在寨尾山坡下的小家庭,一座四排三间的吊脚楼依山而建,虽然有点陈旧,但因为家里只有父母和女儿三人居住,显得很宽绰,有好几间空房。茶花父母吩咐茶花给客人收拾了一间最好的房间,将他安顿下来,又赶忙烧火做饭。吃罢饭,已是掌灯时分,茶花在客人房中点上了一盏松油灯。
这时,月亮已升上了夜空,山寨朦朦胧胧的。贾货郎就叫了茶花跟自己聊天,对茶花侃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精彩,使茶花听得心痒痒的,神思向往。
贾货郎知道,这儿的山民虽然思想封闭保守,但在男女交往方面还是比较开化的。按这一带的民族习俗,一个男人特别是未婚男人,和主人家的闺女玩耍是不必顾忌的,你越是爱他家的闺女,父母越是高兴,因为闺女终究是要嫁人的,是需要男人爱的;你喜欢她,说明他家的闺女不错,会感到荣耀自豪。只是别人家的媳妇是不能碰的,碰了会遭到仇视,甚至叫人家放了蛊,连小命都可能丢掉。
贾货郎与茶花聊了一阵,就互相“查户口”,实际上是探询对方的婚姻情况。茶花果然是名花无主。茶花羞涩地问起对方的家庭情况,贾货郎谎称他是湖北人,怪自己八字丑,论家庭条件本来不错,做生意每年能赚几百块银元,这么大了却没找到个令他称心如意的姑娘,至今还是光棍一条。其实呢,是他不想早成家增加绊扯。他想,我一个当货郎的,常在外面转悠,家里有老婆也没时间厮守,不如人一个的在外逍遥快活,反正现在还不想要孩子。他曾经对朋友们说,当货郎虽然辛苦,却好在赚钱容易,又可以到处泡女人。就凭这两点,他才爱上这个行当的。所以,近十年的货郎生涯,已把他练成个情场老手了。
听了贾货郎一番花言巧语,茶花对他就格外亲昵起来,还改口叫他阿哥了。茶花平时爱唱歌,谈了一阵,因为兴奋,就提出要对山歌。贾货郎虽是外地汉人,因为常在这方跑江湖,自然也学得不少山歌,但他不无顾虑地问:你家父母允许在家里唱情歌吗?他知道,有父母在的家庭,是不容许男男女女在家里唱情歌的,只能唱些其他内容的或在山里野外唱情歌。“不碍事的。”茶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娇惯了,大胆地说,“阿哥只管放心唱。”
于是,贾货郎清清嗓子,轻声唱起来:
哥是远乡花蝴蝶,
他乡飞来无处歇,
借妹花枝停一晚,
不损枝来不损叶。
“唱得不错嘛。”茶花兴奋地称赞说,“阿哥好喉嗓哟!”
“阿妹见笑了!”得到茶花的称赞,贾货郎又唱道:
妹是南山一支梅,
蜜蜂寻梅满山飞,
蜜蜂落在梅树上,
两翅摇摇总相随。
茶花听得真切,便扯开银铃般的嗓子答道:
芝麻开花蓬对蓬,
情妹恋郎在心中;
只要两人都有意,
冷水泡茶慢慢浓……
就这样,他们哥呀妹呀的唱了大半夜,两人都很兴奋惬意,恋恋不舍,欲罢难收。
翌日,贾货郎自然就要另奔前程了。他给了茶花几支绣花丝线,算是一点小礼物,也是他借宿的报酬。茶花接了丝线,心里好喜欢,却舍不得他离开,建议道:“阿哥,你去别的寨子做生意,可以晚上又到我家来歇宿嘛。”
这正中贾货郎下怀!眼看着这个白嫩水灵的阿妹,哪里舍得离开?他像猪八戒进了女儿国——早就不想走了,刚才说要离去,不过是投石下河试深浅,既如此,他便马上顺水推舟,爽快地采纳了她的“建议”。于是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贾货郎就以茶花家为临时根据地和行动的圆心,白天挑着货郎担晃悠晃悠地到别的寨子做生意,晚上回茶花家安宿,自然又与茶花说说笑笑对山歌。彼此的感情也如歌中所唱的“冷水泡茶慢慢浓”了,甚至“浓”得粘身子了!
有一夜,正在兴头上的贾货郎见茶花的父母不在,就放大胆子对茶花动手动脚,巴不得来一次暴风骤雨般的发泄!
“不行。”茶花却立即挣脱了,似嗔似羞地说,“你我不是夫妻,怎么能……”
“我给你钱。”贾货郎喘着粗气说。在此情此景下,他控制不住了,宁愿破财,从怀里掏出一把钞票塞进茶花怀里。
谁知茶花并不看中钱,生气地拒绝了。
“那——我们就做夫妻吧。茶花妹,我好爱你呀!若能得到你,我这辈子死也甘心了!”
