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与梦想-螃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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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的秋后,我在县城里听到这样一场纠纷,纠纷的起因与螃蟹相关。八月十五的前一天,老伴儿陪着退休几年的老县长许了田到护城河散步。护城河绕这棋盘似的古城一圈儿,平平淡淡地流着,没有一点波澜。老许看见水流有些浑浊,空气也不怎么新鲜了。走到护城河的那一头,老许就累了。老许从县长的位子上退下来有五年了,他很少出门走动,今天是老伴儿硬拽出来的。老伴儿拉着他的胳膊下了河堤,拐进农贸市场,想买点过节的东西。老许站在卖河鯓餐的摊位旁,看着鲜活涌动的河蟹,口水在嘴里转动,嘴巴歪着摆弄河螃蟹。老伴看见老许一脸可怜的吃相,就走过来,在河蟹简前看了看:“这河蟹是怎么卖的?”掌柜的说:“上等撅,六十五块一斤。”老伴儿頃了一下嘀,看着老许的脸:“过节了,买上半斤,给你尝尝鲜儿。“老许忍了忍说:“算了吧,賊责的。”他将手里的一只紫色方盖的鎊蟹放进筐里。老伴说话间摸摸腰包,痛瘪的,实在没有底气,说买点雪虾拌豆腐不是挺好吗?她拉着老许扭头走迸人群里,看见五里屯乡的何乡长领着几个人走过来。

    老许和老伴同时认出何乡长了。老伴儿知道这位何大个子是老许一手提拔起来的。老许刚刚退下,他逢年过节的还来看看,年头一长,他就不来了。老伴想上前打招呼,一把被老许拦住。

    老许看出何乡长是来买河螃蟹的。他看见何乡长将满满一筐的河螃蟹都买下了,让司机们抬着走向汽车。老板哩着嘴巴说:“妈呀,这是给哪送礼啊?买这么多?”老许皱着眉头,嗓子眼里堵着什么东西。他和老伴继续在人群里挤了一段,慢馒就把何乡长的河螃蟹忘记了。

    老伴给老许买了一些雪虾,买了一点黄瓜辣椒,买了一点羊肉,就缓缓地往家里赶。走迸胡同,老许和老伴儿就与何乡长再次遭遇了。何乡长从现任县长张满堂家出来,登上了一辆双排座汽车。他也许看见了老许的彩子,上车时很慊。他故意装没看见老许,让司机把车开走了。汽车打了一个顔,刮着了院墙,发出一串刺耳的响声。张满堂县长的嫁妇李凤英惊着颼出来,看个究竞。汽车没停,一浦烟儿地颼了。李凤英看见老许和老伴儿走过来,笑笑说:“你们出去啦?”老许点点头说:“啊,转转。”老许的老伴儿没有搭理她,她压根儿就職不起她。她是不愿意銀张县长做邻居的,这里的尿因,除了不喜欢李凤英这个泼妇,就是怕老许看见人家门鹿若市自己心里失落。她动员老许嫩到儿子那里住,老许不搬,他不愿意住楼房。这平房小院,种点花莩,练练气功,很适合老年人生活。老伴儿看见李凤英扭动着细腰,走回院里。老许在寒个睥里瞟了一眼,一片的筐子,满满当当。老许没赶上好年头,他当权的时侯,连个礼拜都不歌,这阵儿的干部多轻松,而且油水大多了。

    回到家里,老许沏上了一壶浓茶,慢慢品,故意把自己的心态放平和一些。吃着粗茶淡饭,弄个好身板儿,还有什么比身体更重要的呢?看着好多退下来的干部,身体没几天就垮了下来。老许一直把自己的好身板当做骄傲的资本。老伴走进来,一边擦桌子一边气愤地骂着:“你听,张家门前又来汽车啦!”老许摆摆手说:“你做你的饭去,汽车稀奇啥?没见过?”老伴儿撇撇嘴:“人啊,真是势力鬼啊,何大个子,不是个东西,见了你连车都不下,当初你白提拔了他!”老许淡淡一笑:“提拔他是我的工作,你还要让人家记你一辈子?”老伴儿说:“这狗东西给张家买了一整筐的河螃蟹。张家也不怕噎着!”老许瞪了老伴一眼,瞪得她杻身做饭去了。夜里睡觉,老许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好多的河螃蟹爬到自己的头上来。早上一睁眼,还偎在被窝里,老许就把这个梦讲给老伴儿听。老伴儿不懂老许的心思,甚至怀疑有没有这个梦?老许一定是想吃河螃蟹了,后悔昨天没能给老头子买上一点。老许看见老伴儿流眼泪了,知道她误解了他的意思。老许说:“本来是个梦嘛,真的不是我馋鱭蟹啦!”老伴儿说:“梦打心头想。你是想吃河螃蟹啦!”老许慊张地摆着手说:“不是,我可不是那个意思!”老许边说边起床穿衣。

    老许提着牙具走到院子里,天还不是很亮。老许一迈脚,就觉得脚下有很厚的东西,软软的,踩下去,吱吱做响。他弯腰看见有两只河螃獗被他踩成肉酱了。一只毛青蟹爬上他的裤角,他赶紧弯腰把这只螃蟹摘下来,螃蟹够赖皮的,张嘴咬住他的小手指,咬得老许扔了牙具,使劲将它甩在地上。小鎊蟹在地上打滾儿,吐着沫子转圆圈儿,像个顽皮的孩子,朝着他傻笑呢。一扭头,还有好多的河螃蟹,一疙瘩一片,爬满院子和墙头。老许着实吓了一跳,额头冒汗了,哑着噪子喊:“慧芹,你出来一下。”

    老伴儿顛着碎步跑出来,肴见满脘的河螃蟹,双腿直软。她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伸手去抓螃蟹,伸出去,老许轻轻喊了声:“咬手啊!”吓得她又把手缩了回来。老伴儿不知是喜是忧,

    叹声:“老头子,这是哪儿来的?”老许皱着脸,抬手指了指东院。老伴儿就明白了,脸上松活了,嘴角渐渐浮了笑意。老许愣着,又扭头望了望东院,没有听见张县长和他老婆李凤英的一点动静。老伴儿回身从屋里端出脸盆,黑了老许一眼:“还愣着干啥?快抓螃蟹啊!”老许说:“螃蟹是从张家院里爬过来的,还是请他们来抓吧!”老伴儿撇着嘴说:“不,是螃蟹自个儿过来的,这就怨不得咱啦!”她戴上了两只线手套,急着抓蠊蟹,再也没看老许一眼。老许又愣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才弯腰跟着老伴儿抓鎊蟹。

    老许和老伴儿把满院的蠊辇抓光,才到早展六点钟。老伴儿把两盆子螓蟹放进一口闻咸菜的缸里,缸口用旧蚊帐布盖上,怕的是鱭蟹再次II掉。老许站在边獼牙,一边看着一边说:“你真想留下啊?”老伴儿说:吃,我给你煮了下酒!不吃白不吃!老许甩着牙刷上的水沫子,匾了老伴儿二賑:“锕,给人家送过去!”老伴儿说:“送?门也没有!”老许倔倔地说:“我就是馋疯了,也不会吃这种蝾撅的!”老伴儿嗜嗜地笑着:“你还别把话说绝了,看你吃不吃!”说着就回里里煮螃餐去了。老许寒醺着说:“你不送,我送!”他回身时,听见张县长臃里有了开门的动静,赶紧收住脚,听见李凤英一声惊叫:“妈呀,錄缓贿敏!”然后她就慌张地喊出张县长。张县长的声宥镢为严厉:“锎嚷嚷了,好不好?”李凤英没有好气地骂:“这个何乡长,真不是个东西,他把两个筐子往院里一放,啥也没说就走了。我査了一个筐子,见是苹果,还以为禪个筐子也是水杲呢彳導知进是活餐啊?”张县长依旧压着声音说:“别嚷了,你听见没有?快把皖里的螃蟹收起来!”老许听见东院晌起急促的脚步声。老许想张嘴喊一句,他刚要张嘴,就看见李凤英的脑袋探过墙头,賊賊地往这里寻着。老许赶紧缩回脑袋,就听见李风英小戸骂着:“肯定爬到西院啦!有多一半呢!”张县长拉她的身子,还是让她小声点。李凤英火气很旺,泼劲又上来了,骂了一句:“也不吭一声,跟了这样的邻居,箅是倒了八辈子霉啦!”老许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赶紧收回脚步。

    老伴儿隔着窗子呸了一声,把老许拉回来,幸灾乐祸地说:“你听那个泼妇骂得有多难听?还给她送去?真是的!”老许坐在堂屋的椅子上,胸里堵得慌,恨恨地说:“就凭这娘们儿的话,也不给她送啦!煮!吃!”说着,就找出一个小酒壶,烫了二两散白酒,坐在餐桌旁哼起了几口京剧。哼着,老伴儿就将冒着热气的河螃蟹堆上来了。看着螃蟹,老许就把刚才的不快忘掉了。不管怎么来的螃蟹,都是螃蟹,味道都是一样的鲜美。老许掰开满籽蟹羞,用筷子将红籽剌到嗜里,嘴巴有滋有味地喱一下。老伴儿在一旁静静地瞧着。老许递给老伴一只鎊蟹,老伴儿榣头说:“留着你就痗吧!我看啊,这点螃蟹够你吃上一程子的。”老许吃藿,不吭声。老伴儿又说:“送礼,就送一筐的螃蟹,准不是那个何乡长自己掏钱,何乡长的马屁箅是拍歪了!”她贱口轻舌地取笑人家。

    老许只顾吃喝,狠狠擗了一个螃蟹爪,骂:“真他娘的腐败!”然后就暍上一盅酒。老伴儿听着解气,给老许倒上一杯酒。老许再擗一个螃蟹爪,骂:“真他娘的腐敗!”老许再喝一盅酒,叹道:“真他娘的腐敗啊!”老伴儿连连给老许满上酒。

    老许喝着骂着,脸上有红亮显露出来,随后,就借着酒劲儿说他当权时的淸廉,说得鼻翅一煽一煽的,不断喝酒。老伴儿抢过酒杯,说:“别喝了,别喝了,这点螃蟹别把你给搭进去。”老许说:“你难道不晓得,我老许有多少年没吃着河螃蟹了吗?”老伴儿说:“不就是三四年吗?不要嫌责,我们吃得起!”她边说话边收拾地上的杂物。小花猫跳上来了,峭着老许吃剩的螓餐,老许看着小花猫,就不喝了。

    一连几天,老许和老伴儿都很快活,老许在院子里嶺炼,听到缸里的窣窣声,身体里就痒得很。一天中午,老许一人从张县长家门前走过,与李凤英打了个照面。李凤英脸色异常,不阴不阳地朝他笑一下说:“老许,吃了吗?”老许照常说:“吃敏!”他没有往别处想,李风英却接着问:“还新鲜吧?“老许被问愣了,脸上火烧火燎的,支吾说:“我刚吃了午饭,午饭。”李凤英却直接撕开脸说:“老许啊,你就别给我打哑迷啦,我是问你河螃蟹,鲜,还是不鲜?”老许后脊处躺下汗来,稳了稳心说:“凤英啊,既然你总是疑神疑鬼的,咱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吧,是有河螓蟹爬进我们的院子。我想给你送过去,可我听你一骂,就不想送啦!”李凤英寒了脸说:“你吃了就吃了,噎不着就好哇!关在笼子里的老猫,总吃不上荤展,鬌行呢?”老许气得抖了:“你,河螃蟹,是它自己爬过来的,我们没有偷,没有抢!”李凤英就玻口大骂了,引来了老许的老伴儿。两个女人就吵成了一团。老许老伴儿故意把声音弄大,从而招了众人观看,李凤英怕对丈夫影响不好,忍气吞声地退回了院里。

    到了晚上,老许继续吃着河螃蟹,喝酒。他听见李凤英跟他的张县长哭鼻子。张县长训斥妻子,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拿。老许知道李凤英心里窝着火,释放不出去,就会变着花样地放泼。张县长上班走后,李凤英就站在院子里指桑骂槐,还故意弄出很多声响,骂得老许犯了心脏病。老伴儿给老许请来了医生,吃过药,医生说得静养。老许再也没有吃河螃蟹的心态了,怪异地扭着老脸。老许对老伴儿说:“惹不起,我们躲得起。咱搬到儿子那里住吧!”老伴儿伤心地看着他:“我早就说,咱搬走,你就是不听!走吧!”老许愣了很久,不说话。老伴儿想了想说:“这房子卖了吧!”老许摆手说:“我可不卖,上哪找这样好的平房院落?”老伴儿叹息一声依了他。

    搬家那天,常用的东西都搬完了,老许忽然想起院落一角的缸里,还有他没吃掉的河螃蟹呢。他打开缸盖,趴在跟前细瞧着,螃蟹鼓鼓涌涌,吐着白沫子。老许轻轻地笑了:“这东西,邪命够长的。”说着就用了力,慢慢把缸倾倒,让螃蟹一点点爬出来。螃蟹就馒慢爬着,有的钻迸了水道沟,有的爬上墙头,有的爬到院里的树上。老许开心地看着,笑着,眼角慢慢流出老泪。

    老伴儿和儿子进来,看见老许的样子,不由一愣。第二年春暖,老许还住在儿子的楼上养病,总想着搬回小院去。老伴儿怕李凤英再折腾他,哄骗他说:“等等吧,听说张县长要搬到新盖的别墅里去,他们一搬,我们就搬回去。”老许心里就豁亮了,心情渐渐好起来。熬盼到了秋天,张县长一家还是没有搬走。老许就急了,说他不怕李凤英那个娘们儿。老伴儿和儿子百般阻栏,还是不能说服老许。

    就在这个时候,张县长家里出事了,张县长被抓,小院被封得严严实实。其实,在老许刚搬走不久,张县长家被盗了,盗贼就是从老许家院里的墙头翻过去的。盗賊被抓了,交出了张县长的二百万存折和一些金银首饰。老许听到这个消息,愣了很久,站在太阳光里,朝那个貼宥封条的大门好一阵张望。,老许和老伴儿又搬回了小院,没怎么吃药,老许的病就好了。

    书中自有新世界

    读小说的过程,是理解生命的过程。所不理解的东西是无法拥有的。从读小说到写小说有十年,我似乎既没理解小说也没拥有小说,小说在我眼前更神秘而陌生了。读小说上瘾,读了几遍便想跃跃欲试的毛病改了不少。在我眼里,小说就像美丽沉静的化石,意义并非神话、即使有苦难,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享受。写小说靠心力而读小说靠智力。如果读到好小说的确能使我平凡的日子生辉,调动心力与智力并用,头顶就像开了一方天。这时便感到小说文字的审美是任何文艺形式无法替代的。生活的路自然而真切地铺展着,上路的人为许多种生存而奔忙着,欢欣与痛苦,失落与发现,灭亡与再生,深深感到智者与愚者体验人生的快乐与挣扎。用真诚的心去体味,便有了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小说中的一切只有自己真正感受到才会深刻。无论是得到的,还是失去的,一切都将存留在记忆的最深处。

    没有欢乐的日子读书便是欢乐。小说里永远有一个不悔的主题。欢乐由爱做依托,人活着不能没有爱,爱着是美的。我们读到好书,达到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时刻是生活里最美丽、最温馨、最充实的时刻。我想,能将生命的起点和终点连结起来的东西便是小说。读者永远在起点与起点之间,而不是在起点与终点之间。在阅读中我们也会不断地创造人生无数的起点。阅读是一次经历,决不是人生。但人生的许多经验和智慧,是靠阅读来完成的。我不赞成阅读仅仅是一种消遣和娱乐。这里就没有精神的支撑么?读小说时不肖觉中就会达成永远的精神默契。我不相信没精神的躯体是健壮的,浚有迫求的生命是旺盛的。当然读小说不是万能的,也不能说是精神的惟一补养。但在我们喜爱小说的人的生活里,没有小说是万万不能的。这是我们的选择。手捧玫瑰花,手上就常有一缕芳香。值得!