“那你可得做上门郎君哟!”茶花转怒为喜,撒着娇说。在她眼里,只要贾货郎同意,他的确够得上自己的如意郎君了。
“行!”贾货郎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已有经验,在这些年的货郎生涯中,他已不止一次做过“上门郎君”了,厌倦了就耍金蝉脱壳之计。
“你父母会同意吗?”茶花却不放心。
“没问题。”贾货郎又扯谎说,“我家有五兄弟,房子都挤不下了,父母巴不得我如此呢!”
但茶花执意要拜堂成亲后才能上床,她虽然年轻单纯,但传统的道德贞操还是懂得的。
贾货郎无奈,只好一本正经地答应做杨家的上门女婿,赠给她一枚银戒指,亲手戴在她指头上。茶花则回赠苗家的花带作为定情信物。
茶花高兴地将此事悄悄告诉了阿妈,憨厚的阿爸阿妈都满口答应了。
于是按照当地习俗,茶花父母请来了亲戚和乡邻,郑重其事地为他们俩举行了拜堂大礼。新婚之夜,本寨许多青年伢仔、姑娘嫂子都前来闹洞房,把个并不十分宽绰的吊脚楼几乎闹翻了,直至半夜子时方散。客人离开后,贾货郎紧紧搂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周身奔涌着猎人捕获到珍奇猎物的快感,一头扑进那温柔乡里,直到次日日头晒屁股了才起床。
这以后,茶花按照苗家的习俗,就把乌亮的长辫盘在头顶,表示她是有主的人了,那青春的脸蛋上时刻飘飞着甜甜的笑靥。
两人温存了好几天,闲不住的贾货郎就出外做生意了。有天回来时很兴奋地对茶花说:“今天我财运好,廉价收到两张上等水獭皮,很珍贵的,是制作皮袄的上等料子,可赚一笔大钱哩!”说着就从货郎担里拿出来让茶花观赏。
茶花看了也爱不释手,却说:“你也别光想到赚钱,给自己做件皮衫多好!”
“我还年轻,用不着这个。”
“你虽然年轻,但经常在山里钻,风里来雨里去的,天寒地冻时也用得着,你带到外面将皮子硝(加工)好,我亲手给你缝,今冬就可派上用场。”……
贾货郎在杨家度过了一个月的“蜜月”生活,感到很满足。但是,锦城虽荣乐,到底不是家,他知道松树寨并非是他永久的归宿,就有移情别恋的念头了。这心理动向,尽管正在热热火火的茶花全然无知,阅历颇深的老人却也窥见了一鳞半爪。
就在这时候,有一个老妇人像幽灵般走过风雨桥,来到茶花家。此人六十多岁年纪,着一身青色苗服,一张布满皱纹的马脸,佝偻着脊背,显得老态龙钟。她,论起来还是茶花的远房姨妈哩!她是个老巫婆,经常装神弄鬼,据说还会放蛊,所以茶花家很少与她来往。
此时,正逢茶花娘独个儿在家纺棉花,见老巫婆贸然登门,并不高兴,但碍于远房姐妹的面子,也只得装笑脸相迎,以礼相待。
“大妹子,听说外甥女招了上门贵婿,姨娘失礼,也没前来祝贺。”老巫婆刚落座便说。
“哪里哪里!是我们家无能力请老姐妹来喝杯喜酒,只好请原谅了。”茶花妈一边答话,一边仍“嗡嗡嗡”地纺她手中的棉花。
彼此客套了一阵,老巫婆将座位移近纺车小声问:“阿妹,但不知这个人靠得住么?”
“没过三伏天的事也难说。”茶花妈随口答道,“女儿中意了,为父母的也无话可说了。从眼前看,两人倒是蛮亲热的。”
“这个伢仔呀,听说像个花花公子,只怕难抓住尾巴。”老巫婆不无担心地说,“唉,招郎嘛,本地人还好把握,外地人特别是生意人就难说了。一旦变心跑了,到哪里找他去?”