    人生在世,该傲的事情实在太多。读小说是我生活的重要部分。阅读,如同沐浴,渴望有光辉射穿我的艱猜。新小说,会给我一双新眼睛,给我一个新世界。

    母爱

    别人说我是个孝子,我的父母从没这样夸奖过我。是父母对我的要求太严格吗?不是。原因是我的家庭,从不把表扬放在桌面,孝心与关爱,都要默默装在心底。

    孝敬父母是我们民族的美德,这个问题已经很淸楚了,还有什么比父母的养育之恩更动人呢?我的童年,是母亲带大的,还有我的老姨。父亲在外地工作,我们很少见面,直到搬到唐坊小镇,与父亲见面的机会才渐渐多起来。

    在我小时候,对我彩响最大的还是母亲。母亲在镇上当着妇女干部,耕种着母亲和我的口粮田,还要干一种剷业,用浆糊缝一种水泥袋,然后卖到工了里去。母亲当过劳动模范。在我的印象里,母亲是非常勤劳的女人,人缘很好。我时常听见邻居或镇上人夸奖母亲,这使我感到骄傲。每年过生日,母亲都要煮几个鸡蛋,让我在桌子上滾那么几下,然后才能剥开吃。母亲说,这样就去祸免灾。母亲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挂着欣慰的笑。

    一天晚上,我放学回家;看见母亲把饭做好了,碗扣着饭菜,可她的人却不在,我满院子找,也没有找到。我自己慢慢地吃完了,听见院子里有响动,出去一看,母亲正背着高高的一垛柴草,吃力地走进院子,头发都被柴草缠住了,我跑过去,帮母亲卸下柴草,还帮母亲理好—丝丝头发。母亲为了我上学,省吃俭用,拼命干活。我很感动,让母亲不要太劳累了。母亲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继续默默地劳作着,像一架永不停歇的织布机。在上初中之前,我没穿过一件商店买来的衣裳,我穿的所有衣裳都是母亲亲手做的。有一次,我们学校要我上台演出,要穿一件绿色的上衣,母亲就连夜改制父亲的旧衣裳。天亮的时候,我一睁眼,看见母亲刚刚缝制完这件衣裳。我问母亲为什么没睡觉?母亲让我快点起来,试穿一下她新缝制的衣裳,看合不合身?我穿上母亲为我做了一夜的新衣裳,非常合身。

    母亲对我的管教是很严格的。她不允许我犯铕误,特别是人格上的错误。母亲总是叮嘱我说,你先要做一个好人,然后才能干别的。我问母亲什么是好人?母亲说,起码的善良、正直和勤劳等等。一年的冬天,我和邻居的伙伴去房前的冰面上溜冰,母亲不让去,说有危险,我和小伙伴偷儋去了。光溜冰也就好了,我和伙伴为傲冰排到对岸砍一棵槐树,砍完树回来,结果掉进冰窟窿里,险些丧命,自己爬上来不敢回家,冻得打哆醵。母亲到冰上找我,把我带回家,让我脱掉衣裳,在炉火边烘烤衣裳,我钻进被窝,感觉身上暖和极了。母亲审问我,我胆怯地交待出砍树的“罪行”,母亲当即把我从被窝里拽出来,用笤帚狠狠打我的屁股,边打边骂着,砍公家的树是犯法的!我只有告饶,承认了错误。第二天,母亲带着我找到镇委会,把我砍树的钱交给了镇上。我很内疚,且不怎么理解母亲。后来我理解了母亲,这是爱。

    有些做父母的,一辈子为自己的孩子搡心、担心、伤心,然而到头来却没能把孩子培养成才,反而造就了一个庸才或是坏人。为什么?这里有母爱的畸形。孩子很小的时候,对他有求必应,长大之后孩子就感觉到,什么都是我的,完全以自我为核心。永远不对孩子进行精神道德的教育,让他自己混到成年的时候,自己决定自己的一切,这是溺爱。当孩子在外闯了祸之后,回到家里,不但没有蒈告或训斥,反而受到鼓励和怂恿。这些都对孩子的成长不利,从这个方面讲,我很感激我的母亲。

    好的母亲,还应该是全面的。比如,不对孩子批评太多,吹毛求疵。孩子有了毛病,先别动怒,先静心整理一下思绪,然后对症下药。发脾气,是处理问题的一个方法,但不是惟一方法,因为这个方法的运用,同时也丧失了选用别的方式的可能和信心。关于这个,家长还要多听听孩子的意见,这一点,我的母亲做到了。她平时不氓唆,总是及时了解我各个成长阶段的需求和能力。比如,我小的时候喜欢到河里游泳,奶奶怕出危险,竭力反对,母亲却不这样看,孩子能游泳也是能力,她背着奶奶偸偷带我游泳。我与别的孩子游泳去,回来时,奶奶就用她尖尖的手指划着我黝黑的胳膊,划出小白道道,就知道我偷偷游泳了,对我实行管制,还向母亲告状。母亲总是耐心地做奶奶的工作,让她放心。

    因为我是独子,没妲姐没妹妹,我是母亲的核心。我几乎成为母亲生命的全部。这是我对母亲歉疚的,同时也是母亲所牵挂的。现在的母亲有了自己新的观念,为人父母不是你一生中惟一的任务,你也应该追求自己的兴趣和多彩的生活,假如母亲的生活圈子都以孩子为中心,这种心理是不健康的。母亲也要满足自己的霈求、愿望和抱负。我妻子现在就犯了这样的错误,儿子几乎成为她生命的核心甚至是全部。我想,要跟她说清,母亲除了儿女,还应该有自己丰富多彩的生活。小朋友,你的母亲是这样吗?你希望你的母亲除了爱你,还拥有自己的生活天地吗?我想,你肯定希望母亲快乐和幸福。

    母亲的一切,都牵动着儿女的心。我长大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孝心,对父母尽孝。父母鬓间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多是为我们儿女操劳所致。青春的心,要永远陪伴着他们,热情与爱,交织着一个个幸福的微笑。儿女应该带给父母实现梦想的所有心愿,我们唐山有句土话:“前半辈看老,后半辈看小。”母亲老了,她的心愿都要靠儿女来实现。我们千万别辜负了她的心,你对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就是对母亲的报答。

    人间只有一种爱,是不需要回报的,那就是母爱。

    阿南的黑眼睛

    凭我们的审美现,眼蹐应是黑色的、明亮的。黑眼睛里的完美境界,在生活中不可多得。黑覼睛里的艺术幻彩,叠印着年轻的生命,去创造新的生存空间。当我走进阿南的艺术摄彩学校,见到阿南和他的艺术摄影,使我对黑眼睛有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阿南是唐山的小伙子,却有一个南方的名字。这个名字在唐山人物肖像摄彩行业中是很响亮的,人们渐渐忘记了他的本名。这位不到30岁的小伙子生就一双明亮的黑眼睛。他站在我面前有点像一株挺拔的树,坚韧、自信、和善而有生气。他在谈话中不愿谈及自己,只是滔滔地讲述人物摄影的艺术。我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了一张大輻人物照片,是他与著名演员梁天的合彩,还有一幅是他与台湾著名人物肖像摄彩大师吕胜国先生的合彩。

    还有一些少男少女的靑春肖像照。阿南的轚睛最辉煌的一瞬,是我们欣赏他作品的时候。从朋友嘴里得知,阿南原是唐钢工人,不甘心工人寂寞的生活,自己办起营业性彩楼。他自小酷爱摄影艺术,开影楼之后,他自费到北京电彩学院摄彩班学习,在那里结识了台湾人物肖像摄彩大师吕胜国先生。吕先生格外欣赏阿南的才华,收他为徒。在吕先生亲自指导下,阿南的人物肖像摄影跃七新的层次。阿南从北京回到唐山。北京一家影楼曾想髙薪聘请他,他谢绝了,他说他的事业在故乡。前两年,阿南建起“黑眼睛”摄影学校,在唐山老火车站附近租了一层楼房,住宿、教室、摄影室一应俱全。他招收了几批学员,为社会培养,三十多位优秀摄影师。这些学员里,有下岗工人,有农民,有待业青年。滦县有一位进城打工的农民,苦于找不到出路,结识阿南后,走进“黑眼睛”摄影学校,毕业后在故乡溁县县城开了一座影楼,生意红火。这个学生又为乡村培养了一批獲影人才。如今“黑眼睛”又在招收新的学员。一位学员为阿南留下一首诗:可以忘却自己,却忘不了“黑眼睛”,你偁然的光亮,照彻了我久久等待后的迷茫……

    十宇路口抵不住靑春的萌动,反而把路途向前方延伸。冰雪封了路,仍有向前方出发的人。如今彩楼业不景气,阿南的“黑眼睛”却依旧红火。我们正赶上唐海和迁西来人,纷纷聘请阿南去指导,做一段临时摄影师。阿南欢欣地答应了。他懂得摄彩的黑白艺术,明天的现实世界,是一片等待他去涂色的空白。人生的过程就是在画梦。阿南终于画了他“黑眼睹”的梦。靑春的梦不霈要隐藏,靑春的热情冲走压抑,青春是生命中最美丽的花季。

    坚毅深沆的轚睛啊,拋开前程的礁石,不留泪痕。

    当我问起阿南,你为什么将自己的摄彩学校取名“黑眼睛”时,阿南眼睛一亮,喃喃地说:“我喜欢顾城的一句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田野上的婚姻

    这里的农民管插足的第三者叫“野秧子”。冀东平原的庄稼田里,有一种最低贱的农作物,那就是糜秧子。糜秧子杆儿很单细,像尺状的草。

    我们的村长刘文才就碰上“野秧子”了。这是1976年的夏天,公社放映队来村里敢映新片《侦察兵》,看电彩的人很多,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刘文才村长看见一个影迷姑娘,双手扒着栏杆张望。姑娘拉住刘文才的胳膊,求他把她带进去。姑娘叫罗小月,白净脸,大眼睛,大辫子,长得很媚。刘文才就跟她好上了。后来的一些日子,罗小月与刘文才来往密切,眨眼功夫,就成了刘文才的“野秧子”。

    刘文才得知罗小月是村办小学教师,他男人的激情,一下子被罗小月调动起来了。以后,刘文才每次带罗小月来玉米地偸情,都带上一卷凉席,身上抹一层避蚊油。那个晚上,天气出奇燥热。罗小月摇着蒲扇来电影院找刘文才,刘文才正在布置夜里民兵拉练的事,他隔着玻璃看见罗小月,她的眼神很亮,就明白夜里有什么事情要干。刘文才走出去,跟村里的民兵连长苏大卫说:“老苏,我今天请个假,我得安排学雷锋的事儿。”

    苏大卫看了看他说:“拉练重要,学雷锋同样重要!你去吧!”刘文才跟苏大卫握了握手,感激地说:“谢谢你啊!哎,你们今天的拉练路线是一”苏大卫随口说:“城西!”刘文才在心里记下了,拉练的民兵什么时候出发的,他就不清楚了。

    十一点左右,天气还是闷热。刘文才悄悄将那卷小凉席抱出来,绑在自行车的大梁上。然后驮着罗小月往城东去了。刘文才选了一块高粱地,高粱杆细,里面通风条件要好一些。刘文才弯着腰,用脚将垄沟的土踢平。罗小月还采了一抱野草,摊平铺在地上,这才把凉席展上去。罗小月躺上去,笑着打了一个滚儿,就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小嘴巴对准他的嘴巴,毗溜一下,把自己嘴里的水果糖送进他的嘴里。刘文寸吧叽着糖果,浑身就胀了。野野地将罗小月搬倒,解她的衣服。

    这时,刘文才和罗小月还不知道,苏大卫率领的拉练民兵已经把他们包围了。在地头,苏大卫用手枪指着那片高梁地,大声喊:“同志们,前面就是敌人的碼堡,一排从左,二排向右,三排直插!堆掉敌人的炮楼!冲啊一“民兵们鵪地敏去,猫腰冲进高梁地。

    苏大卫看了看夜光表,蹲在地头吸烟。过了一会儿,二排长顛着碎步跑过来报告:“报告连长,我们今天真抓到两个敌人!”

    苏大卫一愣,急急地跟二排长冲进高粱地,看见正穿衣裳的刘文才和罗小月,刘文才低着头,站在凉席上穿裤子。苏大卫不由吸了一口凉气,不知怎么开口了。

    苏大卫让民兵们繳出高粱地。刘文才瞪了苏大卫一眼,埋怨道:“老苏哇,老苏!咱哥俩儿无仇无怨,为啥把兄弟往死里整啊!”

    苏大卫跺着脚说:“村长,你说是请假学雷锋,我哪知道,你跑这儿找野秧子呢?”

    刘文才说:“你不是说在城西拉练吗?”苏大卫叹道:“我们是到城西玉米地!可他娘的刚刚浇,水,根本进不去呀!我才临时改变方向。”

    刘文才看了看罗小月。罗小月并不怎么害怕,拍,拍衣服上的土,然后小心翼翼地卷起凉席。刘文才对苏大卫说:“老苏,你说咋办吧?”

    苏大卫说:“兄弟,凭咱哥俩儿的交情,我该放你一码。可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只有自作自受,听候组织处理啦。”刘文才就跟着苏大卫走了。

    夜里,刘文才被关押在村委会反省,罗小月被放回家里。他们分手的时候,罗小月感到事态的严重了,替他提着心,默默地流了泪。刘文才独自反省,暗暗做了最坏的打箅。

    后半夜三点多钟,地展了,刘文才从办公桌上摇到地上,额头摔出一个很大的紫包。开始还以为是跟苏联打仗呢,傻了一会儿爬起来,钻出散了架的瓦屋,才知道是地震。他先是扒了一个呼救的人,头皮一炸,就拼命地往家里跑,跑到家里看见自家的平房全塌了,母亲和妻子遇难了,儿子也受了重伤。罗小月这个“野秧子”邪命够大的,她被埋在废墟下,整整三天三夜,愣是活下来了。她是刘文才给扒出来的,她苏醒过来,看见刘文才完好无损,哭了,第一句话就问:“那个苏大卫人咋样?”刘文才说他被砸死]罗小月长长出了一口气。苏大卫一死,刘文才积极投入抢险救灾队伍里,他和罗小月的事糊里糊涂地遮盖过去了。但是,他插“野秧子”的隐秘还是被当成笑料在城里传开了。

    刘文才与罗小月结了婚。婚后的日子,是美满幸福的。罗小月生下一个可爱的女儿。二十三年后,女儿考上河北师大的那年冬天,罗小月患了一场病,被邻居拉着去练法轮功。罗小月不愿意干活,除了练功就是跪在香炉前转法轮子。起初,刘文才也没有在意,后来就觉得她不近人情了。刘文才被诊断出患有晚期肺癌,到北京的一家医院做化疗。

    刘文才在死之前很想跟罗小月说说话,可罗小月在家练功不来看他。刘文才紧紧地闭着眼,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护士僅刘文才的意思,慢慢将刘文才扶起来,将笔和纸递到他手上,让他把该说的话留下。刘文才斜靠着被窝,伸出枯瘦的手拿起笔,笔尖儿颤抖不止,翻滾在胸里的千言万语汇成三个宇。于是,他就吃力地写下工工整整的三个字:操—你—妈!

    我是先与《中国作家》杂志社的杨志了兄成为朋友,然后才成为这个文学杂志作者的。之前,我是《中国作家》的忠实读者。

    《中国作家》杂志创刊五十周年,而且出满百期,真是值得纪念,值得祝福。这个刊物的魅力和品味,文坛是公认的,特别是今年大胆地办成了月刊,而且越办越好,依然保持着品味,还成功地打开了市场。在我家乡县城的书摊上,就能看见《中国作家》了,这是让我们欣慰和高兴的事情。这使我想起为刊物默默奉献的编辑。在文坛有一个说法,凭《中国作家》这些年的实力,它完全应该达到《十月》等大刊的发行量,究其原因,是创刊稍稍晚了一些。可编辑们并不气馁,他们使尽全力和爱心去蠃得读者。

    聚不是开始,散也不是结束。回忆与《中国作家》交往的日子,眼前总是闪现着无数画面,一切都是美好的瞬间,都是值得纪念的。我与志了兄见面是在1993年,当时他还能喝酒,后来患病之后,就不怎么喝酒了。在我的印象里,志了是个很敬业,很真诚,很重情意的编辑。与志了兄见面后,我并没有给他写稿子,原因是,我很看重《中国作家》,没有比较满意的作品,是不能出手的。即使我没有稿子给志了,他也不愿放弃我,这里有哥们之间的情分。1995年的初冬,《中国作家》杂志在江苏开了一个笔会,我去了。章仲锷老师带队,何建明和志了兄具体张罗,同行的有林希、毕淑敏、徐坤、肖克凡、杨沐等作家,大家玩得很开心,同时我也有别的收获。那就是,心中有个无形的压力,应该给《中国作家》写个中篇小说了,尽管志了不催,自己也应有自知之明了。回来我创作出了《大雪无乡》,在《中国作家》1996年2期上发表出来,还被列人“现实主义冲击波”的代表作品中。记得,志了兄和赍编李双丽都为此稿耗费了心血。作品发出后,当时还任该刊副主编的高洪波老师,给我写了一封信,说他在医院输液时,读了此稿很兴奋,感觉这是一篇厚重、具有新生活气息的乡土文学佳作。为我的创作,加油鼓劲,实在让我难忘。

    有一次,我读到杨志了的一篇文章,他在文章里说到《中国作家》,言词里淹露出对这个刊物的深深情感,还对自己当编辑这个职业终生不悔。通过志了,我还认识了杂志社的杨匡满、郭小林、萧立军等主编和编辑,感觉他们与志了一样敬业。