经老巫婆一提醒,茶花娘心里一惊,觉得的确有些道理,也想起女婿近来的确有些变故的苗头,只不过难摸透心思,便停了纺纱,认真向老巫婆讨主意。
“哎,俗话说,欺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呐哟。你们得牢牢牵住他的鼻子,抓住他的尾巴。”老巫婆神秘地说,“依我看,你们得有准备,他若要借故离开松树寨,得先放了他的蛊药;如果他如期回来,解了就是;如若一走了之,蛊药一发,就会乖乖地回来求解药的。这样岂不可放十二个心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我家茶花很任性,得跟她商量。如果她同意,就照阿姐的主意做。不过——”茶花娘虽然听说老巫婆会放蛊,还是故意问,“谁知道放蛊呢?在周围寨子里,这个说张三会放,那个讲李四会放,只怕没个真正会放蛊的人。”
“这个嘛——”老巫婆真人不露相,脸上却露出神秘的笑容,似有把握地说,“阿妹不必担心,如果茶花同意,我保证给你们找个靠得住的人。”
正在这时候,茶花从外头做事回来了,见两人头碰头地在小声嘀咕什么,也无心去打听。
老巫婆不好直接跟茶花提这事,只向她问了些夫妻间的情况,吃过一顿油茶就走了。
老巫婆走后,茶花娘趁贾货郎做生意外出了,就把她与老巫婆的想法和盘托出,原以为茶花会同意的,哪知她一听就气得脸蛋发紫,火冒三丈,冲着阿妈说:“娘,你们发疯啦?疑神疑鬼的,冤枉好人!”
“我的傻闺女咧!”茶花娘压低嗓门说,“这都是为了你好呀!有道是人心隔肚皮,你是他肚里的蛔虫?摸得他的心事吗?”
“我们是结发夫妻,天天在一起,我怎么不知他的心?难道你们还比我更清楚吗?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茶花竟呜呜咽咽地哭了,哭得好伤心,连事也懒得做,饭也不肯吃了。
“好好好!妈就依你。”茶花娘见女儿这样,只好连哄带劝,顺着女儿说,“但愿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放蛊的事,自然就搁下来了。
不久,贾货郎要离开松树寨了。生意人本来就是三脚猫,不是这儿溜就是那儿跳,要离开很容易找到借口,于是就对茶花一家人说:“我现在必须去老家销货、进货了。我们成了家,今后若有了子女,我不多跑几趟生意多赚点钱,怎么养家糊口?”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无懈可击,杨家不好阻拦,但茶花却恋恋不舍。临别前夕,她在床上亲吻着他的脸,柔情似水地说:“你这一去要多久才得回来?”
“山高路远的,我就是打起飞脚跑,怕也得一两个月哩。”
“哎呀,我好难等啊!”茶花将身边的强壮男人紧紧搂住,唯恐他突然飞了。
“你放心,我保证不出两个月就会回家的。我离了你,只怕每夜做梦都会梦着你,哪会拖延日子。再说我的衣服行李都放在家里,能不回来吗?”
贾货郎信誓旦旦,茶花方放下心来。两人自然又颠鸾倒凤地温情了一夜。
第二天,贾货郎挑了满当当一担上等毛皮和药材出了寨门,痴情的茶花一直送了半天路程才在一座路边凉亭里与他挥泪分手。
丈夫走后,茶花日思夜想着他回来,晚上独自一人睡在床上,感到好寂寞好孤单!女人一旦结了婚,离了男人就会像鱼儿离了水。
日子过得好慢好慢!一个月后,茶花简直是在煎熬中度日了。而且,寨里一些好心人也在她耳边估猜:你这上门郎君,还会回来么?
听到这话,她开始惶恐起来,每天黄昏,就走上寨头的高坡上翘首远望,希望出现惊喜:他的如意郎君正远远地朝他走来……
这样等了一天又一天,望了一回又一回,看看已将近两个月了,正在她绝望之际,奇迹果然出现了!那天,正当她站在高坡上张望时,远远地看到有个挑货郎担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啊,近了,近了,她认出来了,那不就是自己的丈夫么?正大步流星地向她走来哩。这真把她喜颠了!她机灵地躲在一棵数人合抱的松树后,待丈夫走近,突然跳出来在背后将他紧紧抱住。
贾货郎一惊,本能地以为是碰上了打劫的歹人了,待他弄明白时,连忙丢下货郎担,做戏似的与茶花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将她按倒在草地上厮揉……
“你坏你坏!”茶花一激动,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下来,握紧拳头连连捶打男人的胸膛,嘴里喃喃地说,“你这么久才回来,快叫我想出病来了!……”
“我不是很守信用吗?你看,不出两个月嘛!我不是想着你哪有这么快?”
茶花听了,亲昵地面对丈夫,泪眼里充满了感激与信任。忽然想起先前阿妈要对他放蛊,觉得是多么可笑和愚蠢,只有自己才真正了解丈夫的心,只有自己的直觉与判断才是真正靠得住的,幸亏当时自己有主见,要不可就惨啦!
其实,茶花判断错了!她哪里知道,贾货郎这次能如约回来,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另一个乖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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