    我的园地我的朋友

    我所在的唐山市,所搞的一些文学活动,还得到《中国作家》的大力支持。记得是在1995年的夏天,由我们唐山的一个叫邢希望的文友操办,将《中国作家》的章仲镘老嬋、杨志了、萧立军等编辑请来,搞了一个座谈会。他们与我们唐山的不少作者都建立了联系,甚至成了好朋友。我的这个朋友是汽车检測中心主任,听说杨志了心脏有点毛病,就拉着杨志了到他们新进口的仪器上检査,査出一点问埋后,大家都劝志了注意身体。杨志了回到北京细心治疗,见到我时,还常提起唐山的这些朋友。1998年夏天,我们唐山在北戴河召开一个创作会议,由于我正在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作家班学习,纪律很严,不能请假去开会,我和谈歌找到志了兄,请他去给那里的业余作者讲讲课。志了欣然答应,他带着诗歌编辑方文到了北戴河,讲课自然是十分卖力。在会议上,杨志了、方文除了对作者的一些鼓励之外,还讲了《中国作家》采稿规律,还讲述了当今文坛的动态。唐山的那个叫邢希望的朋友听说杨志了来,叮嘱《唐山文学》的主编方明把杨志了和方文留在唐山多呆几天。杨志了和方文从北戴河来到唐山之后,邢希望和方明把他们带到了风景秀丽的邱庄水库,进行一次民间旅行,再次加深了刊物和作者之间的友谊。事后不久,这个作者邢希望在南方庐山开会,一不小心順着瀑布掉下去,永远留在了异乡。杨志了在北京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在电话里久久不说话,最后是一声悲伤的惋借。在我们给邢希望安放骨灰的那天上午,文联接到了杨志了从北京发来的一封唁电,表达他本人和杂志社的一份真诚的悼念。唐山的文友们对此举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中国作家》是我们的园地,是我们的朋友,同时她在文学之林还是一棵大树,在这里,文学之树永无止息地生长着。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作家》会越办越好,一定会在她的枝头上挂满累累硕果。

    百年阳光

    迈进21世纪的大门,沐浴着新世纪的阳光,是我的幸运,是我的渴望。我为之感动,因为我们不是跨越一个年轮,而是走过了整整一个世纪。这个机通不是谁都能碰上的,我们为此骄傲!其实,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发现自己走进新世纪的时候,还是那一缕阳光。像往常一样,它尽情地铺张着,我们在阳光下活着。走在城市的大街上,车辆和行人络绎不绝,走在田园里,阳光温罄又安宁,农妇的吆喝声在寂静的旷野里,还是那么悠长,好像跟上个世纪的熟人亲热地打着招呼。我的心情格外舒畅,可是当我们站在世纪的临界点上,回头看看,再向前望望。心中不由顿生感慨、忧患和渴望。过去的阳光,今天与未来是不一样的。那万分瑰丽的景象扑面而来。不说一千年,先说这一百年吧。朋友告诫我,你们搞创作的,必须弄僅中国的一百年。读不僅这一百年,就会在新的百年阳光下盲眼。我们不能经历过去的百年,但我们能够思考它。它与我们的民族相连,我们的民族经历了屈辱、奋争、创造的历程。留下了什么样的精神财富呢?一提到稍神,我的心为之一振。我们需要探究思想资源和精神资源,历史资源的开掘、涵养和转化,将其变成我们的血肉。我要问:过去的百年究竟给我们留下什么样的精神资源?它主要指人文精神、人文话语,价值判断和道德理想等等。过去有过屈辱,钽我

    们的精神是富有的。我们每一个有责任感的人,都与时代、民族的精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们思想的深度,取决于精神视点的高度。

    在今天的阳光下,想着商品世界对人精神的提升或是损伤,心里有多少话要说?想着我们对道德的感觉转移,对自然感觉的消失。我们古人对松间明月的咏叹,大漠孤烟和野渡横舟的感动,我们今天还有吗?还真实吗?金钱的感觉越来越明晰,生命是一团欲望,欲望靠金钱完成,欲望得不到满足的时候,便痛苦,便无聊,便浮躁,我们的稍神在痛苦和无騵之间摇摆。道德、理想和崇高,曾经是我们追求的东西,可是它在我们新生活中普遍失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流行于世的堕落的嗜好和肤浅的时尚。这个问题与金钱有关。人首先得活着,活着才有精神,旧中国的知识分子淡薄名利。与现今不同,其实谁也逃不脱名利。有人说,精神是生命的需要,有人说劳动是我的理想,其实说过之后还是无法摆脱名利。过去文人确实有一种理想,是希望世界上的人不要争名夺利。这是儒家的一个基本理念。商品积累时期,我们缺少了理想主义的基础。钱成为价值判断的主要砝码,这是危险的。我们渴望新世纪的阳光,淡化钱的颜色。钱,是有用的,是财富和创造,我们充分享受它,但它不能代替阳光。生活就是这样残酷,一方面要求你拼命賺钱,另一方面又要求你别丟掉道德精神,不然就会被阳光淘汰。阳光是生命的化身,是梦想的化身,是正义和高贵的化身,绝望、苦难和泪水都会在阳光下化解。阳光给了我们髙贵的尊严。

    阳光是有生命的。过去的阳光是与对人、对人性的认识过程相伴随的。从特定的意义上说,它是滋养人、认识人和发现人的历史。人有多复杂、阳光就有多少颜色。不是单一的,是多维、多层次的。我们不能满足阳光暴媒出来的秘密,还要把它的颜色拆开,仔细研究,等我们I解它独特的结构奥秘后,在心中把它重新组装起来。这就是人类开发太空的骄傲。电子网络时代,阳光以它飞快的速度追逐着我们的生活。别去破坏臭氧层,因为人身上最迷人的东西是它给予的,一是性格,二是精神,三是命运。它们深不可測,魅力无穷。

    未来的百年,我仰慕。新世纪的阳光照耀我的时候,除了瀲动,我还有些惶惑。明天我们该干点什么呢?农民关注着土地的墒情,工人关注藿企业的沉浮,我呢,还要关注着文学新的生长点。通过精神,我们看到了它的价值,通过市场,我们又看到了它的真实面目。它对阳光和人的关注不会变。我们的信念和理想,使真、善、美变幻着不同的辞章,我们期盼的眼神里,留下了阳光的形状。新的百年里,我们牢记勇气、怜悯和奉献精神等人类昔日的荣耀。在阳光下劳动,我们就一定能够牧获!回眸百年,感激阳光,祝福生活吧!

    何申的好戏

    熟悉“三驾马车”的人,都知道何申、谈歌爱唱戏。唱京剧是这二位老兄的拿手戏。作为京剧票友的谈歌就不提了,何申兄的噪子很豁亮,唱起来是有板有眼的。一次在北京开会,中国作协翟泰丰书记与谈耿、何申唱京剧《智斗》,何申唱的是阿庆嫂,何申兄唱的一段女腔,引了满堂的喝彩。我故乡的一位仙人说,装男像男,装女像女的人大福大责。果然,何申兄事事顺遂,好戏连台。

    何申兄生一副富责相。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说话却极和善。他自称是我们“三驾马车”里的胖马。与其说胖马,不如说是驾辕马。他既是我们的老兄,又是我们的主心骨和带头人。问申兄既能做官又能作文,在文坛也不多。他当过承德地区文化局长、市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现又在《承德日报》社当社长。他对我说,他这个社长不是挂名,而是实实在在的人、財、物一把手。他白天工作,而写作时间只能挤到晚上了。他在单位宣布一个规矩,有事在单位办,谁也不能晚上找我,敲门也不见。果然晚上没人敢打搅他。他家门口写着“请勿打搅”。后来,我听别人说,单位里求他办事,不给他送烟送酒,因为送了,也被何申退回来。碰上这位刀枪不入的领导,手下人很为难。后来有些聪明人发现了秘密,何申也是“吃礼”的,他吃另外一种礼。有的记者从基层听到一些有趣的好故事,就兴致勃勃地跟何申讲,何申听得入了迷,还拿小本子记上,不久就写逬小说里了。这个讲故事人的一些小事,何申就开了绿灯,馒慢地,求何申办事的人都给何申送“故事”礼物。

    何申兄是故事篓子。开会碰到一起,他总是讲一些新段子,荤的、素的都有。何申兄讲逗乐的故事不动声色,他不笑,等大家都笑开了,他才傲笑起来。何申小说的幽默源于他深厚的生活积累。他写乡镇干部系列,有人以为何申当过乡镇干部。他是在天津海河边长大的城里人,上山下乡的年代使他一头钻进承德地区的山沟子。天津调老何回城做文艺干部,老何太爱这块山乡了,时光已将他变成了地道的山乡汉子。他小说中的一些故事,大多是他的亲身经历。

    何申说他是在1969年春节之后,由天津到承德山区插队的。他插队的那个村是满族聚居村,在村里生活、劳动,也为后来创作打下根基。他特别留意观察满族妇女的装束,女人头发梳得很特别,凡是结了婚的妇女,头发都是光溜溜地梳向两边,在脑后打一个穹,像公鸡尾巴一样翘起来,特别有意思。他住在社员家,吃在社员家。秋收的晚上,队长敲钟分粮,他就夹条口袋去场院,分回粮去村口的石碾子上磨成面,下锅做饭,吃饱暍足,就到村里能说会道的山民家串门,听他们说故事。这一干就是五年。

    按常理说,何申是知靑作家,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写知青生活小说?何申这样对我说:“我没有把自己当知青,而是一个农民。像梁晓声、叶辛等知青小说名家,写北大荒的风雪,贵州苗寨风情,是那么有气势,那么美丽丰富。这样的环境和感受,我们这里没有,没法与那些地方比。我只能写农民日常平凡的劳动了这就形成何申特色的文学作品。后来他进了承德市,当地区文化局长,利用职务之便,把承德地区二百多个乡镇基本跑了一遍。有一年年底下乡,汽车行至半山腰,翻到沟里。何申福大命大,连伤也没有,爬出来,喊老乡们把车抬上来,司机问他还往山里走不走,何申呵呵一笑,阎王爷不收咱们,咱就照旧赶路。就是这次下乡,他的历险感动了基层干部,为他讲了一些县城年前年后的景象,才使他写出了《年前年后》这样的精品。

    有一次,何申在乡下看到干部审一伙赌博的农民。何申就去看。乡干部问赌徒:“你们为啥总赌?”赌徒无奈地说:“我们的手痒痒。”乡干部就让人拿来盆子,赌徒们蹲在地上往盆里抓土!賭徒们拼命抓土,手抓破了,委屈地问:“这是他妈啥政策?”乡干部说:“这是他妈土政策!”何申一听就笑了,记在心里,将这个独特有趣的细节写进了电视剧《山乡女法官》里,收到很好的效果。

    今年,何申兄又应著名喜剧演员赵本山之邀,写了十五集的电视连续剧《一乡之长》,这是赵本山主演的《一村之长》的续集。此剧由赵本山主演,现已拍完,与观众见面了。赵本山见到何申就喊:“何大人!我得由村长升乡长!”何申就笑。说荤笑话,赵本山都得管何申叫师傅。这一声“何大人”是从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那里来的。这里的和珅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在涿州开会,作家李功达逗何申说:“你贪污了朝廷那么多金条,还写什么小说啊?”何申愣了愣,就笑了。可也是,后来何申走哪先声明,我不是那个和珅。那个和珅太臭了。我和谈歌看他天真的样子,也乐了。何申一本正经地说:“咱是凭劳动拿稿费,可不能学那个和珅!”

    何申兄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三口之家,日子美美满满。女儿已经参加工作。何申兄跟我谈起足球,便说起家庭。他很少与妻子拌嘴,可一看足球,看到半夜,因为何申总爱评论几句,不免就与妻子发生争吵。一看足球就吵,后来何申就忍着不看了。本来挺和睦的家庭,不能让“足球”插足。我听后直笑。

    在“三驾马车”里,谈歌兄是一个散淡的人,爱喝酒,一动感情就容易失控暍多。一般情况下,我能管得住谈歌,特殊情况下,谈欧不听我的,可只要何申兄说话,谈歌便不暍了。那次在北京开会,谈歌喝多了,醉着,还命令我将桌上的两瓶“二锅头”打开再喝。我到另一屋将何申喊来,何申兄不恼不怒,和颜悦色地劝说一番,谈歌醉着也不拂何申的面子,就答应不喝了。何申一走,他又喊上酒了,何申韌我递靦色,我就明白了,把酒瓶子藏起来。谈歉勾着腰到处找酒,没找着就躺下睡觉。我知道何申兄是怕谈歌暍伤了身体。谈歌醒后对我说,何申大哥是咱们永远的大哥,他对咱们是呵护。时间久了,这种爱护就变成了一种情感的力量,彼此信任和鼓舞。

    何申是全国人大代表,走到鬌里都问一些社会问题,记在小本里留着开人代会时送提案。记得我们去南方福建参观访问,何申在买车票困难时掏出了“代表证”,得到列车长的特殊照顾,躺在卧铺上,何申兄对我说:“这份优越待通是好,可咱也得替老百性说点话。”后来在人大的各种会议上,何申送上了好多提案,其中有出版法方面的,也有婚姻法方面的,还有农民负担过重的问题,他都认真地送上去,还盯着上面的反应。这不光是一个作家的责任,还有心灵或精神需要。营养心灵,写出反映农民的好作品,是何申的愿望。他在一篇交章的结束语中说:“我们伴随着中国农村走过了这一重要时期,长来肯定是十分美好的。若干年后,当人们回想起这一段日子时,如果有人提到,当年有个姓何的写过不少关于乡镇干部和农民的小说,拿来再肴看,我就十分满足了。”

    享受童年的乐趣

    我生活的小村,是冀东平原一个普普通通的村落,没有公路,也没有铁路通过。当我跟随母亲第一次来到唐山城市,是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了。我被城市强烈地吸引着,从心底羡慕着,我出生在城市该多好哇!那该是怎样的享受呢?可我在城市呆上一个假期,就思念村庄里的生活了。城市里的亲戚,有一个小伙伴还跟我来到农村。他十分爱慕田园,也从心底里感叹:“田野里真好玩儿,我生在农村该多好哇!”我们互相羡慕着,我们都快乐,后来我才明白了,城市和乡村都有我们童年的快乐,环境不妨碍我们什么。

    一次,我们跑很远的路到外村去看电影。这个城里的小伙泮在城里的电影院看电影,从没有跑过很远的夜路去看一场电影。那天晚上,我们到外村看电影《向阳院的故事》。里面有一个老爷爷,是向阳院孩子们的辅导老师。他的人生观是那样的髙尚,感染着我们。后面还有一个电影是《看不见的战线》。我们竞然躺在石碾上睡着了,后半夜散场,我们被一个老大爷叫醒,老头抚摸着我们亲昵地喊:“快醒醒,小鸡鸡都丢了,还不知道呢!”我们吓醒了,还真的摸一下,裤裆里的值钱东西还在。就与老头打一声招呼,高兴地跑着夜路回家。路上,我们踩着露水,唱着歌,捉着蚰蚰,快乐极了。

    麦收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在打麦场上跑着,手里攥着刚出锅的大饼,边吃边跑,在麦秸垛后面捉迷藏。玩耍到很晚,躺作麦垛上看明净的月亮,心里就有无限的遐想。小伙伴问我:“长大你想干什么?”我目不转睛地回答:“我要当飞行员,汗着飞机上天。”后来就真的有了一个当飞行员的机会,却让我失之交臂了。当时我感觉,是享受,是那种给理想插上翅膀的享受。我漤时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白天,我们跟着大人一起,用麦秸编织着草帽,或是扎成小牛小狗一类的玩物。记得我还用麦秸扎过一个草飞机,我十分喜欢,自己不断把草飞机扔到天空去,它带着我的向往,带着我的思绪飞走了这时我明白了,向往也是一种享受的形式。享受向往的奇妙,享受向往的甘辛,一任理想的翅膀随向往的时序更迭,跟着草飞机,带到遥远的岁月里去。

    人间的乐趣很多,惟有童年留给我的最真,最纯,最美I童年就是美好的象征,每个人都会爱上自己童年的往事,总是乐此不疲地向世人诉说。今天,我也要向今天的小朋友们说一声:别虚度童年。

    童年的乐趣还不仅仅是无忧无虑地玩耍,还有对新知识的渴求以及拥有。

    记得我在童年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做生物标本。我跟着小伙伴们到树林里捉蝴蝶,然后做成标本,夹在书页里。一次,我找到一只彩蝴蝶,馒馒用手把它拍死,用嘴巴将蝴蝶上的白融融的毛吹开,吐上一口唾沫,把蝴蝶贴在窗子的玻璃上,让阳光把它晒〒,然后拿到学校搞标本评比。我拿到了第一名:记得老师,场让我用语言描述蝴蝶的模样,我看着彩蝴蝶,用美丽而贴切的语言,描述了蝴蝶的形状,还描述了我们捉蝴蝶做标本的乐趣,得到老师的表扬。这也许就是我后来写作文的前期锻炼。更重要的是,劳动成功后的乐趣,是我们以后创造的前提,这种乐趣是难忘的。

    童年时代,认识世界的眼睛,永远好奇地睁开着。这些探求世界奥秘的眼神,都是我们的乐趣所在。我童年时的一个小伙伴,他小时候就对庄稼感兴趣,他把麦子做成标本,如今成为我们老家所在县里一个农艺师。童年的乐趣,促成了他后来的爱好,促成他后来的职业选择。一个人当乐趣与他的工作相一致的时候,是很幸运的,也是快乐的。我们的乐趣不光是为了乐趣而乐趣,更重要的还是为了享受,在创造中享受,在创造中尽情地享受生活。

    她给了我青春的梦

    自从上帝把亚当和夏娃分成男女,男女的有别,男女的情感就自然相随了。孩提时代,我羡慕着一种情感,这份情感好像就是青春的梦,就像生活的七彩阳光,充满憧憬和希望。第一次唤起我情感的女孩,并不是我的同学,男女同学之间是基本不说话的,她是姑姑家邻居的一个女孩,记得当时人们喊她二菊。

    我的姑姑住在我的邻村,每隔几个月,就到姑姑家玩。我见到二菊的时候,她正在后院给黄瓜秧浇水。她身材苗条,白净的脸蛋,晕着一层薄红,一对机灵的大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灵活地闪动着。我隔着姑姑家的土墙看她,心里马上掀起一股难言的波动。她是谁?她怎么这样好看?当她回头看见墙头上的我,我马上红了脸,嗖的一下,把脑袋缩了回去,好像是做了賊似的。

    跑回姑姑的房间,姑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说没有什么,刚才在后院跑红了脸。当时我连问一下她的勇气都没有。我此刻猜想着,她一定看见我偷看她浇水。第二天,我跟着表姐去街头的小卖部买酱油,回来的时候,我在她家的门口又看见了她。她跟我表姐说了一句话,朝我微微一笑,娇小俊秀的身影就闪回去了,好像留下一股淡淡的淸香。我从表姐嘴里知道她叫二菊,村支书的二女儿。

    我回到家里,我脑海里就多了一个身影,一个飘忽不定的倩影。我总想见她,乂不敢去姑姑家,害怕见到她。她毕竟也适个普通的女孩,她是凭什么打动并抓住了我的心,我也说不清楚当时我有点痛苦,我的痛苦来自她如花开般的微笑,我的梦里荇了她这样的一个女孩,怛我压制自己,这是不应该迸发的热情,应该认清自己原本是一个男孩,所有的思绪都要退回起点。

    拂去岁月的云彩,让靑春的梦幻珍藏在髙原的地方,看得见,是触摸不着的。可是青春梦里有一个不变的主题:憧憬和希堪。它们变得活灵活现,多彩多姿,填充着心灵上的空位。可是,到了那年的冬天,我还是与她见面了。那是个阴雨的天气,外面落着温柔的小雨,我静悄悄地看着落雨,沉寂于一种忘我的情绪中。表姐要打扑克,说要把二菊找过来,她找二菊的方式很特别,表姐举着拳头,朝着西面的山墙使劲敲了两声“咚!咚!”然后就静静地等待着。我试探着问:“这样她就会来吗?”表姐笑着说:“会来,我找大菊,就敲一声,找二菊就敲两声,暗号!”我好奇地听着,等待着,心里期盼着,此时的时光因我的期盼而凝滞了。实际上晨光并没有半丝缓慢。

    果然她来了,她手里打着油伞,进到屋里来,头发上、脸颊上还落着雨珠。表姐递给她一条毛巾,她静静地擦着脸颊,显得更加美丽了。表姐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弟,她呢,是邻居二菊。好了,咱们打扑克吧?”二菊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我的身旁,洗牌的手指是那样的灵巧。我不敢相信,村里竟有这样白净的女孩。农村的劳动,使好多女孩的皮肤晒得红红的,而她就像是城市里的孩子。从言谈里得知,她上着五年级,马上就要升初中了。我高兴地说:“初中就在我们村,你就到我家来玩。”二菊笑着点头。后来听说,二菊还是没有升上初中,因为她的妈妈常年有病,姐姐已经升上初中,她就被迫退学了:我为她惋惜。

    我们打牌的时候,二菊总趋向揞我,她的脸蛋离我很近、呼出的气息,是香甜的。我心会玩牌,她时常帮我出主意,关键吋替我出牌,这样就熟悉起来了那年的冬天,我、表姐和二菊到北运河上滑冰,冰车是姑夫替我做好的,姑夫是个好木肢。我们在冰上,边滑边说话,我问她上学时,她们班男生和夂生说不说活?她摇了摇头,头上的红头巾颤动春:我父问,那你跟我为什么说话。她笑了,说你是我们的亲戚,跟亲戚不说话,还叫什么人呢?我对她的回答很钦佩。后来我们谈到长大后干什么?她笑着说,我没有前途,我不能上初中了。我急切地问她为什么?表姐用手捅我,示意我不要提她伤心的事情。我把话题绕开了,怛我的心很凉。

    我们滑冰到了夜晚,风停了,冰面上亮亮的,辉映着纯净的月亮。凭借着月亮,我们畅所欲言。尽管是冬天,我的脸却烫得燃烧起来。我喜欢听她说活的声音,还有天真的语态。那时我们都不懂什么。看见她的笑脸,再晦喑的心也能够擦亮。她对我说:“你好好学习,有前途,真的!”我问她:“你怎么看出我有前途?”她笑了。我问她:“你这样明白,你为什么不上学了?”她黑亮的眼睛里有些灰暗:“我们女孩子上学有什么用?”我惊讶地看着她:“女孩子上学怎么就没用呢?电台里不是总广播,男女都一样吗?”她苦笑着说:“说是那样说,实际就不一样了后来我们把话题转开了。我想,还是说点髙兴的事吧。我问她:“你能写字吗?”她笑着说:“能!”我们就用滑冰用的支忡,在冰上写字。我写了几个什么字已经忘记了,可我还记得她写的是“尔方红!”我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写这狴字。我们唱着歌回了姑姑的家。我记得跟她拉着手,拉着手,仅仅是拉着手。回来我梦见了她,她也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她扎着小羊角辫儿,蹦蹦跳跳地迎着朝霞走去。

    我刚刚升上初中,就要随父亲搬到距村里五十里地的唐坊镇,我要转学了。我离开之前,看姑姑。在姑姑家,我很想见到她,可听表姐说,她到地里干活去了。我没能见到她,心里很遗憾,离开村里的时候,并不知道二菊会悄悄地送我。我徒步走上村东河岸的时候,二菊在目送着我,我竟然没有发现。这是后来表姐告诉我的,二菊已经出嫁了,她嫁给了一个很憨厚的农民。

    二菊的身彩在我的梦里停留一段时间,就永远消失了。而她带给我最初的青春梦,是做不完的。这情感是激励,是温暖,是纯净。我的表姐和姑姑都病逝了,我失去了获得她消息的来源。那个日子,负载着青春的梦幻和希冀,她成为我梦想的载体。

    这是我从没向外公布的一个秘密,我选择了一个黎明与之告别。如今青春的梦也没有了,惟一的蜡烛,闪闪发亮,照耀着人间纯净的梦幻。

    二菊,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不能没有温暖的家

    我不赞成孩童时代,以及后来长大成人,都依赖自己的家。一个有志气的孩子,不能光依赖家庭,依赖父母,要养成自己的独立性,这样他才能坚强,才能干成一番大的事业,这是我们可以终生依赖的东西。但是,孩童时代不能没有一个温暖的家,这对我们的成长同样是很重要的。

    我的孩童时代,就有一个温暖的家。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只有我这样一根独苗。我们是满族人,我的祖籍是辽宁丹东。祖先闯入关内后,先是到了山东的枣庄,后来又由枣庄迁移到冀东平原的谷庄子村。这是我查阅家谱得知的。我们是几代单传,我的爸爸哥一个,我也是哥一个,到我儿子这辈儿,必定是一个了。其实,我有一个哥哥,他在四岁那年,患痢疾,爸爸带着一个医生到乡下给哥哥治病,不料打错了药针,很早就去世了。当时的医疗条件差,为此,家里人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家庭的气氛一度陷入难言的悲戚中。妈妈说,1963年的早春二月,当我呱呱坠地,降临这个世界时,给我的家庭带来了欢乐,我们的小家庭才逐渐摆脱了那个阴影。

    我上学前识字,是从泥墙的报纸上得来的。爸爸在机关工作,他把报纸拿回来,奶奶糊完笸箩,剩下的就甩来糊墙围子。墙七到处是报纸,妈妈就教我看墙上的字,一声声念出来。妈妈指着报纸的一个字说:“我一一”我就跟藉说:“我爷爷还给我讲故事,有时还给我做泥人。”我还有记忆的是,一个傍晚,爷爷带我到后院游玩,爷爷抬手指着那一片原野,笑狩说:“你稽,这是什么?”我摇头:“我什么也看不见:爷爷笑着说:“这枭土地,或叫庄稼地,我们吃的粮食就是上地!:长出来的。”我似懂非懂。爷爷带我来到村头的土地庙,那时忖村都有座土地庙。庙里供奉着土地神。农历二月二就是土地爷的生日。爷爷还用泥给我捏了一个土地爷像,活灵活现,很是好看,土地爷头戴着乌纱帽,身穿大红袍,俨然一个小判官。我把土地爷傢放在窗台上,笑着问:“爷爷,他是什么官啊?”爷爷拂着白色的胡须说:“他是官,他的权限小得不能再小了,可他的权限又大得不能再大了。”当时我不明白,后来我僅了,自从我们人类慷得栽培谷类及其他植物的时候,土地就获得了它神圣的地位。

    我的家庭,不仅使我学到知识,还让我感受到人间的温暖。好家庭带给我们的幸福,不仅仅是对我们的溺爱,而且是对我们成长的呵护,对我们人生的矫正。记得有一次,我与邻居的小伙伴小六,去南街的老董家后院,偷爬人家的枣树。我偷了人家的枣,吃着,吃着,就被人家主人捉住了。人家审问我们,还把我扭送回家。妈妈见我犯了错误,当着人家的面,狠狠打了我的屁股。我被打得哭起来。奶奶心疼我,阻拦妈妈,可妈妈还是不放手。那家的主人走后,妈妈不打我了,她与奶奶一起,对我耐心地教育。我也不哭了。妈妈问:“你说,你偷人家的枣,对不对?”我不说话。妈妈再次问:“你说话呀!”然后全家人都给我讲做人的道理。我终于感到自己理亏,低头承认了错误。后来,我再也没有干过这类事情。妈妈带着我到董家道歉,董家主人看我承认了错误,就用竹竿,将一些枣打下来,送给我一兜。后来妈妈乂用鸡蛋,还上了这份人情!

    家教对人的成长意义重大。比如,有一些家庭,明明知道肖家的孩子犯了错误,还要在别人面前护短,这样对孩子的成长就起到了破坏作用。比如说,我们看一个孩子懂不懂礼貌,就用这样二句话来概括:“这孩子家教好!”或是:“这孩子家教不好!”我知道一个家庭,他家有七个孩子,他们的姓氏,又是村里的大户,家长和孩子都有这样一个概念,谁也别想欺负我们。如果说停留在防范的基点上,还是不错的,最后发展到这家的孩子依仗人势,欺负柔弱的孩子,儿乎成了村里的一霸。后来这家的孩子,没有出息的,都在村里种地。还有一个孩子,偷农用电缆,锒铛入狱。这个家庭对孩子的爱,是畸形的,是不可取的。

    人生的意义就是把个体的天然悲剧演成喜剧。家的意义同样是把悲剧演化成喜剧。每个人对喜剧的理解是不一样的,但都渴望着家庭的幸福。幸福的家庭,对孩子身心的培育,是那么有利。我认识一个小家庭,因为这个家庭卞妇没有生养,抱养了一个孤儿。这孤儿叫雪儿,她是个女孩,父母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爱她。我记得这个女孩上三年级的时候,与街上的孩子玩耍,有个孩子骂那个女孩是野种。她哭着回家问她的后妈:“妈妈,他们说我是野种。”养母听见了,就耐心地安慰她,说她是妈妈亲生的孩子。抱养的孩子,妈妈和爸爸能对她这样好吗?女孩信了,她觉得妈妈爸爸对她太好了。当她长大之后,妈妈才把实情告诉了她,她也更加爱她的养父养母。她考上大学,毕业留在了天渖,现在把养父和养母都接到了天津,尽孝心,可以想象,这是一个温暖的家庭。

    人和鸟的不幸

    有一年夏天,我生病刚好,爷爷就带着我到县城的集市上,买来了一只绿羽毛红嘴巴的鸟。鸟的名字叫什么,我给忘记了,只是想把它放在房间里,给家里寂寞的空间带来一点活气。鸟放在鸟笼里,我在假期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给它喂水喂食。

    我很喜欢这只鸟。鸟在笼子里焦躁地鸣叫着,似乎要冲破牢笼。看着它,我心疼地说,鸟被关在笼子里有多不幸啊!爷爷看着我的脸问,你怎么会看它不幸呢?我说,失去自由就是最大的不幸!鸟是飞翔的,就像人走路一样。放它飞起来吧!爷爷说,让它飞跑了,你可别哭鼻子。我摇着小脑袋说,我不哭。后来就把鸟放在房间里。这可坏了,鸟钻进了房梁,找不见了,我可急坏了。过了一下午,鸟终于又出来了。我捉鸟的时候,正巧奶奶走迸来,一挑门帘,鸟顺着空隙飞走了。我追出去,鸟把我带进思索的空间。是啊,人在成长的路上丢失什么都不可怕,就是不能丢掉自由。我没有伤感,我为鸟的自由感到庆幸。这就使我联想到鸟和不幸的话题。

    那是我九岁那年,到姑姑家去,听到一个关于人和鸟的话题。姑姑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鸟儿和家庭不幸的故事。她说,村里有一个老人,叫王全有,他养了一屋的鸟。鸟儿和老人家庭的不幸有关。老人养鸟的屋子,原是他可爱的小孙子的房间。小孙子在一场医疗事故中死]老人痛不欲生。老人知道孙子生前喜爱鸟,怕孙子寂寞,就在屋子里养了很多的乌。后来有人发现,老人给孙子养的鸟,不是市场上买来的鸟,而是从树林里捉来的。老人说,他的孙子喜欢的是野鸟!所以,老人就躲在树林里给孙子捉鸟。老人每捉来一只鸟,就把窗户打开,默默地看着孙子的照片,伤感地说:“孩子,爷爷又给你逮来一只,你喜欢吗然后他就泪流满面。鸟落在老人的肩头,老人给野鸟喂食,老人的身体几乎被孙子和鸟拖垮了。

    这个故事,使我心头有一些震颤。后来听说,老人的精神几乎崩渍,整天到林里捉鸟,田里的活也不去干了。所以他的生活很艰难,野鸟儿在老人的小屋子里,活得也很艰难。野鸟不好养,不断有鸟死去。老人再去林子里给孙子捉鸟,险些被摔坏了双腿。我从心里盼望老人从悲伤中解脱出来,同样也盼望老人把鸟养好,或是把鸟放回林子里。我的这种盼望往往在一个特定时刻失去光彩,因为,失去孙子对老人是不幸的,鸟同样承受着不幸。死了的鸟,老人从不吃,而是送到掩埋孙子的坟场去掩埋。老人埋葬鸟的时候,还要跟孙子说上几句话:“孩子,你在那里孤单吗?”

    如何面对我们生活中遇到的各种不幸,这是我思考的。

    我们每个家庭都不愿碰上这样的不幸,可当不幸降临的时候,就要冷静下来。把不幸和痛苦当成是自己人生中不可避免的,心态就会复原,不幸就会过去。如果用自己的不幸,再给他人造成新的不幸,就会恶性循环。尽管这个故事中,老人给予不幸的主体是鸟,可鸟也有同样的道理。我们人类如何与自然界和睦相处呢?

    在不幸中学会宽容。一切留给时间,没有任何一种惩罚比时间造成对方的自我责难更为痛苦的了。我想,该给老人的孙子造成医疗事故的医生看看,你们该怎样面对这样的老人?怎样面对小屋里的鸟群?是不是也应该在他人的不幸中学会自责?用自己的真实行动,给人一点关怀,还鸟以生存的自由。

    后来,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姑姑村缓的小伙伴李强。李强带我们几个人偷偷到老人家里。老人不在家,估计乂到林子串逮鸟去了,我不由对老头产生厌恶心理。鸟是无罪的,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的不幸强加给不幸的鸟呢?我和李强跳墙迸去,打开窗子,就把老人一屋子的鸟给放了。老人回来后看见鸟都没了,骂了一通,还伤感地哭泣了一阵。

    我给李强出了一个主惫,让学校的一个学雷锋小组,坚持业余时间给老人打扫房间,给老人带来欢乐,使老人尽快摆脱不幸的阴影。果然,李强这样做了,给老人担水,给老人揀玻璃,听老人讲故事,慢慢使老人走出这个阴影,老人不再给孙子捉鸟了。老人每天黄昏的时候,就静静地坐在河岸上,朝远处凝视着。有鸟自由自在地从老人的头顶飞过去。我想,老人面对黄昏的时候,总能唤起我幼小心灵的感动。黄昏是精美而忧伤的,生命与自然怎样和谐相处?生命走到了尽头,满含着眷恋与满足,向人间投下闪光的泪眼。

    今天,回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想起艾略特的一句诗:“走吧,走吧,走吧!鸟说,人类不能忍受太多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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